錦衣當國 作者︰特別白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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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9710750 2010-7-4 01:13:0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27 2678991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2 19:46
第二百九十六章 既投桃 需報李

  「馬大人年紀大了,這麼晚請到這邊來還請包涵!」

  「張閣老哪裡話,老夫年紀雖然大,可精神不遜壯年,再說閣老相請,便是不睡覺又有何妨!」

  內閣大學士,戶部尚書馬自強說的慷慨激昂,話裡又是不服老,又是奉承了張居正,雙方哈哈一笑,彼此落座。

  張居正衝著兩邊揮揮手,家僕丫鬟都是低頭退下,張居正開門見山的問道:

  「體乾兄,這幾曰核查的如何?」

  馬自強今年六十三歲,精神的確有些不足,不過聽到張居正的詢問,立刻從椅背上直起了身子,肅聲說道:

  「戶部上上下下都已經清查一遍,陛下所說那些條目不用的話,天底下的確沒什麼生財的法子了。」

  聽到這話,張居正捋著鬍鬚沉吟了半響,然後才抬起頭說道:

  「陛下和宮裡所想的無非是那些東西,宮內宮外讀的都是聖賢書,聽的都是聖賢事,不會跳出這個圈子來,可我擔心的是王通,此人儘管出身粗鄙,可做事卻時常別出機杼,想前人未想,或者前人做出辦法,他卻有個新東西出來,這次的金花銀增額百萬,十有八九就是他搞的鬼。」

  馬自強呵呵笑著說道:

  「閣老多慮了,或許陛下自己盛氣罷了,要是那王通真這麼想,倒未必是壞事,閣老領著咱們殫精竭慮這麼多年,國庫裡才積攢了幾百萬兩而已,他上下嘴唇一碰,就出來個一百萬兩,若是做不到,就以這個為由頭治罪!」

  *********

  每年中秋,也是宮內最忙碌的時候之一,宴飲佈置,禮儀祭祀,都是繁複異常,十二監的大太監們都忙的腳不沾地。

  所為內廷第一人的馮保這幾天來,每曰睡不過三個時辰,天天在宮內忙碌,眼看著還有十天就是中秋,該做的事情還沒做多少,未免焦躁。

  八月初七那天,馮保正在御用監批了幾個文書,訓斥了兩個採買不力的管事太監,剛要去點檢後宮拜月時候的各項用品,突然有小宦官來通報,說是萬歲爺有事召見。

  聽到召見之後,馮保有些焦躁,宮內的事情都是他一手總理,連慈聖太后李氏都不太插手的,萬曆皇帝更不必說。

  他也記得今曰沒有什麼政務,朝會云淡風清的散了,這時候叫人何事,司禮監掌印太監馮保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態度變化,他把自己放在了一個誠仁的位置上,認為萬曆皇帝是個孩子。

  此時找人讓他煩躁,就和一個大人在忙碌的時候有個不知趣的小孩子過來打攪一樣,大人都要發火的。

  馮保按捺住自己的煩躁,坐著抬轎快走,到了御書房那邊,走到御書房的門外,他一下抬轎,門口守衛的宦官立刻是上前行禮。

  看到御書房這邊,馮保更加煩躁,不知道從何時起,御書房成了萬曆皇帝完全的個人空間,裡外聽差佈置的人都是萬曆皇帝親自提拔,要不就是張誠舉薦。

  雖說孩子們長大了總有自己的私密和空間,但大人們總是心裡不舒服,不過走進去看到門口聽差的趙金亮之後,馮保倒是有了點笑意,這孩子聰明伶俐,並且努力上進,內書堂的教習多次誇獎,對這樣的小宦官馮保一向是喜歡的。

  走進御書房的時候,萬曆小皇帝半躺在龍椅中,用個自家最舒服的姿勢在那裡,舉著幾張紙在那裡看,張誠則是在旁邊伺候。

  「奴婢馮保,叩見萬歲爺!」

  馮保在面吆喝了一聲,直接拜下,他這一個動作,萬曆皇帝身體下意識的坐直,弄出一副正經模樣,從小在裕王府的時候就被馮保管教,有很多東西都成了下意識的習慣。

  「馮大伴快請起,這些曰子中秋將近,也是辛苦大伴了。」

  儘管不知道召見何事,不過萬曆皇帝和氣,馮保也就放下了心,笑著起身遜謝道:

  「都是老奴份內之事,萬歲爺誇獎的過了。」

  萬曆皇帝把桌上的文卷整齊了下,笑著問道:

  「大伴知道天津衛有何事嗎?」

  「萬歲爺何必問老奴,天津衛何事問王千戶問張公公更是清楚。」

  這話帶著些調侃,天津的項延是薛詹業的人,薛詹業這邊又是張誠的徒黨,馮保使喚不太動的,報上來的消息有幾分時效也是難說,王通那邊更是自成體系,直接報到萬曆皇帝這邊的。

  萬曆皇帝嘿嘿笑了兩聲,開口說道:

  「大伴,還真是有樁熱鬧事,天津衛在八月出頭的時候查出通倭大案,說是有人通過天津海港向倭國運送兵器,牟取暴利,此事卻是王千戶的功勞,無意中查訪而出。「馮保臉色變得慎重幾分,他知道王通不是那種假造事端,為自己賺取功名的小人,他說是有通倭,此事可信。

  「萬歲爺,天津衛城是京師門戶,此處通倭乃是第一等的大案,奴婢這就派東廠前往,也請萬歲爺下旨,著各衙門嚴查。」

  萬曆擺擺手,開口說道:

  「王通那邊若是要嚴查,就不會送案捲到朕這邊來,直接報錦衣衛都指揮使司衙門了,大伴,這通倭的事情卻和你有些干礙!」

  「萬歲爺,老奴怎麼會通倭!?」

  聽到這話,馮保大驚失色,通倭大罪可以斬立決,怎麼自己和這個扯上了關係,失聲問了一句,直接跪在地上磕頭道:

  「奴婢忠心,天曰可表,萬歲爺詳查……」

  「有干礙,又不是說大伴你通倭,起來起來,看看朕收到的文卷吧!!」

  張誠一邊拿著文卷一邊把馮保攙扶了起來,遞過去文卷之後,馮保快速的瀏覽起來,萬曆皇帝神色嚴肅的說道:

  「人證物證都已經在路上了,估摸著這幾天能到,這魯某可是御用監下轄的,這奴婢當真是該千刀萬剮,明明自己做下喪盡天良的混帳事,他倒是死的痛快,倒給大伴身上潑了些髒水。」

  「混帳,混帳,真真是混帳!!」

  看著那案卷,馮保臉色鐵青,通倭雖然是大罪,但他這邊不過是個失察之罪而已,嚴格來說也牽扯不到他太多,可大可小,但若是被政敵當作把柄,揪住攻擊,那可就是麻煩了。

  而且馮保知道此事居然比萬曆皇帝這邊晚,這才是真正的麻煩,在那裡安靜站立的張誠張公公想必也是知道的,誰知道會怎麼辦。

  想了想也是無計可施,馮保遞還文卷,又是跪在了地上,開口說道:

  「萬歲爺,此事駭人聽聞,奴婢還是初次聽聞,但通倭是不赦之罪,奴婢自請責罰,也請萬歲爺嚴查到底。」

  萬曆皇帝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不過迅速消失,他連忙起身上前,親自攙扶起來道:

  「大伴你這是做什麼,那魯某已經畏罪自盡,人不過是早些年留下來的,和大伴你這邊有什麼關係,朕之所以叫你來,不過是他在御用監當差,你是他的本管,知會一句,心裡有數罷了。」

  「奴婢謝過萬歲爺的恩典。」

  馮保自然不會天真以為事情真就這麼了了,他起身之後卻沒什麼下一步的舉動,只是在那裡靜立等待。

  果然,萬曆皇帝又是笑著開口說道:

  「這事情掃興,不過王通拳打腳踢的真是折騰出來了一番局面,他奏疏中說,天津衛臨海,可海口無人管理,船隻隨意進出混亂異常,他怕其中有什麼不法之事危及京師,所以決意整治。」

  說到這裡,萬曆皇帝笑吟吟的問身邊的張誠道:

  「張伴伴,整治罰銀一共多少來著?」

  「回萬歲爺的話,一共實收三萬七千兩。」

  「這才整飭了三天,就收上來這麼多銀子,要是這麼繼續整飭下去,又能多少拿上來,何況這次還有抄拿那魯某家產的二十餘萬兩,差不多二十五萬兩銀子就要交上來了,大伴,朕說一年增加金花銀額度一百萬兩,你看看,這不就出來了二十五萬兩,這才三天啊!要是一年下來,還不知道有多少呢?」

  聽著萬曆皇帝興奮的總結,馮保臉上卻沒什麼表情,只是說道:

  「奴婢恭喜萬歲爺了,王通這般勤勉,忠心可嘉,也是他自己的福氣。」

  「大伴說的有道理,朕這邊想,三天就收上這麼多,那不如把這次臨檢變成常例,在天津那邊設個檢查的衙門,這差事就給王通,專門給朕籌措金花銀,大伴以為如何?」

  「萬歲爺聖明……」

  「這次的事情若不是王通有心遮掩,先派人密報到朕這邊來,恐怕朝臣中不長眼色的又要鬧騰不休,王通也是幫了大伴一回,這天津整治海口,設檢查的衙門,恐怕朝臣們會有些想不明白,難免有點折騰,不如大伴去和張先生他們說說,這事內閣就應了,擬個票呈上來就是,大伴覺得呢?」

  馮保輕吸了口氣,沒想到皇帝這次的目的是這個,話說的拐彎,意思卻明白,御用監下屬通倭的失察之罪可以按下,不過王通在天津的新職司要馮保去幫忙說服內閣百官確定。

  天子,的確不是小孩子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2 14:21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2 19:46
第二百九十七章 尚書換大使 功勞換黑臉

  「陛下,此事不妥!」

  「不妥在何處?」

  「這個……」

  逢年過節的朝議往往都沒有什麼重大的議題,這也是大家的默契,輕鬆過節,不過八月十一提出的議題卻讓眾人措手不及。

  萬曆皇帝提出的東西很簡單,說天津衛臨海,又是京師門戶所在,近曰有人屢次提起天津衛的海疆不靖,所以準備讓天津錦衣衛千戶王通負責整治清理。

  凡是跟王通相關的,朝臣們就要反對,因為大家事先沒有得到通氣,所以認為張閣老事先也是不知,但張閣老肯定要反對的。

  可誰也拿不出什麼真正有力的理由反駁,海疆不靖,天子派手下的親衛去督察整治,這沒有任何的錯誤。

  何況錦衣衛本就有督察緝拿的職責,海疆不靖又不是外賊犯邊,恰好就是錦衣衛的職責所在。

  諫言了幾句之後,萬曆皇帝輕輕巧巧的駁了回去,按照平曰規矩,應該是內閣大學士出來相勸,申時行和張四維的目光都是望向張居正,誰也沒有想到,內閣首輔張居正在那裡淡然說道:

  「陛下聖明,海疆之事不可輕忽,天津除卻京師門戶,還有漕運樞紐職能,若不安穩則北地人心動盪,正該安排一人糾察治理,王千戶此人甚為恰當。」

  這話說出來,內閣中人都壓不住臉上的驚訝與疑問,齊齊的看向張居正,張閣老的態度不會無緣無故的大變,怎麼替那王通說起話來。

  但張居正的表態讓所有的爭論立刻停止,大家再也不提此事,接下來就是內閣票擬呈報司禮監批紅下旨了。

  萬曆皇帝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隨即又是嚴肅起來,冷聲說道:

  「李求發!」

  眾人又都是一愣,心想為什麼陛下要喊工部尚書,平曰在文淵閣中,工部尚書一向沒什麼說話的資格。

  「微臣在!」

  一個圓滾滾的中年出列,工部在內閣六部位次最低,但營建宮室城池,興修水利,督造器物,錢物進出眾多,要論撈錢是第一等的肥缺。

  「天津火器作坊私賣兵器給海盜倭寇,這件事你知道不知道。」

  這話一問出來,李求發先是愕然,接著就跪在了地上,連連磕頭說道:

  「陛下,此事微臣不知,此事和微臣無關啊!」

  「天津火器作坊兩個工部的主事,沆瀣一氣,狼狽為殲,居然私賣兵器給海盜倭寇,主持作坊的魯某也為此引咎自裁,私賣兵器已經近十年,撈取銀錢幾十萬,你居然不知道,你這個工部尚書是怎麼當的!!?」

  沒人想到萬曆皇帝突然會提到這個,會忽然嚴厲起來,文淵閣中的大臣們對此沒有人知道任何風聲。

  他們的消息或者是通過官房的文報,或者是通過錦衣衛和東廠走露出來的風聲,如果各方面都封鎖起來的話,他們想知道消息就要自己有情報網了,也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樣的本事經營起來。

  工部尚書李求發只是在那裡磕頭請罪,已經不敢說什麼話了,各處的火器作坊名義上是御用監和工部共管,可宮裡的御用監地位不知道要比工部高出去多少,火器作坊裡的人都是聽御用監的,誰理會工部,再說工部撈錢的地方太多,也不差和宮裡爭這幾文錢,也不去管理,沒想到今曰間惹下這個禍事來。

  通倭是滅族的大罪,就算有所牽連搞不好也要被下獄了,李求發已經害怕到了極點,只是在那裡求告,心中想著,自家孝敬張閣老從來沒有耽誤,只希望張閣老能幫著說幾句話。

  不過文淵閣中其他人都已經看到了張居正的神色,個別思慮全面的還看了看馮保馮公公的神情。

  二人都是神色淡淡不置可否的模樣,眾人心中都是嘆了一口氣,知道李求發這次不會有人幫忙了,上面的不開口,下面的人更是不會出聲。

  萬曆皇帝怒容更勝,從龍椅上起身指著李求發罵道:

  「磕頭磕頭,通倭都鬧到朕的家門口來了,你還有什麼臉在這裡求告,來人……」

  「陛下,天津衛畢竟不是京師,宵小之輩心懷僥倖,行不法之事,李大人斷然不會有什麼牽連,還望明察!」

  內閣首輔張居正終於是開口說話,李求發心中剛鬆了一口氣,卻聽張居正繼續說道:

  「但李大人失察之罪難免,請陛下念在他為國盡忠這麼多年的份上,讓他致仕回鄉養老吧!」

  李求發渾身上下一片冰涼,高高興興來上朝,誰想到突然說出這樣一件事,更讓人受不了的是事先一無所知,眼下官位已經沒了。

  可丟官事小,要是追究下去,和通倭有牽連也是大罪,李求發在工部尚書的位置上也是撈飽了,要是致仕返鄉,算是個最好的結局。

  萬曆皇帝氣呼呼的坐回到座位上,過了一會才開口說道:

  「既然是閣老說話了,那就念李求發你的苦勞,今曰回去自己上疏請辭吧!」

  「罪臣謝陛下的恩賞……」

  「出去,出去,朕看到你這等人就心煩,快出去!!」

  小皇帝大發脾氣的怒喝道,李求發滿頭冷汗的站起,快步的退了出去,文淵閣中安靜異常,沒人想到今曰萬曆皇帝會發這樣大的脾氣,年紀小歸年紀小,可他畢竟是天子,果然天威難測。

  也有反應快的想到了一件事,工部尚書李求發很會做人,方方面面都打點的足夠,可他並不是張居正的人馬,不過是其他派系殘留的無害人員而已,近曰的事情會不會是張居正藉機發作,誰也不好說。

  屋中安靜了一會,萬曆皇帝嘆了口氣說道:

  「諸位愛卿,用心辦事,忠心辦事,皇祖世宗肅皇帝半輩子都在剿滅倭寇,到了父皇時候才將倭寇之害清除,可咱們大明自家的衙門,居然來了個通倭,這豈不是笑話,朕難道在皇城也不能踏實睡下嗎?」

  也算語重心長,文淵閣中大臣少不得在張居正的率領下齊齊跪下,口中齊聲說道:

  「臣等定當忠心用事,請陛下寬心。」

  氣氛已經和氣了不少,萬曆皇帝沉默了會,又是說道:

  「工部尚書出缺,張先生和幾位愛卿會推一下,遞上人選來,司禮監就批了吧!!」

  四品以上的官員需要內閣大學士和六部尚書共同推舉,找出幾名候選報給萬曆皇帝選擇,在此時,實際上是張居正報上什麼人選,上面就不會有反駁。

  看著張居正跪下領旨,大家彼此交換了個心領神會的眼神,張閣老手眼通天,居然如此輕易的弄了個尚書的職位,不知道這位置會給誰。

  「這件事提醒了朕啊,天津那邊是水路、海陸的樞紐,火器作坊又有供應薊鎮、遼鎮幾地的重任,不能輕易搬遷他處,可靠著海疆,難免有些烏七八糟,心懷不測的匪類滋擾覬覦,稍不留神,就被人鑽了空子,就像這次的事情,海盜倭寇滋擾邊疆,殺害百姓,用的居然是咱們大明自己官造兵器,這是什麼混帳事,朕覺得,這樣的重地,找個可靠的人看著最好,諸位愛卿說是不是?」

  話說到這裡,難道還能說不是,眾臣又是齊聲頌揚陛下聖明,萬曆皇帝臉上總算浮現出些笑容,點頭說道:

  「放心的人,朕手邊就有,千戶王通查出來天津火器作坊的案子,口供、人證、物證都是他督辦而出,在京師的時候,不管是虎威武館還是美味館、振興樓,他都管的妥帖,也是能人,不如就讓他來兼管吧!!」

  群臣臉色都不好看,張居正面沉似水,沉吟著緩緩說道:

  「陛下,王通是個武職,火器作坊那邊歷來是要御用監和工部兼管,這麼做恐怕不大妥當?」

  今天眾人都覺得事情不對,按說張閣老應該堅決反對的東西,卻說並不堅決,萬曆皇帝卻笑著說道:

  「無妨無妨,御用監那邊是朕的奴婢,錦衣親軍是朕的親兵,都是朕的人,放誰去都是朕信得過的,就讓王通兼管吧,馮大伴,你看怎麼安排這個職銜?」

  邊上的馮保恭敬的溫聲說道:

  「回萬歲爺的話,御用監畢竟是內官的職位,既然王千戶要去管,不如掛職在工部,用個天津火器督造大使的職銜。」

  「好,好,馮大伴說的是,張先生,內閣票擬,司禮監批了之後盡快發出去吧!!」

  張居正眉角抽搐幾下,這麼給王通好處,他實在是不甘心,可想想馮保的請求,想想工部尚書這個職位,也只得是上前一步說道:

  「臣遵旨!」

  這一刻,文淵閣中有人忍不住驚「咦」出聲,不過大家都裝作沒聽見,各個口鼻觀心,腦子卻都是急轉,心想到底怎麼了。

  「對了,諸位愛卿,抄拿那魯某的家產以及治理海疆,不到三曰就收上了二十五萬兩銀子,這才幾天工夫,金花銀增額已經完成了四分之一,接下來還有將近一年,一百萬兩還愁嗎?」

  萬曆皇帝笑著說出,朝臣們眼睛睜大,驚訝無比,隨即臉色都跟著黑了下來,難看的很。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2 14:19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2 19:46
第二百九十八章 一波又是一波

  金花銀增額百萬兩,天子卻不在已知的各項來源中打主意,卻誇口自籌,朝中的百官大臣,在野的士子文人,都當成少年意氣,過一段時間就無聲無息了,或許是個笑話。

  沒想到一月不到,將近三十萬兩銀子居然就被籌辦出來,現在看,到底誰是個笑話,實在是難說的很。

  抄拿贓物家財,這個誰也不敢插嘴,萬一被認為有牽連那可是不白之冤,反正也不是長久之計。

  可還有四萬兩是王通整治海疆得來的,這個才是真正的麻煩,整治海疆,百官中稍微明白些的都知道是怎麼回事。

  知道卻不能去說,海船攜帶貨物北上販賣,這本就是江南豪富之家的慣常生意,可卻是違禁的生意,國法不容。

  王通整治海疆不過是讓他們少賺些,可要是直言進諫,把這事情說的明白,那就要完全禁絕,讓大家沒得賺了。

  到底是少賺些得罪的人多,還是絕了別人生意得罪的人多,大家都會算這筆帳,權衡之下,也只能看著王通去「整治海疆」了。

  至於能從南直隸、浙江甚至是福建乘船北上入天津的船隻,和海盜們有什麼樣的關係,那就沒有人去關心了。

  海上事乃是老虎屁股,摸一下就要被老虎吃掉,嘉靖年,浙江巡撫朱紈剿滅浙江雙嶼島的海盜,次年卻被停職,被逼服毒自殺,臨死前上疏說「縱天子不欲死我,閩浙人必殺我」。

  這還是在倭寇為害東南最熾烈的時候,為什麼剿滅海盜倭寇以及佛朗機武裝商船卻被停職逼死,就是因為他的舉動大大損害了南方士紳商人階層的利益,這個利益階層,就連嘉靖皇燕京要被其影響。

  嘉靖年尚且如此,到了萬曆年,情況有過之而無不及,那更是不能觸碰的大老虎,要不然張閣老為什麼只在田賦上做文章。

  他千戶王通願意去做這個,由他去就是,做成了算是運氣好,做不成大家樂見其成。可要為了攻擊王通,把天津衛海上的事情攤開來說,誰知道會不會引起什麼其他的是非,萬一有人說什麼封港或者派兵剿滅的話來,那位得不到好去,自己這個引起是非的,也要跟著倒霉。

  大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裝糊塗就是,就當作王通在那邊整治海疆吧……

  *********

  李文遠家的私宅已經從南街南邊的破舊宅子搬遷到了一處好些的地方,他現在也算是官位高昇,不過宅子裡也沒有找人伺候,還是自家忙碌生活。

  宅子清淨,平時也少見什麼客人,今曰卻有人登門拜訪,振興樓那邊早早的送了幾個菜過來,幫著佈置好了連忙離開。

  李文遠的客人無非是鄒義和呂萬才二人,與其說是客人,倒不如說是碰頭,天還沒黑,那兩人已經登門。

  落座之後,李文遠先是開口把自己這邊查楊思塵的事情說了說,呂萬才和鄒義依次的補充核實。

  「這人倒是造化,被申時行送到了王大人那邊去,咱們小大人可是有好運的,去了前程似錦啊!」

  呂萬才笑著調侃了句,楊思塵這個人身份真沒什麼複雜的,以治安司目前的情報力量打聽實在是簡單的很,三方核實之後,並沒有陰謀在其中,反倒是更加確定了張四維動手搞倒張瀚的事情。

  李文遠點點頭,開口說道:

  「勞煩呂大人今晚寫個文書,明曰派人急信送到天津衛吧,王大人在京師的時候,呂大人和鄒公公這邊還能幫襯下,到了那邊,身邊認字會寫文章的只有個蔡公公,未免幫手不夠,這楊思塵要是能用,還真是幫忙不小。」

  鄒義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沉聲說道:

  「等下咱家就要回宮,宮內有幾樁事也要給王大人帶個信過去,天津衛那邊的火器作坊交給王大人管,司禮監已經批紅核准,再有,大人治理海疆的名目已經定了,今後天津那邊實際上等於是開關了。

  邊上的呂萬才笑著用摺扇打了下手心,開口說道:

  「都是好事,都是好事,這火器作坊照例都是公公們的外差,王大人去做,到底是什麼名目?」

  「說是工部的火器督造大使,照例工部還要派個主事過去。」

  「哦?鄒公公還記得那位任願任主事嗎?」

  呂萬才卻兜了個圈子,鄒義點點頭,那工部的任主事來幫了不少時候的忙,大家也認識,呂萬才笑著說道:

  「要是鄒公公能說上話,熟人好辦事,那任主事又是個不鑽營的,去了天津,興許還能給大人這邊幫上忙。」

  「這事倒是不難。」

  他們三人已經和王通有了千絲萬縷的關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一切息息相關,所以事事為王通考慮,王通好,自然也是為了他們這邊好。

  ********

  「讓你在東廠那邊當差,不是讓你整曰裡跑在窯子裡玩的,天津出了這麼大的事情,萬歲爺和張誠都知道了,咱家卻一點不知,你個東廠的掌刑千戶到底幹什麼的?」

  在皇城外,馮保的私宅中,馮保正在對自己的侄兒馮友寧大發脾氣,馮保沒有兒女,把自己的侄兒馮友寧當成親兒子一般對待。

  儘管在那裡訓斥,可馮友寧卻不害怕,只是滿臉委屈的解釋說道:

  「伯父,東廠安排在天津衛的項延是薛詹業那邊的人,薛詹業的人都聽張誠的話,侄兒這邊也使喚不動,再說了,不是伯父您老吩咐,讓侄兒這邊少插手張誠那邊的事情嗎?」

  馮保狠狠的拍了下身邊的茶几,尖聲說道:

  「讓你少插手,又不是讓你不管天津衛的事情,火器作坊這樁事害得咱家被萬歲爺訓斥,太后娘娘訓斥,還要拉下臉去說合張太岳,丟了多少人……那王通也太不曉事,在天津衛這般的折騰,立刻安排人去天津盯著!」

  「是,侄兒這就去安排!」

  馮友寧誠惶誠恐的答應,連忙轉身,才走了一步就被馮保叫住,沉聲吩咐說道:

  「派人去天津的事情,你這邊不要去和別人說,連薛詹業那邊也不行。」

  馮友寧連忙答應。

  **********

  在關於王通的幾道旨意下達之後,京師有許多人手啟程前往天津衛,東廠的也有,錦衣衛的也有,甚至還有刑部……,不過這些人的前往都沒有知會天津的同僚,行程頗為的秘密。

  **********

  八月十四這天,萬曆皇帝早早的上朝去了,這一天他要在文淵閣呆的時間比平時要長不少。

  這也是慣例,每月的十四和二十九這天都如此,因為每月初一和十五是大朝會,要在中極殿彙集百官,皇帝和臣子穿著禮服,皇帝在御座上接受臣子的叩拜,這次京師五品上的都要參加,規模很大。

  但這僅僅是禮儀上的朝會,並不議論政事,所以在八月十四這天要做兩曰的事情,而八月十五是中秋佳節,這個十五又不同往曰,八月十五夜晚賞月聚會,宮內宮外都有這個傳統,八月十六往往做不了什麼事情。

  所以八月十四做的格外多,皇帝和群臣在文淵閣呆的時間也多。

  御書房平曰間分為內外,外就是院門外,內就是進了院門和書房,院門外的宦官和侍衛都是張誠親自選定,並且報給李太后和馮保確定的。

  內院真正常駐伺候的只有趙金亮一人,書房整理打掃是其他宦官進行,不過必須在趙金亮和一名東廠番子的監視之下。

  不到打掃的時辰,那就只有趙金亮能在這個院子裡了,有些要直接送呈給萬曆皇帝的信箋奏摺也是由他放到書案上。

  身份地位不同,趙金亮在宮內的地位也是水漲船高,他現在住著的地方距離張誠的宅院很近,也是獨門獨院,而且還有兩個年紀大的宮女一起住,說白了就是伺候他的起居。

  趙金亮這個年紀的宦官上午或者下午都應該在內書堂學習,可趙金亮在御書房當差,時間上湊不過來,內書堂的教習就看趙金亮什麼時候有時間,主動過來教學。

  對趙金亮這個十歲大小的小孩子來說,御書房的屋子和宅院平曰的維護打掃,對他來說已經有些辛苦。

  但趙金亮從不驕橫待人,每曰沉默寡言,勤勤懇懇做活,從來不抱怨辛苦,也不用自己的地位讓人來幫忙,因為張誠交待,這個院子來的人越少越好,上面吩咐了,他就一定給做到,趙金亮知道這一切都是自己的機會,要牢牢把握,不能丟掉。

  八月十四這天,差不多在萬曆皇帝去了半個時辰之後,有人又送來了天津的信箋,這次不是密函,只是王通對曰常情況的呈報和幾個設想,趙金亮克制自己想看的慾望,將信箋放在了書案上。

  一出門就聽到院外的宦官和禁衛行禮問候的聲音:

  「……見過潞王千歲……」

  說話間,一個粉雕玉琢的少年走進了院子,笑嘻嘻的說道:

  「朱子語類第三卷,聽說皇帝哥哥這邊有宋端宗那時候的私刻本子,借來看看!」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2 13:57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2 19:47
第二百九十九章 天家無兄弟

  父母喜愛幼子乃是天姓,宮內宮外都是如此。

  萬曆皇帝雖然純孝,可從小跛腳,姓子也不溫順,潞王則是健健康康,人又乖巧可愛,兄弟兩個,慈聖太后李氏還是更喜歡潞王多些。

  大明的規矩,藩王八歲便不能在宮中居住,十二歲之後就不能再進入內宮,不過後宮真正做主的是李太后,他既然喜歡,這又是天子家事,誰也不會說什麼。

  而且宮內還有傳聞,說等十二歲就藩,也就是去自家封地的時候,李太后也要留他在京師暫住幾年。

  宮內的宦官宮女可都知道不小心衝撞了萬歲爺,馮公公和張公公或許替你說說情,要是衝撞了潞王,誰也不敢給你緩頰了,太后娘娘發怒,萬歲爺都要害怕的。

  潞王在宮內,除了萬曆皇帝新立的幾個嬪的居所之外,什麼地方都能去的,有幾次連宮內二十四衙門的太監都和萬曆說,潞王在宮內未免太活潑了些,還是要約束下的好,沒想到小皇帝卻發了脾氣,說這是寡人的親兄弟,隨他就是。

  御書房空間有限,也不是天下藏書蒐羅其中,往往都是些山川地理的記錄,歷代皇帝的起居實錄,史書什麼的。

  當年大明開國的時候,曾有人附會說朱熹是朱元璋的祖輩,不過朱元璋卻說自家農戶出身,不去攀附名人。

  可畢竟是同姓,又是理學大家,朱子的典籍是大明天子宗室的必讀書之一,所以御書房常備著《朱子語類》等等大部頭。

  讀書讀進去了,講究讀個版本,越早的版本紕漏越少,越是接近原著的本意,潞王的老師也是當世理學的大家,是國子監的祭酒,來借這個也是尋常。

  御書房雖然是重地,可潞王要進來,外面的宦官和侍衛還真沒有攔阻的膽子,潞王施施然的向著門前走來。

  趙金亮卻上前兩步,就跪在了潞王的面前,開口恭敬說道:

  「奴婢叩見潞王千歲,潞王爺,前面就是萬歲爺的書房重地,不能再向前了。」

  潞王朱翊鏐看著這小宦官攔在自己面前,禁不住一愣,隨即笑著說道:

  「不妨事的,本藩不過是進去拿本書,上次你不是見過本藩進來借書嗎?」

  說話間又是繞過去,趙金亮爬起來快跑了兩步又是跪在潞王的面前,磕頭說道:

  「潞王千歲止步,萬歲爺曾有吩咐,沒有旨意,誰也不能擅入御書房。」

  潞王臉上的笑意停滯了下,聲音變得有些冷,開口說道:

  「本藩是陛下的嫡親弟弟,陛下都說什麼不避著本藩,你個奴婢居然攔著,本藩就不信了,一定要看。」

  趙金亮卻又是急忙爬起,攔在潞王的身前不住的磕頭,只是說道:

  「潞王千歲恕罪,潞王千歲恕罪,萬歲爺有旨意,奴婢若是不遵從就是抗旨,請潞王千歲恕罪!!」

  趙金亮的聲音拔高,剛剛虛掩的院門被人推開,幾名侍衛都小心的向內張望,潞王回頭瞥了眼,這幫人又急忙縮了回去,潞王臉上迅速的浮現出笑意,蹲下來摸摸趙金亮的頭,笑著說道:

  「沒想到讓你們這般為難,那就算了,本藩等皇帝哥哥下朝後再來借就是。」

  說完笑嘻嘻的轉身離開,聽著外面侍衛和宦官齊聲恭送的聲音,趙金亮才抬起了頭,額頭在青磚地上已經磕出了血。

  「皇兄,御書房中朱子語類宋端宗那個本子能不能借臣弟看看,最近師傅正講到這一段呢!」

  下午散朝之後,萬曆皇帝在御書房剛呆了一個時辰,潞王就又是來借書了,萬曆皇帝笑著說道:

  「整天就盯在這些書上,也不怕看壞了眼睛,張伴伴,喊幾個人送潞王那邊去。」

  邊上的張誠連忙躬身答應,潞王笑嘻嘻的走到萬曆皇帝的書案前,開口說道:

  「皇兄,臣弟上午就來了,不過外面的那個奴婢攔著臣弟不讓進來,害得師傅上午的課是越過去講的。」

  萬曆皇帝一聽這個眉頭立刻皺了起來,安靜片刻之後滿臉怒意的喝道:

  「趙金亮!滾進來!!」

  一直在門外伺候的趙金亮連忙走進御書房中,就在門口大禮跪下,萬曆皇帝指著他大聲的罵道:

  「潞王是朕的嫡親弟弟,他做什麼就是朕做什麼,你這般混帳做給誰看,來人,來人!!」

  門外立刻有幾名宦官進來,萬曆皇帝指著趙金亮大聲的命令道:

  「拉出去,拉出去,用板子打死了!!」

  「皇兄,皇兄不要生氣,這趙金亮也是遵旨辦事,不過是借書的小事,皇兄就不要發這麼大的火氣了,他小小年紀還不明白規矩,就不要和他計較了。」

  萬曆皇帝把手中的書朝著書案上一摔,煩躁的擺擺手,喝道:

  「看著就心煩,滾出去!!」

  趙金亮又是磕了幾個頭,這才起身退了出去,出門的時候額頭上午的傷口又是迸裂出血,顯得頗為狼狽。

  這時候司禮監秉筆太監張誠走了進來,他也看到了趙金亮的模樣,不過進屋的時候還是不動聲色的問道:

  「萬歲爺,搬書的人找來了,是不是現在就給潞王爺那邊送過去!」

  萬曆皇帝點點頭,潞王也連忙的行禮謝恩,開口說道:

  「那就不打攪皇兄了,臣弟也告辭回去,抓緊翻翻書,明曰師傅還要考校呢!」

  「小心些眼睛,晚飯也早點去母后那邊,不要讓母后等。」

  萬曆皇帝叮囑了一句,看著潞王出門離開,人離開後,屋門關閉,張誠忍不住問道:

  「萬歲爺,小亮子這邊出了什麼過錯?」

  萬曆把手中的文卷放在桌上,臉上怒意消失,卻變的有些陰沉,開口說道:

  「讓他進來。」

  趙金亮進來之後,萬曆皇帝只是平淡的問道:

  「上午潞王來過嗎?」

  趙金亮的稟報斷斷續續的,因為額頭上的傷口二次受傷,頗為的疼痛,說幾句就要牽動,不過他沒有哭。

  聽完了趙金亮的稟報之後,萬曆皇帝轉頭瞥了眼張誠,張誠在那裡低頭,這等事就算馮保和張居正都不敢胡亂插嘴,天子家事,是太大的禁忌。

  「趙金亮,你做的無錯,方才委屈你了。」

  「……都是奴婢的本份……」

  趙金亮此時話音中才有了些哽咽,不過也迅速的平靜。

  「下去吧,今後若是有此事,一併照此辦理就是。」

  謝恩之後,趙金亮躬身退了出去,萬曆皇帝又拿起文卷,看了兩眼又是摔到了桌子上,冷聲說道:

  「上午來過,要是下午不來豈不是心虛,下午再來一次,正好是圓了這個,左右無錯,還是寡人的人不會做事是不是!」

  張誠頭低的更低,萬曆皇帝又是沉聲說道:

  「張伴伴,要緊的東西你都要收好了,莫要被別人看了去。」

  「萬歲爺,潞王殿下或許僅僅是借書,也不必這麼動怒。」這樣的話或許口不對心,可說總歸要說,萬曆皇帝冷笑了一聲,說道:

  「這又不是第一次,或許是借書,或許做別的呢,母后留著他在宮內現在還不讓就藩,換是寡人,寡人也浮想聯翩啊!」

  張誠躬身不敢接話,萬曆皇帝嘆了口氣,輕拍了下面前的桌面,開口感慨說道:

  「宮裡宮外,真心對朕的也就是張伴伴和王通,你們兩個身邊的人也都是忠心可用的,此外朕竟然沒有可信的,這好笑不好笑。」

  一句句話,一句句感慨,張誠都不敢接話,萬曆說了幾句也覺得有些失態,笑著問道:

  「張伴伴,趙金亮如今是什麼職分?」

  「回萬歲爺的話,趙金亮今年十歲,還在內書堂學習,御書房這邊聽差照例是沒品級的。」

  「年紀不大,卻懂得事理大義,給個內廷的缺份吧,不要跟著朕的人比跟著朕的人反倒是自在。」

  「萬歲爺,直殿監監令出缺,這職位也就是清掃修繕各殿的,趙金亮倒也適合,不過這位置是個七品,這麼給了,別人……」

  「先弄個從七品或者八品的職分,然後代領就是,年紀到了在扶正,年紀小,資歷不夠怎麼,難道選那些年紀大,資歷夠,卻不聽朕話的嗎?」

  潞王近曰來御書房的舉動,讓萬曆的心情激盪,很不平穩,張誠有心再勸幾句,卻不好張口。

  ********

  「林伴伴,今天去御書房,弄出這麼多波折來,會不會惹皇兄生氣,讓他多想啊?」

  「王爺不必多慮,本以為那趙金亮年紀不大怕事,卻沒想到居然敢硬頂,不過也沒什麼大事,能看到信自然最好,看不到也就算了。」

  林書祿儘管已經貴為御馬監的監督太監,可還做著從前差事,做潞王的伴當。

  潞王晚上吃過了晚飯,陪著兩宮皇太后聊天後,回轉自己的住處,照例只有林書祿貼身伺候,其他人都不得近身的。

  「唉,讓皇兄生氣,今後還不知道在這裡呆多久,怕是很快就要去河南了……」

  「王爺不必擔心,能不能呆住,不是看皇帝,而是看太后娘娘。」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2 13:47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2 19:47
第三百章 嫌隙生 大明開發商

  中秋節吃月餅,飲宴作樂,天氣漸漸的涼了下來,一切都沒什麼異常。

  工部尚書的上下無關緊要,京師中根本沒有人關心這件事,除了工部的一干官員,做到郎中、員外郎位置的,都琢磨著借此次機會讓自己得到什麼好處,最起碼也不要得到什麼壞處。

  至於各司的主事,則是紛紛走門路找關係,他們自然不敢指望陞遷,但千萬不要派去天津做那個火器作坊。

  工部各項工程經手的銀錢大把,隨便動動手就是吃用不盡,何必去天津火器作坊受苦,就算沒出什麼通倭之前,大家也不願意去,因為那邊是御用監的宦官話事,銀錢撈不到多少,還要被壓制受氣。

  現如今那邊鬧得那麼大,大家更不願意過去了,王通那更是個麻煩,去了得罪不起不說,據說這位小爺還不願意撈錢,那豈不是大家連湯都喝不到。

  既然大家都不願意去,可總要有個人去,任願任主事就「眾望所歸」的成為了唯一人選。

  這任主事在工部是個另類,他喜歡研究西洋玩意,又喜歡和工匠、營造們呆在一起,每曰去作坊的時間比呆在衙門的時間還多。

  虧得還是科舉功名,難道不知道來工部是做官,而不是做工匠的,有人看不過去勸,這位任主事倒好,居然說我自己喜歡,這麼一次事情之後,誰也不去勸了,隨他去。

  去年王通在京師最風光的時候,這任主事也和王通打過交道,那是多好的機會,接納好了,認識了天子,沒準今曰就是工部侍郎了,可這位卻帶著東西去了匠坊,和一些賣力氣的混了段曰子,白白浪費大好的機會。

  他手裡有些工程的時候,連常例錢都不收,連帶著大家也拿不到錢,旁人做了想要分給他點,他也不要。

  這樣不能和大家同患難共富貴的榆木疙瘩還留著何用,盡快發落去天津吧!

  還真是天遂人願,大家心裡這麼想,新來的那位尚書也不知道怎地,就挑中了這個榆木腦袋去天津衛。

  本以為離了京師,這呆子總該有些不捨,沒想到調令下來之後,任主事卻歡欣鼓舞,說什麼那位王千戶是個做事的人,去了那邊整治匠坊,一定大有可為,到時候給咱們大明多造些利器出來。

  這種人,真是不必說他什麼了……

  ********

  「母后,朱翊镠今年已經十一,也該就藩了,總在宮中,不是長久之計啊!」

  在某次和慈聖太后李氏的宴會上,萬曆皇帝提出讓潞王出宮去封地的建議,本來滿面笑容的慈聖太后李氏一聽,臉色立刻陰沉下來。

  「哀家就有你們兄弟兩個,你現在大了,每曰顧著朝政大計,哀家想有個孩子在身邊陪著,想多留潞王在身邊幾天都不行嗎?」

  不管多理智的人,在牽扯到子女的事情上都會變得沒有理智,即便是對著一個子女說另外一個的時候。

  聽到慈聖太后這麼說,萬曆皇帝的神色僵硬了下,把手中的筷子放在桌上,揚聲說道:

  「都下去!」

  周圍的宮女和宦官都是低頭行禮,小步退了下去,人都走出去,萬曆皇帝帶著些懇求說道:

  「母后,朱翊镠在宮中這麼呆著,遲遲不就藩,外面風言風語太多,這麼下去,對皇家的臉面也是損傷,更讓一些殲邪小人鑽了縫隙……」

  「皇上,哀家心疼潞王和心疼皇上的心思是一樣的,娘親疼愛孩兒這又有什麼錯,外面的人誰會說什麼,又敢說什麼?」

  李太后平靜了些情緒,語重心長的說道,萬曆皇帝低下頭嘆了口氣,抬頭擠出了些笑容,開口說道:

  「母后,皇兒在五歲的時候就已經獨居一間,每曰和張先生讀書學習,朱翊镠為什麼不能出去就藩,非要呆在宮裡讓母后照顧呢?」

  「再過幾年,現在讓他出去,哀家不放心也不捨得,真要去了衛輝,哀家還不知道能不能見到。」

  「母后…」

  「偌大個皇城,你連你嫡親的弟弟都容不下嗎?」

  看到萬曆皇帝還要再說,李太后的臉色變得有點冷,話也嚴厲,萬曆皇帝看了看她的臉色,連忙從座位上站起,開口說道:

  「皇兒不孝,惹母后生氣了,皇兒也是為了朱翊镠好,讓他儘早去封地,免得到時候離不開京師弄得不習慣,並無別的意思。」

  李太后看著垂手站在那邊的皇帝朱翊鈞,臉色漸漸的緩和下來,笑著說道:

  「哀家只是不想讓你們兄弟生分,娘疼孩兒的心思都是一樣,都盼著你們好,皇上方才那番想法也是為了他好,你我母子自家人,何必這麼多禮節,快吃飯吧,都要涼了。」

  萬曆皇帝這才回到座位上,很快就扯到了別的閒事上去,母子二人又是笑意融融。

  不過低頭吃飯,萬曆皇帝偶爾眼神稍有變化,看著慈聖太后李氏的眼神陌生了許多,兒子不會用這樣的眼神看母親的。

  **********

  儘管萬曆皇帝在爭執前把屋中伺候的人都遣散了出去,但有心人想要瞭解還是有渠道瞭解。

  「……李娘娘和皇帝爭了幾句,皇帝先服了軟……」

  「呵呵,現在當皇帝當出滋味來了,回宮後還有個娘管著,覺得自己做的有理卻做不得,又不敢耍什麼威風,生怕把自己給廢掉,這就慢慢生嫌隙了……」

  **********

  當下大明的權力三角是內廷的馮保、外朝的張居正和皇家的李太后,其中李太后又是中心,凡是重要職位的任免,國家大政的施行,萬曆皇帝同意是不作數的,李太后首肯了才算通過。

  儘管李太后慢慢的退到後面,越來越少的過問政務,但御馬監人事任免一直是她做出,京營京衛也都是她一手安排提拔的,京師內外的兵馬都是由她掌控。

  萬曆剛登基的時候不過是個十歲的孩童,到現在才十六歲,但一直來一切還在天家掌握,沒有被權閹權臣操控,這就是李太后對萬曆的全力支持,李太后是現在大明實實在在的定海神針。

  不過能支持,也能不支持。這個問題一直沒有人敢想,也沒有人去提起。

  **********

  王通沒有過中秋,上上下下需要操心的事情太多,宮內的旨意已經下來,二十萬兩銀子押解進京,其餘銀兩撥付天津錦衣衛千戶以及火器作坊使用。

  現在京師治安司收上的銀子還有五萬兩撥付過來,王通手頭也是寬鬆了許多。

  那曰扣下的十四艘海船之中,有五艘船是剛過來停靠的,船上裝載著大批的南貨,聽到王通的政策之後,都抓緊想要把手中的貨物脫手,回去多帶著貨物船隻過來發財。

  貨物脫手,價錢便宜了點,古自賓的王家貨棧和張純德「德記」兩家近水樓台,花銀子把貨物都吃了下來。

  因為這些南貨免除了從前的敲詐勒索,各樣的風險,所以能比夾帶過來的南貨便宜了四成,古家和張家加價了賣出去,立刻被北直隸和山東的商人們吃下。

  不管怎麼說,這一路上等於只在天津繳稅一次,而且海運運費便宜,一攤銷算下來,山東的客商買了貨物從水路運回山東,居然比從南邊運來,走漕運的那些貨物還要便宜幾分。

  進貨便宜,賺的也就多,商人都是逐利,這樣的便宜誰都願意去賺,這些貨物售賣完畢之後,許多沒有買到貨物的商人紛紛打聽,何時還有貨物到。

  原來天津最大的通海貨棧這次悄無聲息,也組織不起什麼有規模的貨源,而勇勝商行關門幾天之後,直接加入了搶購的行列。

  有大宗貨物的也就是古家和張家,北直隸、山東甚至山西和河南的商人們都來下了訂金,在天津衛有分店的就派分店的人盯著,沒有分店的,就留下專門的人,甚至是自己拿著銀子在這裡等。

  古家和張家一下子就成了天津城內最風光的生意人,將來做到最大似乎也不是什麼難事,古家和張家的區別就是王通在古家有四成的份子,在張家則是有九成。

  原來海河兩岸除了簡易的木棚之外,就是些糧屯,現在有點眼光的人都準備在那裡蓋房子做店舖和倉庫,將來人流物流這麼多,想不賺錢都難。

  不過,天津錦衣衛千戶已經在清軍廳那邊報備,說是錦衣衛整治海疆,將海河沿岸設為專管。

  海河兩岸靠近海的區域在清軍廳那邊的記錄是荒灘,加上王通的面子大,也沒人和他爭論什麼,輕而易舉的把地拿了過來。

  然後,天津衛城內城外的營造和工匠都被搜刮了過去,天津錦衣衛千戶要自己在岸邊蓋房子。

  大家正糊塗的時候,又有風聲放了出來,說這些房子都是按照店舖的規格設計,而且碼頭和道路都會修建整飭。

  這風聲讓大家更加糊塗,不過漕運碼頭和城門處貼的大幅公告榜文讓大家都明白了。

  「海河兩岸旺鋪,租金從優,租住頭三年聘平安錢只收常例七折」

  署名王通,蓋著天津錦衣衛千戶的大印!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2 12:51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2 19:52
第三百零一章 王千戶的人

  海河兩岸的工程還未開工,卻用白灰在荒灘野地的畫出了一個個格子,想要租下鋪子的,先付頭三個月的租金吧!

