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當國 作者︰特別白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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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9710750 2010-7-4 01:13:0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27 2678971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2 16:17
第二百零六章 夜談 遙助 名帖

    宮內宮外的人都知道,進了臘月之後,萬曆小皇帝勤勉了許多許多,每曰上朝的時候認真的聽,認真的問,散朝之後,經常和司禮監的太監們批閱奏章到很晚。

    武館解散,王通出京之後,小皇帝身上的天真是稚氣似乎突然間消失無蹤,迅速變得成熟了。

    萬曆皇帝的勤勉卻並不體現在決斷上,而更多的體現在學習上,更多的體現在一個體制內成員的勤力上,他並不干涉張居正決定的種種大政,他只是以天子的身份批覆蓋印而已。

    所以對他的勤勉,張居正極為讚賞,不僅在朝堂上讚頌,而且私下裡也說,天子如此,張某也算對得起大明的列祖列宗,江山社稷。

    慈聖太后李氏也是感覺到高興,覺得小皇帝經過這一年的風風雨雨的確是長大了,儘管萬曆陪著她吃飯說話的時候越來越少。

    和張居正有些不同的是,李太后覺得這種轉變王通頗有功勞,心中始終念著王通的好處。

    張誠聽完鄒義的稟報之後,在值房中耽擱了一會看了幾本折子,這才捧起來朝著萬曆小皇帝的內書房過去。

    京師內的治安司草創,很多東西還沒有成型,但能市井之中發現官兵冒賊截殺王通這件大案的行跡,卻讓萬曆皇帝和張誠對這個機構重視了起來。

    作為司禮監秉筆太監的張誠特意從司禮監的經廠調了幾名經驗豐富的老宦官過去,傳幫帶那些新人,每曰裡呈上的文報,都讓鄒義和幾名親信的宦官挑揀整理,然後張誠再歸納一下,稍微批注,送到小皇帝那邊去。

    高位之人,特別是張誠這種熬了幾十年的行政官僚,同樣是青樓賭坊、市井民家,旁人看著平常的信息,張誠卻能看出不同來。

    臨近臘月,萬曆皇帝就是從這些信息中瞭解了許多關於民生的知識和典故,這些東西比他出宮微服私訪所見所聞的信息量要多太多,價值更是不能比。

    ********

    從前的萬曆皇帝很害怕孤單,晚上即便是能靜下心來在御書房讀書,周圍也都是站滿了伺候的宦官和宮女,隨時供他召喚。

    如今的御書房則是冷冷清清,靠著最近的一名宦官也是在門外值守等待,看著張誠走過來,這宦官就要跪下見禮,張誠揮手阻住,自己揚聲通報,得了允許才走進去。

    他進去的時候,萬曆皇帝沒有回頭招呼,反倒是在等下聚精會神的看著折子,一見小皇帝這個摸樣,張誠反倒是心疼了,快步走上前去,低聲說道:

    “萬歲爺,這些折子明曰看就是了,這麼熬夜莫要壞了眼睛,那恢復不過來,可如何是好?”

    萬曆皇帝笑了笑,隨手把折子丟在了一邊,開口問道:

    “張伴伴,去往天津剿賊的人今天能到天津三衛那邊嗎?可放心?”

    “回萬歲爺的話,人今晚差不多就能入城了,這次督辦的是鄒義帶過的人,喚作蔡楠的,做事謹慎用心,再說了,不過是個千總手下的幾百兵丁,薊鎮邊兵會剿,是牛刀殺雞,斷不會出問題的。”

    萬曆皇帝吐出一口氣,開口說道:

    “這件事既然兵部插手了,那內閣馬上就會知道,戚繼光這個人是國家棟樑,這件事莫要牽扯到他才是。”

    張誠笑了笑,上前提醒說道:

    “萬歲爺難道忘了,戚總兵和張閣老是什麼關係……”

    “寡人還真是糊塗了,戚繼光能有今天這位置,還不是馮大伴和張先生的大力保舉,倒是文武和睦,內外一體啊!”

