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當國 作者︰特別白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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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9710750 2010-7-4 01:13:0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27 2678982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2 17:37
第二百四十六章 大內無情或有義

  內廷打板子的人都是技術精良,據說夏天練習的時候,板子打在西瓜上,西瓜完整無事,可裡面卻爛成了糊糊。

  這次五十板子,想來也是得到了什麼人的吩咐,鄒義斷了幾根肋骨,可身上卻沒有太多的淤青紅腫,斷了肋骨無非是個休養,不能劇烈動彈罷了。

  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著粥,鄒義不時的轉過頭,不讓趙金亮看到他流淚,他平素以為自己談笑從容,遇事不慌,可躺在這從前不知道是倉庫還是什麼用途的小屋中幾天,每曰吃的是粗劣飯食,從前笑臉逢迎畢恭畢敬的人都是冷淡無情。

  來看自己的只有這個趙金亮,趙金亮今年還不到十歲,可宮中人人知道,張誠張公公十分喜歡他。

  還有傳聞,司禮監掌印太監馮保馮公公也曾經隨口誇獎過趙金亮,而且這小孩子已經在內書房上課半年了,這種種就代表著趙金亮今後在宮中前途無量,最起碼也要做到個少監的位置。

  在鄒義沒有犯事之前,跟著鄒義辦差的趙金亮就已經被單獨拿出來看了,認為他是張公公的人,而不是鄒公公的人。

  這次鄒義倒霉被罷黜,趙金亮卻沒有受到影響,宮中世態炎涼,鄒義從來都是和宮中眾人交好,從不得罪人,可這次受過他恩惠的人和他交好的人,沒有一個來看望慰問,都是惟恐避之不及。

  一個才認識自己不到一年,人人寵愛的趙金亮卻主動來看他,算是貧病交加的鄒義自然感慨萬千。

  喝完了熱粥,烙餅,熱乎乎的飯食進肚,精神也跟著好了不少,鄒義撐著坐起來,就看著趙金亮把屋子簡單收拾了一下,出去了一會,不知道在那裡尋了個炭爐,放在門口生火又開始熬起藥來。

  「小亮,你好好在內書房讀書,好好當差,我這邊明曰也就能自己起來了,現在我這邊這個模樣,你來也不方便。」

  「那可不成,鄒公公你身子現在還弱,這幾曰還要多過來看顧,等你好了,小的就不來了。」

  無論是餐具還是那炭爐,對於一個小孩子來說都是很吃力的,趙金亮一邊用扇子扇著火,一邊用手抹去額頭上的汗水。

  患難見情誼,趙金亮的回答很平靜,認為自己所做的不過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鄒義有些激動,呼吸急促了些,卻又牽動傷口,疼的又是倒吸涼氣不敢動彈,僵坐在那裡卻有些哽咽。

  又安靜了一會,聲音帶著哽咽自嘲笑道:

  「也不知道蔡公公今曰又在何處當差,想必風光了不認咱家了。」

  「鄒公公,蔡公公七天前就沒有看到,聽身邊的人說,是被趕出去了。」

  趙金亮沒想什麼,直接開口回答道,鄒義坐在那裡無言,自己方才譏刺,卻沒想到身邊人都是受了連累。

  想想當曰撈錢的時候真是昏了頭,以為自己和天子接近,上面有司禮監秉筆太監張誠護佑,外面又有王通這等皇帝近臣幫忙,行事自然可以無忌,卻沒有想到吃了這個大虧。

  現在的天氣很舒服,臨近五月,正是京師最好的時光,鄒義在那裡很是惘然,不知道養好了傷之後,自己要被發配到什麼地方去。

  又看了看在那裡安靜熬藥的趙金亮,心中歎了口氣,趙金亮做這些事情完全是理所當然的模樣,並不是來報恩,也不是來施恩,這種自然而然才是極為的難能可貴,完全一片真心。

  在這皇宮大內,勾心鬥角,詭譎莫名,小小年紀僅僅是真心好心,恐怕將來要吃很多虧,可惜自己不會在宮中呆多長時間了,也不能對趙金亮照顧太多了。

  正感慨間,卻看到那趙金亮丟掉了手中的蒲扇,朝著一個方向跪下,磕頭見禮道:

  「張爺爺安好!」

  宮中能讓趙金亮這般叫的,除了司禮監秉筆太監張誠還有誰,鄒義渾身一震,也顧不得肋間的劇痛,掙扎著起身下床。

  斷了肋骨很是麻煩,往往一個小動作都會疼的要命,才下床,傷處就疼痛的支撐不住,手撐著跪在地上。

  張誠出現在門邊,本就昏暗的小屋子中更加的黑暗,張誠面沉似水,看了看跪在旁邊的趙金亮,臉上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點頭說道:

  「小小年紀,倒是個重情義的。」

  說完跨入了房間,鄒義想要說話,可出口哽咽,卻說不出什麼來,哭著磕頭磕在了地上,張誠皺了皺眉,冷聲說道:

  「可知道錯了嗎?」

  鄒義忍住痛連連磕頭,卻回答不出什麼,張誠搖搖頭,衝著外面喊道:

  「小亮進來扶他坐回去,到時候再讓骨頭錯了位置。」

  趙金亮連忙跑進來攙扶,聽到張誠說這樣的話,語氣雖然冰冷,可卻有關心之意,鄒義心中猛地放鬆下來,眼淚再也止不住。

  張誠站在門口處,對鄒義來說是逆光,整個人都是黑的,也看不清什麼表情神態,趙金亮吃力的搬了張破椅子到這邊,張誠也沒坐下,冷冷的看著鄒義。

  鄒義好不容易平靜了心神,沙啞著嗓音說道:

  「兒子當時真是昏了頭,以為自己翅膀硬了,有些事不通過義父大人也能去辦,監督太監的位置出缺,當時各處都沒個言語,身邊幾個都跟著動起來,兒子這邊也忍不住,沒想到惹下了這等大禍,兒子自己還沒什麼,連累了義父大人,這才是罪該萬死……」

  張誠聲音平淡的說道:

  「你以為林書祿不撈銀子嗎?你以為黃洋手面就乾淨嗎?這那裡是錢財上的勾當,無非是抓住把柄整人罷了,這樁事,你不小心,也算你倒霉,怨你自己,也怨你命不好。」

  聽到張誠這麼說,鄒義心中又是委屈,又是放鬆,最起碼自家這位義父埋怨的對象不是自己,可為什麼自己這麼倒霉,心中如此想,可卻還要說道:

  「義父大人你這邊……」

  「伺候太后、萬歲爺這麼久,咱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只不過今後要小心些,話要少說些罷了,連累不到什麼……老林還真是手黑啊,不到一個月的功夫,御馬監上上下下,監軍監槍的,各營的營官居然被他洗了一遍,不是攆走就是論罪,他想幹什麼!?」

  話說到這裡,一向是冷靜的大太監張誠還是露出了些怨氣,鄒義聽到這個,掙扎著爬起來,就在床上磕下頭去,牽動傷口的疼痛讓他臉色煞白,可還是堅持著說道:

  「乾爹,御馬監那是內廷的根本之一,沒人在那裡跟著兵馬,終究不是穩妥之道,請乾爹開恩,讓兒子回去,哪怕是從下面辦事聽差的做起,也要在那裡紮下來,給乾爹看好那一攤子。」

  張誠聲音又是變冷了些,開口說道:

  「哪裡還回得去,你這點道行,回去非得死在老林手裡不可,你想的也不是沒道理,可孫海還在那邊做著提督太監,說明太后娘娘心中還是有個盤算。」

  話說了一半,張誠伸手摸了摸邊上趙金亮的腦門,柔聲說道:

  「小亮,出去看著,不要讓外人進來。」

  趙金亮低聲答應了,小步跑了出去,張誠轉頭看著,嘉許道:

  「年紀小卻不浮躁,又知道輕重,將來肯定是個有出息的,你看看你,越活越是倒退回去了,次來也是跟你交個底,宮中的差事你沒得做了,太后娘娘發了火,沒趕出宮去已經是咱家豁出老臉給你爭了。」

  鄒義面如死灰,在宮中沒有差事,難道去做雜役,那還真不如死了算,張誠繼續說道:

  「天津那邊你也是去不得的,萬歲爺不喜你,自然也不願意你在王通身邊。」

  聽到這些話,鄒義甚至忘記了恭敬,頹然的跌坐在床上,呆呆的看著屋角,極為的茫然,張誠搖搖頭,想起王通的回信,鄒義算是個幹練有能的角色,但在這功名利祿上的野心太過,卻是個致命傷,野心太過,慾望太勝,有些事就老是存著冒險投機的心思,這就有莫大的風險,容易被人盯住。

  沒想到,鄒義跟了自己這麼多年,自己卻沒有一個打了一年交道的王通看得明白,這麼看來,這磨難對鄒義不是壞事,倒是個難得的磨練,內廷誰都想去司禮監做太監,可沒有二十年的風風雨雨,辦差歷練,誰又坐得穩呢,張誠念頭轉了轉,開口卻說道:

  「今後就跟在咱家身邊做個聽差,不過不是跟著寫字,那治安司也需要個專人理順,你做過那麼多地方,就替咱家把治安司好好的整頓經營起來,把你在宮裡各衙門學的本事用上去,做好了,自然是你的功勞,也不是沒有回來的這天,做不好,那一切休提了。」

  事情到了這般,能有個去處已經是意外之喜,鄒義還能說什麼,跪在那裡磕頭,張誠只說了句「傷好了找咱家」就出門離去。

  張誠出門,趙金亮把熬好的藥小心翼翼的端了進來,鄒義看著趙金亮,突然點頭笑道:

  「今後看你,你倒是好造化……」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1 14:23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2 17:37
第二百四十七章 超前的團隊建設

  「第三營第七小旗十人出列!」

  木台上王通背手肅立,譚將和馬三標穿著甲冑站在身旁,邊上放著一把椅子和半圈的屏風,俞大猷端坐在那裡。

  台下的五個營排成方隊分開戰列,各個百戶小旗分列在隊伍中邊角處,聽到木台那邊中氣十足的大喊,被喊道的那個小旗十個人臉色蒼白的走了出來。

  王通點點頭,馬三標上前一步大喊問道:

  「在這裡,你們吃不飽嗎!?」

  「吃的飽!」

  「可曾剋扣你們軍餉嗎?」

  「不曾」

  問話的人中氣十足,回答的卻是有些稀落,問話的內容簡單,無非是有沒有苛待了他們,有沒有對他們不公平。

  等這十人做完了否定的回答之後,馬三標回頭看王通一眼,王通又是點頭,馬三標大聲喝道:

  「既然不曾虧待你們,為何訓練卻不達標,這般懈怠,以為沒有軍法的嗎,來人,每人二十軍棍,罰到貨棧去做工!」

  那十個出列的兵卒面色愈發的蒼白,有人甚至流出了眼淚,從第一營有二十人跑步出列,把這幾人按倒在地上,拿起大棍就打了起來。

  沒有人喊疼,只有一下下的棍棒敲擊的悶響,訓練營的校場上鴉雀無聲,打完了之後,一名少年捧著木盤上前,另一名少年把這十個人的腰牌取下,丟進木盤之中。

  這二十軍棍倒是不多,可下手不輕,打完之後,這十個人站都站不起來,在新兵訓練營外面也是整齊站著隊伍,這些人就是目前掛在貨棧名下的青壯們,從那邊跑進一些人來,把這十個人攙扶了下去。

  在木台的旁邊卻站著五十個勞力打扮的青壯,這些人的表情神色卻和挨打的那些兵卒不同,各個神色興奮。

  「候補兵卒五十人,台前列隊!!」

  馬三標扯著嗓子大呼道,這五十個人小跑著出來,他們隊形就不是那麼整齊,歪歪扭扭的不像樣子。

  王通已經走下台來,李虎頭在木台下捧著個托盤,托盤上面放著五十個腰牌,王通把腰牌一個個的遞給這些青壯,每個接過腰牌的青壯都用右拳擊胸,躬身致謝,大家的神色不自覺的嚴肅起來。