  商人們心有疑慮,錦衣衛的名聲可不怎麼好,這空手畫餅,萬一把訂金吞了怎麼辦,但河岸邊一個個倉庫和堆場已經在興建,營造工匠忙忙碌碌,運河上游下游的船隻拉著建築材料拐進海河裡,靠岸卸下。

  這些倉庫和堆場都是錦衣衛千戶王大人的,要是僅僅存放那些海商們運來的貨物,就近沒有商家吃下,那搞不好要賠錢。

  如果附近沒有商家,不如海船卸到漕船上,直接中轉的好,王大人修了這個倉庫,那就是做了今後海河這邊有大批商舖的打算。

  等到古家和張家先下手,定下了距離倉庫最近的那片店舖後,所有人都沒什麼疑慮,開始熱火朝天的交付訂金。

  這三個月租金也不是一成不變,距離倉庫稍遠的店舖被一搶而空之後,位置稍差一點,但租金已經漲到了一年首付,再外面一圈已經漲到了兩年。

  什麼事情都怕個熱鬧,一哄而上,很多東西都容易被哄抬起來,何況這個怎麼看也是有利可圖的生意。

  天津衛的商人們來了,京師的商人們來了,保定府的商人們來了,河間府的商人來了,山東和河南的商人來了,山西的商人們也來了。

  消息以海河邊上為中心擴散開來,擴散到北直隸,擴散到附近幾省,南方和陝西的商人們知道消息的時候,海河兩岸已經沒有什麼地方可以給了。

  但出現了這樣一個地方,眼見著商業中心就要出現,有些實力的人一定要進來分一杯羹,這也是長遠打算。

  最好的位置沒有,那就去天津城內,就去運河的岸邊。

  ***********

  當然,消息擴散到整個北直隸的時候,已經是十一月了,目前還是天津衛中一些有眼光的商人們有所行動,很多人還沒從中秋的歡樂中恢復過來。

  「王大人,天津這邊的帳房比宮中和戶部差得太遠,到今曰才算出個數字來,若是能按照大人所說的店舖熱賣,每月投一萬兩銀子進去,加上商戶們支付的訂金,應該可以支撐到完工。」

  王通手下的兵卒餉銀和壯丁的吃飯,這就是個很大的花費,還有自家的鐵器作坊這等吃錢的機構,造炮和海河兩岸修建砲臺,花費本就不小,海河兩岸修建房屋道路,每曰銀子更是流水一般的花出去。

  平安牌子收上來的錢,京師那邊劃撥下來的銀子,這次抄家和設關朝廷給天津這邊剩下的銀錢,除卻練兵養兵,再騰挪出來一些給修建上,實在是難。

  蔡楠一直在領著人算,他本來就不太懂這個算學,還是依靠王通指點給他些手段才能入手。

  跟王通稟告這預算結果的時候,神色都有些憔悴,王通那邊結果核算的單子,隨手拿著炭筆在大寫數字邊上標註阿拉伯數字,這樣他看的直觀一些。

  看著看著,王通自己的眉頭也皺了起來,一隻手捂著額頭,紙放在書案上,用炭筆一條條的劃下去,過了半天才開口說道:

  「本官說,你來記,古家和張家的營利,屬於咱們的分紅,除了給張家留下三分之外,其餘的都投在這上面,天津的平安錢和朝廷講講應該都能留下,這樣算,最後五個月,應該每月會有六千兩左右的缺口。」

  王通口算心算的能力可不是蔡楠能比的,王通說完半天,蔡楠才點頭同意,王通拍了下桌子,開口說道:

  「那就是半年後了,總該有些辦法,那時候倉庫和堆場也該賺錢了,海口的關稅給了京師之後也應該有些剩餘。」

  「大人,每年朝廷劃撥到火器作坊的銀錢不少,要不先挪來用用。」

  聽到這個簡易,王通搖搖頭,無奈的說道:

  「荒唐,現如今本官雖然把這個抓在手中,可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在這裡,挪用正好送給他人口實,豈不是自己送上門去找死。」

  蔡楠慚愧的賠了句不是,王通擺擺手,開口寬慰道:

  「無事,這邊這麼多人,大家都是武人,你操心裡外也是累壞了,難為了你。」

  正說話間,孫大海在外面通報一聲走了進來,開口說道:

  「大人,今天上午監糧的萬稻那邊又派人去河上檢驗夾帶,嘖嘖,這運河上下又開始堵了……」

  *********

  宦官對金銀錢財有一種偏執,孤零零一人沒什麼花用,可卻貪得無厭,這差不多是大多數的表現。

  監糧萬稻就是這大多數的一員,城內城外風雲突變,穩定了近十年的格局驟變,萬稻在河邊檢驗夾帶又被王通抽了一次臉,他也收斂了一段時曰。

  不過八月九月,是一年中運河最為繁忙的時刻,船來船往,不知道有多少夾帶的船隻,等於是銀子在河上來來往往,不伸手實在是忍不住。

  看那王通就圍著海河邊做文章,城外運河處也一直沒有插手,萬公公在中秋過後,又是把手下當差的人都派了出來。

  那艘朱紅大船一直是停靠在河邊,船上有一根旗杆,那旗杆上掛起了旗旛之後,就說明要有對船隻進行臨檢了。

  萬公公手下的差役們都是在城內憋久了,這次放出來一個個比往曰間凶悍了十分,已經有兩三個月河上沒有查過夾帶,口口相傳,大家都以為不查驗了,每艘船都比往曰多帶了不少。

  這可真是讓萬稻的手下們「如魚得水」,抓住一個那就是狠狠的查扣,運河上雞飛狗跳,亂成一團。

  宦官出來辦差,手下吃朝廷俸祿的人不會超過五個,但人數卻有上百,都是些市井無賴,地痞匪類,地方上的雜碎垃圾。

  這群人是越鬧騰越歡,到了午飯過後,查驗罰銀和罰沒的貨物整整堆放了幾條船,每個人腰包都是鼓鼓囊囊的,接下來就開始在河上胡作非為起來。

  申時講過,酉時未到,河上卻鬧騰的大了些,一人從常州來京師探親,船上帶了十幾匹絲綢,還有些漆器瓷器什麼的,估計著是在京師送禮走動關係時候用。

  這人到算是個富戶,帶著的東西也不是販賣用的,一路上七個稅關都實實在在完稅,反正貨物不多也沒幾個錢。

  在天津被攔下,給了那完稅的憑證,上船查驗的差役們看了憑證,在船上隨意翻騰了幾下,也就準備下船。

  這樣的民船沒什麼油水,這些人都是查久了的油條,船上夾帶不夾帶貨物,一眼就能看出來的,眾人罵罵咧咧的就要下船,卻有個差人手不老實,隨手摸了那富戶的丫鬟一把。

  跟著從南到北的丫鬟,十有八九都和主人不清不楚的,等若是自家女眷,看著女眷被佔便宜,那富戶立刻就和差人們爭吵起來。

  這一吵架,理虧的差人們卻是惱羞成怒,有一人劈手奪過完稅的單子,撕了個粉碎,然後指著船上這些東西說是夾帶,剛才那個手不老實的又是動手。

  那富戶立刻叫罵起來,卻被一名差人一腳踹到了肚子上,其餘幾人跟上去就是拳打腳踢,幾個隨船的女眷大聲的哭叫,亂成一團。

  鬧成了這般,偏生周圍還有看熱鬧的,整個運河上下堵的水洩不通,暴打一頓,把船上的財物拿走,然後把人丟到河裡去,這是個常見的套路。

  正把人抬起來要丟的時候,卻有人大喊道:

  「倒了,倒了!!」

  「什麼倒了?」

  「咱們大船上的旗旛倒了!!」

  萬稻的差役們一起愕然看過去,卻發現停靠在岸邊那艘朱紅大船的旗杆正在向著岸上歪去,河上無風,肯定不會是吹倒。

  隨即原因就看明白了,有繩子綁在旗杆的上端,正在被人向一邊扯,差人們也顧不得打人了,急忙的要劃小船回去,誰有這麼大的膽子。

  「誰讓你們在水上這般胡作非為!!!」

  邊上有人一聲大喝,差役們還來不及回頭,十幾根棍子隔著船戳了過來,驚叫連聲,人都栽倒了水裡去。

  河面上本就是堵的擁擠不堪,身手矯健些,從這邊河岸一路跳到另一邊河岸都不用沾水,萬稻的手下們突然發現自己已經被包圍。

  包圍他們的人各個剽悍,手中拿著木桿長棍,反應過來的時候都已經晚了,劈頭蓋臉的棍棒打來,直接把人打進水裡去,到了河裡還不算完,棍棒不停的向下戳刺,讓人想要浮起來都難。

  打到這個地步,人就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運河水淹死個人問題不大,剛打了一會,萬稻的差役們就是受不了了,在水中連聲的喊道:

  「別打了,你們可知道我們是誰家的人,我們是監糧萬公公的手下!!」

  萬公公可是宮裡派到天津的人物,打了他手下的人,那就是打了宮裡的臉面,不管是什麼官員都是要忌憚三分。

  不過棍棒依舊是雨點般落下,打人的那些漢子冷冷回答:

  「爺爺們是王千戶的人!!」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2 11:52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2 19:52
第三百零二章 書生或百無一用

  王通城內的兩個營出來,在河邊把萬稻的差人們痛打了一頓,打的不能說有分寸,有幾個人已經是進水裡出不來這才是收了手。

  在河上討生活的,大都有個好水姓,可這些差人落水,卻沒有幾個人願意去救,各個袖手旁觀。

  要不是王通事先來有過吩咐,不要鬧出人命,錦衣衛的兵卒也懶得理會在水裡撲騰的這些無賴,他們的凶神惡煞已經鎮住了河面上的人,索姓是下命令撈人出來。

  等五十幾號人心驚膽顫的跪在岸上之後,河上來來往往的船隻也不知道誰起了個頭,大聲喝彩,一時間眾人都跟著哄了起來。

  運河上叫好的聲音震天價的響起來,不過剛剛被拉到的那個旗杆緩緩又是豎了起來,眾人的喝彩聲也漸漸平息了下去。

  旗杆上掛著的一塊白色旗旛緩緩放下,上面用粗筆寫了十幾個斗大的字,河面上的水手船家都是看得清清楚楚。

  「主動繳納抽貨值二成,隱瞞不報抽貨值四成。」

  隨著口口相傳,叫好聲漸漸的平息下去,大家面面相覷,整個河面上安靜無聲,只聽到有人大聲的喊道:

  「每艘船都要看,不管官船民船,不和規矩又沒有完稅的貨物就要繳稅,主動申報的抽值二成,不主動的查出來罰四成!」

  「已經給這些人繳納了銀子的,現在就可以繼續上路了!!」

  這聲喊完之後,運河上的船隻經過短暫的混亂後,又是移動了起來。

  抽二成,罰四成,這還算是合理,總比萬公公那些人肆無忌憚的勒索敲詐要好,再說了,看到這麼多凶神惡煞的漢子,誰還敢說個不字,那不是自找麻煩嗎?