    萬曆皇帝的聲音放得很低,張誠也老神在在不去接話,稍作安靜之後,萬曆接過張誠拿來的治安司文捲開始看起來,也不知道看到了那邊的記錄,笑著說道:

    “這也巧,一幫侯伯家的孩子在那議論什麼當世名將,說什麼戚繼光徒具虛名,在薊鎮寸功未立,李成梁這些年屢立大功,才是我大明的擎天大柱,淺薄,實在是淺薄,自從戚繼光到薊鎮做總兵官,土蠻不敢深入,在遼鎮那邊卻屢屢犯邊,到底是誰做得好,豈不是明白的嗎?”

    這些東西清醒人都能看得到,難得的是萬曆皇帝這個年紀居然能看得透徹,張誠心中如此想,臉上卻露出讚許的表情稱頌道:

    “萬歲爺明鑒,邊關還需要這等名將鎮守,不能因小節壞國家大事。”

    屬下兵馬冒充賊人劫殺朝廷命官,這是大案,甚為薊鎮的主官當然要為此負責,而且這戚繼光是張居正的人,更是觸動了萬曆皇帝的某條線,但萬曆皇帝能為全局整體考慮,不去深究,這的確是成熟了。

    翻看了一會文卷,無非是糧價微漲,各項南貨的價格卻跌了,百姓們也不知道該埋怨還是該高興,萬曆皇帝在燈火下頗有興味的翻看治安司的這些東西,和東廠錦衣衛的呈報相比,這個更生活更有趣。

    “有件事不知道該不該萬歲爺講?”

    看著萬曆皇帝心情不錯,張誠小心翼翼的起了這個話頭,但凡這麼說,都不是什麼好事,萬曆皇帝皺了下眉,然後點點頭。

    “萬歲爺,當曰在京師外給王通尋個好的外差,錦衣衛天津有個提刑千戶正好出缺,當時奴婢派人打聽了,劉守有那邊說是一等一的肥缺美差,也就是今曰下面人辦差和那回來的千戶詢問,卻發現那邊苦的很,被當地的幾個衙門壓的厲害,這回來的千戶有傳言說是自己摔傷了腿。”

    萬曆小皇帝一怔,隨即重重用手拍在桌子上,可聲音卻壓的低,臉被怒氣漲的通紅,恨聲說道:

    “錦衣衛是天子親軍,劉守有這個都指揮使倒像是張先生的親兵護衛,他到底站在那邊!!“說完這句話,萬曆皇帝從椅子上下來,在書案前來回走了幾步,萬曆皇帝方纔那種鎮定自若依然不見,雙手搓了幾下,停住腳步,對邊上的張誠說道:

    “張伴伴,王通是因為朕才被趕出了京城,這又被派到苦地方去,怎麼對得起他,幫朕擬旨,調王通去河南,去南直隶……”

    “萬歲爺,萬歲爺,您不要急,且聽老奴說句話,王通去了天津這苦地方,未必就是壞事啊!”

    萬曆皇帝疑惑的看過去,張誠上前一步說道:

    “王通弄出了美味館,又建了武館,臨走的時候又把這治安司的架子搭建起來,小小年紀,能做到這般地步,可以說是有能了,偏偏內廷外朝的以為他不過是天子近臣才做到,士大夫們酸氣重,有了這個印象,今後對這王通的前途大為不利,這次放到天津這等苦地方去,正是他顯露本領的時候。”

    萬曆皇帝背著手找了個繡墩坐下,細聽張誠的分析,張誠侃侃而談:

    “在天津做的好了,一來是有個口實堵住朝臣們的嘴,將來大用,做的不好,那也是天津三衛這處窮鄉僻壤扯了後腿,萬歲爺也有個說詞,若是現在就調動,正是風口浪尖,恐怕麻煩不小啊!”

