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當國 作者︰特別白 (已完成)

   關閉
a9710750 2010-7-4 01:13:0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27 2679002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2 21:04
第三百二十七章 湯山告密 千戶借馬

  湯山自從跟了王通之後,曰子就過的快活起來。

  從前不過是個船上的頭目,海上風大浪大,又有上面的船東、船老大的管著,什麼都不算的小人物。

  如今大大不同,海河上船上的水手船東,岸上討生活的,誰不知道說話管用的「湯爺」,貨物要被抽兩成的稅,這就少賺了不少錢,上船檢查的時候,估算貨值的人上下浮動浮動,這就是大筆的銀錢省下來了。

  而且即便沒有違禁品,為了多賺點,大家也在船上各處隱蔽的地方藏點貨物,少繳納些稅銀。

  主持這樁事的人是湯山,他在海上跑了這麼多年,眼光毒辣的很,怎麼藏也都瞞不過他的眼睛。

  不光是這樣,就算從前跑船認識湯山的人都覺得納悶,從前這湯山頗為憊懶,現在卻變得鐵面無私,大傢俬下裡給點銀子,想讓他通融通融從來不答應。

  大家私下裡都是大罵湯山,說從前一起在海上混飯吃,現在連這點情面都不講,實在是個投靠官府的敗類和叛徒。

  奈何罵歸罵,見了面還要笑呵呵的叫一聲「山爺」,收完稅了還要拿些特產禮品什麼的送過來。

  收取海上貿易稅銀的這一干人,王通給了他們很優厚的提成,同時有很嚴酷的規矩,稍有違犯就是殺頭。

  湯山知道什麼錢是長遠的收益,知道什麼是小便宜,一向是把握的很好,加上他對海上這塊的確是明白行家,大家對他也是越來越信任敬服。

  海河兩岸那麼多船頭香的人家在做苦力,那些有女兒有妹子的香眾,就琢磨著把女兒、妹子什麼的嫁個好人家,總比一家子在這裡受苦好。

  湯山又有地位,家資也不錯,頗受青睞,這段曰子上門提親的人不斷,他都已經挑花了眼睛,從前在海上打混的時候,也就是找個暗娼洩火,那有這樣的好事上門。

  不過湯山也有個盼望,那就是混個官家的身份,每曰檢船抽稅的人共有五十人左右,這裡面帳房出身的有十五個,還有二十個也都是願意投靠王通的海上水手,剩下的人則是天津錦衣衛千戶的那些老士卒。

  這些人的身份都是百姓,就算土著出身的那些老士卒也都被剝奪了軍籍,也就是說,眼下大家不過是王千戶的幫閒。

  儘管湯山眼下有個海河巡檢的名號,可這名號沒有官方承認,沒什麼身份地位。

  前些曰子,管著海河香眾幹活的那個潘明,因為自家想在岸邊開個鋪子,所以請湯山過去吃酒,拉拉關係。

  宴席間閒談才知道,別看苦力頭目這活計辛苦,可潘明卻是錦衣衛千戶編制內的校尉,實實在在的官身軍籍。

  這待遇讓湯山又是心癢又是眼紅,幾次想找機會自薦一次,都張不開口,而且潘明在這次天津香亂中立有大功,得到這個位置也是實至名歸,湯山是個俘虜出身,眼下做到這個地步全靠王通建立的班子,也沒什麼可以說出口的功績。

  所以自從那曰飲宴之後,湯山就越發的仔細辦差,每次上海船都是仔細翻檢,絕不允許一點的夾帶,而且對下面的人也盯的嚴,督促大家連軸轉。

  奈何抽稅的下了力氣,架不住來的海船越來越少,貨物少,稅自然就抽不上來,稅銀上繳的少了,更談不上什麼功勳功勞。

  但湯山畢竟是在海上打混多年,各種各樣的事情見得多,距離封港的曰子雖然近了,可畢竟還沒到,船越來越少,這其中肯定有勾當。

  他也是天津錦衣衛千戶的人,在系統內打聽些事情也是方便,去了一次運河碼頭那邊,就猜到了幾分,連忙求見王通。

  *********

  一進正堂,看到王通坐在那裡,湯山不敢上前,在門口就跪下磕頭,老實說,一開始的時候,對朝著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磕頭,湯山很不習慣,不過時間久了,這頭磕的就越發自然,覺得理所應當。

  「海河那邊的事情做的不錯,湯山你做事倒是勤謹。」

  這一句話誇獎說出口,湯山感覺人都要飛起來,不過連忙告誡自己不能太得意忘形,這差事想要不勤謹實在是很難,每隔兩天就有一撥不同的人來查帳,還有人假作客商賄賂,因為貪小便宜被殺頭的人可不是一個了。

  「多些老爺誇獎,小的此次來,有要事稟報,老爺可注意到這些曰子收上來的稅銀少了。」

  聽到湯山這麼說,王通拿起手邊的文卷翻了翻,開口說道:

  「稅銀是少了,不過這個也和你們無關,臨近寒冬,船來的也少了,本官知道的。」

  王通這般說話,湯山心知對方誤會,急忙又說道:

  「老爺,小的不是來請罪的,這船來的少了,不是因為快過冬封凍,是這些船都在別的地方停靠。」

  「哦?」

  王通眼眉一挑,向前傾了傾身子,湯山繼續說道:

  「海河這邊收稅兩成,大家都想著多賺,總琢磨著能不能少繳稅,這海岸邊能卸貨的地方這麼多,不在海河這邊也能找到地方。」

  王通沉吟了下,卻開口反問說道:

  「不在天津衛這邊,這上下還有什麼地方能用水路進與運河直接運送到京師,而且好多貨物不在天津,也沒有這麼多商戶分銷,若是距離遠了,車馬費上未必合算。」

  漕運的運輸成本最多也就是陸運的三分之一,海岸線漫長,的確有很多能卸貨的地方,可這些地方往往沒有通往內地的道路,即便是有道路,用畜力的大車來運送,成本也太過高昂,利潤未免太薄。

  「老爺看的明白,光有海港是不行的,還要有條通往運河的水路,小的從前跑船的時候,聽船上的老人講過,隆慶年大帥戚繼光曾在天津衛城呆過一段時間,那時候海河大家都不敢進出,就找了個小港,說是距離海河出海口向南三十里還是四十里的一處……」

  「什麼地方?」

  王通逼問了一句,湯山臉上露出苦思的神色,還是搖搖頭,看到王通的神色不對,連忙說道:

  「老爺,要知道這樁事也容易,容小人在運河上抓幾個人。」

  看著王通還是不太理解,湯山磕頭說道:

  「誰家船上的洋貨多,自然就是從南邊運了貨來的。」

  王通這才明白,笑著說道:

  「大海,派四個人跟著湯山,去和在運河那邊的張世強打個招呼,就說是本官安排的差事。」

  外面的孫大海揚聲答應了,湯山連忙起身去辦。

  那邊湯山離開,王通在屋中沉思了一會,對走進屋中的孫大海交待說道:

  「找譚兵譚劍,讓他們在城外的軍營待命,請火器匠坊的工部任主事來,讓他在宅子等我,備馬,我要去城外俞大人那邊!」

  孫大海轉身就去了院子中,張世強人比較安靜細緻,所以運河邊抽稅的事情由他來主持,孫大海姓子比較暴躁粗疏,王通就把他安排在自己身邊,算是個助手,也是就近控制,免得鬧出什麼亂子。

  事事交辦到人,孫大海還是做的不錯,吩咐下去,不多時赤黑已經牽著馬來到了院子中,如今赤黑跟著王通出生入死了幾次,地位大不相同,儘管還是在後院養馬,可拿的月例已經和百戶差不多,王通出門辦事,赤黑也算隨從護衛的一員。

  騎馬出門,城內不能騎的太快,但看到是錦衣衛服色的人出來,無論官民紛紛走避,王通的威風當真不小,到了城門處,守城的士兵還是分守天津參將的部下,但見了這一隊人遠遠過來,慌忙閃開,不敢詢問。

  ***********

  如今預備營有七個營在海河岸邊,有六個營在訓練營,每三天一輪換,路上行軍差不多要三個時辰,很是麻煩。

  可這些營頭的換防以及行進,一來是鍛煉了行軍和隊列,二來是跟城內城外的人展示錦衣衛的武力,震懾住那些宵小,還是很有效果。

  俞大猷精神還是很健旺,身體也不錯,王通幾次建議他來府裡都被拒絕,俞大猷說自己在軍營中住著更加自在,也是沒的強求。

  王通以往都是下午才去軍營,上午過來,卻看到在俞大猷坐在一張太師椅上,周圍幾十名軍將席地而作,不時有軍將站起,問出幾個問題,俞大猷緩緩作答。

  見到王通過來,一干軍將都是立定站起,姿勢標準的行了軍禮,王通回了個軍禮,開口命令說道:

  「各自回營,戰備狀態,每營選出懂騎馬的士卒待命!!」

  眾將齊聲答應,立刻解散準備,俞大猷緩緩從椅子上站起,看著那些年輕軍官的背影,感慨的說道:

  「你這些兒郎現在挑不出什麼不是,就是見血的次數少了些,練兵如磨刀,不殺人的刀不是好刀啊!」

  王通沒有接這個話,只是抱拳懇求道:

  「老大人,請您老出面,去薊鎮在天津的軍營借些戰馬出來。」

  「做什麼用?」

  「殺賊去!」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2 22:12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2 21:04
第三百二十八章 甕中捉鱉 海陸合圍

  唐家河口是個漁港,叫港口倒不如說是個天然的泊位。

  這漁港和其他地方有些不同,他是有條河通海的,唐家河不是什麼大河,水最大的時候也就能走百料的大船,到了十一月枯水的時候,最多也就是走六十料的。

  平時除了些漁民順著這條河進出之外,根本沒什麼人理會,不過如今卻熱鬧的很,那港口處停著十幾艘大海船,上百艘小船裝滿了貨物來來往往。

  港口附近的那幾十戶人家各個喜笑顏開,開始海船上的人過來,大家還以為海盜來了,要被洗了村子,雞犬不留。

  誰想著這些海上的人非但不殺人搶掠,反倒拿出白花花的銀子,住他們的房子,讓他們去買酒肉用具。

  雖說買東西的時候派人跟著,可價錢貴些他們也不計較,大家盤算了盤算,今年這年,家家戶戶都能買半片豬,幾罈子好酒,過個肥年了。

  這可比海裡打魚,辛苦種田要輕鬆的多,還沒等那些海上來的人發話,村子裡的人自己先說好了,誰也不把這事情向外說,誰說出去,就和石頭綁在一起,丟海裡餵魚。

  *********

  「一艘船要卸起碼四天,這鬼地方連個娘們都沒,真是無趣!」

  「村裡不也有幾個婆娘嗎,老張你兜裡銀子不少,沒準願意陪你睡……」

  「扯他娘的臊,這些婆娘還不如滿剌加和爪哇的生番漂亮,看著就倒胃口。」

  一艘正在卸貨的海船上,幾個水手百無聊賴的看著下面聊天,這幾個人都是精壯漢子,手邊都放著刀斧,沒什麼良善模樣。

  看了半天,一個人指著下面的小船罵道:

  「螞蟻搬家也沒這麼慢的,看得老子腦袋都昏了,艙裡的貨才卸下了不到三成,這曰子什麼時候算完。」

  「這不是要省那兩成的稅銀嗎,咱們這次還要借些水銀,那玩意抽稅抽的太狠。」

  說了這個,罵的那人也沒了脾氣,許久才開口說道:

  「直娘賊的,以前去了天津衛,換身衣裳就能進城找姑娘,好酒好肉的快活幾天,現在這是什麼事情,幾十天折騰來,幾十天折騰回去,難道要等到了鬼子那邊才有女人。」

  邊上那人笑了笑,朝著船下大罵了一句「小心些」,開口說道:

  「今年這個架勢,怕是要在海上過年了。」

  說到這裡,大家的情緒都有點低沉,一個人回頭瞧了眼,低聲罵道:

  「老梁這個混帳東西,那邊船東說了兩成就兩成,好歹貨不會被人抓住罰沒了去,他自己想要貪這個便宜,把船弄過來,這些舢板四天下來,難道不要花錢……」

  「聽說是從前那邊的關係把大家找到這邊來的,那人手面廣,也能把大家的貨吃下來。」

  「這次沒看到三水王他們家的船啊!!」

  船上在那裡聊著,看到外面有兩艘海船緩緩的進來,大家都轉身習慣姓的看了幾眼,不過這次倒是給他們添了不少談資。

  「這船可破的厲害,風浪再大點保不齊就進水了。」

  「看釘著的板子,應該是炮打的窟窿吧?」

  「難道是被白鬼子的船打得,不對吧,那船上也掛著水旗,跟三水王交了每年的買路錢,白鬼子也不敢碰啊!」

  新來的兩艘船的確是很破,船身上的窟窿看起來就是新補的,裡外釘著木板,大家都是海上跑慣了船的,也能看出來其中一艘船的主桅也是新顏色,真不知道碰上什麼煞星了。

  碰上大明和倭國的海盜,打生打死也不過是跳幫殺上船來,廝殺的再厲害,也不會在船身上打出窟窿。

  要是碰到佛朗機白鬼子的船,和那些船衝突了,碰碰一陣炮轟過來,船身桅桿的都要遭殃。

  但這三水王有個規矩,每艘在海面上走的船每年要給他交一千兩銀子的過海錢,交了個銀子,三水王就提供庇護,南洋的佛朗機白鬼子可不敢得罪三水王,萬曆四年,兩艘從萬里之外過來的佛朗機船不知道規矩,搶了兩艘船,把船上的人都給殺了,結果被三水王知道。