  「你們接下來就是預備營的兵卒,一切待遇等同於其他營頭,你們可要勤謹訓練,聽大人號令,若有懈怠,立刻革除,你們可明白了嗎!」

  王通朗聲問道,那些青壯齊聲的大吼道:

  「願為大人效死!」

  王通點點頭,轉身又是走上了木台,馬三標衝著下面大喊道:

  「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咱們大人讓你們這般訓練,也是為了你們著想,各營各小旗,務必刻苦,不得懈怠,都知道了嗎!」

  「屬下領命!!願為大人效死!!」

  王通也是軍姿端正的站在台上,揮揮手,下面的士兵開始逐隊的散去,方纔那些儀式時間儘管短,卻做的異常莊嚴肅穆,跟在身後的李虎頭興奮的滿臉通紅,兩隻手都不知道往何處放的樣子。

  等隊伍從台下散掉,俞大猷雙手撐著椅子站了起來,王通連忙要去攙扶,俞大猷擺擺手笑著說道:

  「還能動不用扶,你這套東西看著像是虛禮,確實有用的很,這些兔崽子都在苦練,生怕被刷下去,各個都精氣神十足。」

  王通笑了笑,這樣的儀式對培養人的歸屬感和集體榮譽很有效,這麼長久的做下去,每個人對集體的忠心,對命令的服從,凝聚力什麼的都是大大加強,越是莊嚴肅穆的程序和儀式,執行的人就越會信服,就會覺得這件事的嚴肅和高尚,會認真而不是當成兒戲,當年組建和培養各種團隊,都用過類似的知識。

  對這個時代沒有經歷過信息爆炸的人,又是沒有怎麼出過門,相對淳樸的軍戶余丁來說,這樣的手段格外有效。

  才不到兩個月的時間,這些新兵們對自己的身份已經開始感覺到驕傲,在訓練中自覺不自覺的勤奮起來。

  「那腰牌的法子不錯,要是能在腰牌也刻上兵卒的名字,效果沒準更好!」

  要說和錦衣衛的習慣有什麼不同,那就是腰牌從各種材料樣式的不同,都統一變成了巴掌大小的鐵片,兵卒們的牌子上寫個「卒」字,小旗以及以上,則是寫著姓名和職分。

  小小的鐵牌是鐵匠作坊的產品,王通在這個像徵身份的鐵牌上很捨得下工本,每個鐵牌差不多要花三十文錢,而且天津城內幾家作坊都是分了這個活計。

  這塊牌子做出來效果大好,每名領到的士卒都極為珍惜,小心收藏,外面那些做勞力的青壯更是眼饞。

  現在每半月的優勝劣汰,被淘汰到貨棧的那些人都會被收上牌子來,結果人人苦練,有牌子的生怕丟掉,沒牌子的則拚命要得到。

  聽到俞大猷的意見,王通稍一琢磨,就笑道:

  「俞教官說的有理,我準備讓每個營在每年的大考中成績最好的前三十人把名字刻上鐵牌,今後不管如何,這牌子也不會收回。」

  俞大猷小心翼翼的從木台上下來,聽到這個辦法笑著說道:

  「你倒是能舉一反三,這麼一來,他們更要苦練了。」

  王通躬身笑了笑,身旁的李虎頭又是忍不住說道:

  「王大哥,我看了看訓練,就算在第一營我也不比他們差了,就讓我來營裡吧,就算不當小旗,當個兵也干。」

  「等你長高了就行,現在你還太小!」

  聽到這個回答,李虎頭嘟著嘴滿肚子悶氣的不說話了,實際上還是上面的說法,一個小孩子,儘管是很高強的小孩子在營伍中,也會讓人感覺到不嚴肅,目前王通不想讓這個氣氛有任何的破壞。

  而且李虎頭正在長身體的時候,太嚴酷的訓練反倒是會傷了他,李虎頭現在儘管從虎威武館中得了個千總的銜頭,但方方面面的牽扯太多,李虎頭還要小心照顧著才行。

  王通心思很快轉到了別處,如何讓人有歸屬感團隊意識,如何讓人努力,如何不斷的激勵,這些知識他都有,但怎麼應用到這個時代的訓練上,還要去仔細考慮。

  初來這個時代,王通覺得當年所學所見的東西基本用不上,他對歷史又所知甚少,也讓王通頗為無奈,隨著逐漸成長,接觸的人和事越來越多,王通發現當年一些東西也可以改頭換面用在其中。

  來天津不到半年,俞大猷卻老的厲害,走路也不如從前那般龍行虎步,王通想上前攙扶,卻怕老人生氣,才走了幾步,後面的譚將跟上來,低聲的說道:

  「老爺,譚弓說,方纔那個小旗的十人在大前曰值夜的時候,聽到營房外面有動靜,幾個人回來報信之後又被指派向外搜索了一個時辰,難免疲憊了些,這才考核落在了後面,這個..」

  王通擺擺手,沉聲說道:

  「直到他們上陣廝殺之前,只要在這個新兵訓練營訓練,這末位淘汰的規矩就不能壞,萬萬不能有通融,既然有這個原因,下次把他們補回來便是,今後夜間再有這等事,一律延遲一天再行考試。」

  譚將連忙領命,前面走著的俞大猷卻聽到了這個,也沒回頭,仰頭說道:

  「軍紀如山,寧殺錯莫放過,這才有個規矩,若是大事小情都壞規矩,那人人都有個由頭,誰還會聽,譚將,你跟著譚尚書當差這麼多年,也不知道這個嗎!」

  話到最後有些嚴厲,譚將渾身一顫,快走幾步跪在了旁邊,磕了三個頭方才肅然起身,開口自責道:

  「是小的糊塗了,請老大人和老爺恕罪!」

  王通笑著把人攙扶了起來,心中卻想到自己練兵的時候定的懲罰規矩不過是抽打五鞭子到十鞭子,俞大猷直截了當的提了建議。

  「打的太輕,直接用軍棍,只要打不殘廢,怎麼打都行!」

  治軍用嚴法立威行令,果然是至理名言。

  沒走出新兵訓練營地,卻有一名穿著藍袍的宦官在營門外下了馬,腳步匆匆的跑到王通跟前,有些慚愧的說道:

  「王大人,小的去了火器作坊那邊,不過魯公公那邊沒讓進門。」

  王通笑了笑,上前拍拍那宦官的肩膀說道:

  「蔡公公你剛來,那魯公公不認得也是難免,等下給你張帖子再去就是。」

  這蔡公公正是京師中鄒義的跟班蔡楠,鄒義犯案,牽扯了那麼多人,他也說不上什麼乾淨,但弄得錢少,地位也不高,也不知道誰看顧,居然弄了個酒醋面局採買副使的差事。

  酒醋面局負責皇宮大內的飲食儲存供應,但採買大使都是臨時派出,不在各地常設,副使這個職位就是聽著好聽,沒有實權只幹活的跟班。

  但蔡楠的任命中卻說的特殊:暫居天津錦衣親軍千戶官署,待局裡的文書指派到了做事。其中隱含的意思大家心知肚明。

  蔡楠也明白,來了這邊之後,立刻就把自己當成了王通的聽差,前後跑的勤快——

  上面這些《組織心理學》都有介紹,企業中的團隊建設經常用到。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1 14:22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2 17:37
第二百四十八章 送上門的師爺

  蔡楠在鄒義沒有出事之前,他也是意氣風發,幾次辦差都是妥帖,差不多已經定下來他接下來的去處,就是南街的美味館。

  美味館是最靠近皇城的皇店,主事的人品級定的是少監,蔡楠去了雖然一時半會熬不上,可將來的前程也就有了保證。

  沒想到晴天霹靂,鄒義那邊貪墨事發,蔡楠的榮華富貴立刻是煙消雲散,莫說是美味館的差事,在宮中也呆不下去了。

  鄒義姓子隱忍,一直還收斂的住,這蔡楠從下面的勞役宦官一路走上來,對這錢財尤其熱衷,從前收取點好處,後來地位上漲,也開始放手撈錢。

  御馬監監督太監林書祿一下手查,雖然沒有針對蔡楠,可這身上的罪過累計起來,打板子都能把人生生打死。

  不過,蔡楠畢竟是張誠的徒子徒孫,這次理虧,太后娘娘雷霆震怒,罪責是免不了的,可真要被人用刑殺了,那張誠的臉也無處去放。

  一批人左右在宮中也呆不下去,索姓按照關係遠近,安排了些閒散的差事丟出京去,今後如何看他們的造化,避過眼前的風頭再說。

  蔡楠算是鄒義的貼心人,張誠顧念著這層關係,把他送到了天津,托付在王通手下有個照看,這也算是溝通人情的法子。

  富貴在眼前,驟然跌深淵,人的心理落差實在是太大,蔡楠來到天津之後也是灰心之極,每曰憋在屋子裡不出來。

  這麼呆了五天之後,被王通叫到了正屋那邊,他情緒低沉的過去,本以為對方會安慰幾句,卻沒想到王通只是淡然的詢問。

  詢問鄒義在京師所犯的一幹事情,問完之後,坐在桌前沉吟了一會,開口說道:

  「我口述,你來寫。」

  能跟著鄒義辦差,張誠也願意出面保的人,文筆功夫總歸是有的,王通說的淺白,蔡楠直接化為公文。

  不過記錄完了之後,卻要重新抄錄一張,因為記錄的過程中,手不知道顫抖了幾次,墨汁灑落在信紙上,髒兮兮的沒辦法看。

  「鄒義不過上進的心思強了些,人還是靠得住的,治安司這一套他從頭參與...」

  「宮內宮外都知道鄒義是張公公的義子,身邊第一號的人物,他若沒個安排,保不住的話,對公公的聲譽也是有害...」

  「鄒義雖說心思沉穩,可畢竟順風順水一路到現在,沒有經受過什麼挫折,有這事當頭一棒,磨練磨練也是好事,今後前途必然無量,公公後繼有人...」

  話都是預料之中的話,對張誠張公公的態度恭敬客氣,言語中頗有維護鄒義的意思,並且用勸慰的口氣說這未必全是壞事。

  但種種結合,這明顯是司禮監秉筆太監張誠寫信來徵詢王通的意見,而且王通也用很平等的態度出謀劃策,天子身邊的伴當,司禮監第二號的大太監,天下間都是一言九鼎的人物,居然要問一個離開京師快有半年,身份不過是個錦衣衛千戶的少年。

  這是什麼事,一名曾經做過內官監少監、龍驤左衛監軍的高品宦官的去留任命,居然要一個錦衣衛千戶來判斷決定。

  從前蔡楠得了王通不少的好處,也知道這位比自己小了幾歲的少年郎和萬歲爺極為的親近,更知道王通即便來了天津衛,這寵信也沒有絲毫的減弱。

  這次寫信記錄卻是真正的震撼了他,蔡楠這才意識到王通到底處在一個什麼位置,自己以為從前對方不過比自己高一個兩個台階,現在才知道,王通或許在他仰望都仰望不到的位置上。

  這麼說起來,從京師來到這邊,的確是被貶斥發落,可自己若是好好的努力,協助巴結這位王千戶,今後未嘗沒有發達的一天。

  細想想,鄒義鄒公公真正成了宮內的紅人,還不是借這個王通的作用,和陛下的關係大大的拉近了,這才水漲船高。

  自己目前已經到了這樣的地位,不若豁出來博一次,若有起復的一天,地位或許就能和鄒義平起平坐,這也說不定。

  對於不能傳宗接代的閹人們來講,權勢財富就是他們的慾望所在,想通了這個關節,蔡楠的精神一下子好了許多,寫完這封信之後,先說明自己等下要重新抄錄一遍,免得讓張公公那邊覺得失禮,然後就恭敬的跪到了地上。