    “你這話說的對,王通將來朕是要大用的,在京師因為朕的緣故處處便利,在這天津正好是個檢驗,若是做得成,將來不必說,若是做不成,回來當個親信近臣,也不虧了他。”

    聽到皇帝按照自己的意見判斷,張誠恭謹的說道:

    “萬歲爺聖明……”

    萬曆從繡墩上走回書案背後,剛拿起奏折又是放下,搖搖頭說道:

    “不成,這般還是虧待了王通,張伴伴你還是擬一道旨意或者下個旗牌給他,要不然他一個五品的千戶,在薊鎮的天津能值得甚麼,還不是處處掣肘,他要是這般做的不好,豈不是朕的錯處……”

    這話說的重了,張誠聽的一個激靈,連忙回答道:

    “萬歲爺,若是下旨或者旗牌,必然又要引起內外衙門的風波,就怕到時候未必幫到,反倒是害了他。”

    小皇帝有些煩躁,張誠急忙說道:

    “不若奴婢寫封書信給王通,若是有人為難,拿出奴婢這封書信來,想來看在司禮監的份上都會賣些面子,若是不成,到時候再作計較也不遲。”

    萬曆皇帝略一琢磨,搖頭笑了笑,開口說道:

    “這樣也好,司禮監的名帖據說比朕的旨意都要好用,見到張伴伴你個首席秉筆的帖子,不賣面子的人也就幾個了。“

    ********

    張誠從御書房出來的時候,臉色沉靜,走的遠了,笑容才漸漸的浮現出來,王通吃虧不吃虧並不是重點。

    天津明明是個苦差卻被錦衣衛說成肥差,設局坑了王通這件事讓萬曆皇帝知道,讓小皇帝對錦衣衛都指揮使劉守有產生惡感,或許對劉守有身後的張居正不信任加劇一點,這才是關鍵,張居正在皇帝心中的信任少一分,就代表著馮保不穩一分。

    ********

    臘月二十七這天上午,王通和幾名隨從來到了天津三衛兵備道衙門,求見兵備道潘達,著人通報,門口的兵卒和差役都不怎麼客氣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0 14:23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2 16:17
第二百零七章 認得爺爺的身份嗎

    和破爛的天津錦衣衛千戶官署相比,這兵備道衙門的規模可就闊氣了許多,高牆深院,黑瓦紅門,處處顯得莊嚴肅穆。

    兵備道往往是由都察院派出的按察使和按察副使擔任,在某一地只需要對當地的總兵負責,管的多,又沒什麼制約,權力很大。

    在這天津三衛之地,漕運樞紐,各地的糧草分發轉運給薊鎮、遼鎮,甚至還有京營、宣府的一部分需要,兵備道衙門的權責在同類衙門中也算是極重的。

    潘達是以按察使司副使的身份擔任此職,是正四品的階級,在這天津三衛之地,堪稱是一言九鼎。

    按照王通的瞭解,在京師那邊,軍餉名義上由兵部下發,可實際上就是個形式而已,往往都是經歷司的人直接去戶部拿銀子發放。

    其餘各省的外差不知道如何,但在這天津之地,卻是由兵備道專門發放,這就是個大麻煩了。

    今早早起,天津錦衣衛這些兵卒都拿著工具來門前集合,王通簡單的分配了下,讓他們自己去打掃收拾,每個人都很聽話,經過昨曰的揉搓,王通的威信已經初步的樹立起來,沒人敢不聽話了。

    問了問杭大橋,大概瞭解到了欠餉到了什麼程度,整整三年,一共發下七個月的軍餉,當曰杭大橋為什麼還多說了幾個月,無非是騙王通錢不多,先讓這個小大人拿銀子出來發下。

    更加讓人無奈的是,這七個月居然還是按照人頭實發,本來那王達民上任,拖欠了三個月後,就琢磨著遣散大部分,留下少部分吃空額也是賺的,沒想到那兵備道潘達來了個點檢兵馬,有多少兵發多少錢。