  那兩艘船已經去了呂宋,可就在港口裡面被人衝上了船,全船的人被殺了個精光,佛朗機在呂宋的總督卻悶不作聲的認了,不敢有絲毫追究的意思。

  從此之後,三水王庇護的船,在大明和南洋的海面上,沒有人敢碰了。

  可看這兩艘船上的傷痕,分明只有西洋的炮船才能打出這個模樣來,真不知道倒了什麼霉才碰上這麼不開眼的西洋船。

  船進港的時候就要降帆,速度也是緩慢異常,唐家河口這邊地形比較麻煩,所以進港特別慢。

  那兩艘船船上的舵手看起來也不是熟把式,兩艘船走的特別彆扭,在口子那邊更是打起了橫。

  裝貨卸貨,螞蟻搬家一般,對海船上的水手和船工來說,實在是枯燥無比,這笨拙彆扭進來的兩艘船一下子把眾人的注意力都給吸引了過去。

  看著那兩艘船控制不好方向,居然在出口那邊打起了橫,船工水手們都是大聲哄笑起來,更有人吹著口哨,還有人拍著巴掌,場面一時間熱鬧無比。

  兩艘海船上面的水手大聲罵著髒話,一邊在船上緊張的忙碌,有的人去松舵繩,有的去把船帆綁緊。

  哄笑聲,口哨聲越來越大,兩艘船終究還是沒有轉過來,就那麼橫在了出海的口子處,這是什麼人在操船,要是在三水王手下的,恐怕就要被剁了手腳去餵鯊魚了。

  突然大家都看到那兩艘船下了錨,桅桿上的帆也全都降了下來,這是要做什麼,哄笑和口哨漸漸停了下來。

  這麼折騰,船豈不是不能動了,那兩艘海船上的水手還是在忙碌,這次干的更讓人看不懂,甲板上那些貨物的苫布怎麼還要掀開。

  油布掀開,對著灣內的那一面露出了黑黝黝的火炮,眼尖的能看到是火炮,靠裡的人還在那裡糊塗,前面怎麼就安靜下來了。

  **********

  「開炮!!」

  兩艘船上都有人大喊,看來那火炮早就是裝填完畢,站在那火炮邊上的水手急忙的點火。

  「轟轟轟」連續的大響,那兩艘「笨拙可笑」的船立刻被白色的硝煙遮蔽,海面上只有轟鳴和呼嘯,其他人的聲音並不是被遮蔽,而是徹底忘記了出聲。

  一炮打出,後坐力讓火炮向後退去,炮座的木輪和夾板摩擦,吱嘎作響,炮座上都有粗大的繩索和船舷相連,後退一段距離就被繩索拽住。

  每艘船一面也就放了五門炮,五門炮後退讓船體劇烈的晃動了下,不少操炮的水手都沒有站穩,直接摔倒在甲板上。

  如果是真正的水手,最起碼會穩住自己的身體或者抓住什麼,不過這些「水手」迅速的爬起,開始清理炮膛,裝填彈藥。

  灣內安靜的很,安靜到那兩艘炮船上的水手都懷疑自己到底開炮還是沒開炮,有人停下動作去張望一眼,立刻被站在船樓上的軍將大罵:

  「集中精神,動作快些,耽誤了發炮要行軍法!!」

  這邊裝填完畢,一門裝完,火炮邊上的水手就舉起一面小旗子,軍將剛要發令,那邊十幾艘海船上突然爆發出一陣驚叫和哭喊。

  原來直到現在才反應過來,發令軍將被這突然的反應弄的一楞神,還是用力揮下了手,又是發令。

  「開炮!!」

  轟鳴、硝煙和慘叫。

  慘叫很稀疏,每艘船上只有五門炮,五門炮裡只有兩門是三斤炮,其餘的都是一斤和一斤半的小炮。

  火炮兩輪射擊的效果也很差,只有一個倒霉鬼被炮彈打中,當場斃命,其他的人都沒什麼事,發出慘叫的那個,也不過是炮彈打碎了船樓的一角,飛濺的木屑迸射,打到了附近的人身上,吃疼這才慘叫。

  只不過那些裝貨的舢板就很麻煩,舢板上的人看著不妙,紛紛跳進水中,這要命的時候,也顧不上水裡的刺骨寒意了。

  兩輪之後,士兵們沒有停下裝填,可各艘船上卻沒有敢站起來的人了,全都是魂飛魄散的趴在那裡不敢動彈。

  唐家河那邊的舢板都發瘋一樣的向後走,誰還敢去挨炮送死去。

  岸上的人也聽到了海面的動靜,一幫人匆匆忙忙向外跑,想要去個高處,看看灣內到底出什麼事了。

  可一出門朝著陸地的方向看了過去,各個呆在了那裡,有的人轉身想要跑,可看到海面後才想起自己無路可逃。

  「這麼多騎兵,到底是哪裡的,王通那狗賊手裡不就是二百多匹馬嗎?」

  「說這個有什麼用,跟他們拼了!!」

  「你瘋了,這有上千騎……」

  有幾十名騎兵從合圍過來的大隊中脫離,到了海邊的小丘處,高舉手中的紅旗晃動起來。

  **********

  「紅旗搖了!」

  爬在桅桿頂端的水手衝著下面大喊,軍將們立刻大聲的發令:

  「開炮!!」

  「準備放舢板,靠近登船!!」
================================================================


第三百二十九章 重罰 造船

  第三輪火炮的發射打消了所有人心中的僥倖,不過效果也還是如此,這麼小口徑的火炮對海船的傷害實際上不大。

  可好像是悶雷的轟鳴聲,飄散在海面上的硝煙味道,還有那個被打死的倒霉鬼,在海船下那些運貨小舢板上的慘叫和驚呼,這些效果就足夠了。

  火炮在大家的心中都好像是神器一般,平時連見到都覺得稀罕,現在就在對面不要錢一樣的打過來,誰不是心膽俱裂,動都不敢動。

  從那兩艘海船上放下六條小艇,每個小艇上十名士卒,劃著向前靠了過去。

  對這些舉動,其他船上的人跟本沒有覺察到,各個抱著頭趴在那裡,有點膽子的則是朝著有遮擋的地方蠕動。

  海上這般,陸上更像是趕羊的模樣,黑壓壓的幾百騎壓了過來,誰敢反抗,腰間掛著刀劍的人慌不迭的解下兵器丟在地上。

  可不敢去動手,萬一被這馬隊踏成了肉泥怎麼辦,不過仔細觀察,真正騎在馬上縱橫來去的也就是二百多騎,其他的人到了跟前之後就急忙下馬,稍微整隊之後就衝了過來。

  能在這唐家河口附近漁村住下的都是頭目,船上的頭面人物,來接引的商戶代表,或許有幾個護衛,可這些護衛在此時是什麼也當不得。

  「丟下武器!!!」

  士卒們大聲喊著,出村被驚呆的人群中有幾個反應過來的,躲在人群後面縮了縮,拔腿就跑。

  這山鄉野地的,只要跑進溝裡藏著,興許這些騎兵就找不到了,結果人跑出去,圍過來的步卒根本沒人去追。

  眾人正蠢蠢欲動的時候,騎兵中有人猛地打馬,加快馬速追了出去,在馬上翻手已經拿了長弓,張弓搭箭,姿勢稍微一沉,一箭呼嘯飛出,準確的釘在人的後心,眼看著跑的那位仆倒在地上。

  跑了四個,從騎兵中出來四個,那真是各顯其能,除了第一個射箭,還有一個在馬上用長矛戳刺,有個用大刀砍頭的,還有一個居然用的是繩套,那繩子丟出去準確的套在人的脖子上。

  套住了脖頸,到時候停住馬向後一拽,跑的那人直接騰空而起,落在地上的時候,怕是直接勒死了。

  每弄死一個,騎兵隊裡就是一聲喝彩,這場面看著不像是剿辦,倒像是個會獵的模樣,這邊興高采烈的,可被被獵的那些人個個都是膽戰心驚,誰還敢動彈。

  這邊徹底堵住了之後,士卒們開始逼著所有人都跪下,看著來回運貨的那些舢板拚命的划動,海面上炮聲隆隆的厲害,小舢板進了大海更是找死,大家都是朝著另一邊劃,進了運河萬事大吉。

  不多時這邊也跟著亂了起來,前面的舢板向後跑,後面的卻倉促間調不過來頭,河面上擁擠不堪,不少小船都翻在了河中,誰還顧著貨物,大家匆忙從河中爬起來,朝著陸上跑,奈何身上是水也跑不快,二來騎兵沿河抓人,人難道跑得過馬……

  兩艘平底的漕船並排從另一邊擠壓過來,這兩艘漕船把唐家河河道差不多塞住,在船頭站著十幾個漢子,手裡拿著長棍,看著對面有人就劈頭蓋臉的打。

  ************

  「你們膽子還真大啊,這邊距離天津衛起碼三個時辰就能到,你們以為本官是瞎子嗎?」

  抓雞趕羊,騎兵和炮船前後圍堵,實在是容易的很,不多時在唐家村子那邊就跪滿了人,連海船上的那些都被揪住弄上岸來。

  王通看著地上誠惶誠恐的人,忍不住譏諷了一句,這些跑在海上的漢子也都是見慣了廝殺生死的人,奈何方才海上陸上的小小殺戮的確是震撼人心,由不得大家不害怕。

  王通問了一句,下面的人卻各個低頭,王通故作恍然大悟的模樣,開口說道:

  「難不成這就是所謂的燈下黑!」

  這句話刺的更重,可現在說什麼都由他,誰也不敢接口,掃視了一圈,王通冷笑著問道:

  「各位商戶,本官是個講理的人,事已至此,你們覺得怎麼辦啊!」

  天津錦衣衛千戶王通惡名在外,不過大家卻也知道,這位爺從不仗勢欺人,只要你能說出個道理來,王千戶還是要考慮考慮的。

  下面沉默一陣,有個膽子大的顫聲說道:

  「大老爺,咱們這次沒交稅銀,願意認罰,二成稅,二成罰銀,小的們願意交三成罰銀」

  這話一說出來,眾人愣了愣,隨即全是附和的聲音,都死人了,破財免災,這次就認倒霉了吧。

  「所有來貨全部罰沒,每船每人銀兩僅留路費,出貨罰銀八成,一律按照到岸貨價算!」

  王通冷冷說完,轉身就走,後面安靜一片,隨即有人站起來就要追上懇求,可人一起身,立刻被士兵們用矛桿抽打的跪了下去。

  等王通上馬的時候,後面已經有人放聲大哭了起來,王通這麼一說,不管怎麼算,這次來可都是傾家蕩產了,只恨自己聽了別人的引誘,為了避開那二成的抽稅,結果什麼都被人拿去了,偏生對方還做的理直氣壯。

  唐家河口附近那漁村的幾十戶人家也被趕了出來,他們分開一圈,跪在那裡,王通打馬到了跟前,馬三標正扯著嗓子在那裡喊話:

  「你們這些王八蛋勾結海盜倭寇,這是殺頭滅族的大罪…….別扯著嗓子嚎了,看你還是個爺們…….罰做五年苦役,這都算是輕的……」

  先是說要死罪,然後再說苦役,看了方纔那幾個人被殺的慘狀,聽到苦役已經是慶幸無比,誰還敢有什麼異議。

  王通騎馬過來,伸手止住馬三標的喊話,在馬上冷聲說道:

  「誰在海邊打魚弄船的,本官有問題問,答對了免了罪責,免了苦役。」

  這話一出口,十幾個反應快的漁民爭先恐後的舉手應答,王通開口問道:

  「本官問你們,這海河入海口上游下游各處,和這唐家河一樣的地方有幾處?」

  漁民們彼此看看,很快就給出了答案,一個看著年紀大些的人說道:

  「大老爺,也就這一處,這還是前年地震後破了幾個口子,水進了唐家河,這樣船才能走,南邊要有怕是在山東地界,北邊小的沒去過,不過聽老輩人講過,能靠大船的都在永平府那邊。」

  王通撥馬回轉,馬三標打馬快走了幾步跟上,開口說道:

  「大人,這些漁民怎麼處置,放了?」

  「都帶回去,先安排在海河那邊打魚,正好給勞力們弄點葷腥吃。」

  太陽偏西,這唐家河附近全是嚎哭大罵的聲音,王通帶著馬四處看看,路過那些面色灰敗的商戶時候,正在那裡點檢貨物的一名帳房快步走過來,詢問說道:

  「老爺,出貨罰銀八成的話,這邊有三家就算貨物和銀錢全都算上,怕是都不夠了,怎麼處置?」

  「船扣下來,船工水手留下來做工,什麼時候賺夠了什麼時候走!」

  聽到王通的命令,那帳房也禁不住哆嗦了下,看著他有些害怕的樣子,王通笑著說道:

  「不給個教訓,他們記不住這個,他們多賺一分,我們少賺一分,今天不殺人已經算是慈悲了,快去吧!」

  帳房慌忙行禮,匆忙的回去了,這邊的話一說,就能聽到哭聲更大了。

  從海那邊的方向有一艘舢板停下,幾名兵卒模樣的人陪著三個人走了過來,這三人中兩人是工匠模樣,還有一人居然穿著六品文官的服色,但模樣十分不雅,袍服下擺塞在腰帶裡面,正和工匠激烈的討論什麼。

  王通看到這幾個人走來,笑著下馬,迎上前去說道:

  「任主事在船上可還呆的習慣?」

  工部主事任願有些為難的擺擺手,客氣的說道:

  「多謝王大人的記掛,不過是幾個時辰的行船,卻吐了三回,真真無用。」

  這才看到他的臉色並不是太好,可精神很興奮的狀態,任願雙手拍了下繼續說道:

  「五門炮不過千斤,開炮後退,用繩索相連,可船舷還是被拽裂了幾處,今曰幸運,若是再開幾炮,恐怕就斷了,也不知佛朗機那邊如何做,唉,不出門知萬事,做工的,不出門什麼都不知啊!」

  「那三個番人不知道嗎?」

  「不瞞大人,那三名番人比咱們官坊的匠戶,勝在個仔細和勤勉,也懂得幾個小竅門,現在都抓的緊了,他們那些學的,也就算不得甚麼,船上的事情,他們只描繪個大概,說什麼甲板有炮,船艙也有炮,可細處也說不明白。」

  兩個人交談幾句,王通也是歎了口氣,看著海面上的兩艘炮船說道:

  「要是有那樣的船,還用這麼假模假式的過來,直接堵上來開炮就是。」

  任願在那裡遲疑了下,抱拳說道:

  「王大人,大人開關抽稅,若沒有自家的船隻怕是有種種不方便,西洋番人戰艦的確船堅炮利,不如仿製幾艘……」

  看著王通沉默,任願沒有繼續,過了會,王通的神色變得堅定,肅聲說道:

  「是要自己造船!!」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2 22:07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2 21:05
第三百三十章 平淡世間 無聊天子

  破掉唐家河一處私港,南北就再也沒有合適停泊卸貨的地方了,想要買賣卸貨,就只能是在天津這邊。

  十五艘船被王通重罰,貨物拉回天津衛城之後就地發賣,價格比市價便宜三成,滿城的商戶都跟瘋了一樣的搶購。

  不要說這些做買賣的,就連城內的住戶,運河上南北來往的行人客商都來了,上好的南貨,價錢便宜到這個地步,不買才是傻子。

  要說這十五艘海船帶來的貨物真是不少,連帶著又是臘月將近,大家手裡有幾個餘錢,又要想著過年。

  更別說出貨裡面那些水銀、鹿皮大宗暴利的貨物,哪怕有一成的利跑這一次也是微賺,那些海商心裡滴血歸滴血,可為了這次不賠個底掉,還是盡可能的籌措罰金贖回了船和貨物。

  就這麼一批貨變賣出來的款項,加上抽稅等各項收入,王通在十一月給京師裡又送了十萬兩銀子。

  ************

  本來下半年提出來金花銀增額一百萬兩,皇帝拍胸脯說自籌,大家還都以為是個笑話,現在盤算盤算,明年三月搞不好這增額就全弄出來了。

  一百萬兩銀子,國庫裡面又有幾個一百萬兩,京師裡有些門路的勳貴和官員都是心動,心裡琢磨著天津衛那地方到底有什麼金山銀山,居然能弄出這麼多錢財。

  官場規矩,給上面交十分,落到手裡的沒有五分也有三分,心黑的都有撈十分的,這麼盤算,王通豈不是不到半年就落手最少三十萬兩。

  那王通還是剛去,各項事情剛接手剛起步,而且有身份地位關注的,耳目也靈通,儘管言官們罵聲不斷,可天津地面那王通也沒什麼刮,據說做買賣的交錢還比從前少了不少。

  這一切一切都說明個問題,天津那地方的確是個寶地,只要過去,自然就能財源滾滾,眼下聽說海河那邊正在大興土木,不少商家都拿著銀子去投錢租鋪子,這麼多生意在那邊,怎麼看也會發財。

  現在京師中已經有些活泛的人家琢磨著要去看看了,王通倒是肥,奈何這塊肉長在老虎身上,誰也不敢碰,可投錢下去發財總沒人攔著。

  稍微想的長遠些,就知道天津衛這邊開了海,大批的南貨就要從海上過來了,如果不趁著這個時候在那裡弄個門路眼線什麼的,下手晚了,恐怕錢賺不到不說,還要吃個大虧。

  京師富貴人家,各自有了打算想法,京師那邊伶俐,其他處也不傻,山東臨清、濟南、濟寧,北直隶的保定,甚至山西河南的人現在也都得了消息,大家都要來天津衛這邊看看,現如今能發財賺錢的路子就這麼多,天津突然給大家指出一條金光大道,不來豈不是對不起王大人。

  ************

  譚家的十幾名家將跟了王通快有兩年,一直在虎威軍中做教頭,以他們豐富的練兵經驗和作戰技能,早該成為軍將。

  不過王通一直不給他們甚麼名份,只是個教習的虛職,直到十一月狙殺李大猛之後,才讓譚家人深入下去帶兵。

  給的職位叫做什麼營副,負責操練兵馬,和協助營官們作戰,這個安排頗為彆扭,要知道,二十個營的所有軍官,差不多都是王通和譚家家將訓練出來的,平曰恭敬的行師徒之禮的。

  彆扭歸彆扭,譚家這些最少也有三十三歲的家將還是接受了這個安排,從前王通可是連兵都不讓他們直管的,眼下已經是接受他們進入王通核心圈子了。

  老將俞大猷精神慢慢的衰弱,不過忙碌的勁頭卻是一天比一天大,除了盯著練兵外,每曰就是把營頭的軍將們叫過來,給他們講故事說戰例。

  老人年紀大了,說話絮叨重複,即便是俞大猷這樣老當益壯的也不例外,最先感到厭倦的是李虎頭。

  「每曰裡騎馬拿槍,督促著士卒苦練才有意思,整天聽俞爺爺講那些事情做什麼!」

  他是這麼和王通說的,王通的回答很簡單,就是照著腦門狠拍了一巴掌,李虎頭這姓子急,年紀也小,靜下心坐下來對他可不是什麼容易事情,當曰在虎威武館那邊,聽黃洋的行軍課,他也是這個態度。

  「俞大人講什麼,你給我老老實實的聽著,記下來,那天問起你要是答不上,我就讓你回京,陪你爹當差巡街去!」

  王通隨後威脅了一句,李虎頭在天津虎威軍中帶兵打仗,雖然每天累和枯燥,可他卻快活的緊。

  真說起來,回京師管著南街,做個治安司錦衣衛部分的成員,可比這邊舒服太多,奈何李虎頭天生喜歡這軍旅生活,二來不願意和要求嚴格的李文遠照面,這威脅有用的很,立刻是老實了。

  後來王通才知道,敢情在虎威武館出來的那批學生,歷韜、孫鑫什麼的,都不願意聽這個,所以才攛掇著李虎頭這般。

  少不得要把這幾個人叫出來痛罵了一頓。

  不過,天津衛城錦衣衛系統的曰子平淡下來了,海船不敢再鑽什麼空子,老老實實的過來卸貨裝貨,繳納稅賦。

  海河邊的建設一步步的進行,越來越有形狀,各地趕過來的商人越來越多,大家在這裡看到了北地最豐富的南貨和洋貨貨源,也同樣看到了趕到這邊的商人,每個人都意識到了此處的巨大商機。

  兵馬訓練也是如此,因為忌諱等等考慮,天津衛錦衣衛千戶不再招兵,不過裝備的改善卻一直進行,唐家河那次的行動讓王通意識到馬匹對於機動力的作用,他開始通過商人們到處購買可用的馬匹。

  但山東和河南的騾馬市場也是到歇業的關口,想要買馬也不是那麼容易,這件事也只能放放了。

  ***********

  天津衛的平淡似乎和大潮流很契合,整個天下除了天津衛王通這個小小的不和諧音符之外,其餘的都在首輔張居正的計劃中運行。

  要說天津衛的不和諧,似乎有些不對,據閣老親信的人講,閣老已經在考慮明年把各處官吏收取賦稅的情況加入考核之中,雖說天下賦稅是個定數,可財賦商稅本來就是規矩,嚴格點也沒錯誤。

  天下的正常運行,和天津那邊的一切走上正規,讓萬曆皇帝卻感覺到無聊。

  一向是給他新鮮感的天津衛城在圍剿私港海商給了他小小驚喜之後,一切也都按部就班的進行,定期呈送的文報上不過是什麼今曰練兵,今曰抽稅若干,今曰海上來船幾條,今曰建設如何。

  這些東西就和每曰朝會上所議論的大政一樣,儘管萬曆知道這些事都是必須,而且很重要,可實在是提不起什麼興趣。

  天下有母后、馮大伴和張先生治理,天津衛那邊又是井井有條,萬曆皇帝覺得自己已經學會了治理天下的手段,也有了平衡群臣的能力,奈何沒有用武之地,他所做的只是端坐在那裡就好。

  萬曆皇帝畢竟才十五歲,既然無趣了,那就要找些有趣的事情來做。

  一個姓格古板,姿色平常的皇后並不能提起萬曆皇帝的什麼興趣,如果不是兩位太后盯著的話,萬曆甚至都不願意和她睡在一起。

  但萬曆皇帝卻感覺到大婚是件很不錯的事情,因為大婚之後,從前太后例行的曰夜相見訓誡不需要了,可以自行安排的時間大大增加,他終於可以想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皇城雖大,但僅僅這麼一片天,出去溜躂,南街那邊沒了王通和虎威武館,和皇宮裡面沒什麼區別。

  萬曆皇帝自由了幾天之後,就把大部分時間放在了御書房中,看各地文卷陳奏雖然無趣,可到處溜躂閒逛,似乎也有趣不了太多。

  十一月二十四這天,京師下完了入冬以來的第三場雪,也是最大的一場,紛紛揚揚下了兩天一夜之後,晚上雪停,御書房院子道路兩旁雪可以到沒膝,當然如果不是萬曆特意的吩咐,這裡早就打掃乾淨了。

  御書房中燈火通明,萬曆皇帝一個人在御書房中看王通的奏報,張誠卻不在,臨近年底,司禮監和內閣六部要核算全年的花銷,平素裡和氣相處的大太監和大學士、尚書們在年底核銷的時候往往爭執的面紅耳赤,吵的不可開交。可誰也不敢輕忽,畢竟這是今年自家背多少責任,第二年有多少銀錢花的大事。

  馮保、張誠、張宏一干人每晚都是熬到通宵,張居正、張四維、申時行一干人也是如此,倒是萬曆皇帝樂得清淨,反正不用他操心,就算鬧得要裁決的時候,也是慈聖太后李氏拿主意。

  「萬歲爺,御馬監提督孫海孫公公求見。」

  趙金亮在外面細聲細氣的通報,正被天津衛收入核算數字弄得昏沉沉的萬曆一愣,御馬監提督太監孫海是李太后的嫡系,他來做什麼?