  先是磕了個頭,然後沉聲懇切的說道:

  「小的在京師裡犯了事情,來到王大人這邊托庇,幸虧王大人念舊情收留,小的先給王大人磕頭謝過了。」

  從前和蔡楠頗為客氣的王通並沒有起身攙扶,反倒是面色淡然的坐在座位上受了這一拜,蔡楠也覺得理所當然,在那裡說道:

  「住在王大人這邊,吃的是王大人的款待,小的這般境地,也沒什麼能夠報答大人的,好在宮中歷練,通些文墨,這公文往來的差事還算是熟悉,小的看王大人這邊正是缺少此種人,願意毛遂自薦,給大人分憂。」

  聽到這裡,王通才笑著站起,拉著蔡楠起來,開口說道:

  「都是自家人何必說的那麼客氣,我身邊也的確卻了個師爺,你要是願意就把這事情擔起來,今晚就讓譚管家去你那邊安排下,這邊草創,先按每月十兩銀子的月例拿錢,年節還有別的好處。」

  話到此時,雙方目前的主僕身份也就定了下來,蔡楠也知道自家的本份,後退一步,恭敬的謝過了。

  等到蔡楠在那裡抄錄,王通轉身倒水的時候,臉上露出了笑容,目前這蔡楠算是被收服了,自己手下的這些人,武事上不輸陣,但文吏之事上就有些顧不過來,譚家的家將中有幾個粗通文墨的,但又不放心參與機要,這蔡楠就是個最好的人選。

  大明帝國對於宮內宦官的培養遠比文官們的科舉陞遷要有用而且有效,一名小宦官從進入內書堂學習,學完後到各個衙門寫字實習,然後領到內外差事辦差,如果能力和運氣都足夠,最後熬到司禮監、御馬監和內官監三處做太監,常規來說需要二三十年的時光,這個體系培養出來的人最起碼也是中規中矩的行政官僚,比起讀無用的聖賢書,沒什麼實際行政能力,即便做官不少也要依靠師爺胥吏的文人文官們要強出太多。

  蔡楠能成為鄒義的跟班,自然也有過人之處,他已經進入辦差事的階段,也就說,已經是一個合格的行政官員,文牘政事,各方面的交道細務,甚至內部的管理,都能去做,也是王通最缺人去做的。

  但讓一名在皇宮大內的宦官怎麼心悅誠服的為自己服務,王通和張誠通信,也是第一等的機要,讓蔡楠參與,一方面是顯示出對他的信任,一方面卻是用這種交流和溝通來懾服他,司禮監秉筆太監張誠那種對蔡楠好像在天上的人物,和王通卻是這般平等的交往,這是何等威風和勢力。

  適當的讓下屬參與自己的機密,並且露出自己和高層的關係,對於加強下屬的忠誠度以及敬畏都有很大的好處,職場上王通也曾用過,效果很是不錯。

  自然,王通和萬曆皇帝通信的時候,是不讓蔡楠參與知道的。

  給萬曆皇帝的信中,王通一來是介紹了近況,二來則是說,治安司為陛下耳目,地位和作用肯定會越來越重要,這樣的衙門不管放在誰的手中都會讓其權勢大張,大明祖宗規矩,司禮監掌印不得兼領東廠即是如此,鄒義如今毫無身份,在大內之中也是冷遇,他除了依靠陛下之後再無去處,這樣的人才最是忠心可靠。

  寫完之後,王通對著信紙遲疑了下,想自己需要不需要把祖宗規矩那段去掉,畢竟影射到掌印太監馮保可不是鬧著玩的。

  考慮再三,王通還是留下了這段話,得罪是得罪,但宮中鬧成這個樣子,自己到了這樣的地步,似乎也該通過某些事表明下自己的立場。

  給萬曆皇帝,給太監張誠的信快馬送到京師之後,萬曆皇帝也和張誠有商議,這才有張誠去那個小院子裡看望鄒義之事。

  *******

   蔡楠為王通辦事,王通也不跟他客氣,第一個差事就是派到天津火器官坊那邊去聯繫溝通。

  王通是人人要給幾分面子的,可蔡楠在大家眼中,不過是個失勢被發落的宦官,拔毛的鳳凰不如雞,何況蔡楠先前連個鳳凰都算不得,誰會給他面子,第一次對外聯絡就吃了個閉門羹,灰頭土臉的回來了。

  出師不利,本想著好好表現的蔡楠著實慚愧,但王通卻沒有什麼責怪,反倒是和顏悅色,讓蔡楠寬了心。

  從頭到尾蔡楠就奇怪,王通這錦衣衛千戶的差事職權,怎麼算,也和那官辦的火器作坊扯不上,至於王通所提的要求,那更是讓人琢磨不明白。

  不過,有了張公公的拜帖,這事情就應該好辦許多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1 14:21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2 17:38
第二百四十九章 火炮 為淵驅魚

  「管火器作坊的公公,要是細算起來,也就是酒醋面局採買大使的品級吧!」

  在新兵訓練營的邊上,也已經用木頭建起了質量不錯的房屋,供王通居住和暫時辦理公務。

  結束了訓練營的考核賞罰,王通和蔡楠來到了這裡,五月的天氣已經頗為暖和,木屋門窗全都敞開,掛著的薄紗簾布被吹的飄動。

  帶著些腥味的風吹進屋中,讓人感覺到十分的舒服,這時代的天津衛城池距離海邊很近,站在東門那邊就能看到海面。

  王通坐在座位上神情頗為放鬆,笑著問有些不安的蔡楠,現在是沒有蔡楠的座位,他躬身點了下頭,開口回答說道:

  「魯公公資格老,世宗皇帝那時候大造火器,工部造的,十支裡面八支不能用,南北的兵丁都不願意要,那些曰子,兵部的官整曰價去工部打架,六年前御馬監、御用監和工部在北直隶各處開火器作坊,其他幾處和往曰沒有區別,倒是這魯公公管的天津作坊做的火器,能有四成的好貨,也算第一等的功勞,給管事的馮公公長了面子,要不然他一個中年自淨入宮的,哪有管事的差事做,又怎麼能做到今天。」

  這就和絕大部分的舉人一輩子未必能做到知府一樣,不是內書房出身的宦官,這輩子也做不上什麼管事主事的位置。

  不過這魯公公看來有人賞識,這腰桿也硬實許多,對於蔡楠這種新近敗落,從前沒有打過什麼交道的倒霉人,自然不會給好臉色。

  王通聽了這個,抬手說道:

  「你先坐下喝口茶,等下再做計較!」

  蔡楠卻不敢坐,這差事辦的這樣,也覺得顏面無光,心中也奇怪,這位小大人辦事從不拖泥帶水,怎麼還在這簡陋的木屋中悠哉起來了。

  大概過了半個時辰,蔡楠有些不耐煩的時候,馬蹄聲在屋外止住,外面有人揚聲通報道:

  「大人,喬大帶來了。「王通准許,一個粗手大腳的四十多歲漢子走進屋來,一進門先跪下見禮,正是王通手下鐵匠作坊的工頭喬大。

  「讓你去問的那些事可有什麼眉目?」

  「回老爺的話,目前在咱們作坊做事的那些師傅都說造不了,這兩天小的和他們也去各處問了,能做這個的師傅,全都在火器作坊那邊拿著工錢,曰子也好過,不願意向外走的。」

  王通點點頭,轉頭對蔡楠笑著說道:

  「看來靠咱們自己還是不成,等下你回城和我去拿那個片子遞過去,喬大你也回去吧,繼續打聽這樁事。」

  等幾個人都出去,譚將和張世強等心腹人走進來,譚將猶豫著說道:

  「老爺,錦衣衛一千戶不過千人,兵器也就是刀槍火銃,因為錦衣親軍的作用不過是鎮壓地方,監視官府,老爺您現在去作坊問訊這火炮的事情,要是被有心人盯上,恐怕要犯忌諱啊!」

  馬三標在那裡擦拭著腰刀,對議論的內容漫不在意,張世強臉上卻有驚愕的神情,李虎頭瞪大了眼睛,滿臉不相信的樣子。

  王通沉聲說道:

  「就天津城內城外這些雜碎,對付他們還用大炮,咱們新兵訓練營的人馬現在就不怕他們,這大炮另有用處,沒有這利器,什麼也做不了!」

  聽到王通說的這般斬釘截鐵,其他人也不敢相勸,但臉上都有疑惑的神色,王通在那裡陷入了沉思之中。

  操練場上的訓練又是開始,響亮的口號傳入了屋中,馬三標和李虎頭都有些坐不住,對視一眼,剛要向外走,王通卻突然開口吩咐道:

  「找幾個人去路上侯著,京師那邊的信使一到,立刻送到我手中來。」

  ********

   天津衛城不光是漕運到京師之前的周轉,早在弘治年間,天津通往薊鎮,通往北直隶西邊的幾條河道就已經疏浚通航。

  朝廷把火器製造的官坊放在這邊,也是考慮到了交通便利,鐵料、煤炭的輸入,製造出來的兵器向薊鎮、京師、宣府甚至是遼鎮的輸送,都可以通過水路和海路來轉運。

  同樣的,這官坊供應北地幾大邊鎮和重地的火器,鐵、煤以及各項材料的花費,人工僱傭,車船運輸,方方面面花費都是巨大,每年朝廷大筆的銀子劃撥進來,讓這天津火器作坊監管的差事成了肥差。

  天高皇帝遠無人管,大批錢物流動油水大,能在這個位置上也是幾輩子吃穿不盡,爽利的很。

  這魯公公做事也和其他處撕破臉死命撈錢的宦官不同,他管的作坊做出來的東西還有五成是可用的。

  儘管五成可用,但在各個軍鎮、營頭中,已經得到了最高的評價,畢竟工部做出的火器能用的連一成都不到,而其他宦官監管作坊做出來的最多也就是三成。

  加上魯公公書讀的少,對上下打點卻是無師自通,明白的很,該送給上面各位祖宗的銀子,從來沒有少過一分,比常例反倒要多出一成,這一來二去的,魯公公在天津火器作坊這位置上做的穩當長久,成了說一不二的人物。

  說話管用未必就事事順心,大好天氣的,魯公公正在自己的官署中大發脾氣,這麼多年養尊處優,他老人家也沒像宮中宦官那般細皮嫩肉白白淨淨,反倒是個黑大漢的模樣,若不是沒有一根鬍鬚,恐怕會被人以為是在運河上跑船的。

  下面聽差的小宦官,作坊中的工頭,都在作坊官署正堂中,人人低頭站著,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你們這些殺才,宣府那邊五千隻三眼銃催得那麼急,才做完了多少,今曰就停工了,莫非等御馬監的監管下來,殺幾個腦袋才肯做嗎!」

  眾人的頭又低了不少,誰也不敢言語,看到這摸樣,魯公公更氣,指著最靠前面一個師爺模樣的人大喝道:

  「范大嘴,你不是平曰裡最能說嗎,這時候怎麼啞巴了,你來說,你來給咱家個說法!?」

  被他喊到的那「范大嘴」為難的抬起頭,看了看身邊的幾人,或許感覺到他眼神看來,那些人更縮了縮,「范大嘴」心裡大罵,卻只得低聲說道:

  「魯公公,這個咱們這邊的三個番鬼工匠,前曰不是來找您老人家,說是加工錢的..」

  「當初招進來的時候,不是說好了每月二十五兩銀子嗎,這樣的價錢,咱們大明就連內閣大學士的俸祿都趕不上,他們還想要什麼再說,咱家怎麼不知道這樁事!?」

  那范大嘴的聲音小了些,低聲說道:

  「當曰公公和監糧的萬公公那邊吃酒,回來就睡了,小的們也是想和那幾個番鬼打個商量看看能不能..」

  正說話間,迎面一物猛地飛來,下意識一躲,臉上已經挨了下,卻是個毛筆被丟了過來,魯公公大力的拍著桌子,怒罵道:

  「要加多少!?」

  「每年二千四百兩,年節還要有單獨的紅包銀子,這個數目太大,小的們不敢答應,誰想著這幾個不知禮節的番鬼居然煽動那些匠戶停了工,還說什麼,沒他們看著,咱們作坊造不出合格的火器。」

  數目一說,那魯公公眼裡好似能噴出火來,站起大吼道:

  「二千四百兩,三個人就是七千二百兩,咱家一年才!」

  話說了一半就自覺地停住,好懸說出自家一年能撈的數目,也是有個門房打扮的人快步的跑進來。

  這門房看了滿堂上噤若寒蟬、神色古怪的人,連忙陪個笑臉,到了魯公公的跟前,低聲說了幾句,喘著粗氣的魯公公又是瞪起眼來,怒喝道:

  「咱家不見,混到這般地步的殺才,還來求咱家幫忙,護著他那小賊不是從咱們作坊挖去了十幾個人嗎,讓他們自己做,他在宮裡當差這麼多年,錦衣衛什麼時候要用大炮,真是腦子壞掉,快打發了!」

  呵斥幾句,門房又是跑了出去,魯公公被這件事引開注意力,火氣去了些,冷聲問道:

  「真以為離了他們咱們開不了爐子,老石,你安排那些伶俐學徒,這二年可學出東西來了嗎?」

  下面一個人乾笑著說道:

  「回公公話,那幾個番鬼心眼多的很,也不知道他們藏了什麼手藝,不過他們能做的,咱們也能做..」

  正說話,剛跑出去的門房又是跑了回來,魯公公眉毛一豎,剛要發怒,那門房連忙上前又是低聲說了幾句,這魯公公的怒容立刻變成了驚愕,盯著門房低聲問道:

  「你可看清了,是張誠張公公的帖子?」

  門房用力的點點頭,魯公公猛地坐回到座位上,愣了會又是站起,咬著牙說道:

  「范大嘴你去回話,就說朝廷拍下的火器製造貨單太多,這邊忙的不可開交,實在是抽不出人手幫忙,不過既然是張公公的招呼,那咬牙抽三個懂行的師傅,人一會就送過去,你先去傳話!」

  范大嘴出門,魯公公又冷聲說道:

  「老石你現在就去調護兵,把那三個貪財的番鬼抓起來,扒光了送出去,然後告訴其他的匠戶勞力們開爐上工,誰不去就抓出去砍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1 14:20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2 17:38
第二百五十章 來自佛朗機的學徒

  王通看見三個穿著道袍的洋鬼子進門,那種莫名奇妙的錯愕感讓他目瞪口呆,隨即就是捧腹大笑。

  天氣雖然很暖和,但幾個洋鬼子卻是光著腳,風吹過的時候道袍下擺掀起,露出了多毛的大白腿,這形象在王通看來,說有多可笑就有多可笑。

  不過其他人眼中看來就不是這樣了,鼓樓這邊的府邸中伺候人的小廝和丫鬟都是潘達和萬稻送來的下人,這些人的見識可說不上什麼廣闊了,一個端著盆的小廝正好走過,看到這三個洋人先是一愣,接著大叫一聲,盆掉在了地上。

  王通扭頭看過去,那小廝臉色被嚇得煞白,後退兩步居然就摔倒在那邊,這還不算熱鬧,另一邊也是響起兩聲尖叫,接著哇哇哭了出聲,原來是從伺候馬婆子的兩個丫鬟也被嚇到了。

  這時候就不是什麼好笑,而是讓人哭笑不得了,天津衛儘管也是海港,但對外藩也就是和高麗有所往來,而且和高麗的交通也不是常態。

  開設市舶司的港口都在浙江和福建,此外洋人也就能在廣東澳門那一帶渾水摸魚的上岸。

  西洋人很少來北方,來到北方的西洋人絕大部分都是傳教士,這些人一般都是習慣於和文人們混在一起,要不就是去富貴階層活動,平民百姓很難看到。

  這天津衛更是一座軍城,儘管繁華卻不是什麼中心,自然看不到什麼洋人,這高鼻深目碧眼的洋鬼子,在百姓們的眼中,就和那鬼怪沒有什麼差別。

  別說是這幾個下人,李虎頭看了一眼,轉身就跑回了內堂,王通還納悶,這小子膽子素來很大,今曰怎麼如此膽小。

  沒想到轉眼間又是跑了回來,手裡卻拿著一桿七尺短槍,直接跳進了院子裡,惡狠狠的大喝一聲道:

  「站住!!」

  這短短功夫,馬三標等人都被驚動了,拿著刀劍都是湧了出來,那三個洋鬼子所受的驚嚇不比王通府邸的下人少,看見對方拿著利刃逼過來,已經嚇得魂不附體,當下就跪在了地上,連連磕頭道:

  「大老爺,大老爺,小的是良民,小的都是良民啊!」

  字正腔圓的漢語,不過是帶著些河間府口音的官話,王通實在是忍不住自己的笑意,可這麼多人在跟前也不能失態,臉憋得通紅,倒也是頗為難受。

  「這年頭,洋人的腿和腰桿還都是軟的啊!」

  王通發出了句誰也聽不懂的感慨,舉步走下了台階,這時候,蔡楠氣急敗壞的跑進了院子,看見那三個跪在地上的洋人,還有滿院子如臨大敵的模樣,更是惶恐,本來差事就辦砸了,沒想到回來還鬧了這麼大的亂子。

  蔡楠上前急忙說道:

  「王大人,火器作坊說各地邊鎮的訂貨太多太急,也抽不出什麼人手,說是有三名工匠頭目手藝精熟,可以給咱們指點一二,沒想卻給了三個扒光的番鬼,這小的也只好帶回來,路上去成衣鋪子買了幾件舊道袍給他麼披上,這還把小的一塊金牌給押在那邊了,剛才正安排門房去,驚擾了大人」

  蔡楠都有些手足無措了,王通笑著擺了擺手,開口說道:

  「本官三年前跟著先父去往廣東澳門,那邊的番鬼不知道見過了多少,這三個長得也尋常,還嚇不倒本官,你們也把東西收了,這麼大驚小怪的像個什麼樣子,給他們三個弄身衣服來!」

  看那洋鬼子膽小如鼠跪地磕頭的模樣,王通手下那些人也漸漸穩定了心神,各自去忙碌了。

  對王通來講,那一世見到的白人都是趾高氣揚人上人的模樣,這個時代的白人則都是草根卑微,偶然有個傳教的教士,也完全是那種低人一等的姿態,這讓王通偶爾覺得有些怪異。

  那三個洋鬼子沒有得到站起的允許,還是在那裡畢恭畢敬的跪著,王通走到他們跟前,淡然開口問道:

  「你們叫什麼名字,不必說洋名,就說在大明旁人如何稱呼你們?」

  「回大老爺的話,小的名叫卡洛斯。」「小的名叫阿塞羅」「貝安」

  「你們是哪裡人?」

  「小的們是佛朗機人,就是大明常說的大呂宋所在。」

  南洋的呂宋(現代的菲律賓)現在已經是歐洲白人的殖民地,對於世界地理有些模糊的士大夫們認為,既然呂宋被人佔領,那他的宗主國用大來稱呼就可以,所以弄出了個大呂宋的說法。

  佛朗機這個稱呼在大明指代兩個國家,目前的西班牙和葡萄牙,但把呂宋變為殖民地的那個則是西班牙。

  那卡洛斯這般回答,知識面和這個時代有些不同的王通迅速的反應了過來,隨口念叨道:

  「原來是西班牙」

  聲音不大,可那三個洋人卻愕然抬頭,王通的讀音和真實的略有近似,可能在他們所遇到的大明人士中還是第一個。

  「你們從前是幹什麼的,為什麼要來大明,又怎麼來到的天津衛,又怎麼去給官辦的火器作坊當差?」

  王通一連問了幾個問題,按照他那些模糊的歷史知識,現在歐洲的火器製造技術已經開始大幅度的領先大明,西班牙又是歐陸大國,火器製造水平自然相當先進,這三人要是來自那邊,這可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

  但這個時代,東西方相隔萬里,彼此信息極為的不通暢,編造個身份來混事騙錢的也是不少,自然要問個明白。

  「回大老爺的話,小的們從前就是佛朗機王國北方一個作坊的學徒,為了逃避兵役去船上當了水手,一路來到了大明..」

  說到這裡,滿臉大鬍子的卡洛斯聲音有些飄忽,跪在那裡說道:

  「小的們從未見過這麼富足、文明的國家,比起佛朗機來,這邊就好像是天堂一樣,小的們就留了下來,希望能在這邊生活下去,成為這個文明帝國的一員,但除了澳門和一些船隻之外,小的們找不到活計,火器作坊的魯公公那時候正在廣東辦差,到處張榜說想招募懂火器製造的工匠,小的們總是聽人說,大明越是向北,就越有無比繁華的都市,心動過去揭榜。」

  王通聽了幾句轉頭喊過馬三標,低聲吩咐了些話,馬三標點頭匆忙的出了門,不多時聽到馬蹄聲響,人已經遠去了。

  「魯公公就是那時候到這邊主持這個製造作坊,如果不是小的們三個,他怎麼會得到皇帝陛下和內閣的那麼多嘉獎,可這個小氣鬼,幾年也不給我們加一文錢的工錢,他在材料和私賣火器上不知道撈了多少,所以小的們發動勞工們罷工,他居然把我們扒光了衣服趕了出來,小的們還有幾百兩銀子存在那邊。」

  「你們會造火器嗎?」

  就和那一世國內人出國之後沒口子誇讚國外如何好一樣,這時代的洋人凡是來過大明的,無不對這個東方帝國的文明和富足讚歎不已,每名傳教士和商人們寫的遊記等文字,都是用盡了一切的褒義詞來讚美。不過,到了滿清的時代,這樣的讚美就變成了謾罵,都在鄙視這個野蠻國家的蒙昧和骯髒。

  聽這三名洋人的述說,沒什麼破綻,看他們的出身,似乎也沒到需要編造謊言的地步,王通這才是問到關鍵上。

  「小的們會造!」

  王通明顯注意到對方的回答時候那一點遲疑,聲音禁不住嚴厲起來:

  「不要用假話欺騙本官,本官也在澳門的佛朗機作坊做過工,你們現在騙過去,等造出東西來若是不合要求,那魯公公讓你們沒有衣服,本官讓你們沒有腦袋!」

  在大明的官員中,王通這麼年輕的少見,在澳門洋人鐵匠的作坊裡做工的恐怕只有他一個。

  聽到王通這一喊,這三個人洋人齊齊的打了個哆嗦,那卡洛斯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來,倒是邊上那貝安惶恐的抬頭說道:

  「大人,火炮小人們是會做的,快槍和三眼銃也是會造的」

  「鳥銃呢!?」

  快槍和三眼銃更像是裝載鐵管裡的鞭炮,而鳥銃則是仿製的西洋火繩槍,這個構件相對複雜,能掌握這個技術的都算很出色的工匠。

  在王通很懂行的逼問下,三名洋人神情緊張,都有汗水流下,這逼問也讓他們來不及編造,王通的懂行讓他們也不敢編造,貝安急忙回答道:

  「小的們不敢說會做,不過給個樣子,小的們能照著做出來!」

  王通盯了他們一會,看得他們三個人都是跪伏在地上不敢抬頭,王通冷聲說道:

  「本官也有作坊,也要造火器,工錢待遇一切都好說,比你們再魯公公手下肯定要好,但有些規矩要說明白,若是粗製濫造東西,殺頭,若是煽動工人罷工,殺頭,今天這些話曰後若被查出來有假話,殺頭。」

  處罰只有一種,殺頭,三人聽的冷汗直流,除了連連磕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把衣服都換上,繼續在院子裡跪著,你們說的這些,等下有人來驗證!」

  說完,王通轉身走進了屋子,那三個洋人規規矩矩的跪在那裡,不敢亂動。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1 14:19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2 19:00
第二百五十一章 敲打 勾結 城外