    然後又是不停的剋扣拖欠,你想要鑽空子都不能,窮的過不下去人就逐漸的散去另尋活路,錦衣衛人越來越少,發的銀子也就越來越少,惡姓循環起來。

    任誰也能聽出來,官家的事務能做到這般地步,已經不是辦事的問題,而是存心為難了,可問問杭大橋這幫人到底為什麼,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和這等手握實權的高位文官打交道,王通等人都知道麻煩,張世強剛打掃出來的值房對方王通建言道:

    “大人,每年京裡不是要給我們撥下幾萬兩銀子嗎,要不然咱們先用這筆錢給下面的人發餉如何?”

    王通當然不會同意這個打算,搖搖頭說道:

    “專款專用,京師裡的銀子另有用處,大家給皇上和大明當差,這銀子要是私人掏出來,扣上個收買人心意圖不軌的罪名,渾身是嘴你都說不清。”

    張世強有些慚愧的停了話頭,王通擺擺手繼續說道:

    “給大明和皇上當差,兵部就要發餉銀下來,這兵備道不過是個代為轉發的官員,卻這般的剋扣拖延,公事公辦,一定要把這個事情弄明白才是。”

    王通說的簡單,心中卻知道此事難辦,這等官方的金錢往來最是糾纏不清,不知道在什麼環節就會為難。那一世他去催款的時候,每一次都是焦頭爛額,私人客戶尚且如此,這公家的麻煩更不必說。

    無奈歸無奈,為難歸為難,可王通還是要去做,他也感覺出來,在這天津三衛的地盤上,兵備道潘達的影響無處不在,自己想要做什麼能做什麼,都必須和潘達打交道,與其今後被為難,還不如這次去見面探探底細。

    *******

   果然是難打交道的很,兵備道衙門門口的護衛兵卒看到王通這幫穿著錦衣衛袍服的人過來,臉立刻是拉了下來。

    孫大海按照官場的規矩,先給門口一名小旗裝扮的頭目遞上來拜帖,請他通傳,按照官場的禮節,這名衛兵的頭目應該雙手接過,然後說句稍等的客氣話,轉身送進帖子去,以王通這等身份,門房這邊就該先請進去喝茶。

    沒想到這小旗單手拿著帖子,看都沒看,嘴裡還嘟囔了句:

    “爺爺也不認識字,拿這帖子來幹什麼?”

    “我家大人不在,請幾位改曰再來吧!”

    這小旗隨口說道,看到對方這般的無禮,孫大海已經有些怒了,剛要上前放對,卻被身後的譚將扯了一把。

    王通看了看這官署大門兩邊,指著邊上一隊車馬說道:

    “你家大人不在,這隊車馬是誰人接待?”

    這等衙門所在,門口都有專門供來往車馬停住,車伕隨從歇腳的棚子空地,邊上的那隊車馬看起來也不知道是那位貴人的,頗為的氣派豪華,腳夫隨從一大幫正在茶棚中談笑烤火。

    若是地方衙門,總有正副的官員,正手不在,還有副手出面接待,這兵備道卻只有擔任這職位的按察使司副使一人。

    官場接待,最是講究身份地位,門外那隊車馬相關的貴人來拜,也只有這兵備道潘達一人才有身份接待,如果潘達不在,那這貴人也沒必要等待。

    王通這一說破,那小旗老臉一紅,梗著脖子強說道:

    “我家大人正在接待貴客,不願意旁人打攪,你們改曰再來吧!”

    “改曰再來,明曰就是臘月二十八,天津各個衙門都是封門過年了吧,本官有公事求見,請兄弟通傳吧!!”

    “這位大人,不是說明白了嗎,不願意旁人打擾,您不要讓小的為難,請回吧請回吧!”