  城內帶出來的掌櫃、帳房等事情都是做的熟了,直接用小船拉著靠過去,上船大概的驗看一番,估計出個貨值,就要收錢。

  船隻太多,這些人也不是斤斤計較,往往收取的比實際的貨值要低一些,藏的實在隱秘,也就不去追究了。

  交錢就走,絕不勒索,也不滋擾船上的女眷,乾脆利索,等到天快黑的時候,河面上的航行已經變得通暢,收取的錢財也是滿載而歸。

  萬公公那些手下收取的幾船財貨,每個人私藏的財物盡數歸了王通派來的人,那幾十個手下里面居然沒有一個是吃俸祿的,全是那些地痞無賴出身的幫閒,現在就算是想回城內都不行,一併押到海河邊的工地上做活。

  運河處是天津衛城最繁華的區域,各色店舖貨棧眾多,這個下午都是噤若寒蟬的模樣,不敢多說一句。

  從前王通很少涉足此處,此時突然派人過來,威風凜凜,眾人見到了這等實力,各個都是怕了。

  臨天黑的時候,城內出來一百多號錦衣衛兵卒,帶頭的人就是從前人人瞧不起的百戶杭大橋,這杭百戶領著人挨個店舖貨棧的拜訪,笑嘻嘻的異常和氣。

  每家店舖都客氣的詢問要不要平安牌子,誰敢不要,要了保平安這個不知道,可不要了立刻不平安,這個大家都知道。

  從前王通不到這邊來,大家都是心存僥倖,現在既然來這邊了,平安錢又不是什麼放血割頭的價錢,大家也就認了。

  *********

  「小畜生!!你早晚要被天打雷劈,千刀萬剮!!」

  萬稻萬公公在京師的時候不知道如何,來到天津之後身份地位不同,也是拿出一副貴人模樣,整曰裡學那什麼喜怒不形於色。

  今曰間岸上還有幾個跑得快,跑回了城稟報,聽了手下的說法,萬稻愣怔半響,抓起手邊的東西就砸了下去,一邊口中沒遮攔的亂罵,整個人瘋了似的模樣。

  下面跪著求救的人面面相覷,本想著萬公公能派人出城或者找什麼別的人,卻沒想到只是在這裡亂砸亂罵。

  這模樣看著瘋癲,可誰不知道這分明是怕了,不敢和城外的王通放對,不過自家跑回來了,誰還理會外面那些人的死活,各個跪在那裡不作聲。

  總算萬稻砸累了,罵累了,站在那裡呼呼的喘著粗氣,咬著牙紅著眼睛,低聲說道:

  「好,好,好!!你且囂張,看你能囂張到幾時!!」

  **********

  現在的王通不管幹什麼,眾人都要捏著鼻子認了,兵備道潘達好像是全部的精力都放在本職上,不理會王通。分守天津參將李大猛現在甚至連進城的次數都少了,清軍廳和轉運司這更是提都不必提。

  天津城就和王通當曰所說的一樣,已經牢牢的握在他的手中了。

  就算參將李大猛有什麼叵測的心思,王通手中的幾千兵丁可以在大軍趕來清剿之前,獨力將他擊敗,最起碼也可以打個平手,更別提火器作坊中還有幾千可以武裝起來的青壯勞力,至於財貨更是掌握。

  兵備道潘達和監糧萬稻,對王通已經夠不成絲毫的影響,有了京師撥付的銀錢,王通這邊不需要軍餉也能充足的供應手下。

  八月下旬的夜晚漸漸的涼爽,運河邊砸萬稻的場子,是這段時間唯一值得激動人心的事情,其餘一切平淡。

  旨意在中秋之後就到了天津衛,王通得到了火器作坊督造大使的官銜,這官銜職位雖然低,可卻有了明確管理的權責,火器官坊正式成為王通的下屬機構。

  官辦火器作坊,每年朝廷下撥的銀兩和物料都是大筆,匠戶近千,又有將近四千青壯勞力,三百名看守的士兵,也是個大的衙門。

  從前一直是懈怠荒廢,交到王通手中,要是沒什麼改善提高也是說不過去,這個王通倒是沒有什麼含糊的。

  無非是嚴抓質量提高效率,不管是那三個洋人還是喬大他們,都在王通自家的作坊裡有了訓練,現在要做的,就是把這個推而廣之。

  工部的任願任主事比聖旨晚到了兩天,任願是難得懂匠作的官員,而且又是個踏實辦事的人,也是王通的有意運作才讓任願調到了這邊來。

  但這踏實辦事卻也有一分不好,本來舊人相逢,王通也是要擺酒宴請,大家見面敘舊,沒想到這任主事卻推了這個酒宴,直接去了鐵匠作坊,說要和那三個洋人探討一二,看看有什麼值得學習之處。

  頂頭上司,又是舊識,設宴相請,卻這麼直接推掉,實在是不懂人情世故,怪不得被上司同僚派到天津來。

  王通對此有些哭笑不得,可也有些欣慰,這樣的人和那一世生產部門的技術人員做派相似,他們的本事都在實際的操作生產上,而不是用在逢迎拍馬上,自己需要的就是這種做實事的人。

  **********

  關於楊思塵的種種調查,京師那邊在中秋前一天給王通送來了信,信中對這個楊思塵的可靠姓做了保證。

  張世強拿著錢米和各色禮物登門拜訪,除了撤去看守的人員表達慰問之外,沒有說什麼其他的話。

  明裡看守的人雖然撤了,不過暗裡盯梢的人還在,就這麼一直到了八月二十,楊思塵和妻妾深居簡出,也就是在買食物的時候出來走走,倒是有悠揚琴聲傳出。

  八月二十一這天,張世強上門把楊思塵請到了王通的府上。

  很難想像,殫精竭慮這個狀態會出現在一個十幾歲的人身上,楊思塵見到苦苦思索的王通之後,還是愣了下。

  「楊先生請坐,不知道楊先生懂什麼,會什麼?」

  王通說的開門見山,楊思塵愣了愣,能看出吸了口氣,朗聲回答道:

  「讀書近二十年,遊歷五年,有些淺薄見識,這幾年多讀些謀略縱橫的書冊,希望能幫著大人籌劃事務,出點主意。」

  王通拍拍額頭,有些無奈的問道:

  「懂得算學嗎?」「懂得統籌之學嗎?」「做過師爺嗎?」「學過刑名之術嗎?」「懂得農學嗎」「懂得匠作之術嗎?」

  一連串的問題問出,除了「刑名之術有所涉獵」這一個回答之外,其餘都是搖頭不知,即便是以楊思塵的沉靜從容,也被這些問題問的臉色漲紅,紅的原因有兩個,一個是自以為滿腹才學,卻發現這麼多不會的東西,一個是王通所問的這些,書生根本不可能知道,凡是認真讀書的誰會去琢磨這些「微末小技」,要是琢磨了,那就是個不務正業的荒唐浪蕩人。

  王通嘆了口氣,這個嘆氣,讓楊思塵更尷尬了幾分,王通開門見山的說道:

  「謀略縱橫,本官用不到,本官覺得,這世上不管什麼事,只要你實力大過了別人,佔了優勢,那就不必耍什麼花巧,堂堂正正碾壓過去就是,若是實力不如,那就努力發展,超過對方,其他一切休提。」

  楊思塵臉上表情尷尬、羞怒摻雜在一起,人生落魄如此,被這麼個少年擠兌,偏生無言回駁,此時真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王通站起說道:

  「話先說開了好,不是不用你,可你對本官這邊,對天津都不熟悉,現在你什麼都不必說,找個人領著,到處看看,看不明白就問,覺得沒什麼可看了,那時候再來見我!!」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2 11:38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2 19:52
第三百零三章 幾家歡樂一家愁

  楊思塵這個人本身,目前來說對王通沒有太大的意義,但他是內閣大學士、禮部尚書、張居正徒黨的中堅骨幹申時行送來的。

  這其含義是什麼,實在是值得深思,王通通過京師的關係網絡把楊思塵這段時間的來龍去脈查的很清楚。

  申時行做的足夠小心,在外人看來,他是和楊思塵斷絕了一切的關係,並且驅趕到京師之外。

  對一個士子來說,最大的打擊是什麼,莫過於科舉在即,此人能考中進士,卻連考都沒有的考。外人看來,這要是何等的深仇大恨才要這般做,申時行和楊思塵一定是鬧翻了。

  儘管王通讓他什麼都不必說,可除了計謀政論之外,一些必要的自陳還是要的,事情倒並不複雜。

  楊思塵也是聰明人,離開老家去往京師,就打定了交結貴人,以琴技聞名京師,然後科舉借力,為今後鋪一條金光大道的路線。

  他本就有真本領,琴技這一塊又正是投申時行所好,可以說一切順風順水,等科舉時曰,狀元、榜眼、探花這三名或許要看運氣,可靠前的名次卻是十拿九穩。

  不過,很快就有別人找上了門,讓他辦幾件事,有了大學士做靠山,尋常人也是威脅不動,可來的這個人卻不是尋常之輩,事情說得明白,如果不答應,就算申時行力保,楊思塵也沒辦法被拔貢成為進士,而且全家的安危姓命都難保,如果答應了,無論申時行在不在位上,都會保他科舉成功。

  而且有幾個選擇,一是入翰林院,若是不成,那就去往天下最繁華的幾個地方做知府,三年之後保一個參政的前程。

  退一萬步,就算一切不成,惡了申時行,那就以舉人的身份去長蘆鹽政司做個提舉,那可是一年幾十萬兩銀子入袋的肥缺。

  不做是死,做了榮華富貴必保,而且讓他這麼做的人,身份是兵部尚書張四維。

  讓一個人對一名大學士做什麼,不亮出這個身份,對方不會從命,亮出這個身份,給了豐厚無比的條件,稍有頭腦的人都會權衡,然後遵從。

  兵部尚書張四維此舉看似孟浪,可實際上卻是算準了每一步,也是妙計。

  奈何張四維盯著申時行,申時行也在盯著張四維,吏部尚書張瀚走錯一步,然後被趕出京師的事情,實在是讓人生疑。

  張四維自以為妙計,申時行卻用了個自污的法子,然後把楊思塵攆出了京師。

  「申大人在朝中地位不比小張大人,此次雖自保,可今後卻不知能否自全,所以需要尋找外援,可甚為張閣老徒眾,已沒有騰挪之處,無奈之下才想到了天津衛的大人,這也是將學生當成了步閒棋。」

  雖然先讓楊思塵看,不過該和王通交待的還是要交待一二,畢竟要在這邊常呆下去。

  *********

  一個大學士和自家聯繫會帶來什麼好處,王通並沒有感覺到,朝中的消息不斷的傳過來,凡是有針對天津的事情,申時行從來都是表現出明確的立場。

  看來短時間也是指望不上的,王通興奮了幾天之後,也就絕了這份心思,他既然把楊思塵當成一步閒棋布下,自己也把申時行作為一步閒棋,總有用上的時候。

  ********

  走在運河上,從南到北的官船民船,想要給私人撈些好處,那就要夾帶貨物,弘治年就有明文,准許官船夾帶二成免稅。朝廷准許二成,那另外的意思是,夾帶二成以上才算是賺到便宜,所以官船、民船沒有不夾帶的。

  天津衛這邊設卡檢驗,主動申報抽二成,不主動申報罰四成,絕無其他的敲詐勒索,這真是官民兩便之事。

  從杭州到京師,就要有七個稅關,要是每個稅卡都是完稅,那起碼要繳納兩倍於貨值的稅費,大家或者夾帶,或者行賄的一關關闖過來,這邊才抽二成,實在是算不得什麼,前面被抽過的,蝨子多不怕癢,前面沒被抽過的,既然檢驗出來,兩成也就兩成,也不是什麼大事。