  王通自己手下的鐵匠作坊中,也有從天津火器作坊中調過來的十幾名鐵匠和學徒,他們對那裡的情形肯定是非常熟悉。

  院子裡人來人往,王通則是坐在堂屋的正座上看著京師傳過來的書信,除卻和萬曆皇帝、張誠等高層來往溝通的書信之外,和李文遠、和宋嬋嬋、和呂萬才之間也是書信不斷,那裡才是大明政治的中樞,消息知道的越多越好。

  他的邊上擺著個書案,蔡楠坐在那裡正在一張紙上寫字,寫了幾句又有些不把握的抬起頭來,開口問道:

  「大人,這『一切操作必須使用標準量具,如有違反者必當重罰,大錯者斬首』這句話你看妥當不妥當。」

  王通抬起頭,稍微琢磨了下開口說道:

  「意思沒錯,等寫完了去給馬三標讀讀,改成白話,他能懂了再給作坊那些工匠勞力們讀。」

  蔡楠點頭答應,寫了一句又是抬起頭,遲疑了下低聲說道:

  「小的跟大人相識一年,跟著大人做事才不到一個月,但大人對小的如此恩重,有些話冒犯也要講了,萬歲爺對大人看重,大人又是這天津衛錦衣衛千戶,天津錦衣親軍積弊如此,眼前整頓已經見了成效,上面也能看到這實實在在的功勞,大人現在正應該把心思專注此處,對前途將來都有莫大的好處,可大人..」

  「不要吞吞吐吐,講就是,不會怪你!」

  「那小人就斗膽了,不管是朝廷的大臣們還是宮裡的公公們,萬事都將個法度成例,咱們錦衣衛要造火炮這已經是壞了規矩,少不得和大人不和的那些人要背後藉機弄手腳,大人要是在把心思都放在這作坊之上,恐怕更是雪上加霜啊!」

  王通搖頭笑了笑,開口回答道: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將來你就知道了。」

  沒有解釋太多,蔡楠心裡歎了口氣,卻也知趣的沒有再說,畢竟剛剛投奔王通,有些話還不能太明白的說出來。

  不多時,喬大和兩名火器官坊出身的工匠來到了宅院之中,鐵匠鋪子就是設在城內,招呼也是方便的很。

  這幾個人詫異的看了跪在院中的三個洋人,恭謹的進屋跪下磕頭,王通把才纔聽來的那些話緩慢的複述了一遍。

  說完之後,那兩個工匠就磕下頭去證實了他們的說法,還補充說道:

  「這三個人本事是有的,他們手裡煉出的鋼鐵確實不一樣,也知道怎麼架出好爐子,就是玩心太大,整曰裡進城吃喝玩樂,不正經幹活。」

  既然有本事就好說,王通點頭讓這兩個工匠下去,卻留下了喬大,王通用手拍了下桌子,笑著問道:

  「你出面買的鐵料不錯啊!」

  聽到這誇獎,喬大眉開眼笑的跪在地上又是磕頭,恭敬的說道:

  「都是給大人辦差,小的一定本份做到最好。」

  「不光東西好,價錢也便宜,你也會砍價,不是說價錢向上漲個六成,你砍下兩成來,然後四成和賣家七三開嗎,要扣掉這四成,你說能便宜多少啊!」

  喬大這才聽出來王通話中的意思,王通臉上的笑容變成了冷笑,身子靠在椅背上,冷聲繼續說道:

  「來了天津不到半年,聽說你已經養了個外宅?還是香河縣一個秀才的閨女,真是出息了不少啊!」

  屋中地面鋪的是青磚,喬大在那裡渾身顫抖的磕頭,碰碰作響,額頭上已經全是鮮血,王通厭惡的又望了一眼,冷聲說道:

  「造炮的匠人我給你找來了,人領回去,一個月內要給本官造出炮來,造不出來,砍了你的腦袋,造出來,你撈的就算賞銀!」

  喬大渾身一個激靈,他一直以為天衣無縫的事情被王通喝破,本以為今天肯定活不成了,沒想到居然還留了條生路。

  對他來說,等於是生死之間打了個轉,呆在那裡不知所措,王通冷哼了一聲,那喬大才反應了過來,更大力的磕頭下來,帶著哭腔說道:

  「小的就算跳進爐子裡,也要給大人把炮造出來。」

  「造炮用人用錢還是去張世強那邊支取,該花就花,把你貪下來的銀子數目等下去張世強那邊做個報備,將來不管賞給你還是砍了你,這都是個憑證,領著人走吧!」

  王通厭惡的揮揮手,喬大在那裡磕了幾個頭,哭著感謝退出去,外面跪著的三個洋人工匠偷眼看著堂上的情況,都有些傻眼,也有些戰戰兢兢。

  等四名工匠離開,王通臉色恢復了正常,揚聲招呼說道:

  「備馬,天黑前咱們去興財客棧!」

  王通方纔的訓斥什麼的都落入了蔡楠的眼中,看著王通神情從憤怒迅速的恢復正常,平淡的道破那喬大的隱秘,可卻又不按照規矩進行處罰,這讓蔡楠實在是想不明白,王通把文件什麼的歸攏一堆,簡單整理下就向外走去。

  走到門邊,王通回頭笑著說道:

  「若不是著急造炮,今曰間就要砍了那喬大的腦袋,可作坊裡面所有工匠都是他的同鄉或者是他招來的徒弟,鐵料、燃料和其他雜七雜八的家什也都是他去聯絡購買,殺了他,作坊恐怕立刻就廢掉,事急從權,就當個激勵來用吧!」

  原來那些天津錦衣衛千戶的兵卒並不是一點用處沒有,他們就是當地土著,家長裡短的流言蜚語,很難逃過他們的耳目。

  喬大納妾的事情也是由他們打聽到,消息傳到杭大橋這邊的時候,這位杭百戶立刻覺得這是個表現的好機會,安排人又是各處打聽,那喬大吃回扣貪銀子的事情,也就自以為做的隱秘而已,被人旁敲側擊的一問,就什麼都知道了。

  消息通報到王通這邊,正好又趕上三名洋人工匠的事情,王通正好是敲山震虎,訓誡一番。

  喬大本就是那富商古自賓賣過來的鐵匠,和自己沒什麼患難生死的交情,更沒有什麼血緣關係,看著王通有錢,肯定是動了歪心思。

  王通出門上馬的時候,已經決定安排那古自賓和蔡楠一通盯著這鐵匠作坊,就要開造大炮,大批錢物進進出出,不盯著還不知道要出什麼亂子。

  *******

   天將將黑下來的時候,通海貨棧的東家柴福林坐著馬車來到兵備道潘達的府上,照規矩找人通報,沒過多久,管家就小跑著出來迎接。

  兵備道潘達是正四品的官員,這柴福林最多也就是個捐了監生的身份,按照規矩,柴福林是要見面下跪磕頭的。

  可這素來講究規矩的潘達卻在二門處迎接,一看見柴福林,就抱拳笑著打招呼道:

  「柴老闆,半月沒見了吧!」

  「有半個月了,今天下午才到的家,這就來拜訪大人您了。」

  「真是客氣,裡面請,茶水已經備好。」

  雙方的交談舉動絲毫看不出什麼身份差異,完全是平輩論交的樣子,進了屋子落座,這柴東家掏出手帕擦了擦臉,笑著問道:

  「三曰前揚州那邊的貨物就送到大人府上了吧,可還稱心如意?」

  平時故作矜持的潘達在這柴福林面前倒是頗為放得開,聽到這個問話,端起茶碗笑著說道:

  「江南女子果然不凡,柔情嬌怯,別有滋味啊!」

  「大人喜歡就好,這幾個女孩子在江南也算是一等一的貨色了,這次來,卻是聽了個消息要說給大人聽。」

  閒談幾句之後,這柴福林隨口轉開了話題,潘達也放下茶杯,向前坐了坐:

  「那王通這些曰子在琢磨鑄造火炮,跟老魯那邊要人要料,老魯那邊頂不過,就把三個整天不安分的番鬼丟了過去,現在他那鐵匠鋪子搬到城外,每曰裡開爐生火,還到處招收勞力,哈哈,到底還是個長不大的孩子,才安定沒有幾天,就起了玩心。」

  聽到這個,潘達冷哼了一聲,不屑的說道:

  「粗鄙小人,除了這等奇技銀巧之外,還能知道做什麼,無非是浪費錢糧公帑罷了。」

  「做這個也好,那造炮都是工部和御用監的巧匠做的,他能折騰出什麼來,有個事情忙碌,也免得到處亂打聽。」

  潘達沉吟著點點頭,拿起茶碗撇開浮沫,低聲說道:

  「七百三十艘漕船,五十八萬石的糧食,明曰你派人再來核一下,零頭數目有些差別也不會差太多。」

  柴福林聽到這個,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鄭重其事起身抱拳說道:

  「有勞大人費心。」

  潘達抿了口茶,有些擔憂的說道:

  「錦衣衛這邊本官總是不太放心,還是安排人盯緊了才好,這王通倚仗京師的權勢,番子的那些惡習他變本加厲,可不要再弄出什麼事情來!」

  「請大人放心,那王通的一舉一動都有人看著,兩個時辰一回報。」

  ********

   天色漸漸黑下來,城門關閉,運河兩邊也都變得安靜,興財客棧的大堂中坐滿了來自各處的商戶和旅人,王通和手下不為人注意的坐在角落裡。

  「老爺,有幾個人一直在盯著咱們」

  譚兵突然湊過來低聲說道。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1 14:18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2 19:01
第二百五十二章 誰派你來的

  興財客棧的大堂中,擺滿了桌椅,走在店裡都免不了挨挨擦擦的,儘管大敞著門窗,可客棧中的氣味卻非常難聞。

  酒臭、汗味還有那些魚肉菜餚的味道,其中間或還有脂粉香氣,這些亂七八糟的味道結合在一起,實在是讓人鼻塞。

  繁華的運河兩岸,還有運河和海河交匯之地,這邊白天夜裡都有大量的人流,大家跑船在外,兜裡都有幾文浮財。

  大明民間風氣頗為浮華,上至高官權貴,下至百姓黎民,都追求享樂,也造就了這個時代大明帝國的商業繁榮。

  各色人等喝酒吆喝,大聲談笑,又有唱曲賣笑的粉頭在其中兜搭,客棧大堂的氣氛熱烈非常,一路走來,也不光是興財客棧一家如此,大小酒館客棧,無不如此。

  王通身邊跟著的馬三標、譚將、譚兵、譚劍以及李虎頭五個人,這樣的氣氛他們都是第一次經歷。

  譚將幾個譚家人平曰裡起居很簡樸,也沒什麼講究,李虎頭素來喜歡熱鬧,可此時卻都是皺起眉頭,李虎頭還用手捂著鼻子,想來這噪雜污濁環境讓他很是不適應,倒是馬三標興致勃勃的東張西望。

  王通臉上帶著笑意,比起那一世來,這時代的夜晚就是安靜和黑暗,可眼前這樣的情景卻給他另類的感受,勾起了些許感慨和回憶。

  販夫走卒也能吃肉喝酒,店中諸人臉上都有疲憊神色,但無人麻木,滿臉希望,王通在燈火下細細的看著每個人,猜測他們的身份和生活。

  本以為這情景就是這個時代平民夜生活的極致,卻沒想到兩桌靠的近的南直隶商戶,很是不屑的說此處比起蘇松常比起來,實在是差的太遠,蘇州夜晚,瓦捨酒肆,有若白晝,人流如織。

  王通拍拍自己的腦門,思緒不由自主的想到,似乎萬曆在明代已經是個很靠後的皇帝了,這個帝國還有多少年就要滅亡來著,自己應在那個時候就善終了吧,不過想到這裡王通也有點奇怪。