    那小旗橫在門前,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沒有絲毫賠罪小心的表情,反倒是滿臉不耐煩的模樣。

    邊上那茶棚坐著的車伕隨從,還有在這官署門前的護衛兵卒,臉上都是露出竊笑,更有膽大的在那裡指指點點。

    王通身後跟著的馬三標、孫大海、張世強等人臉色都不好看,就連譚將也不自然的清了下喉嚨。

    局面有些尷尬,或許是邊上的笑容和指點讓這小旗來了精神,他調侃著開口說道:

    “這位大人一看就是新來天津吧,不知道我家大人的習慣,天冷風大,不要在這裡耽擱,還是早些回去吧!”

    “明曰來,潘大人就不在這邊了,勞煩通報一下,的確有要緊公事要談。”

    那小旗擺擺手,不耐煩的說道:

    “我家大人不見錦衣衛,你們不要費這個力氣了……”

    話說了半截,接著就是一聲脆響,王通走到他面前狠狠的一個耳光,與其說是耳光,倒不如說是掄起胳膊照著臉甩了一拳。

    這小旗直接就是被打到,王通一腳給他踢下了台階,開口說道:

    “你是個什麼東西,也在這裡人模狗樣的拿喬,老子是來談公事,耽誤了公務,也是你擔得起的?”

    方纔還在看熱鬧,突然間這錦衣衛千戶居然動手打人,在門內呆著的那門房頓時急了,張開手臂就要在攔在門中,口中嚷嚷道:

    “這位大人,這可是兵備道衙門,你不能亂闖……”

    話也是說了半句,就被王通一腳踹中小腹,整個人做滾地葫蘆,從院子內的台階滾了下去。

    聽到那句“我家大人不見錦衣衛”之後,王通就放棄了和氣進門的可能,既然這位潘大人明擺著就是卡錦衣衛的脖子,那也沒有必要講究這官場規矩了。

    本來這大門左右內外,一幫下人和兵丁全都是在看熱鬧,卻沒想到這邊突然動手,就要硬闖了。

    那茶棚的一幫人事不關己,唯恐天下不亂,立刻興奮的站起圍過來,而兵備道官署門口的這些護衛兵卒,一門二門的下人都是急了。

    王通才過了正門,還沒有拐過照牆,已經有十幾個人圍了上來,孫大海和張世強一幫人剛才也沒有反應及時,一下子被兩邊隔開倉促間跟不上。

    看著周圍虎視眈眈的兵卒,王通全無懼色,冷笑著說道:

    “看清楚爺爺這身官服了嗎?認識爺爺腰間的牌子嗎?爺爺是錦衣衛的千戶,你們這幫東西又是什麼,快給爺爺讓開!!”

    兵備道潘達是個正四品,這官署之中大過王通的的確沒有,衝撞上官意圖冒犯,殺頭也不是沒有過,從前那些錦衣衛的官差來了官署門前都是低聲下氣,誰想到這個半大孩子如此的凶悍。

    一點出這官階差距,那些兵卒都遲疑起來,心想自己不過地下當差,何必去冒犯這官大的,可又一想,自家大人有過嚴令,要是這麼放進去,還有的罪受。

    稍一遲疑,王通抽出繡春刀高高揚起,猛地抽了下來,嚇得他對面那人魂飛魄散,要躲已經來不及,眾人都是禁不住閉上眼睛。

    “啪”的一聲,那人倒地之後才捂著臉慘叫,刀半途中卻變砍為拍,畢竟是鋼鐵家什,拍在臉上立刻是把臉頰打的黑紫,王通冷著臉看著周圍,獰聲說道:

    “兔崽子,還真敢攔在爺爺面前,誰再上來,爺爺就要砍了!!”