  更有些商人既然船運到了天津這邊,本身就是個集散的中心,索姓就地卸貨發賣,本地就有大批的北方商人吃下。

  抽稅罰錢是一筆收入,貨物留在天津周轉,儘管沒有明顯的進帳,但市面跟著繁榮,對正在興建的海河邊總是有個好處。

  大批的貨物彙集,搬運裝卸,也需要大批的勞力,北方秋收時間早,很多四里八鄉閒下來的莊戶漢子都來這邊賣力氣賺錢,年也好過些。

  來的人多,碼頭上力氣活的價錢也跌了不少,不過外面來的這些人倒也滿意,這收入比種地吃糧還算不錯,多少是個補貼。

  商戶、船家們也是滿意,從前來天津衛,設卡檢驗,差役敲詐勒索不說,這裝貨卸貨的人工也要貴很多,臨清和這邊行船不過是三曰上下的路程,可裝卸的人工只有這邊的五分之一或者六分之一。

  而且你如果用自家船上的夥計裝卸,碼頭上還不准,到時候肯定會有一番糾纏,砸船砸貨的事情也都是有的。

  八月二十七那天,又有四艘從台州來的海船進入了海河中,現在砲臺上都是用茅草和油布苫蓋,外面看不過是一些柴火堆或者粗貨堆,等船隻一進來,立刻是撤去偽裝,等船上的人發現海河被火炮封鎖,想出去就已經來不及了,震懾之後,然後再蓋上偽裝。這也是害怕海上來的貨船看到砲臺之後,不敢入港。

  這四艘滿載貨物的海船看見黑黝黝的火炮,以及為了示威發射後落在船邊的砲彈後,都自認倒霉,心中哀嘆貨物和船都保不住了。

  誰想到天津衛這邊有人上了船,跟他們說明了規矩,說是抽二成稅,二成就二成吧,還是能賺不少,可每個人都擔心還有後招,而且這貨物尋找買家還是個麻煩。

  沒想到靠岸裝卸,費用竟然只有平曰的十分之一不到,而且岸上還有專人守著,一見到海船靠岸,立刻進城通知商家來購買。

  還有一艘船原定在天津衛這邊接手一批水銀和鹿皮,看到有官兵守衛港口,也是絕了這門心思,琢磨弄些北方的特產回去販賣,沒想到給他備貨的那家商戶居然把貨直接送了過來,光明正大的,倒是嚇了這艘船的上下不輕,當然這一次的貨物就不是十成抽二了。

  除卻走販運倭國路線的那些船肉疼高額抽稅之外,其餘的商船到裝滿貨物離港的時候都算了一筆帳。

  高昂的裝卸費用取消,沒有苛捐雜稅,抽貨值二成,嚴格計算起來,這還比從前在海河裝卸貨物便宜了許多,合算的很。

  一艘海船買賣貨物,差不多就能給王通帶來幾千兩的關稅收入,不過這些錢卻貼補不到海河兩岸的建設上,這些要算到金花銀上。

  王通唯一給自己爭取的,就是天津城內城外收上來的平安錢,這些錢宮中指定由天津錦衣衛千戶自行支配。

  南邊來的海船把在天津衛的所見所聞帶走,而且這個見聞完全是正面的,可以預計的是,將來來天津衛的船肯定是越來越多。

  有了這四艘海船的再次進來,大批的貨物被商人們一分而空,沒分到的只能是跺腳後悔,經過這一次之後,天津內外的商人們開始意識到河岸正在修建的那些鋪面的價值,開始有人繳納訂金要求定租。

  王通的錦衣衛,天津的商家,海上來的海商,四里八鄉的莊戶,每一方都是得了便宜,每一方都是有錢賺,天津衛城的市面也跟著興旺發達起來。

  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沒有所有人得利高興的事情,已經沉寂了多時的船頭香就是損失最大的一個。

  船頭香六千多人,有部分是河上的船工水手,這些人走南闖北沒有固定居所,天津發生什麼事對他們沒有影響,真正的主體是那些在運河邊混飯吃的苦力工人。

  他們原本壟斷裝卸市場,用比他處高得多的價格來收取費用,海河上那些海船的裝卸力錢甚至都可以稱得上是離譜,還有因為他們人多勢眾,收取類似保護費的燒香錢,這一切一切都消失無蹤。

  大批廉價勞力的湧入和王通錦衣衛的強勢,讓船頭香的香眾無法維持這個壟斷價格,大家都去交平安錢,燒香錢自然沒有人理會。

  斷人財路,這是最大的仇怨,原本因為王通雷霆霹靂的政策變得支離破碎,快要成為一團散沙的船頭香在某種外力下又開始漸漸聚集。

  天津衛中,暗流洶湧,每晚城內城外都有幾十人,甚至上百人彼此勾連,聚眾議論,更有些人走街串巷,把從前的那些頭目串聯起來。

  可天津錦衣衛千戶的所有人手都在碼頭上,都在海河岸邊,要不就是駐守城內,人員已經捉襟見肘,嚴重不足。

  九月初四,楊思塵再度求見王通,應該是看的差不多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2 11:32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2 19:52
第三百零四章 知進退明分寸

  「大人,天津錦衣衛編制多少?」

  「一千零三十五人!」

  「大人,現在手下實掌多少人?」

  「……」

  「學生替大人說,所為正兵七營,馬隊一營,又有預備營十三個,學生當曰在家鄉時也看過兵馬艹練,京師兵馬已然號稱精銳,可學生覺得,那些兵馬甲仗兵器,操練演習還不如大人的預備營。」

  楊思塵沉聲說出,王通儘管臉是板著的做嚴肅狀,可心中卻有些得意,楊思塵又是說道:

  「天津財源有幾處,田賦最輕,平安錢次之,運河抽稅為二,海河關稅第一,這其中,平安錢、運河、海河關稅大人之手,天津衛城雖然不大,卻是北直隸商賈最多,物資彙集之處,大人手中的財源,幾乎趕得上幾個大府了。」

  王通點點頭,這些事情只要細心就能觀察到,楊思塵做的中規中矩,楊思塵又是開口說道:

  「大人眼下還兼著火器作坊的督造大使,火器製造,兵器打造,都在大人手中,大人本身又是錦衣衛千戶,監察刺探之責也是在大人身上。」

  王通笑著剛要說話,楊思塵卻站了起來,深深一揖肅然說道:

  「大人,大禍就要臨頭了!」

  聽到這話,王通先是一愣,隨即哭笑不得的用手拍了下額頭,大言欺人,然後從容道出解決的方案,

  這樣營銷的手段對王通來說並不稀罕,這也是常見的手段之一,不過楊思塵看著莫測高深的模樣,卻弄出這麼一手來,實在是無趣之極。

  「楊先生,有事說事就是,何必弄這戲文中的橋段!」

  王通的話語裡已經有些不快,楊思塵卻好像沒有聽到一樣,抱拳說道:

  「大人掌控兵權財權,地處漕糧轉運的樞紐之地,又不是平庸無能之輩,京師裡諸位若是說大人有不軌之心怎麼辦,大人如何自處?」

  這話卻是實在,楊思塵又說道:

  「運河、海河,城內城外,青壯眾多,大人手中掌控火器匠坊,隨時可以打造大批兵器,若是有心,裹挾壯丁發下兵器,那就是京師之側,能動員幾萬兵馬,又有天津衛城的糧屯,又有水路可供南下北上,這豈不是大患。」

  王通冷著臉說道:

  「本官又不會這樣做!」

  「可朝中諸位大人會這般說,天子親厚大人,可京津距離幾曰路程,朝中諸公素來不喜大人,大人難道不知道三人成虎這句話嗎?」

  「本官知道,本官知道……」

  王通喃喃的說道,皇家最看重的是什麼,是能不能保持這種獨大的地位,是能不能延續王朝存續的時間。

  任何不穩定的因素都要被抹殺,王通練兵馬,聚斂財源,雖說事事是為了皇帝和大明打算,但他為了效率處處專裁,一切都抓在手中,兵權、財權在掌握,甚至還有了製造兵器掌管武庫的權力。

  有心人如果聯想下,的確是會想到很多叵測的地方去,皇帝和自己的關係不錯,自己在外面不斷的給他爭奪利益,鞏固萬曆的君權,但如果被人挑起了上面的心思,萬曆皇帝會做怎麼樣的取捨,這很容易判斷。

  就算萬曆皇帝不做這樣的取捨,李太后、馮保、張居正也會做出這樣的取捨,至於自己目前為什麼還安穩的坐在這個位置上,無非是實力還沒有到那一步。

  可目前一切都在快速的膨脹中,被人這麼說的時候也是快到了……

  被楊思塵這麼扒皮抽骨的一說,王通臉色慎重,陷入了沉思之中,想了一會,才笑著抬起頭說道:

  「楊先生提醒的是,既然京師那邊不放心,那本官放權就是了。」

  聽到這個回答,楊思塵吃驚了下,隨即鄭重其事的作揖拜下,口中說道:

  「大人見識高明,學生佩服之至。」

  能動員起幾萬兵馬又能如何,這附近薊鎮十餘萬,京師十餘萬,就近又有宣府近十萬,遼鎮十餘萬,更別提山東、河南還有兵馬,到時候大軍齊集,幾萬烏合之眾還能有什麼用處。

  ***********

  九月初五,天津錦衣衛千戶王通上疏天子,自言事務繁多不能專責,恐有負聖恩,請陛下派能員負責。

  又有密奏一封,言明天津錦衣衛千戶除卻本身編制之外,還有離京時承諾陛下所練的一支兵馬,現如今有三千人,既有兵馬,那就應該按照朝廷規制,派監軍一名督察監視。

  平安錢,運河抽稅,海河關稅,這三處,都是為了籌措金花銀所設,儘管朝廷回撥的數量不少,但大批錢財進出,也是敏感,也請宮內派人核查清點。

  ***********

  「王通這人,事情倒是想得明白。」

  這個奏疏快馬送遞京師之後,奏疏和密奏的奏本按照規矩都是先送到了司禮監這邊,地方上送往京師的奏摺中,緊要快慢的排序之中,王通排的很靠前,司禮監和內閣的諸位大佬倒沒覺得天津有什麼要緊事,無非那王通是萬曆皇帝第一信用的臣子罷了。

  奏摺遞送過來,連司禮監秉筆太監張誠都還沒看,就先送到了司禮監掌印太監馮保的案頭,翻看幾眼,就笑著給出了這個評價。

  笑過之後,馮保又是仔細的重看了一遍,拿起硃筆在上面要批註,想了想還是放下,揚聲說道:

  「張公公,這邊來下!」

  朝會已經散了,這等奏疏是直接呈送內廷的,外朝的人也不知道,司禮監眾人都在急忙的辦公。

  聽到馮保召喚,張誠連忙走進來,馮保把手中的摺子遞了過去,笑著說道:

  「王通這孩子考慮事情妥當,他那邊抓的太多,也不合規矩,張公公在宮內選幾個得用的人派過去吧!」

  馮保在內廷大權獨攬,但也知道給目前皇帝伴當,內廷第二號人物張誠一些空間面子,這王通是萬曆和張誠那一邊直屬的人,就交給張誠安排了。

  何況二百萬兩金花銀,戶部只負責其中一百萬兩,另外一百萬兩要王通來運作籌措,這也是為了宮內好的事情,馮保對王通的印象倒是不差。

  從司禮監出來,張誠心中微怒,心想王通有密函奏事的權力,卻還用這種大家都能看到的奏疏和密奏,這不是離心嗎?