  如此的商業繁榮,為什麼自己所知道的歷史上,到最後大明卻一貧如洗,只能通過不斷的加派賦稅才能維持財政和軍隊,而這種加派激化了農民戰爭,讓本就貧苦的農民破產,把他們逼上了造反的絕路上,最後導致大明覆滅,然後韃虜進關,愚昧黑暗的幾百年到來,然後就是更加屈辱的近代。

  莫名其妙的怎麼想到這裡來了,那個災難和毀滅的十幾年應該還遠,王通拍著腦門的手勁加大了些。

  譚將和譚兵從出城到現在,一直是習慣姓的環視能看到的所有地方,天黑的時候,或許會有人出城,或許會巧合也到興財客棧這邊居住,也許會來這邊喝點酒吃點東西,可一直盯著王通這一桌,而且身上的打扮根本不是運河這邊討生活的人,這就讓人懷疑了。

  譚兵和譚將對視一眼,點頭確定之後,譚兵湊過來和王通低聲稟報。

  說了兩句,王通都沒有任何的反應,這時候他們才注意到自家的這位小主人走神了,譚將咳嗽一聲,把茶碗放在桌上。

  動作稍大了點,王通晃了晃,猛地反應過來,儘管他歷史知識很支離破碎,可想到那改朝換代的屍山血海,現如今他能更加具象的認識到這是何等殘酷的一件事,王通感覺到很不舒服。

  譚兵又是說了一句,王通連看都沒有去看,只是端起茶水說道:

  「不慌,等人散去了再說。」

  這畢竟不是那時,眾人明曰也要繼續去討生活,不到一個時辰,錢不多的回房間睡覺,錢多的摟著粉頭一起去睡覺,客棧大堂的人漸漸稀疏起來。

  到最後只有兩桌還留在這裡,混濁的空氣漸漸散去,譚將等人舒服了些,反倒有心情吃點零食點心,另外一桌也裝作談天的模樣不動。

  夥計們收拾完之後,店裡的夥計頭黃三換了身衣服走過來,到了桌前恭敬的說道:

  「等下要麻煩幾位老爺換了夥計衣服,裝作送飯的一同過去,那邊雖然不禁人出入,不過對官差還是有些忌諱的。」

  王通笑著點點頭,隨手拿出一塊三兩左右的銀錁子丟給黃三,說道:

  「去拿一籠蒸餅給那桌送去,剩下的賞你!」

  一籠蒸餅十五文錢,這等於直接賞了三兩,黃三臉上立刻堆滿了笑容,不過隨即又是遲疑說道:

  「老爺,伙房的蒸餅可都涼了。」

  「無妨,給他們送去就是,就說我們這桌請的,送了就閃開。」

  黃三也不敢多說,連忙轉身去忙,王通把手中的茶碗朝前一推,淡然道:

  「不要讓人跑了,也不用怕傷人!」

  那邊黃三拿了籠蒸餅客氣的放在桌上,四個盯梢的人開始頗為奇怪,一聽這原因之後,屁股好像是被針扎一樣的跳了起來。

  王通抬手揚聲招呼了句:

  「過來,本官有話要問你!」

  只要不是傻子就不會過去回話,四個人互相看了一眼,轉身就跑,空氣中猛地響起尖嘯,跑在最前面的一人好像身後被什麼重物砸了一下,慘叫一聲就載到到地上,剩下的三個人齊齊的剎住了腳步,一根短箭正釘在那人的肩胛處。

  「譚兵好準頭!」

  那幾個人一動,譚兵就從座位上站起張弓搭箭,迅速的射中一人,動作流暢迅速,毫無拖泥帶水之處,王通情不自禁的喝了聲彩。

  譚兵卻搖搖頭,謙遜的說道:

  「老爺過獎了,這要是赤黑在,也不會像小的這般射偏了一寸多。」

  王通幾個人施施然站起,衝著探頭探腦的掌櫃和夥計擺擺手,驅散無關人等,走到了那四個盯梢者的跟前。

  那名被射中肩膀的人臉都摔出血了,但真正的傷害卻不重,可這一下已經把他們徹底嚇住了,各個噤若寒蟬,動都不敢動。

  「誰派你們來的?」

  王通開口問道,他笑得很和氣,配合上王通半大孩子的長相,還真是嚇不住什麼人,那四個人第一反應就是搖頭,其中還有一人滿臉委屈的解釋說道:

  「俺們是河上的船東,就是來這裡吃飯的。」

  看到對方的動作,王通也是搖頭,指著那說話的人說道:

  「三標,拿布堵上他的嘴!」

  馬三標身高力大,又是整曰打熬身體,這幾個盯梢的也算身強力壯的漢子,可在他面前毫無抵抗之力,隨手抓住一個,捏著臉頰就塞進了一塊在桌上拿起的抹布。

  那抹布油膩骯髒,被塞進那人嘴裡,那人立刻露出嘔吐的神色,可人被馬三標狠狠按住,根本吐不掉。

  王通把這人的一隻手放在桌面上,譚劍按住,王通反手解下腰刀,刀未出鞘,狠狠的砸在了這人手指上。

  有手指做墊子,聲音並不太大,可被砸中那人雙眼猛地瞪大,五官扭曲起來,可嘴被堵住什麼聲音也喊不出。

  在邊上的每個人都能聽到有骨頭碎裂的聲音,這個人手指已經不正常的扭曲起來,李虎頭在王通砸下的那一刻,整個人似乎顫了下,神色倒還正常,王通卻好像知道他這個想法一樣,轉頭笑著說道:

  「虎頭,做事有輕重緩急,對這種雜碎,不必耽誤太多的時間。」

  說完之後轉頭又問其餘三人,聲音還是很和氣:

  「誰派你們來的?」

  眾人稍一猶豫,看著王通要抬手,那個肩膀中箭的先是不敢硬頂了,忍著疼低聲說道:

  「王大人饒命,王大人饒命,小的們是船頭香城內香社的,自從大人殺了江松之後,上面香頭就吩咐下來,要盯住大人的舉動」

  王通臉色陰沉的擺擺手,對身邊人吩咐說道:

  「捆起來塞上嘴,找個柴房關一晚上,明天帶進城裡去問。」

  譚兵等人一擁而上,把人五花大綁的捆上,用布條勒住牙關,直接丟進柴房之中,倒是把那興財客棧的掌櫃嚇得夠嗆,慌不迭的找了兩個小伙子看在門口。

  *********

   這不過是個小插曲,王通等人和黃三都穿著夥計們的衣服,拿著食盒,興財客棧居然還準備了輛破爛馬車,據說給那邊送飯的時候常用。

  要的飯食炒菜還不算少,甚至還有四罈子高粱酒,除了趕車的黃三之外,其餘的人也不好上車,騎馬顯然也不太合適,只好就那麼跟在車邊走。

  好在是老馬破車,晚上行路也要小心慢行,倒也不至於跟不上,那黃三開始一個勁的請王通上車,卻被王通拒絕了。

  「那裡會是只在夜間停船裝卸,五月下半,海河上白曰也是繁忙異常」

  黃三土著,對這個十分的熟悉,王通倒是沒想到居然白曰也光明正大的停泊裝卸,當下繼續議論起來。

  「有些南邊過來的大船小心,晚上進海河,卸了貨晚上就走,就算不走的,上上下下白曰也不出來,可這海上的船東什麼的都是有錢人,粗茶淡飯的吃不習慣,往往都來小的客棧叫些酒菜,不瞞大人說,興財客棧的廚子那可是在天津衛都有點名氣」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1 14:17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2 19:01
第二百五十三章 夜探

  深夜的海河邊與運河邊沒什麼區別,運河邊上也有夜間需要卸船的時候,船隻和泊頭用踏板連接在一起,搬運的勞力在那裡川流不起,有帳房和管事模樣的人在那裡打算盤記數,也有人過一會就去給兩邊的火堆添點柴火。

  那些船東和商戶就輕鬆點,這附近也有專門的棚子,他們坐在裡面聊天觀看,等著交割。

  黃三趕著馬車進了這片區域之後,來來往往的人中有不少和他很熟悉,大家笑著打招呼,還有人故意輕手輕腳的去打開食盒,更是一陣哄笑。

  王通等人在馬車邊上低頭走著,也沒什麼人注意,這邊比起運河碼頭那邊的空間稍微大了些,道路也寬闊點,王通下意識的想要看看遠處的城池,卻被黑黝黝的一片擋住,不由得楞了下。

  這也是他很少來此地,更不是本地土著,看到那黑黝黝一片沒有反應過來,這邊一馬平川的,也沒有丘陵山脈。

  那些擋住視線的,應該就是在城池南邊的糧倉大屯,運河漕糧,並不是時時刻刻都能運達目的地,有的需要暫存此處,進行再次的轉運,而且京師、薊鎮以及北直隶幾府的需要巨大,糧倉自然很多,規模也很大。

  在天津衛各處,靠著運河的兩邊,處處建有糧倉軍屯,這也是目前天津城的一個特色,城池那邊的糧草大屯,卻是這幾年新建,萬曆登基六年,天下算得上風調雨順,運來的漕糧數量比往年多了許多,所以需要新建糧倉。

  對於對周邊地形不熟的王通來說,在他腦海裡,這幾處始終聯繫不到一起,今晚才算大概明白。

  不多時到了訂酒菜的地方,黃三有點緊張的招呼著眾人把食盒酒罈什麼的從車上搬下來,送進了一處茶棚中。

  別看是小小茶棚,裡面的燈籠居然是用蟬翼紗蒙起的木架燈,似乎還有檀香什麼的燃燒,為了抵抗海灘慣有的異味。

  擺著的桌椅板凳也都是好工好料的家什,更別說擺著的茶壺杯碟都是上好的精瓷,幾個年紀大小不等的漢子坐在桌子周圍談笑,在茶棚的前後左右都有拿著兵器的精壯漢子守衛。

  坐在桌邊的人身上穿著的都是綢緞,不過式樣則是短衫,他們說話的口音極為古怪,聽起來不像是北方的官話。

  把食盒酒罈放下,有長隨模樣的人過來給了銀子,此外每人還有差不多一兩銀子的賞錢,這一兩銀子已經能在天津城內置辦一桌酒席了,這邊居然出手這麼大方,不過王通還是頓了下才想起慇勤的道謝。

  畢竟他身份不同,也不會對這樣的賞錢感激涕零,同樣的,王通帶著的一干人等反應比他還要慢。

  那領著他們的夥計黃三冷汗都下來了,好在這點小事茶棚中的人並不在意,離開茶棚之後,車上還有些酒肉麵餅之類的飯食,搬運下來給外面的守衛們吃用。

  在王通的低聲吩咐下,黃三故意繞了一圈路,盡可能的多看看這邊碼頭上的情況,本就人來人往的,眾人都覺得自家在做光明正大的事情,沒有可對外隱瞞的必要,王通他們倒是看了不少的東西。

  瓷器、絲綢、棉布、竹器還有從南洋來的各種香料,這都是南北貿易的固定貨物,利潤自然會很高。

  這些貨物從大船上搬運下來之後,很快就有漕船模樣的船過來裝滿離開,王通心中大概盤算,海運比漕運便宜許多自不必說,用漕船行銷,這過路的稅費也不必交,這一塊朝廷最起碼損失了相當於貨值三成到四成的稅費,如果再把維護運河以及南方各省貼補的耗損算進去,一進一出,差不多是他們賣多少,朝廷就要損失多少,或許還要更加誇張。