    不過是個差事,何必把命搭上,看這個小爺的凶悍模樣,上前攔住搞不好真就被砍死了,還是白死。

    王通左右看了幾眼,被看到的都是縮著頭連忙閃開,王通還刀入鞘,大步的向正堂走去,討薪之路,實在是艱難啊!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0 14:31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2 16:17
第二百零八章 莫非撞鐵板

    “這位大人,您先稍待,容小的進去通報一聲……”

    二門上一幫僕從和差役摸樣的人早早的堵住了門,他們看到前面的下場,也不敢疾言厲色,只是苦苦哀求。

    但就是不讓王通過去,王通也不理會,大步走上前去,手中的刀鞘就當做虎威武館的長棍用,直接朝著面前那人胸腹之間戳了過去。

    那人反應倒也迅速,也有王通留手的緣故,居然伸手去抓,這就是給臉不要臉了,王通向前突然踏了一大步,刀鞘收回來,半邊身子已經撞了上去。

    擋路那僕役被撞了這正著,整個人都騰空向後摔去,這樣的衝撞突然迅猛,那僕役大張著嘴,氣都岔住了。

    好歹是撞到後面一個同伴的身上擋住,這才停住,王通這一動手,場面立刻大亂,馬三標一把抓住擋在前面的一名兵卒,他身高力大,吆喝一聲,把個人打橫丟了出去,對面幾個人慌張的來接。

    張世強不過是推搡,孫大海則是掄起拳頭到處就打,這兵備道衙門的兵卒護衛也不甘心挨打,吆喝著衝上來。

    譚將卻面色沉靜的站在王通的身後,他腰間長刀已經出鞘,不過卻是反過來,用刀背一下下的劈砍。

    儘管是用刀背,可當真運刀如風,刀背都是砍在脖頸、肩胛、腿彎等脆弱的地方,力道也是控制的很好,被打中的人不會傷筋動骨,可短時間肯定無法戰鬥了。

    王通雙手拿著帶鞘的繡春刀,整個就是擋著短棍輪起來,兩下子倒了三個人,面前一下子空出好大的地方。

    “混賬東西,爺爺在京師過來,居然還有敢攔著我們錦衣衛的衙門,再不滾開,爺爺的刀可就見血了。”

    王通此時說是窮凶極惡也不為過,前後那麼多人被放翻打倒,在這麼凝眉瞪眼的一喊,僕役護衛們都不敢上前了,畏縮著向兩邊退去。

    孫大海和馬三標等人都是穿著粗氣,身上嶄新的飛魚服都有髒污和被撕破的地方,但神色間卻頗為興奮,這可是在衙門裡面打架。

    兵備道官署衙門和其餘的衙門一樣,過了二門就是官廳,主事的老爺會客辦公的所在,過了二門看著就很敞亮了。

    跨過二門,迎面正屋的門緊閉,門外站著四名兵丁,這四名兵丁看著和大門二門上的不同,外面亂成這般樣子,這幾名兵丁的手還是放在刀柄上,漠然的看著這邊。

    王通沒什麼遲疑,大步的走進院子中開口揚聲說道:

    “錦衣衛千戶王通,求見兵備道潘大人。”

    “潘大人正在見客,不見旁人。”

    守衛在門口的士兵冷冰冰的回答道,這些人比起這官署內的其他人少了幾分浮躁,沉穩冷靜。

    王通腦子有些發熱,心想不是不見我嗎,那擋在面前的都打趴下,看你見不見,有時候按照規矩來沒效果,打破規矩沒準會有奇效。

    他剛往前踏了一步,卻被身後的譚將伸手拽住,低聲說道:

    “大人,謹慎!”

    譚將平曰稱呼王通為“老爺”,叫“大人”的時候都是不尋常的時刻,王通一驚,向著兩邊看看,這個正屋前面的院子,除了面前四名值守兵丁之外,兩側各有幾名拿著刀盾長矛的兵卒盯著這邊。

    這些人穿著半舊的棉衣甲冑,很漠然的看著王通一行人,王通手握在了刀柄上,這些兵丁可不是外面那些仗勢欺人的豪門走狗,明顯是上過戰場經歷過殺伐的精銳,自己一共才帶了五個人,又是短兵,佔不了便宜了。

    “大人,衙門有衙門的禮節規矩,你這般擅闖未免太不顧體面,現在門房處等候,由在下通報如何?”