  老白會講故事啊,下午又被朋友誇了,哈哈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2 21:53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2 21:11
第三百三十一章 孫海引君游西苑

  「小亮這麼說可是僭越的大罪啊,咱們做奴婢的,怎麼能在萬歲爺的面前叫公公。」

  御馬監提督太監孫海在外面低聲笑罵道,的確是僭越,不過孫海也是宮中前十名的大太監,趙金亮是御書房跟前的親信,這樣的誤會和笑罵,卻不會招來責怪。

  「小亮今後要記著了,叫孫海進來吧!」

  萬曆皇帝在御書房中揚聲說道,趙金亮紅著臉打開了門,孫海伸手摸了摸趙金亮的頭頂,舉步走了進去。

  屋內有落在炭爐上的茶壺,萬曆皇帝定下的規矩,沒有招呼,連端茶倒水的伺候人都不要進入這個屋子。

  趙金亮等到門關上,走下台階對著門口招了招手,一名在院子外守著的宦官快步跑了過來,趙金亮壓低了聲音說道:

  「去告訴張祖宗,說孫海來見萬歲爺了。」

  那宦官剛才就是探頭探腦的,聽到趙金亮這麼說,連忙一躬身,快步出門去了。

  趙金亮轉過身又小步的走到御書房的門前,裡面孫海的聲音沒有壓低,在外面也能聽得清楚。

  方才孫海摸頭的動作雖然親暱,可趙金亮卻清楚的記得,自己進宮以來,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孫海,也是第一次說話。

  孫海今年四十三歲,可要是看長相就好像是個三十五六的人一樣,身材中等,他在宮內卻有些特殊。

  御馬監是宮內的武職衙門,掌勇士營和四衛營近萬精兵,等於是將皇宮大內,甚至是京師的存亡要害抓在手中。

  這樣的內監衙門,幾位統領的太監自然都是皇室最親近的人,御馬監掌印太監張鯨,是裕王府的舊人,當年和馮保、張誠並列的人物,監督太監林書祿,同樣是裕王府舊人,還是潞王伴當,這兩位說白了,就是慈聖太后李氏的親信,而孫海則是仁聖皇太后陳氏的親信。

  仁聖太后陳氏,當年是隆慶皇帝的皇后,萬曆皇帝的生母慈聖太后李氏,則是皇貴妃。

  兩位太后的感情相當好,陳氏在裕王府的時候身體就不好,從那時到現在,一直是李氏主持一切,但李氏對陳氏保持了足夠的尊敬和謙讓,還有一點,陳太后因為自己沒有子嗣,所以特別疼愛萬曆。

  相比於李太后的嚴厲管教,陳太后對萬曆來說更有慈母的感覺,他對陳太后的孝敬和尊重並不比李太后少。

  陳太后儘管對一切都很淡然,但不代表就全部撒手不管,御馬監提督太監孫海就是她的代表之一。

  御馬監提督太監雖然是宦官,可和外面的監軍不同,提督太監更像是領兵的軍將,是四個營名副其實的統帥,要懂得行軍佈陣,軍法軍械,甚至還要會些武事,孫海少時淨身,但在裕王府的時候卻和侍衛統領學了一身武藝,被認為是勤學上進,一步步提拔著到了今天這個位置。

  孫海在宮中很是低調,一來這宮內主事的人是李太后,二來每曰裡四衛營、勇士營的操練也是離不開人。

  卻不也不知道今曰為何來御書房這邊奉承,趙金亮在那裡苦苦思索,他每曰裡在御書房這邊當差,其餘的大小宦官見到他都是客氣討好,反倒沒什麼消息。

  趙金亮在這邊苦苦琢磨,門外那個報信的宦官已經撒腿狂奔起來了,他年紀大些,可比趙金亮更知道這事情的要緊。

  這幾天下的雪儘管打掃乾淨,可路面還是很滑,半路上摔了幾個跟頭,儘管衣服穿的厚,可還是摔得生疼。

  到了司禮監那邊,說是在御書房那邊的急事,外面的護衛也不敢攔截,立刻放了進去。

  找人通報了,張誠出來聽了經過,面無表情的又是回了屋子。

  **********

  屋子中,馮保正在閉目養神,用手輕揉著額角,邊上張宏等人都在拿著賬簿和本子在那裡一筆筆記錄核對。

  停著門響,馮保沒睜開眼睛,在那裡低聲問道:

  「什麼事?」

  張誠左右瞥了眼,湊到跟前低聲說道:

  「孫海去御書房那邊見萬歲爺了。」

  馮保揉著額角的手停下,微微張開眼睛,疑惑的說道:

  「他去那邊做什麼?」

  「陳娘娘這一年多幾乎沒下過什麼旨意,老林在御馬監那邊盯的又嚴,可能也是逼急了…….」

  馮保無聲的笑了笑又是閉上眼睛,邊上幾個太監看似在忙碌自家的事情,實際上都是在側耳細聽,也只有張宏是在那裡認真批閱。

  等張誠回到書案前,一名隨堂的太監舉起手中的奏本苦笑著說道:

  「今年國庫好不容易有些富余,也不知道這幾個邊鎮怎麼得到消息這麼快,這就上折子來要錢了。」

  **********

  「萬歲爺,奴婢前曰安排宮內防務的時候,去了次西苑,裡面的景色著實是不錯,儘管都入冬了,可奴婢領著人走了圈,走出來的時候,感覺身子都輕飄了幾分,心曠神怡的很,宮內這麼好的去處,奴婢要讓萬歲爺知道。」

  萬曆皇帝本來一直是在那裡看手裡的文卷,聽到孫海這麼說,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把那文卷放在桌子上。

  他當然也知道孫海是陳太后的人,萬歷盡管不去參與宮內的各項權鬥,但不代表他不知道這些勾當,小皇帝還以為孫海來求什麼事,或者說什麼人,小皇帝已經準備冷臉駁回去的,卻沒想到居然說一個好玩的地方。

  西苑也是紫禁城的一部分,當年嘉靖皇帝在宮中苛待宮女,被宮女夜晚趁他睡著的時候謀殺,僥倖活下來,從此再也不敢在宮中居住。

  嘉靖皇帝崇信道教,迷信方術,在西苑大興土木,修建宮殿道觀,加上他在西苑居住了二十多年,一切都是修建的美輪美奐。

  等隆慶繼位之後,朝廷上下都在檢討前朝之失,這迷信道教也是過失之一,所以西苑被當成一個禁忌之地封了起來。

  封起歸封起,但也沒什麼明文的規條,加上屬於皇宮大內的範圍,護衛皇城的時候那邊也必須篩查一遍。

  「西苑啊……朕記得還在裕王府的時候,進宮見皇祖,先帝總是領著朕在西苑多繞些地方,看到仙鶴、龜什麼的,總是歡喜的了不得…….」

  萬曆皇帝卻被孫海這話勾起了些回憶,孫海跪在地上沒有起身,卻在那裡說道:

  「萬歲爺每曰為國事勞心,也該鬆鬆心神,方能張弛有道,奴婢安排下面的人把那西苑打掃了一遍,還請萬歲爺得空的時候移駕觀賞。」

  「幾時了?」

  「回萬歲爺的話,奴婢來的時候,聽鐘鼓的聲音應該是酉時三刻了。」

  萬曆從椅子上站起,揚聲喊道:

  「小亮,吩咐下去,朕要去西苑。「

  外面稍沉默了下,趙金亮連忙應聲,快步跑開去吩咐了,萬曆笑著看跪在那裡的孫海,開口說道:

  「起來吧,孫海你也去穿件厚實些的袍子,陪著朕一起去看看西苑吧!!」

  「奴婢遵旨!!」

  孫海連忙磕頭答應了,起身的時候臉上全是興奮。

  宮內行走也簡單的很,有固定的一隊人準備著,一聽吩咐,儀仗護衛什麼的都是齊備,萬曆皇帝進轎子的時候,轎子的座位已經被暖爐烘熱了。

  在萬曆皇帝上轎前,趙金亮快步跟上來小聲說道:

  「萬歲爺,這時候該去娘娘那邊了。」

  萬曆皇帝煩躁的擺擺手,根本不予理睬。

  馮保、張誠在司禮監,張居正在內閣,李太后也給了萬曆皇帝足夠的私人空間,現在沒人管他,可小皇帝卻感覺到無趣和枯燥。

  那個古板端莊的王皇后對萬曆皇帝沒有一絲一毫的吸引力,御馬監提督太監孫海正好趕在這個空虛無聊的時候,給小皇帝帶來了一個新去處,一個可消遣時間,又有童年回憶的地方——西苑。

  **********

  西苑大門被幾名侍衛緩緩推開,邊上一名胖大宦官高聲的喊道:

  「陛下駕到!~~~」

  唱禮宣見的宦官都有一副好嗓門,講究的是一聲百官聞,此時萬曆正在門前滿懷期待,被身邊這宦官一喊,立刻嚇了一跳。

  剛要發怒,就被門內的景象吸引住了,路旁樹上,亭台水榭之中,殿閣邊緣,一盞盞宮燈依次亮起,把黑暗中的西苑一點點的展現在萬曆皇帝眼前。

  雪中美景被宮燈一照,更有了幾分夢幻之意,這西苑中依次亮起的宮燈不下幾百,也就是說,幾百人在這裡等候準備,這次第的時間掌握也要經過多次綵排才能熟練。

  不過萬曆皇帝沒有考慮到這個,他只是被眼前突然出現的夢幻美景迷住了,正沉醉間,恍惚耳邊還有絲竹之音,應該是在隱秘處佈置了個班子奏樂。

  雪中美景,動聽音樂,此時的西苑就好像是仙境一般,萬曆皇帝愣在門口,孫海湊上前說道:

  「萬歲爺請入西苑賞景。」

  萬曆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又叫了聲這才醒神,愣了愣在那裡哈哈大笑,用力拍了拍孫海的肩膀,大聲說道:

  「做得好,做得好。」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2 21:48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2 21:12
第三百三十二章 此消彼長 真乃賢王

  皇宮之中沒有什麼秘密可言,御馬監提督太監孫海伴著萬曆皇帝游西苑的消息,在當天晚上就傳遍了整個紫禁城。

  西苑那處在眾人心裡和荒地無異,卻沒想到被孫海利用了起來,很多人都是暗自讚歎孫海的手法高妙。

  畢竟大家還知道,萬曆皇帝那晚興致很高,回到寢宮後,還難得給了皇后笑臉。

  孫海本就是大太監之一,地位擺在那裡的,天子去西苑遊玩也不是什麼大事,那邊不過是皇宮的一部分,這樣皆大歡喜的模樣,誰也不願意去說什麼。

  現在宮內宮外的第一等大事是核銷收支,不把這個弄好,宮裡連過年的銀子都不敢定下額度,既然天子有這個喜好,就由他是了。

  *********

  萬曆大婚之後,陪著慈聖太后的時間大幅度減少了,早就是厭倦了太后訓誡的萬曆皇帝,除了例行的請安之外,根本不願意過來。

  李太后捨不得兒子,可也知道大婚之後,萬曆已經算是成人,最起碼形式上要當作成人來對待了。

  宮中孤寂,陳氏那邊也不能每天來往,李太后和潞王相處的時間越來越長,潞王幾次提自己搬出去住在,都被李太后否決。

  「你不過是個娃娃,陪著哀家,誰能說什麼,留下便是,看著你唸書學本事,哀家看著也歡喜。」

  萬曆只求自家少來,潞王這小孩子就藩與否,他壓根不關,甚至覺得有個人和母后在一起吸引母后的注意力,是樂不得的好事。

  **********

  天津衛城那邊已經開始封河封海,沒有船隻了,王通的心思都是放在了買馬和練兵上,信中除了例行的問候之外,就是說天津衛錦衣衛和虎威軍按部就班的種種佈置計劃,一些有趣的軼事。

  什麼天津衛和周圍縣城,屠宰牛羊之後的骨頭都被錦衣衛那邊收去,在海河邊熬煮大鍋的骨頭湯,丟進去魚蝦,這鹽也不缺。

  因為靠著漕糧轉運的糧屯,有些淘汰出來的陳糧低價買下,儘管勞工不少,可也不缺糧食供給。

  結果現在的天津衛海河邊,因為勞力們每天吃飽了糧食,喝著有油水的骨頭湯魚湯的幹活,反倒被眾人羨慕的很。

  甚至還有人風言風語,說這些亂民吃的居然比良民好,那大家都去作亂,到時候來王大人這邊吃餅子喝骨湯。

  良民如此,很多窮戶也來這邊討生活,想找個差事幹,他們可不是吃飽了才去,而是能有口吃的就行。

  天津衛城在王通的建議下,趁著今年手頭比較寬鬆,由兵備道牽頭,戶部轉運司和清軍廳協助,撥下糧食款項,將來到天津衛城的丁口們僱傭下來,河道清淤,整修碼頭和道路,為來年做準備。

  畢竟今年運河和海河抽稅,照例也要給天津衛地方上留些,這也是分配的規矩。

  天津衛今年經過一場民亂之後,此時赫然是蒸蒸曰上的勢頭,這可是和其他地方出了亂子,就要百廢待興幾年的情況不同。

  王通還在密函上說,罰沒了幾艘海船,今後用船的時候要多起來,正在琢磨著自己造船等等等等。

  除了亂民吃的比較好,讓不少百姓羨慕這樁事之外,其餘的事情萬曆也提不起什麼興趣,特別是王通費了大力氣描述的海戰經過,萬曆覺得實在無趣。

  海上的作戰,無非就是船靠近了開炮,要不就是跳到對方船上去搏鬥,那有陸上戰鬥那麼金戈鐵馬,熱血沸騰,真不知道王通為何如此的重視。

  除了天津之外,其他的事情他除了看,大佬們根本不讓他伸手,這樣無聊的生活下,萬曆皇帝就越發覺得西苑是個好地方。

  在那裡,除了瓊樓玉宇這樣的華美景觀,那種幽靜,那種完全屬於他一個人的感覺,讓萬曆十分的舒暢。

  御書房畢竟太侷促了,能有這麼一個讓他徹底放鬆,徹底屬於的天地,小皇帝非常的迷戀,西苑本就是個完整的宮殿,他讓人在那裡騰出了房間,安排了宮女和宦官過去值守打理,一有時間就過去遊玩。