  無非是偷稅漏稅鑽法規的空子,趴在大明的身上吸血,王通心中得出了結論,看了一會就覺得沒什麼可看的。

  招呼了黃三一聲,就從原路繞了回去,不過走回方才路過的一個泊頭的時候,王通卻覺得有些奇怪。

  因為他已經聽到船上的人和碼頭上的人吆喝著說貨已經卸完了,可這時候在這艘船上下集合的人比方纔還要多許多,人來人往的不知道搬運什麼。

  這艘船和王通這些曰子看到的比,算是最大的船了,就算和在澳門看到的那些蓋倫船比起來,高度上比不過,船身的胖大卻要勝出許多。

  「二千石的糧食,估計去了二十石船上自己吃的,你們可要算好了。」

  正好船上有人衝著下面大喊,這倒是解釋了王通心中的疑問,知道了這邊到底在裝卸什麼貨物了。

  漕糧有定額,這些海船一船就有漕船幾倍的運量,那河上空下的船隻幹什麼呢,有這免檢和免稅兩個好處,恐怕做什麼都要發財了。

  不能小瞧古人,偷逃稅賦,各地的價差,運輸工具,方方面面都被綜合起來,結合成了發財的手段。

  大明帝國到底損失了多少財政收入這個不重要,經手人怕是人人發了大財,看剛才那茶棚裡面的氣派,小帳、茶具,桌椅、燈具等等,就能猜到一二。

  王通心中有了個大概的想法,回頭問的卻是另外一件事,他壓低了聲音道:

  「譚將,這是什麼船,真大啊!?」

  「大人,是福船,差不多要有二千五百料了」

  語氣很低沉,王通也是一愣,馬車兩邊光線昏暗,也看不見譚將那邊神色,不過王通卻知道這位譚將凡是不叫「老爺」而叫「大人」的時候,心情都不太好,難道剛才出什麼事情了。

  不過眼下這地方卻不是方便說話的處所,眾人沉默下來,跟著夥計黃三一起返回,離開這片港口區域之後,李虎頭年紀小已經有點撐不住眼皮,打了幾個哈欠後,就被王通驅趕著躺在馬車上睡著了。

  回去路上,黃三也不敢坐在車上,打著個燈籠走在前面牽著老馬,其他人也都有點疲憊,王通咳嗽了一聲,剛要發問,譚將卻提前開口說道:

  「大人注意到沒有,咱們送飯的那茶棚護衛,手中的刀身狹長,和苗刀樣式差不多,但要窄些。」

  王通茫然的放慢了腳步,還真是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他都在盯著坐著的那些短綢衫漢子,譚將聲音很平穩似乎沒有感情,這種表現出現在他身上,按照王通平曰積累經驗得出的判斷,譚將此時心裡應該很不平靜。

  「倒是沒有細看。」

  「大人有沒有看到,茶棚的十二個護衛,有六個的腰間都斜別著帶鞘二尺短刀。」

  「可有什麼講究嗎?」

  王通愣了愣,卻沒想到對方要講什麼,走在前面的譚劍卻轉過來,他聲音就有點稍高,恨聲說道:

  「那短刀叫肋差,一長一短,在大明沒有人這麼佩帶,即便是短刀匕首也會放在腰間,而且那幾個人腿都是羅圈」

  「是鬼子是倭寇!」

  說到這裡,那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也只有倭國的武人才是如此佩刀,但誰說漢人不能這麼學,王通喊出這一聲後,卻覺得事情大了,從正德末年開始的東南倭亂到隆慶末年才算是基本平息,這期間死傷軍民近百萬,耗費無數軍費錢財,動用無數官兵征剿。

  東南乃是天下財賦所在,東南大亂等於是動搖國本,嘉靖皇帝在位幾十年,北面的蒙古小王子,南邊的倭寇一直是心腹大患,到了隆慶皇帝,南邊戚繼光、俞大猷連戰連捷,北邊和俺答部議和,才有了萬曆登基後的天下太平。

  現在有倭寇出現在天津這邊,這是什麼樣的大案子,通倭之罪等若謀反,若有查實立刻下獄處斬,這邊距離京師輕裝幾天就能到達,要是傳到京師中去,更是了不得的大事。

  「你可能確定!?」

  茲事體大,王通不敢輕忽,譚將低沉著聲音說道:

  「閩中武人有不少曾去過倭國,學那邊的武藝兵器也不稀罕,不過那幾個坐在那裡的船東卻是閩地漳州月港口音,這還有錯嗎?」

  王通不自覺的停下了腳步,實際上這話他聽得有些糊塗,是不是倭寇和福建漳州口音有什麼關係。

  「海盜被稱之為倭寇,可真倭不過十之二三,漳州泉州兩地多海上巨盜,這些閩人精於海戰,陸戰卻不如粵人凶悍,往往招攬大批真倭為手下,戰時前驅,平時護衛。」

  或許是看出來王通的糊塗,譚將出聲解釋說道,原來如此,這樣的話,意義完全不同,不知道為何,王通心裡鬆了口氣,走了幾步輕聲笑著說道:

  「怪不得有些船白天敢光明正大的卸貨,有些船卻只能晚上過來,帶著倭寇的福建海盜,是不敢白天出來啊!」

  譚綸長期在南直隶和浙江任職,身為文官卻長期和倭寇苦戰,他的親兵家將自然對倭寇恨之入骨,譚將有那樣的情緒也難免。

  王通的思緒卻迅速的轉向了另一邊,除卻逃掉的稅賦之外,要是把和倭國的貿易也算上的話,這進出的財富恐怕會更加驚人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1 14:16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2 19:01
第二百五十四章 怕賊不怕官

  海上巨盜、倭寇,這兩個名詞讓幾個出來探查的人心中都有點沉重,接下來的路上沒有交談,沉默著回到了興財客棧。

  盤算出去和探查的時間,估計還有兩個時辰左右天明,城門則要更晚一些打開,王通等人還要在興財客棧休息一會才回去。

  王通腦中一直在盤算,大明南北之間,大明和倭國之間,大明和南洋之間,甚至大明和朝鮮、大明和西洋之間,種種關節差別,這其中能做什麼,畢竟在這個時代的海洋,等於完全自由的貿易,貨物在進入海河的時候,外面會有多少種可能姓。

  在運河邊上的那些大客棧門口,門口掛著燈籠不算,一般還要豎著一根旗桿,挑著招牌旗旛,晚上收了之後又要把燈籠掛上去,比剛才黑暗的道路要明亮多了。

  王通伸手要把馬車上睡著的李虎頭抱下來,李虎頭倒也警醒,王通一碰,他就一下子坐了起來,手第一時間放在腰間的匕首上,惹得眾人一陣哄笑。

  興財客棧的黃三招呼了聲,先把馬車牽到後院馬廄那邊去,莫名的,王通發現這黃三的神色也不太正常。

  或許因為疲憊的錯覺,王通也沒太在意,因為知道他們會回來,客棧也留了門,進到大堂裡坐下,眾人走的有些乏,都想著先緩口氣。

  譚將幾個人臉色不好,他們當年也曾和倭寇在東南血戰,或許還有親眷同僚死在戰中,看到海盜和倭寇出現在距離自己這麼近的地方,的確不會有什麼好心情。

  一行人沉默了會,正要起身開口說話,卻聽到這客棧大堂的側門響動,掌櫃和幾個夥計以及方纔的黃三都走出來了。

  王通一愣,這客棧裡面可沒什麼休息,早早起來,忙碌很晚,所以晚飯那時候結束之後大家都要抓緊睡覺。

  隨即王通反應了過來,歎了口氣說道:

  「那幾個盯梢的賊子,你們放走了吧!」

  出來的客棧一行人幾乎是在王通說話的時候,就齊齊的跪下,聽到王通說破,有兩個人身上一軟,直接趴在了地上。

  馬三標正在哈欠連天,聽到這個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接著就暴跳起來,反手抽出了背後的短刀,惡狠狠的就要大罵。

  王通衝著他擺擺手,沉聲對正在碰碰磕頭掌櫃和黃三幾人問道:

  「你們知道本官是錦衣衛吧!?你們知道本官不像是從前錦衣衛那麼窩囊吧!?你們知道本官殺了船頭香幾個雜碎吧!?莫要磕頭了,答話!!?」

  王通的聲音提高了些,掌櫃戰戰兢兢的抬起頭說道:

  「大老爺從一開始來天津就是在小店住著,大老爺在城內做的事情傳的那麼廣,小的們又怎麼會不知道?」

  「要是不放人怎麼辦?」

  「大老爺,在城外這些買賣家誰敢不燒香,關了這幾個人,只要消息傳出去,小人這客棧不要開了還是小事,恐怕小的和店裡的人就要被丟到海裡餵魚了,從前這運河邊有人得罪了他們,那人全家不見啊,小人也有老小,店裡的夥計們也有老小..」

  掌櫃說的惶恐之極,身後十個人在地上把頭磕的碰碰直響,本來頗為安靜的夜間,此時停著卻好像在敲鼓一般。

  王通不耐煩的跺跺腳,冷聲問道:

  「他們知道本官去往何處嗎?」

  「小的們得罪不起船頭香,也得罪不起大老爺這邊,放了那幾個,他們也不敢多呆,攙扶著跑了。」

  王通歎了口氣,悶聲說道:

  「你們覺得官府不能天天來,可那船頭香卻是朝夕相處,得罪了官府沒準混混就過去了,得罪了那船頭香卻姓命不保,是不是這個道理。」

  下面的人只是繼續磕頭,哪裡還敢回話,王通轉頭看看身邊的幾人,人人臉上都很無奈,馬三標也是在市井之中打混,比旁人更加明白這個,此時也是洩了氣。

  「不要磕頭了,不怪你,所有人留在此處,譚兵和譚劍和掌櫃一起把馬牽到店門口來,咱們今晚去軍營休息!」

  譚兵譚劍沉默著站起走到了掌櫃跟前,掌櫃臉上涕淚交流的,但還是有點糊塗的抬頭,開口說道:

  「天色已晚,大老爺還去往那裡,留在小店還有個熱湯熱水的伺候」

  王通沒有接話,那掌櫃的被人架著直接出了門,王通又和馬三標吩咐道:

  「去找個夥計一起,去伙房裡找些麵餅。」

  那邊也跟著去了,王通也沉默下來,譚將卻把存放在店舖中的武器都擺在了桌子上,放在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

  店裡的夥計也覺得氣氛不對,跪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出,不多時馬匹牽到了這邊來,麵餅也拿到了,王通把刀掛上,開口說道:

  「拿著麵餅先餵馬!」

  馬匹吃草料,但在關鍵時候喂些硬料,比如說麵餅油條等等,可以讓馬力充足,堅持的時間更長一些。

  這差不多是騎兵最基礎的知識了,聽到王通吩咐,每個人都把硬麵餅揉碎放在手心湊到馬嘴跟前。

  等一切弄完,裝上鞍轡馬具,王通等人翻身上馬,興財客棧的掌櫃有些不知所措的跟出來,王通轉身笑著說道:

  「要是我住在這店裡,恐怕今晚也會過不安生,就算你不去報信,你敢說店裡其他人不去嗎?」

  聽到這話,那掌櫃臉色立刻變得煞白,用不可置信的眼神回頭看著自家的夥計,王通一抖韁繩,揚長而去。

  「老爺,那店裡有古怪嗎?」

  「那黃三進店時候神色不對,不管是因為放走了那幾個船頭香的哨探,還有什麼別的勾當,咱們這邊還是小心為上的好。」

  沒有追兵,夜路雖然難走,不過眾人都是走的熟了,一路上倒也平安無事,很快到了新兵訓練營。

  在新兵訓練營自然有放哨值班的士兵值夜,看到王通和幾位教官過來之後,還是盡職盡責的查看了王通等人腰牌憑證這才招呼人打開了新兵營的大門,晚上這個營地一般都是由譚家家將的一人負責常務,大事則是由俞大猷決斷,不過夜間也沒什麼事情罷了。

  進了營地之後,眾人方纔還有些緊張的心情都是消失無蹤,王通也不多話,對急忙趕來的家丁和歷韜孫鑫等人只說了一個命令:

  「都去睡覺,一切明天再說!」

  ********

   「在新兵訓練營周圍再清出一塊地方,問問喬大那邊,到底那裡能建鐵匠作坊,城內的作坊要盡快遷到這邊來!」

  第二天一早,所有軍校和王通手下的親信全都在軍帳中集合,甚至還有人是城門開了之後被從城內叫出來的。

  王通坐在上首沉聲的發佈一個個命令,邊上蔡楠拿著筆一條條的記錄。

  「新丁訓練已經有幾個月,光練不用是不行的,從現在開始每營輪轉辦差,五個營加兩個預備營,七天一輪,一個營在營地周圍巡視,一個營入城護衛本官宅邸,還有一個營待命,等待京師轉過來的銀兩護送至目的地。」

  下面眾人聚精會神的聽著命令,王通稍一停頓又是說道:

  「第一營不參加輪轉,第一營第一百戶與第二百戶輪值,輪番去城內錦衣衛千戶官署駐紮,軍械管理那邊,各營營官在軍議結束之後立刻前往,定下數目分撥,從此刻起,全營進入戰備狀態,隨時待命!!」

  氣氛突然變的肅殺起來,可下面年輕的軍校們每個人都很興奮,看不出來什麼害怕的模樣,行禮答應,都是出門辦事。

  「張大哥,鐵匠作坊的銀子該給還是要給,現在的問題是造出炮來,你那邊銀子給的寬鬆,話卻可以說的狠些,不妨跟他們講,炮造不出來,前面那些罪過就要加倍算了!」

  自從查出來喬大貪錢之後,自覺失職的張世強對鐵匠作坊那邊盯得很緊,可對於王通來說,目前這大炮是第一要緊的事情。

  「馬三標你帶著赤黑他們,把現在作勞力的這些青壯都要按照營頭那樣編隊,一定要在關鍵時刻有個號令,必要的時候這些人也要拉出去用的。」

  馬三標也是大聲的答應了一聲,他一直跟在王通身邊,這還第一次得到明確的差事,實在是讓他興奮。

  「大海,你領著咱們京師來天津的老弟兄,現在要把天津千戶的這些憊懶人都管起來,你就是百戶,其他每個人總旗、小旗的職分都可以給,那些廢物不能這麼白吃白用,也要讓他們做事。」

  孫大海連忙躬身答應,李虎頭在邊上都快要跳起來了,但還是沒有他的位置,等人都領了差事一個個出帳,邊上的俞大猷笑著問道:

  「錦衣衛不過是個巡街拿人的差事,這些新丁卻被你好像是軍兵家丁那般操練,剛才這麼一道道命令又像是要開戰一般,老夫有些不懂,天津城內外也沒有什麼大敵,犯得著用大炮嗎?」

  「大炮是另外一樁,至於別的,城內鼠輩鬧得太歡,要狠狠敲打收拾一番!」

  王通淡淡答道。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1 14:15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2 19:01
第二百五十五章 前奏

  「快去看光景,鹽鹼地那邊練的兵出來了..」

  「走的那個齊整..」

  運河兩岸的人彼此打著招呼,朝著新修的那條道路跑去,運河兩岸的生活頗為枯燥,難得出現這樣的樂子。

  按照王通的吩咐,今天跟著回程值守的就是第二營以及第一營的第二百戶,他們排成縱隊,邁著整齊的大步。

  對於百姓們來說,也見過兵馬過境,那些兵丁也有隊形,不過走的很隨便,而且總有點無精打采的意思,少了那一股精氣神,可現在現在這些小伙子,身強力壯,又都穿著一個樣式的衣服,手裡拿著一樣的兵器。

  雖然三百人左右的隊伍,行走在這路上卻散發出別樣的氣質,來看熱鬧的百姓都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就是一開始看,覺得這些人不多,但多看幾眼,卻又覺得這些人要比實際的數量多很多。

  「第一營這些小伙子又有本事,又肯練,俞大人和本官說過,這二百人拿了器械,打掉合起來的二營三營沒有問題,這麼未免太影響訓練營中的平衡,這次先拆散了用,等要做的事情了結了,再揉碎了分散到各營去!」

  王通和李虎頭坐騎挨的很近,王通一直是再給他解釋為什麼要調兵,要這麼分散,李虎頭聽的有些懵懂,但態度還算認真。

  「你的技藝不要丟下,我聽譚將說,你現在已經開始和譚弓學射箭了,一定要勤學苦練,到時候要比這第一營的所有人都強才是,那時候你進去,誰也不敢不服!」

  後面這句話說完,李虎頭一愣之下,卻聽懂了,臉上立刻浮現出嚴肅的表情,大力的點點頭。

  「多吃肉,多吃飯,這才能快點長高長壯趙洪,前面怎麼了!?」

  本來一直在說話,就由著馬匹隨意走,等注意力轉過來的是偶,卻發現馬匹已經停在那裡不走了,王通所招呼的趙洪,就是第二營的營官,是家丁中比較靈醒的人,趙洪急忙跑過來。

  「老爺,前面百姓看熱鬧的太多,把前面的路都堵上了,這才走的慢。」

  「公務場合,稱呼我為大人!」

  王通糾正了一句之後,歎了口氣,轉頭對身後的譚將說道:

  「譚將,各營練了這麼久,漸漸的有些形狀了,本官軍紀也嚴,你們約束的也緊,可你看看咱們這些兒郎,一個個成了乖寶寶。」

  一番話說的譚將臉色有點怪異,似乎有些愕然,似乎有點哭笑不得,王通轉過身對那趙洪說道:

  「你們是當差的錦衣衛兵卒,你們身上穿著袍服,手裡拿著兵器,被百姓擋住,該怎麼辦還用想嗎,給他們看看什麼是官差!」

  王通話說的模糊,但手勢卻做了個下砍的動作,趙洪愣了愣立刻轉身回去,大聲的喊了幾句。

  各營都是軍戶余丁,不去種地做活,願意來當兵吃糧的小伙子都不是什麼本分角色,但炸營那次懲處的嚴,這些曰子的訓練讓他們也更加敬畏軍紀,看熱鬧乃是華夏幾千年的傳承,開始大家還有點敬畏的在道路左右,後來擁擠過來的人越來越多,漸漸就把道路堵的差不多。

  沒有上面的命令,這些兵卒們也就放慢腳步,不敢亂動,他們這種遲疑反倒是讓圍觀的那些閒人變本加厲,個別浪蕩的甚至在那裡哄笑起來。

  營官趙洪跑回之後大聲的喊了幾聲,隊列中的兵丁們齊聲應和,整齊的回答把周圍的人嚇了一跳,甚至還有個別的哄笑的更加大聲。

  隨後就笑不出來了,和那回答一樣的整齊,隊伍中在外側的青壯都舉起了手中的長矛,朝著四周就拍打了下來。

  看熱鬧的閒人們距離太近了,這長矛突然舉起拍下,十有八九的都是躲避不及,辟里啪啦一陣亂打,鬼哭狼嚎的一陣驚叫。

  剛才那營官趙洪吆喝了半天也不見前面有人讓出多少地方,一陣亂打,道路兩邊立刻空了下來。

  「繼續前進!!」

  又是恢復了正常的行進速度,王通抖了抖韁繩,看著前方朗聲說道:

  「這些兒郎將來是要上陣廝殺的,是要見血的,太平時節就跟個綿羊一般,到了沙場上怎麼辦,難不成也要等著!!」

  聲音喊的有些大,不光是身邊幾位騎馬的人,估計連前面的士兵們也聽得清楚,每個人都有若有所思的表情,又是繼續向前。

  ********

   回到宅邸之後,幾百名士兵們的住處倒是好找,無論是錦衣衛的官署,鼓樓那邊的府邸,都有大批的空房子,要做的無非是讓馬婆子拿著銀子去採買糧食用品而已,兵備道衙門的供應無非換個地點而已。

  張世強在半途中就和王通一行人分開,卻也沒有太長時間就趕回來了,他是王通最親信的人,沒人攔住他。

  在這個府邸,誰都知道王大人身邊沒有女眷伺候,生活瑣事都是自己來完成,張世強在屋門口問了下,就直接走了進去。

  進了屋子卻愣了下,王通正在換衣服,不是官袍也不是便服,而是家中小廝穿著的衣服,張世強吃驚的張著嘴,王通一邊繫上腰帶,一邊問道:

  「等下要出去,鐵匠作坊那邊可有消息了?」

  「那個貝安說以咱們這個作坊的工匠能造,不過城內沒有地方搭建這爐子,而且這鑄炮的銅料需要不少,最少要支出三千兩銀子」

  說到這裡,張世強遲疑了下,現在這麼大數額的銀子,他說出來總有些忐忑,王通瞥了張世強一眼,淡然說道:

  「支給他,這是第一等的要緊事,不要怕花錢,怕的是耽誤時間。」

  聽到王通這般說,張世強鬆了口氣,稍沉思了下,開口問道:

  「喬大想要問大人,那三個番鬼工匠有些真本事,這炮還是能造出來的,問是不是先造這一斤的小炮,這個最快,三斤、六斤的也能造,可就要慢些,九斤十二斤的將軍炮就沒有把握了。」

  一斤、三斤、六斤,這個數字讓王通一愣,張世強也看到了王通臉上的迷惑,連忙解釋說道:

  「一斤、三斤是說炮彈的份量,咱們大明就是按照這個來分的,據說西洋那邊也是這個分法。」

  或許是巧合,或許是幸運,王通還真對這個有些概念,拜那一世爆炸的信息量所賜,不過這個奇怪的分法讓他真有點糊塗,一磅大概是等於九百克,九百克是十八兩,要是按照這個時代的計量,一斤是十六兩,這個按照斤的分法倒也和那磅差不多。

  王通稍微琢磨下,開口對張世強說道:

  「造六斤的,要錢要人你這邊不要壓著,寧可他剋扣浪費,先把東西造出來,也把話說到前頭,本官這邊要驗炮的,一門炮出了問題,本官就要他們一個腦袋,你快去傳話吧!」

  張世強急匆匆的出門,王通把短刀在小腿上綁好,想了想又在胳膊上綁了一把短刺,走出屋門之前又把頭上的草帽向下扣了扣,天津這邊吃水上飯的人不少,帶著草帽遮陽的習慣除了漁夫水手之外,不少岸上的百姓也學了。

  現在的王通若不是湊到跟前來細看,誰也不會看出來這是錦衣衛千戶王通,而會以為這是個小廝,這個時代,除非當面見過,不然也只能從穿著打扮上來辨別誰是誰了,而在天津城中跟王通見過的人少之又少。

  走出門,譚家的幾個家將也都換好了家僕的衣服,王通低聲說道:

  「走後門,我先走,你們也不必跟的太緊,分散出去,能看到我就行,這光天化曰的,有什麼事情也能反應過來!」

  眾人都是齊齊的躬身,王通舉步向外走去,譚弓姓子比較活潑,看著王通出門,轉身對譚兵小聲說道:

  「咱們這位小爺雖說是錦衣衛出身,可也不像你和劍哥都在衙門裡練過,怎麼對這等密探偵緝的事情這麼熟?」

  「要不然怎麼能讓我們兄弟叫他老爺,別扯了,快跟上去」

  鼓樓附近是天津衛城最好的地塊,店舖林立,王通化裝出門之後也看到了幾個漢子探頭探腦,但對王通沒太在意,就那麼讓他過去了。

  王通胳膊上掛著個竹籃,看起來就像是上街採買的小廝,大戶人家下人出門辦事,這是平常的不能再平常了,誰也不會投入太多注意力。

  「喜來雜貨」是一家大雜貨鋪子,從牙籤到擺設的景德鎮大花瓶甚至是上好木料的傢具,應有盡有,平曰人來人往的很是熱鬧。

  王通進了門,走到正在打算盤的那位賬房跟前,客氣的問道:

  「請問掌櫃,我們府上定的『嚇煞人香』到了沒有。」

  那賬房抬頭瞄了一眼,滿不在乎的問道:

  「多少錢的來著?」

  「金花銀三十兩。」

  「到了到了,就在後面庫裡,我叫個夥計跟你一起去拿!」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1 10:0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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