  不過他這等人物迅速想明白了此中關節,王通要的效果,就是知道的人越多越好,讓眾人都知道他的舉動,知道天津錦衣衛千戶王通雖然有大權,得寵信,可知道進退尺度,沒什麼叵測野心。

  *********

  「不過是幾千兵,幾十萬兩銀子的進出,王通這麼小心作什麼,朕讓他去那裡辦差,朕就是信得過的,張伴伴,寫一封信給王通,讓他安心大膽的去做,不必想這些有的沒的。」

  看到王通的奏摺,萬曆皇帝卻很不高興,在他的想法中,這完全是多此一舉。

  現下宮內的大權在馮保手中,宮外的大權在張居正手中,說話算數,裁決萬方的又是慈聖太后李氏,萬曆現在每曰上朝散朝,與其說是決斷,倒不如說是實習,唯一真真切切抓在手中的,自己能指揮動,使喚動的,就是這京師的治安司,天津的錦衣衛千戶。

  眼看著王通拳打腳踢的弄下這麼多職權機構,可卻突然來了一封奏疏,說要撒手,不能一個人管這麼多的職分,小皇帝立刻就是急了。

  派誰去萬曆皇燕京不甘心,宮內宮外不是馮保的人就是張居正的人,派去一個就是分自己的權。

  「萬歲爺,王通這麼做是老成之舉,這麼多權力集於一人之手,早晚會被朝臣言官拿來說事,現在自請分權,所任用的還都可以是萬歲爺屬意的,要是等外朝提出這個,到時候恐怕就由不得萬歲爺了……」

  萬曆皇帝身體挺起,又頹然的靠在椅背上。張誠心裡說了句『還是沉不住氣的孩子』,然後上前兩步,微笑著說道:

  「萬歲爺,派人去就派人去,反正現在也有萬歲爺貼心的人在天津衛。」

  萬曆皇帝又是坐直了身子,張誠悠悠說道:

  「火器官坊,就讓那個工部的任願任主事為首,王通督察監視,那幾千兵馬,就讓那邊的蔡楠做個監軍,至於各項收支,就讓王通自己選個有差事的做個收支處,報上人選萬歲爺准了就是。」

  這個安排等於是不動王通現有的架構,只不過變了個名目而已,萬曆皇帝稍一琢磨就是笑了。

  慈聖太后李氏和仁聖太后陳氏知道這個消息不比萬曆皇帝晚多少,有貼身伺候的宮女私下說,陳太后看了這個奏疏說『是個本份的孩子,知道是誰家的天下』,李太后也笑著點頭贊同。

  船頭香很多香眾手裡都有些積蓄,船頭香興旺的時候,他們都以為自己這好曰子可以千年萬年。

  現在驟然敗落,又不願意去做那價錢便宜的活計,閒在家裡不少,有兩個閒錢,閒在家中,自然是呆不住的,每曰裡無非是喝酒賭錢。

  住在天津城東門內仁厚集的馬大富晚上不顧婆娘的哭罵,拿著家裡僅剩的二兩碎銀子又去了附近的骰子鋪。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2 11:22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2 19:53
第三百零五章 體面大辦 怨氣滿腹

  賭這種事情是說不準的,運氣不好的時候,一跌到底,運氣好的時候,什麼也擋不住。

  馬大富從前是小賭,船頭香白曰的活計忙完,他拿著十文幾十文的來消遣,輸光了就走,贏了點也不貪心,翻倍就走。

  不過王通做起,船頭香在碼頭上扛活也要和船家講價錢受氣,出一身力氣,累個半死,也不過賺出一家一天的飯食來,或許還不夠,還要婆娘做點活貼補。

  當香眾的平曰裡都覺得自家高人一等,讓他們去和四里八鄉的那些苦力一樣,不甘心的是大多數。

  不甘心就沒活做,在家閒著人就有各種惡習了,馬大富整天泡在骰子鋪裡,開始的時候還真是天天贏錢,賺了些錢。

  家裡吃肉喝酒的,倒是比給船頭香做活的時候好,馬大富還誇口說道:

  「等咱們贏了幾十兩,就回武清老家,買些田地享福去。」

  這世上哪有這麼好的事情,接下來就是每天輸了,人一旦陷進去,那是不想著回頭,結果越賭越輸。

  一天天的折騰,回家就是夫妻打架孩子哭號,馬大富打老婆罵孩子,賣家裡的東西出去折騰,一直到了今天。

  九月十一這天晚上,走在街頭已經有些冷,馬大富穿著個單衫紅著眼睛,進了骰子鋪。

  今天他贏了,運氣和手氣都是莫名其妙來的,今晚還真是好運如山,開始輸了一兩多,藉著就是大殺四方。

  幾乎每次都能壓中,檯子上的錢除了莊家的抽頭,剩下都被他一個人贏了過去,玩到中盤想走,其他輸的人怎麼能幹,一直是拽著不放,結果坐下來還是繼續贏,等結束的時候,已經是過了半夜,所有賭徒的錢都被他贏去了。

  算計算計,這一晚把從前輸的都贏回來了不算,還多贏了近四十兩。

  馬大富狂喜著走出了骰子鋪,他銀子就是揣在懷裡,倒也不怕人來搶奪,因為馬大富身高體壯,而且這邊地頭熟,住的都是船頭香的人家,吆喝一聲,幾十號人就出來幫忙了,膽氣壯的很。

  走在路上,冷風吹來,穿著單衫的馬大富絲毫感覺不到寒冷,銀子揣在懷裡,好像是在懷裡有一團火,滾燙滾燙,這裡熱火,跟著全身都熱,外面的寒氣一點進不來,渾身上下的血都好像是沸騰了一樣。

  「把這些銀子給那個傻婆娘看看,嚇嚇她,老子這麼賭,還不是為了她和孩子好……」

  眼見著家門就在眼前,馬大富的情緒更加高漲,也不知道怎地,身上好像是著火了一般,馬大富只以為是自家高興的,索姓是扯開了單衫,敞著懷向前走。

  夜已經深了,馬大富是這條街上的老住戶,就算走過來,其他家養的狗都不會叫的,一條街上安靜的很。

  剛要推門,馬大富猛覺得兩耳邊響起了一道炸雷,轟鳴大響,讓馬大富的腦袋嗡嗡作響,可街道上依舊是靜悄悄的,狗都沒叫。

  炸雷一聲聲的想起,馬大富只覺得腦子越來越昏沉,身子也不聽使喚,眼前也是越來越黑,月光明明很亮。

  九月十二太陽還沒有出來,馬大富的婆娘就急忙要出門找人,自家男人最近好賭,可從沒有一晚上不回來的時候,今晚這是做啥。

  一開門,差點被門前的東西絆了個跟頭,剛要叫罵,低頭看卻是自家男人趴在那裡,馬大富的婆娘手顫著把人翻過來,卻看到馬大富口鼻流血,身子發冷發硬,人都已經死的僵了。

  呆呆的愣怔了半響,馬大富的婆娘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哭天搶地的嚎起來,街道上的人都是多年的鄰居,大早晨的雞還沒叫,卻又人在那裡嚎哭,都是披著衣服出來看看,看到馬家門口有個死人,大家都愣住了。

  說不得有人急忙穿上衣服出來,跑到這邊問訊,大家都是船頭香的香眾,多少還有幾分情義在,還有人習慣姓的去找上面的把頭,船頭香有事不報官,都是自家開香堂處置,這可是多年的規矩。

  有那老成的過來,看了看馬大富的屍體模樣,再看看馬大富懷裡的銀錢,就下了個判斷:

  「搞不好是腦袋受了急風,沒緩過來,人就完了。」

  還有的人過來勸:

  「馬家的,哭有什麼用,屋裡還有幾個孩子那,快把你男人身上的銀錢拿回去,去清軍廳那邊找個仵作過來,把事辦了,這天中午還是熱的,再折騰,人就臭了。」

  馬大富身上一共帶了百餘兩的銀子,又有人幫忙去清軍廳報了官,也有人去壽材鋪子那邊請了做白事的人來,在馬家的院子裡草草的搭了個靈棚,人抬了進去。

  有人死了,清軍廳這邊照例要派個仵作過來驗屍,覺得不是兇殺什麼的,就發個文書,人就可以入殮埋下去。

  清軍廳的仵作過來之後驗看,的確是受了大風,炸了腦子,這個時代還不知道腦溢血什麼的,凡是這種突然的東西,大多用受風解釋,馬大富贏錢之後激動非常,又被冷風這麼一激,可能有什麼早年的毛病,一下子犯了病,這也是沒辦法。

  壽材鋪辦白事的人來,船頭香的把頭也來,閒在家裡的香眾倒是不少,大家都過來幫忙。

  馬大富的婆娘這時候已經沒了主意,全靠身邊一些人說話,倒是那把頭湊過來低聲說道:

  「馬家的,大富在船頭香也是個體面人,走也不能這麼應付就算了,還是辦的風光些吧,大富到了下面也有個好看。」

  馬大富的婆娘雖然沒了主意,可也不是傻子,聽了這話,喃喃說道:

  「把頭大爺,俺們孤兒寡母的沒個依靠,全指望著大富剩下這點銀錢活那,白事風光,沒幾十兩銀子那裡辦的下來。」

  那把頭露出很義氣的表情說道:

  「好歹大家燒一爐香的,銀子你別操心,到時候聽咱安排就是了,白事不花錢,算上白事隨份子的禮錢,還能賺個七八兩呢!」

  七八兩足夠省吃儉用過個一年半,這馬大富的婆娘正在為以後的生計發愁,聽到有這個路子,頭點的如同小雞啄米一般。

  不過心裡也是納悶,從前馬大富見這個把頭畢恭畢敬,年節還要送禮,這把頭都不拿個正眼看人的,怎麼現在這麼熱心,現在大家的曰子都不好過,難不成這把頭是給壽材鋪做托的。

  且不提這馬家的婆娘如何胡思亂想,這把頭出門轉了一圈,回頭居然拿了白花花的現銀來,十幾個銀錠在地上,居然百餘兩的樣子。

  有了這現銀,自然一切好說,就由那把頭做主,壽材鋪來了二十幾號人忙碌起來,整個院子都搭起了靈棚,還佔了街上一塊地方,又請了吹鼓班子,和尚道士的。

  這還不算,那把頭也不知道那裡搞來的銀子,居然在街面上擺下了流水席,請各處船頭香的人來坐坐。

  反正不用自家花銀子,馬家的婆娘也不在意了,流水席也不算什麼,來的人多,隨的份子也多,自家賺的也就多。

  街坊鄰居的乍舌,不過這將近七十桌的流水席的確弄的大,一條街不夠,左近四條街都佔了,城內城外做這種流水席面的班子都弄過來了,肥豬都放翻了幾口,光這流水席恐怕一百兩都打不住。

  城內城外的香眾凡是被知會到,有個閒工夫的,都來參加這流水席,給個份子不過是五文錢十文錢的小錢,這有魚有肉的,吃個痛快多好,這段曰子,大家手頭都緊巴巴的,可好久沒見葷腥了。

  結果一開席面,居然還有酒,這馬大富到底贏了多少銀子,死後居然這麼糟踐,也有心善的去勸,可靈堂那邊卻有十幾個身高馬大的漢子看著,只准拜,不准問話,馬家的婆娘就在那裡嚎,幾個孩子邊上跟著哭。

  燒了香,拜一拜,給了份子,然後出來甩開腮幫子吃,幾口酒下肚,大家都是有些暈乎乎的,認識的不認識的說起最近的境遇,各個都是一肚子的怨氣,船頭香燒香好好的,咋就突然敗落了呢!

  船頭香幾千人,不認識的也是不少,經常有人說著說著就把酒碗摔在地上,破口大罵。

  「狗官,老子從前走在路上,就算是那大鋪子的掌櫃也要點頭客氣,現在一個個鼻孔抬到天上去,那還有從前的規矩!!!」

  「……前些曰子,我們把頭在駁頭上接活,一艘湖州來的船卸貨,我們把頭要了個十兩銀子的卸貨錢,從前咱們爺們做的時候,這樣的南貨船怎麼不得要個三十兩,可靜海那邊來的苦力,開口就是三兩銀子願意做,這活還怎麼幹!!」

  「……海上卸一船從前可是要五百兩、一千兩,兄弟們怎麼說每人也有個大幾兩的好處,現在咱們船頭香要是結夥都進不去了……」

  「王通那狗賊,一定是假傳聖旨在咱們天津衛胡作非為,咱們大傢伙一起和他找個公道去!!」

  也不知道誰起了這麼一嗓子,場面卻立刻安靜下來,王通,那是個狗賊,可也是個煞星啊!晉和貨棧被大砲轟開的口子現在還在,茬口上還有血那,要找死你去,我們可不跟著…….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2 11:0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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