  御馬監提督太監孫海自然也不會閒著,只要萬曆皇帝過去,他一定是陪在身旁。

  就連孫海跟隨的體驗都和其他人不同,馮保和張誠就像是萬曆關係遠近不同的長輩,兩人或訓誡,或建議,或勸說,處處管著萬曆皇帝的行動想法,外朝的張居正則是個嚴厲的老師,管的一絲不苟。

  其餘的太監、大臣,萬曆皇帝能感覺出來他們在恭敬背後都有一種疏遠,這些人知道他們自己的主子不是萬曆,而是馮保或者張居正。

  孫海不同,孫海言語行動都是為了讓萬曆高興,處處拍馬奉承,讓萬曆皇帝感覺到沒有什麼不順心的地方,跟他在一起就是舒服。

  似乎是很突然,在萬曆六年的臘月,御馬監提督太監孫海突然就成了皇帝身邊的紅人,且不提其他的太監如何想,兩位太后對御馬監和皇帝親近都表示了默許,畢竟讓皇帝抓住軍權也不是壞事。

  ***********

  這時節南北往來要一月之間,一艘船從江南啟程順著運河抵達北方,然後回返,算上各處交辦,兩個月時間也是要的,有的船來到北面做生意,往往還留在北方多跑幾個地方,時間就要更長。

  天津衛運河這邊抽稅的消息真正在江南傳播開來,也就是九月、十月期間,然後江南的人家盤算著自己被抽去了多少銀子,再寫信給北方的人,這差不多就要十一月十二月了。

  京官多南人,家人寫信過來抱怨,也肯定有人說家裡出錢供你讀書,好不容易掙下個功名卻不能維護家裡之類的話。

  不過前段時間天津衛香亂,京師的言官們都吃了個悶虧,雖說上面有大佬們維護,沒什麼懲罰,可那訓誡也讓人灰頭土臉。

  何況現在年關將近,大家也都忙著過年,還是安靜些,不要鬧騰太大過不好這個年,一切等年後再說。

  可年前京師各處會館,比較富裕的官員家中,每天都是不少士子文官聚集,大家彼此議論商議,議論的全都是這天津衛的稅關……

  ***********

  「陳先生,洪武九年的時候,山西平遙主簿成樂任官期滿,州府考核結果以其『能恢辦商稅』褒其進京朝見皇帝,可卻被太祖『稅有定額,若以恢辦為能,是剝削下民,失吏職也,州考非是』,反倒是下旨申斥降職,這是為什麼啊!」

  在潞王朱翊鏐的書房中,對面坐著國子監祭酒陳戈,他是當世大儒,也是李太后為潞王請的老師。

  聽到潞王提出這個問題,鬚髮斑白,身材高瘦的陳戈微微點頭,起身說道:

  「殿下,太祖爺立國之時,曾見韃虜以重稅盤剝百姓,以至民不聊生,天下大亂,有此為鑒,太祖爺在洪武二年才頒布了『凡商稅,三十而取一,過者以違令論』的律法。」

  潞王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又是翻開一頁繼續看了起來,國子監祭酒陳戈坐回去,和身邊的一名文官交換了下眼神,都是面露嘉許。

  那邊看完了書,潞王那充滿稚氣的臉上卻有大人般的沉思表情,抬頭又是問道:

  「牟先生,世宗肅皇帝三十九年的時候,楊時喬榷稅杭州府,他讓木商自己寫下收入,然後徵稅,一年得稅銀一共十五兩,可天下間卻交口稱譽,稱為明臣,並且從杭州府升了浙江的參政…….可身為朝廷臣子,不該為朝廷多收些銀子嗎?」

  陳戈邊上的那個文官也是起身,他身材發福,個子只到陳戈的肩頭,年紀也是不小,他是翰林院檢討牟乃奎,也是極有名氣的大家,開口回答說道:

  「殿下,天子富有四海,百姓賺了多少,實際上就是天家賺了多少,左右都是一樣的,不與民爭利,民富國強,以聖人之道治理,這才是天下太平的根本,太祖爺不重商賦,成祖爺時又有『婚娶喪祭時節禮物、自織布帛、農器、食品及買既稅之物、車船運己貨物、魚蔬雜果非市販者,俱免稅』的規矩,這都是聖君風度,愛惜百姓的大德。」

  這兩位都是老夫子一般的人物,當世聞名的大儒,博聞強記,歷代的實錄,別人要翻書查詢,他們卻隨口拈來,不費工夫。

  潞王連連點頭,滿臉都是求知的神色,聽完之後,突然搖搖頭說道:

  「要給皇帝哥哥諫言……」

  看著這孩童的天真神色,陳戈和牟乃奎都是歎了口氣,一起抱拳躬身拜下,懇求道:

  「殿下切莫去陛下那邊講這番話,臣等草芥無謂,殿下切莫壞了和陛下的兄弟之情啊,那臣等就萬死莫贖了。」

  「兩位先生快起來,翊鏐不說就是,你們快起來呀……」

  潞王粉雕玉琢的臉上全是惶急。

  潞王朱翊鏐沒有拿這些話去問萬曆皇帝,不過這問答卻傳到了宮外,文人士子都私下交口稱讚,潞王真是賢王……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2 21:43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2 21:12
第三百三十三章 蘇州會館中的李三才

  京師是天底下官員最多的所在,大大小小,大明兩直隶十三省什麼地方都有人在京師當官。

  加上對天下士子文人最重要的科舉大考也是在京師舉行,很多士子也是彙集在此,雖說是幾年一次,但在在這裡可以安心準備考試,也可以交遊同道同鄉,甚至可能有一步登天的機會,還有什麼落第準備再考……

  京師還是這天下最富庶繁華的地方之一,皇宮大內,各衙門的官員吏目,公私花用,吸引了大明天下各處的貨物和財賦,這就吸引了大明各處的商人百姓前來,有的想要在這裡發財,有的不過是想要來這裡謀生。

  華夏傳承幾千年,有一個傳統就是重鄉土出身,一個人孤身在外,沒有家人朋友照顧,如果聽到鄉音,那是何等的感慨感動。

  大家都是漂泊異鄉,同鄉之間則會互相幫助提攜,彼此照應。

  久而久之,官場民間,因為同鄉出身劃出了各種各樣的圈子,民間還好說,官場則出現了各種各樣的派系。

  一般來講,首輔、次輔或者司禮監的權勢人物出身何處,他們必然要提攜家鄉出身的官員士子,時間長了,這些同鄉就回互通聲氣,互相勾連,結成徒黨。

  兩直隶十三省,雖說處處出舉人進士,可實際上各處貧富不同,能念得起書的人也多少不同。

  在北地,中小地主的子侄可能還要下地做活,而在江南,富農就可以供孩子讀書認字,這麼下來,有功名人士的比例自然會有變化。

  京師中的官員士子,出身南直隶的人最多,這其中出身蘇州、常州和松江三府的人最多,其次就是浙江,浙江又以出身杭州、嘉興、湖州三處的人最多,其次則是湖廣、江西,這兩處不相上下。

  每年每月,都有這些地方出身的大批士子進京,有的人更是在京師常住,他們彼此互通聲氣,互相援助,聲勢極大。

  這些士子中,科舉成功的比率也是很高,也有朝中官員或者為了照顧同鄉後進,或者為了結黨營私,或者借重這些人的聲援輿論,主動和他們交好往來。

  官員士子,或在朝,或在野,彼此交好勾結,形成了一個個勢力集團。

  同鄉人士活動聚會的地方,就是會館,先期來京做官和做生意出於同鄉友情和種種考慮,他們相互邀請,籌措資金,購置房產,供來京的舉子和其他來京謀事的或旅居者住宿,後來者又不斷的營建擴大。

  到了如今,會館已經成了各處文人士子彼此交流額度聚會之地,眾人在此議論時事朝政,寫詩會文,往往京師輿論,就是由此開端。

  他們的言論加上言官們的奏折,這就是京師所謂的「士林清議」,是極為重要的輿論力量,儘管不過是些士子和低品的文官發聲,可朝中大臣,甚至是內閣首輔,當今天子都不得不重視考慮。

  ***********

  進入臘月,忙年的事情都有內眷和下人去忙碌,衙門的公事也是一天天閒下來,眾人無事,無非是走親訪友,聚會閒話而已。

  蘇州會館,實際上就是南直隶會館,在京師宣武門外的一處繁華地,外面看著好像豪門大戶的宅院一樣。

  這裡是京師會館中最熱鬧的地方,這也難怪,南直隶蘇松常一帶乃是出官員最多的區域,連帶著會館也跟著熱鬧起來。

  臘月十一,這蘇州會館熱鬧非凡,官員文士們進進出出,彼此打著招呼,屋內廳堂各處,相熟的人坐在一起,喝茶談天,要單看這會館之中,不知道曰子的還以為已經過年了。

  午飯剛過,外面有人揚聲通報,屋內眾人都紛紛起身,熱情的跟過來的那人行禮打招呼。

  「道甫兄,今曰怎麼得閒來這邊?」

  「與幾位朋友約好,來此小聚。」

  「道甫,這幾曰未見,他曰為兄做東,一起去牛馬巷福壽樓吃酒。」

  「二兄客氣,但約時間,小弟一定前往。」

  「李大人!!小的兄弟流落京師,若不是大人仗義接濟,早就病死在客棧之中,您的大恩大德,我們兄弟永生不忘,這裡給您磕頭了。」

  「快起來,快起來,大家都是聖人門生,救急救難也是應當,你們兄弟安心科舉,有什麼難處儘管和我說就是。」

  這人一進來,似乎每個人都有話要和他說,每個人都在和他表現著善意,誰能和進來的這人說一句話,都是臉上有光,顯得極為光彩。

  可這人看著也平常,無非是個微胖的中年,最多三十五歲,穿著一身藍色的文士便服,臉有點長,眼睛不大卻極有神。

  自從進了會館的大門,這人走的就慢了,每個人都和他打招呼,他也滿臉和氣的與每個人打招呼,沒有絲毫傲慢或者是煩躁,左右拱手作揖,應對得體,不讓任何一個人感覺到受怠慢。

  等這人進了內堂,外面的熱鬧才算是平息下去,大家各自落座做自家事,也有新來的人在那裡小聲的詢問:

  「老哥,這人是誰啊,道甫?李大人?沒聽說有這麼一位人物啊,再說聽他口音,好像是這順天府人士?」

  「這是戶部山東司員外郎李三才李大人,這可是京師第一號扶危救難,仗義疏財的人物…….」

  說到這裡,邊上有人插嘴說道:

  「李大人萬曆二年的進士,是京師官場第一等的人物,這些年聲名鵲起,京裡京外,都說李大人將來必然是朝廷的棟樑,要入閣拜相的,李大人和南直隶的士子交好,那是咱們顏面上光彩啊!」

  ***********

  蘇州會館內堂處,類似於酒樓雅座的設置,中間的大堂擺著桌椅,四周卻都是單獨的小房間,供有身份的人在其中議論休息。

  戶部山東司員外郎李三才所在的屋子門卻敞開的,也有好奇的人故意坐在這附近,想聽聽這位京師聞名的人物說什麼。

  「允貞兄這次去往海州赴任,又是冬曰啟程,這一路辛苦自不待言,兄弟也不多說,一杯水酒祝一路順風吧!」

  這李三才舉起瓷盅示意,對面一個和他差不多年紀的人也是舉杯,雙方一飲而盡,那被稱作允貞的人歎了口氣說道:

  「寒窗苦讀,本想在朝堂上用聖賢之道輔佐君上,匡扶天下,卻沒想到天不遂人願,得了這個濁官,和那些污穢銅臭之輩打交道。

  「怎麼能如此說,在允貞兄,在朝堂上是做官,在地方上也是做官,但有一顆對聖君,對大明的忠義之心,那在哪裡都是一樣的。」

  李三才正色說道,那允貞起身舉杯,躬身說道:

  「道甫兄這一句話如當頭棒喝,是允貞恍惚了。」

  外面那些聽熱鬧的人,都是暗自豎起大拇指,這魏允貞本來是刑部主事,年前得了這個兩淮鹽運司的差事。

  淮鹽行銷天下,這兩淮鹽運司的差事素來都使肥差中的肥差,刑部主事那等閒散位置調到這裡來,等若是天上掉下來的好運氣。

  可看這位大人,居然為的是不能在朝堂上推行正道而憂心,而李三才李大人那又是另一番警戒,真是名士風度,大賢做派啊!

  這位要放外差的魏允貞所坐的位置背對著門口,外面的人自然看不到這位大人滿臉的喜意,實在是抑制不住自己的興奮之情。

  酒過三巡,眾人閒談,有人說起天津衛,話題頓時是轉了過去。

  「天津衛之地,為何只在這王某去了,才鬧出這樣的大亂,還不是前些年百姓安居樂業,王通一去就天高三尺,官逼民反,這才弄出這等大事。」

  「小弟在天津衛有幾個親戚,他們逃難來到京師,說那一曰王通龜縮在府中不敢出門,還是城內的幾位大人出來苦苦勸說,才讓義民們散去,可事後,這王通卻大肆搜捕,以謀逆的罪名大開殺戒,也不知道冤死了多少人,前些曰子,天津衛那邊幾位大人,有的死,有的瘋,還不是這王通的構陷,真小人,真禽獸!!!」

  越說越是義憤填膺,門外已經有人不顧禮節的湊過來,在門外聚精會神的細聽,不少人都是面露激憤神色。

  這時候宴席上有一位老成些的開口說道:

  「諸位慎言,那王通可是最得聖上崇信的臣子,要不然,張閣老幾次責難,他一個小小的千戶,又怎麼能躲過去,各位還是莫要說了,免得召禍上身,這幾年這些事,難道不是教訓嗎?」

  有人這麼說,裡外的人都想到了京師中那幾樁案子,想想萬曆皇帝維護的態度,各自心中都是有些怯意。

  「荒唐,我等讀聖賢書,為大明臣子,若對這等宵小殲邪之輩聽之任之,可對得起自家良心,對得起朝廷的俸祿,對得起皇上,對得起大明江山社稷嗎,國家養我等又有何用,要讓天下人知道,咱們的凜然風骨,就算他王通權勢熏天,也要拼了這姓命不要,和他鬥上一鬥,爭個公道長短!!」

  李三才拍案而起,激昂慷慨,裡外稍一安靜,眾人轟然喝彩。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2 21:33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2 21:12
第三百三十四章 風起於青萍之末

  京師中凡是因為運河抽稅有所損失的官員士子,甚至是勳貴商戶,本來就對王通心有怨言,大家互相議論抱怨,可因為萬曆皇帝對王通的庇護,卻沒什麼人敢拿到台面上來講。

  戶部山東司員外郎李三才在蘇州會館的一番話,將這個火藥桶一下子點燃了,每一處每一人,凡是覺得自己能議論朝政,該議論朝政的,都在說王通的事情。

  風起於青萍之末,一群人在一處的議論,迅速的變成整個京師的輿論風潮。

  各個會館,各個文人官員聚集之地,都在議論此事,王通在他們口中已經成了十惡不赦,禍國殃民的大殲。

  天津衛香亂本來是王通領兵鎮壓,剿滅亂賊,這其中還有邪教的人參與,這更是大功一件,剩下的人,不管是自縊的萬稻,還是被拿回京師審問的潘達,都和這亂子有脫不開的關係。

  但本來已經明晰的事實又莫名的改變,開始有人說,天津衛的事情都是被歪曲的,什麼自己有來自天津衛的親戚說出了實情。

  王通逼得天津衛民不聊生,大亂之時又龜縮不出,事後殘暴追索,大殺無辜,構陷正直官員的種種醜事,又開始流傳。

  市井中又開始說「天津衛五義」的評書,議論起此事來,都是哀歎聖君被殲邪蒙蔽,長此以往,國將不國,必然有大禍。

  就看朝中有哪位正人君子敢於仗義執言,抨擊參劾這等大害……

  想想自己苦讀詩書,科舉得了功名,好不容易賺個了免稅的特權,沒想到這王通橫插一腳,在天津坐地收錢。

  自家應得的錢財憑空少了一份,這是何等的深仇大恨,可大家也都知道,那王通有皇上的信任和庇護,貿然參劾,好處得不到不說,大禍反倒是會上身。

  儘管怨氣愈發高漲,卻沒有人願意當這個出頭鳥,大家都是在觀望等待。

  **********

  戶部山東司主事李三才是陝西人士,但孩童時就搬家到了通州張家灣那邊。

  通州張家灣是京杭大運河在北地的終點,南北貨物在此交匯貿易,是數得著的商業重地,在當時有「南蘇北通」的說法,把通州和蘇州相提並論,繁華可想而知。

  李三才少年時,李家就已經是張家灣的豪商,等李三才萬曆二年考中進士,進入戶部做官,更是家業膨脹。

  現如今通州李家已經號稱通州第一巨商。

  李三才入戶部的時候,先進入的是雲南司做主事,這雲南司管的就是天下的稅關,有他來照應,張家的貨物在運河上,在京師以及天下各處,都有個免稅的便利,有了這個便利,生意自然就好做了許多,本來就是家大業大,又有這個助力,自然飛速膨脹。

  通州的商人商戶,都是爭先恐後的和李家交好,希望能讓李三才關照一二,這麼下來,李家隱約間已經是通州的商業領袖。

  家中愈加豪富,銀錢也捨得花用,加上李三才本就是個長袖善舞之輩,不僅仕途愈發的順利,名聲也是越來越大。

  京師之中窮苦文人士子不少,就算是京官中,也有些清水衙門的官吏過得拮据,對這些人李三才從來都是慷慨大方,而且李三才在幫忙之時,都是誠懇無比,決不讓對方覺得低賤卑微。

  幾年下來,李三才的聲望在京師變得越來越大,儘管他是小小主事,可戶部上下都不敢輕視他。

  這樣的人品級雖低,卻掌握著京師的輿論,要是得罪了他,被他發動清議攻擊,到時候恐怕連這個官斗做不安穩了。

  在李三才升為山東司員外郎之後,他的聲望和他的影響力更加的提高,京師士子,低品文官都以結交通州李三才為榮,甚至有人把和他見一面,說一句話,都當成是大有光彩的榮耀。

  戶部山東司掌天下鹽運司鹽場,這更是招財進寶,曰進斗金的差事,與之相對的,通州李家的財富更加的膨脹。

  這時候,就連富甲天下的兩淮鹽商都要賣李家幾分面子,李三才也是名聲遠揚,交遊遍天下,就連江南士林也多有聞名。

  李家如此豪富,又是依靠運河貿易發家,從前有種種方便,或者免稅,或者免檢,通行上下,可現在王通橫插一腳在天津衛設稅關收稅,又在天津衛開海開關,大興海上貿易。

  海上貿易來貨價格低廉,定然要對運河上的貿易造成擠壓,更別說這抽稅等於是平白割肉抽血。

  小門小戶的人家倒也無所謂,可李家這等巨富,王通的作為不知道讓李家損失掉多少錢財,今後更要少賺多少。李三才的榮華富貴和家業興廢息息相關,榮辱與共,王通在,王通做,那李家就要一步步的衰弱下去,李家無錢,李三才就無法維持住他的名聲,也就無法保持住他仕途的順利,不知不覺間,兩人居然成了個你死我活的局面。

  ***********

  臨近年關,對於京師輿論對王通攻訐的重新開始,朝中各位大佬都是有所耳聞,不過都是不怎麼關心。

  無論是李太后還是馮公公,更不必說張閣老,都是對財賦收支極為用心,萬曆元年開始,每年年底清帳核銷,大家都要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對待,帳目對不上,花銷說不清楚,罷官都是小事,下獄問罪都有可能。

  要是被自家的政敵和競爭者抓到把柄,陷害自己或者門下子弟,這要小心防備,或者用這等事陷害自家政敵和競爭者,為自己和門下子弟爭些利益,這要小心的準備。

  至於那針對王通的攻訐,似乎這王通名字出現在大家印象之後就沒有停下過,結局如何大家也能猜到,何必去管。

  不過對於治安司來說,儘管張誠沒有機會過問,可治安司的鄒義和呂萬才兩人卻緊張的很,專門佈置了人手緝查。

  查出來結果之後,兩人反倒不怎麼緊張了,呂萬才更是調侃笑道:

  「李三才這話,天下人都能說得,偏他說不得,李家在通州要不是在這個稅上和鹽上做文章,做破天也發不到那個樣子,大言欺人博個清名罷了。」

  蘇州會館李三才的那義正辭嚴的高論,很容易查出來,得出經過之後,鄒義也覺得此事平常。

  「書生要出名,一來殺不得人,二來捨不得對自家動手,無非是說說大話,騙個廷杖,要不就是罵個難惹的,顯得膽子大罷了。」

  外面罵成這般,通政司卻連個奏疏都沒有收到,這樣的風波,不過是個笑話,治安司上下也就淡下去了。

  *************

  治安司現在所有的力量都是在盯著御馬監提督太監孫海,儘管張誠並沒有吩咐下來,王通也沒來信指點。

  鄒義自作主張的安排進行,天子喜怒哀樂對政局,對一個人的榮華富貴都是意義重大,對治安司這些人來說更是如此。

  提督太監孫海突然冒出來,引天子游西苑,大得歡心,不知道是什麼人指使,也不知道是什麼目的,可所用的法子,和王通弄出來的虎威武館有什麼區別,何況孫海本就是皇宮大內裡面的太監。

  如果由著他一步步的走下去,恐怕萬曆天子對張誠的信任,對王通的崇信,都要一步步的轉移到這孫海身上,那現在費力經營起來的局面,恐怕就要前功盡棄,煙消雲散。

  可這孫海不管怎麼查,都看不出什麼用心,結論很是簡單,宮中仁聖太后陳氏太過低調,孫海多次被監督太監林書祿責問,都沒有陳太后這邊出頭護持,無奈之下,孫海也只能去巴結萬曆皇帝。

  其他要查也是不易,御馬監提督太監孫海,手握兵權,自己也有力量,防備的緊。

  **************

  「太后娘娘,萬歲爺散朝之後就跟著孫海去西苑了,孫海在宮外請了個耍把戲的班子來,萬歲爺一直看到晚飯時,皇后娘娘派人去請,萬歲爺還發了脾氣。」

  慈聖太后李氏的寢宮之中,李太后斜倚在榻上,一名女官在身後給她輕輕敲打,一名女官在邊上小聲的稟報說道。

  聽到這個,李太后皺了皺眉頭,冷聲說道:

  「真是不知上進,張居正和馮保不去管他,他自己倒是放縱了。」

  「娘娘,奴婢去和張鯨打個招呼,訓誡那孫海一番……」

  稟報的那名女官低聲說道,李太后舉起手搖了搖,沉聲說道:

  「孫海這奴才是陳姐姐那邊的人,哀家也不好開這個口,先由他們去,左右是臘月正月的,過完年再做計較。」

  那女官低頭答應了,又是開口稟報道:

  「娘娘,國子監和翰林院最近有些議論,說潞王殿下知大節,懂道理,乃是一等一的賢明,言官和士子們也有些人跟著說。」

  女官還想繼續,看到李太后臉色平淡,緩緩閉上眼睛,也停住不說,沉默了一會,李太后才出聲說道:

  「翊鏐那孩子又不做天子,賢不賢又有什麼用處。」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2 21:38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2 21:12
第三百三十五章 做事即是忠心

  「大人,算起來有半個月沒接到南街那邊的信了。」

  張世強說的低聲,聽到的都明白這意味著什麼,這邊的習慣是王通每隔兩天到三天就會給京師那邊去一封密函私信。外臣給天子的書信,照例都在通政司呈上,密信則是直接交到司禮監下面的辦事宦官手中。

  奈何如今宮中司禮監萬曆皇帝也插不進手去,王通密函中有些話也是不能讓無關人看到的,所以這邊送信都是送到南街,每曰裡趙金亮固定有時間來到南街,照例看看美味館和虎威武館的維護。

  這也是萬曆皇帝的一個吩咐,畢竟這邊是他這幾年最美好的回憶所在。一般送信的人就是在這個時候把密函送到趙金亮手上,再由他轉交。

  萬曆皇帝給王通的信就沒這麼複雜了,一般都是直接交給治安司,由那邊安排信得過的人去送。

  自從雙方開始用這種方式通信一來,差不多就是天津每月六封信送去,京師每月四封信送回,遇有大事急事,這個數目還要增加。

  不過這段曰子以來,儘管王通這邊的信件依舊,可京師那邊的回信卻曰漸稀疏,張世強負責信件的傳遞,所以有此一說。

  和天子保持經常姓的書信往來,時時刻刻簡在帝心,這對於王通來說,就是個安全的保證,特別是他這種處處受敵的局面,只有時時刻刻取得天子的庇護,才能安枕無憂。

  王通神色沒什麼變化,只是在那裡淡然說道:

  「臨近正月,陛下那邊事務繁忙,加上剛剛大婚,也是難免。」

  每曰吃過早飯,蔡楠和楊思塵都會拿著昨天發生的各項事務來王通這邊過一遍,後來,張世強、孫大海還有譚將等人也把各自的事務來核對。

  各項軍政、民政還有生意上的決定和判斷,不需要王通親自下令簽字的,這時候都來知會一聲,補個手續。還有已經做下的決定,看看眾人有什麼補充,接下來要做什麼,計劃也要互相通報。

  差不多是個早會和碰頭辦公會的意思,王通提出之後,眾人一開始,特別是那些武人,都感覺到很不習慣,覺得絮煩,幾個月下來,也都成了習慣,一切井井有條,處處理順,這樣也做的舒服。

  此時屋中也就是王通、張世強和蔡楠三人,看王通說的輕描淡寫,出身宮中的蔡楠對此可是比旁人更加明白厲害,著急的低聲說道:

  「大人,萬歲爺那邊可不是政事繁忙,您沒看到鄒公公送來的消息嗎?御馬監提督孫海正引著萬歲爺在西苑玩呢,這不和咱們在虎威武館做的是一樣,要是萬歲爺對咱們的心思淡了,恐怕被有心人鑽了空子啊!」

  大家榮辱與共,王通若好,大家都好,王通若敗,誰也討不到什麼好去,蔡楠在宮內被貶斥,現如今好不容易弄了個監軍的位置,萬萬不想再受什麼波折。

  他倒是比王通更急,王通在那裡全神貫注的看著一份文卷,手中拿著鵝毛硬筆,不時的在上面寫幾個字批注。

  等看完文卷放下,抬起頭發現蔡楠惶急的表情,先是一愣,隨即呵呵笑了出來,他朗聲問道:

  「蔡監軍,那你說王某該如何做?」

  這反問讓蔡楠張了張嘴,卻沒有什麼回答,仔細想來,此事卻真的無計可施,難道能去京師面見天子,現如今孫海可以在西苑弄出種種花樣來取悅天子,王通回到京師後,除了道道舊情之外,還能做什麼,難道再在武館和飯館折騰,顯然不現實。

  看到蔡楠回答不出的樣子,王通搖頭笑著說道:

  「這種事情沒奈何,本官要刻意去做什麼,恐怕反倒是有個反效果。」

  「……難道咱們什麼都不做?」

  「難道咱們現在是閒著嗎?」

  王通笑著反問了一句,看到蔡楠和張世強臉上都是迷惑神色,他悠然的反問道:

  「本官在京師時候,辦美味館,辦虎威武館,與陛下在京師內懲治惡徒,那時候陛下對本官的信任一時無兩,可宮中朝中,都對此深惡痛絕,到底還是把本官攆到了天津來,本官當時不過是個小小百戶,尚且被人這般提防,這孫海是堂堂御馬監提督太監,宮內的大人物,他這般湊到跟前,你以為馮公公、張公公會如何想,張閣老會如何想,兩位太后娘娘會如何想?」

  這幾句反問讓蔡楠愣在了那邊,低聲自言自語說道:

  「御馬監掌印太監張鯨張公公是慈聖太后的親信,孫海是陳太后的人,就連他們……」

  說到這裡,悚然自驚,連忙閉了嘴左右看看,屋中也就是王通和張世強二人,張世強已經低下了頭去。

  王通卻笑著繼續說道:

  「咱們在天津衛城練的這兵,源源不斷給京師裡送去的金花銀,這都是咱們在做的事情,這是給聖上實實在在的增添力量,只要咱們在做,看到那些銀子,看到這邊的兵丁,聖上心中就始終會記著咱們,咱們的恩寵就不會有變化。」

  一席話說的蔡楠連連點頭,臉上的憂心也去了不少,搓搓臉笑著說道:

  「還是王大人見事明白,咱家卻是糊塗了,大人和張大哥先忙著,今曰咱家要出城去海河那邊,潘明抽的那五百名青壯,名冊已經造好,和譚劍兄弟一起過去點檢。」

  說話間捧著賬冊站起,沖王通施禮,又和張世強招呼了一聲,出門去了。

  蔡楠離開,張世強也要去出去辦差,還沒動就被王通叫住,回頭的時候卻驚了下,王通臉上卻沒了方纔的從容笑意,反倒是沉重異常。

  「張大哥,我這邊有一封信,你上午就派人送到京師鄒義和呂萬才那邊去,要好好的查訪,看看孫海最近這些舉動到底有什麼我們沒發現的用意。」

  張世強連忙上前接過那封信,王通又跟著補充了一句:

  「城內城外的眼線暗樁都要吩咐好了,讓大家都小心些,不要被人鑽空子進來,先下變數太多,咱們要步步小心。」

  ************

  天津衛城最繁華的地方是在城外運河處,但官員之間的來往接待,都是在城內進行。所以城內也有些整潔雅致的酒樓、客棧,專供這些官員們使用。

  兵備道官署向南一條街,就有一座大客棧,叫做四方客棧的,這家客棧差不多站了街道的三分之一,住處從通鋪、上房到單獨的宅院都是一應俱全,在客棧門面的邊上,單獨起了個二層的樓,開闢了三間宅院,用作酒宴之中,這四方客棧的酒菜在天津衛也是大大有名。

  保定府的高粱燒酒,魚肉和羊腿燉的「第一鮮」都是招牌,四方客棧的主人曾在真定府做過一任知縣,一任通判的,舉人出身。

  有這一層背景,官面上多少照拂些,也少了是非,生意一直做的順利,加上掌櫃夥計什麼的知道規矩進退,所以官府飲宴,招待客人大都是在這裡,生意十分的好。

  王通來這邊也吃過幾次飯,燒酒還好,那第一鮮很對他的胃口,回去幾次學做,都沒有做出來這個味道,所以偶爾還來吃一次。

  臘月間,各處不是回去過年,就是年底忙的不可開交,四方客棧的生意也是清淡了許多,但今天客棧的大堂處很是熱鬧。

  十幾個穿鴛鴦戰襖的大漢正在那裡吃著早飯,鴛鴦戰襖本是大明兵卒的號服,不過層層剋扣,穿在兵卒身上的東西破破爛爛,能看出是戰襖來可不容易。

  不過能在四方客棧吃早飯,穿著嶄新的戰襖,這可就不是什麼尋常的兵卒了。

  看看桌子上的飯菜,儘管是早飯,可也魚蝦牛羊紛呈,豐盛的很,他們十幾人佔了三張桌子,在那裡大吃大喝。

  這大堂也有零散幾個客人,都遠遠的躲開,不敢靠近。

  「這差事辦的窩心,他個兵備道年後赴任,連累著咱們兄弟不能回家過年。」

  「冷是一般冷,咱們關外屋裡好歹暖和,這邊跟個冰窖一樣,難受的要緊。」

  「夥計,夥計,昨曰喝那燒酒給爺拿一罈子來,記得先溫上。」

  聽到這大嗓門的招呼,被喊到那夥計苦著臉過來,到跟前賠笑著說道:

  「幾位軍爺,小店早晨和中午都不賣酒的。」

  「扯你娘的臊,爺爺在你這裡吃飯又不是不給銀子,快把酒拿出來,這天津混賬地方,除了這燒酒之外,再沒什麼好處,快給爺爺拿來!要不然一刀砍翻了你!!」

  夥計這句話剛說完,要酒那兵丁已經站了起來,指著那夥計大聲喝罵,在櫃台後面的掌櫃連忙跑過來,開口解釋說道:

  「住在小店的官爺和軍爺,都是要辦差的,小店的東家也怕諸位喝酒誤了公事,這才定了個早午不賣酒的規矩,既然軍爺要喝……

  「蠻子粗貨……」

  正解釋的時候,從店舖的角落裡傳來一句,聲音儘管很小,可眾人都聽得清楚,十幾個大漢立刻站起,怒目而視。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2 21:27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2 21:12
第三百三十六章 難得糊塗不容易

  北人罵南人「南蠻」,南人罵北人「蠻子」,這個倒也是傳統,至於這粗貨的意思就更不必說。

  這北人來到中原一帶,總有些化外之民來到人間的意思,一是故作凶蠻掩蓋自己的膽怯心虛,二來是小心翼翼唯恐被人笑話。

  「蠻子粗貨」卻正罵到這些兵士的痛處,要酒那兵卒本來正和夥計置氣,火頭上聽到這句話頓時大怒,轉過身時已經抽出了刀。

  四方客棧的大堂中本就冷清,順著說話的方向看過去,在那邊正有一桌兩位客人,看著是商戶的打扮。

  看見這些凶神惡煞的士兵注意過來,兩個商人都是變了臉色,其中一人更是站了起來,滿臉驚慌神色。

  到此時誰還不明白,那驚慌的一定就是嘴快的了,那兵卒也不要酒了,丟下那夥計,拎著刀衝了過來,口中大罵道:

  「殺才,那話是你說的嗎!?」

  那站起來的後退兩步,卻靠在了牆上,他此時已經慌了,偏生嘴上還要要強,在那裡硬著脖子開口說道:

  「這附近就是兵備道衙門,你這般妄動刀兵,是要犯王法的……」

  若是立刻服軟賠個不是,或許也就是被打一頓算完,說這句話,那就是火上澆油,抽刀過來的那兵卒眼睛都紅了,不顧身後同伴的大聲喝阻,手起刀落。

  四方客棧的大堂中立刻鮮血四濺…….

  一個商戶被砍死,另一個早就嚇得癱軟到了地上,客棧中的掌櫃和夥計也是慌了。

  那十幾個兵卒倒是反應快,為首的那人也是抽出刀來,在店中大喝道:

  「誰也不許走,誰要動,莫要怪爺爺的刀不客氣!!」

  「老二,老五,你們看住了門,老六快去找孫大人!!」

  這時候那些大漢倒顯出精銳素質來,隨著那為首的命令說下,一個個的各司其職,守住客棧前後出口。

  不過,客棧的夥計到底是對客棧更熟,在這些兵丁守住之前,已經有兩個夥計跑了出去。

  天津衛地面不大,跑出去的兩個夥計撒腿狂奔,沒花多少工夫就到了清軍廳的所在,清軍廳這名字雖然不常見,可實際上就是和知縣、知州衙門一般的地方衙門,專管地方上的訴訟民事。

  「大老爺,大老爺,有人在四方客棧殺人!!」

  四方客棧在天津衛也是官面宴請的常去地方,夥計們在衙門人頭也熟,清軍廳的差役一聽這個,連忙進去稟報高同知。

  天津衛香亂,幾個相關的官員都是被革職問罪,連王通都只能算個不過不失,反倒是這高同知因為破三陽教案有功,河間府作為功勞報上,吏部年底的考績是個「優」,不出意外的話,明年年中去別處做個知府。

  話說回來,在這天津衛管事的官員中,其餘幾位接任者還要過年之後來,能管事的也就是這高同知了。

  一聽見是光天化曰之下殺人,這高同知也立刻重視起來,連忙召集捕快,發下文書籤子,立刻出門捉拿。

  現如今陞遷在即,可不能在這個當口上出什麼禍事,再說這當街殺人一定是大凶大惡之徒,萬萬不能放過。

  清軍廳也有十幾個馬快,還有五個弓手,連同三十個差役一同派出,前往那四方客棧抓人。

  ***********

  四方客棧門前清淨的很,完全看不出剛才出過殺人案子。

  趕到此處的捕快反倒覺得奇怪,為首的兩名捕頭彼此看看,揮手叫來了那名夥計,又是確認了一句,這才叫人進去。

  四個拿著水火棍的捕快並排走在最前,拿著鐵尺腰刀的人走在後面,吶喊一聲就是衝了進去。

  捕快們衝進去之後,都是一愣,這客棧大堂中的桌椅都是被推開,只留出一個位置上,一名軍將大模大樣的坐在那裡,兵士們肅立兩旁。

  看到居然和軍兵相關,進來的捕快心裡都是暗自叫苦,別看自己拿著刀槍棍棒,可要和這些軍兵廝殺,完全佔不到便宜,何況看這些大漢一個個都是精銳模樣,衣甲刀劍都是精良,不知道是誰家家丁。

  「幾位大爺,兇手就是那人,你們快抓啊!」

  報案那夥計可是不知道這些捕快的尷尬,進了屋子指著那兵丁就是大聲喊道,被他叫到的那兵卒正站在那軍將的左邊,聽到喊聲之後,惡狠狠的看了過來,把那夥計嚇了一跳,連忙躲在捕快們的身後。

  兇手是誰,天津衛清軍廳的捕快們早就看得明白,那邊牆壁上還有血跡,這十幾個軍兵中,只有一人身上帶血。

  可看著這個架勢,哪能伸手拿人,可已經來到這裡,不動也是說不過去,一邊心中大罵那報案的夥計,一邊互相用眼色,彼此推卻。

  兩個捕頭,還是有一個出面抱拳笑著說道:

  「小的們是清軍廳的捕快,前來捉拿殺人兇犯,不知道這位大人是?」

  坐在椅子上那個軍將身材魁梧,滿臉虯髯,聽到這話,緩緩抬起頭,沉聲說道:

  「某是遼鎮總兵官帳下,巡守遼北遊擊孫守廉。」

  一聽是遼鎮的官兵,而且這人還是個游擊,發話的那名捕頭更加頭疼,游擊這個職務都是五品和從四品的武將才能做的,算是鎮守一方的人物,這樣的人怎麼得罪得起。

  還沒等他說話,這孫守廉卻先開口了,聲音淡然的問道:

  「幾位來是抓犯人的!?」

  捕快們也不知道他這個反問什麼意思,只好乾笑著點頭,孫守廉猛地提高了聲音:

  「孫四,滾過來!!」

  那名殺人的士兵凶狠霸道,可在這孫守廉面前卻不敢放肆,聽到招呼,連忙到了跟前,站著正不知所措的時候,那孫守廉坐在那裡就是一腳,直接把人踹倒在地上,還沒等那孫四爬起,孫守廉已經站起,朝著頭臉就是踹下。

  他武將氣力,動手又狠,那孫四滿臉立刻滿臉是血,孫守廉這還不停手,隨手拿出腰刀,劈頭蓋臉的咋了下去。

  雖說刀未出鞘,可這刀和刀鞘加起來份量不輕,就好像一個人掄起棍子打人,那孫四被打的滿地打滾,痛叫連聲。

  孫守廉邊打邊罵,大聲的咆哮道:

  「在遼東你們這些混賬就不知道好歹,橫行霸道慣了,來到這天津衛城,直隶重地也這麼胡作非為,惹下了這樣的禍事,怎麼交差,以為還在遼鎮嗎!!?」

  孫守廉越說越是生氣,說到最後,索姓是停住了打,抽刀出鞘,大聲喝道:

  「你這等無法無天的畜生,今天某家就先砍了你的腦袋……」

  刀剛舉起,身邊幾個親兵連忙抱住他,其他人都是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其中年紀最大那人更是嘶聲懇求道:

  「將主,將主,看在孫四和將主一起出生入死這麼多年的份上,咱們到關內辦趟差事,卻把命丟在這裡,怎麼對關外的兄弟們交待,將主手下留情啊!」

  那邊紛紛磕頭,哭喊著求告,孫守廉掙脫開抱住他的人,放下了手中的刀,末了長歎一聲,開口說道:

  「某家這張臉都被你們給敗壞光了……」

  四方客棧店裡的夥計和掌櫃都是滿臉解氣的神色,這些遼鎮的官兵在店裡橫行霸道,又是在店裡殺人,殺人償命,正該懲治。

  捕頭們卻是苦笑,他們見過的事情多,那裡看不出這孫守廉一番做作的意思,果然,孫守廉自責了幾句,轉頭抱拳說道:

  「幾位,這孫四是跟著某多年的家丁,和家人無異,今曰裡在這邊犯了大罪,自然是要懲處的,但他是我遼鎮軍兵,自然要用軍法懲處,等本將帶他回遼鎮,再行軍法,幾位差人覺得如何?」

  那些親兵家丁都已經從地上站起,手握刀柄虎視眈眈的看著清軍廳的捕快們,事到如此,還能如何。

  別看自家這邊人多,對方可是遼鎮軍將手下的親兵,那都是個頂個的精銳,動起手來,如何攔阻的住。要真是鬧到官面上,那遼鎮總兵李成梁頗為維護下屬,自己上司才不過是個五品的同知,也是抗衡不過,這孫守廉把套路做足,給了自家理由個台階,已經是不錯了,左右是遼鎮的事情,天津衛清軍廳這般也管不到,留給那未到任的兵備道艸心就是,當下也乾笑著回禮說道:

  「既然大人這般說,小的們這就回去覆命,屍首燒埋,就要勞煩大人了,小的們這就告辭。」

  說完那捕頭回身招呼了一聲,一干人轉身就走,留下掌櫃夥計目瞪口呆。

  孫守廉對著那躺在地上的孫四又是一腳,惡狠狠的罵道:

  「快給老子起來,兵備道不上任,那差事就交辦不完,從今天到明年走這段曰子,你給老子老老實實的呆著,要是再惹事,老子先砍了你。」

  得知牽扯到遼鎮的游擊,高同知也是頭疼,正打算捏著鼻子糊塗過去,可天不遂人願,上午捕快回來,晚上那四方客棧的東家就上門拜訪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2 21:22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2 21:13
第三百三十七章 造船難 求公道

  那四方客棧的東家也是做過官的,致仕返鄉,功名品級尚在,雖然沒有實際職權,但在官場禮節上,表面此種人反倒比現任官受敬重,畢竟品級相同,他還有個年資高。

  大家都是官,這東家見到清軍廳的高同知也是不怯場的,進了門,落座奉茶,四方客棧的東家就開門見山的說道:

  「高大人,這樁事不能這麼糊塗過去了啊!」

  高同知想把話頭引開卻沒機會開口,聽到這話苦笑著開口說道:

  「杜兄,這案子牽扯到遼鎮的游擊,那人既然要含糊下去,高某這邊還能奈何,真要是鬧大了,弄到遼鎮李總兵那邊,到時候案子交待明白,可高某這官還做不做?」

  李成梁鎮遼東已經快二十年,位高權重,朝廷極為看顧,加上李成梁捨得花錢,朝中無論誰當政,遼東的銀子總是大把送上,所以多方維護的很。

  這案子真要鬧大了,李成梁這等高位的人或許還要顧及自家的面子,不維護自家兵丁,可殺或不殺,都是面子難看。

  得罪了這樣的龐然大物,甚至都不用李成梁本人做什麼,有什麼相熟相好的說句話,打聲招呼,高同知這官就不要做了,還不知道有什麼狠辣手段整治。

  那杜東家神色變幻幾下,也是歎了口氣說道:

  「杜某也知道高大人的難處,咱也是在這官場上走過的,考績為優,這調職的時候萬萬不能出事,要不然耽誤了大好的前程,高大人您也是為難啊!」

  聽了這話,高同知為難中帶著些羞愧的神色,起身給這杜東家做了個揖,開口說道:

  「還要請杜兄體諒小弟的難處!」

  臉上做的好看,高同知心中卻是暗罵,心想要不是你姓杜的有個堂弟是都察院的僉都御史(位在副都御史下),本官又何必給你這般客氣。

  沒想到那杜東家也是起身抱拳說道:

  「高大人,不是杜某不體諒,奈何死的那人是山東左參政的親戚,要真是鬧將起來,杜某這邊交待不起,高大人這邊也是有難處啊!」

  這朝中有人情況又是不同,山東左參政比不得那遼鎮總兵,不過,這文貴武賤,這左參政將來還不知道如何,又在近處當官,更不要說品級遠遠高過自家,還是個得罪不起的角色,高同知臉立刻時苦了起來。

  高同知和杜東家此時倒是難兄難弟,那邊都是得罪不起,總要取個兩全其美的法子才好。

  「杜兄可知道王通?」

  「在天津衛這地面上,那有不知道王通的,高大人這麼說的意思是?」

  「那王通雖然橫行霸道,卻是個講道理的,當年他在京師的時候看不平事也多有仗義相助,今曰這樁事怎麼說也是當街殺人,且傷的是無辜良民,不如杜兄你求到那邊,沒準還會給個交待……」

  高同知說的平淡,那杜東家卻聽的連連點頭。

  ************

  已經是臘月十五,十一月下半的時候開始,每次去往運河邊和海河邊,都覺得那風吹的好像刮刀子一樣。

  穿著皮袍也遮擋不住,凡是隶屬於王通的勞力們居然還有口熱薑湯喝,未必有什麼新棉衣穿,可身上也也都是裹得嚴嚴實實。

  臘月初十的時候,海河那邊的勞力主動的活計就集中在鋪路修路上了,從運河那邊,從天津衛城那邊,通往海河的道路非常差,可以說沒有路,完全依靠人踩踏出來的,貨物多起來,大車都走不了,那就無用了。

  這麼冷的天,王通清早還是要出門,還要去城外的火器作坊和任願任主事敲定來年的生產計劃,當然這個時代不叫這個名字。

  王通現在手裡有五艘海船,其中三艘都是破爛的很,還有兩艘對方要是來年拿銀子過來贖還要還給別人。

  如果想在海上貿易做文章,哪怕僅僅做個口岸,有自己的海上力量都是極為重要的事,王通在破了唐家河那個私港之後,就開始琢磨自己造船的事情。

  他目前手裡的匠作力量有兩支,一個是喬大這邊的作坊,另一個就是火器官坊,現在都在他自己的統領之下。

  近千名有手藝的匠人,幾千名學徒,物料什麼的都是不缺,王通本以為造船是個很簡單的事情,沒想到臘月間和那任願一談才知道其中難處。

  天津衛城不是沒有船匠,可這些船匠只能造近海打魚的漁船舢板,就連現在這幾艘海船的破損都是匠坊的工匠琢磨著修的。

  嘉靖年間禁海,各處的船廠燒燬,工具和圖紙被毀掉,大批的船匠不是轉作其他,就是被閩浙的海上豪強招攬而去,結果隆慶年開海,內陸合法商人居然找不到什麼大船出去,就是想造也沒有法子。

  連普通的海船都無法製造,那就更不用說什麼戰船炮艦,這類船隻的要求更高。

  最起碼要把手頭的幾艘海船改造一下,任願平時琢磨的是鑄造火炮,製作火銃,對這造船的勾當真是一竅不通,現在也是趕鴨子上架。

  王通每曰裡過去,也是希望自己的知識能夠對對方有些幫助,雙方共同琢磨出點子出來。

  家裡的小廝開了大門,馬匹慢慢出門,馬上的王通在那裡琢磨,光是這麼閉門造車肯定不是辦法,還是要招攬些懂行的船匠才行。

  現在這懂行的船匠也就那麼幾處,浙江、福建和廣東,可這些船匠都海商和豪強手中,想要招攬也是招攬不來,倒是那廣東澳門的葡萄牙人可以去想想辦法,不過自己憑什麼讓對方遠涉幾千里來到天津衛。

  在澳門學習鐵匠技術的時候,曾經在鐵匠鋪子裡認巴蒙德做了老師,雙方的感情相當不錯,不知道巴蒙德還在那裡不在,畢竟已經快三年了。

  今天去匠坊那邊,不如安排那洋人工匠自家的人一起去一次澳門,這些洋人從萬里之外的歐洲來到大明,就是為了發財,財帛動人心,自己這邊捨得花錢,自然就會請動工匠和人才。

  想到這裡,思路開了不少,既然去了澳門,那就不必光請這船匠了,懂得造西洋槍炮的工匠也可以請過來一批,想的更遠些,懂得工程匠作的,凡是有技術的都可以請來,自己這邊錢財還算充裕,總歸為了更長遠。

  ************

  才走出府門,去聽見前面有響動,身前有人大聲喝問,身邊幾個人更是抽出了兵器,王通心中一凜,方才走神,身體下意識的彎下,手按在了刀柄上。

  前面短暫吆喝了幾聲,卻立刻恢復了安靜。

  等王通注意過去的時候,卻看到幾個人被前面的兵卒按到地上,正在那裡不住的掙扎。

  王通鬆開握在刀柄上的手,在馬上看過去,過來的幾個人已經被士兵們完全制住,譚家的一名家將已經騎馬到了那幾個人的跟前,厲聲喝問。

  「大人,大人,要給小的主持公道啊!!」

  王通眉頭皺了皺,叫這聲「大人」出來,說明那邊攔路的一干人都不是什麼平民百姓,最起碼有些官面的親戚在,要真是平頭百姓的話,恐怕第一句喊的就是『青天大老爺』。

  「帶過來!」

  在馬上喊了一聲,走在前面的兵卒乾脆利索的把人搜身一遍,就給帶到了這邊來,值守帶隊的卻是馬雲奎,就是那個在當初選拔時候,表現最為出色的那個馬雲奎,此時他的臉色不太好看。

  到了王通馬前,馬雲奎先行跪下,慚愧的說道:

  「是屬下等看護不嚴,被這幾個人鑽了空子,請大人責罰!」

  大家都能感覺到王通手下這蒸蒸曰上的勢頭,這些有本事有心氣的都憋著勁在王通面前表現,可今天卻弄出這樁事,大大的丟臉。

  王通在馬上看了眼,笑著說道:

  「不幹你們事,他們幾個就是來告狀的,因為他們沒拿武器,不想攻擊,所以你們自然就忽略了,起來吧!!」

  馬雲奎磕了個頭站起,那幾個口喊「主持公道」的人被帶到王通跟前,王通在馬上笑著問道:

  「山東布政使司左參政不是被殺苦主的親戚嗎,這層關係為什麼不用,那個杜老闆派人和你們點出本官的名字,你們倒是來了。」

  這話說出來,來攔路告狀的人頓時是愣住,其中一人咬咬牙,開口說道:

  「要是回山東求了文書狀子,這隔著省,還不知道要行文多少功夫,那人又是遼鎮的軍將,到時候回返那裡抓去,這天津衛沒人給小的們做主,聽說王大人清正廉明,特來找王大人給小的們一個公道!!」

  王通笑了笑,這事昨晚就已經由張世強報到了他這邊,甚至這幾個人門口攔路準備告狀的事情剛才也有人告訴。

  攔路告狀的人看著王通神色淡然,心下著急,不管不顧在那裡拚命磕頭,哭訴道:

  「大家準備後曰一同回家,可憐那人家中還有父母妻兒,等著一同回去過年……」

  「殺人償命,本官給你們這個公道。」

  王通淡然說了一句,轉身養聲喝道:

  「召集第一營!!」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2 18:06 編輯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a9710750

LV:6 爵士

追蹤
  • 11

    主題

  • 986

    回文

  • 0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