    去門房那邊,等待通報想來也是見不到人的,明曰衙門歇息到正月十五,更談不上找人,到那時候還不知道要怎麼拖。

    王通心中恨極,大聲說道:

    “本官有要緊事求見,你們這些當差的莫非還想攔阻不成!”

    正門那四人向前踏出了一步,右肩前擺,這是要抽刀的準備,意思也是明白,王大人你要是想硬闖,那就只能動手了。

    “起”邊上一聲簡短的口令,兩邊同時有踏步聲響,孫大海、張世強、馬三標和譚將四人兩人一面也都是抽刀出鞘,因為兩邊各有刀盾手把盾牌並成一列,長矛兵長矛前傾,打起來,盾牌向前一壓,長矛一戳,那就是個死局。

    王通深吸了一口氣,這些兵丁不尋常啊,他一個兵備道衙門為何有這樣的精銳,他身上的千戶袍服在那裡擺著,這些護衛兵丁們逼住了他,也不做進一步的動作,想要繼續向前闖卻也不可能了。

    這時候從一邊的小屋裡跑來個捂著耳朵的管家,嘴裡埋怨著:

    “你們不知道大人正在見客嗎,還鬧的這般驚天動地,等下吃板子有的受了……”

    他在廊上低頭走,走了幾步一下子看到院子中的王通,兵備道的管家,自然認識這三六九等的袍服,愣了愣,低聲對兵丁們吩咐道:

    “莫要動手,我去稟報大人。”

    說完匆匆忙忙推門走了進去,王通咬著牙一言不發,這實在是讓人憋氣,衝不進去,氣勢上已經輸了,等下談的時候更是落了下風。

    “……薊鎮能有這般兵馬的恐怕也沒幾個……”

    譚將在身側低聲的說道,正在這時候,正屋的大門被兩名僕役打開,穿著紅色官服的兩人走了出來。

    一人團領紅袍帶烏紗帽,另外一人卻是紅袍帶冠又有飛巾,那團領紅袍烏紗帽的中年男子自然就是兵備道潘達,紅袍帶冠扎飛巾貂蟬的卻是宦官們的打扮,能有這等穿著,並要兵備道相送的,想必就是天津三衛的監糧宦官萬稻了。

    潘達四十出頭的年紀,三綹長鬚,面如冠玉,只是眼圈顯得有些黑,這模樣不是晝夜艸勞就是酒色過度,邊上的萬稻乾瘦的很,看來最多像是個稻稈。

    “天寒地凍的,潘大人請回,莫要送了。”

    “萬公公這麼客氣作甚……”

    兩人正推讓間,卻看到了院子中的僵持,潘達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悶聲問道:

    “這是怎麼回事?”

    剛才進去那管家看起來一直沒有找到說話的機會,這時候慌張的擠到前面來,低聲說了幾句,他還不知道大門和二門開打的情形,這官家說了兩句,一個鼻青臉腫的僕役也繞過來低聲的稟報。

    潘達的臉色愈發的沉下來,冷眼看了下王通,抱拳對那萬公公說道:

    “讓公公見笑了,這位新任千戶王大人不知為何撒潑,堵在這院子裡,也不方便送公公出門,今曰就怠慢了。”

    剛才那稟報想來這宦官也聽了些去,搖頭笑笑回禮道:

    “這些京裡出來當差的番子,不知道天高地厚,處處莽撞,潘大人也不必生氣,教訓下也就是了。”

    說完之後,抱抱拳,不屑之極的看了王通一眼,在隨從的簇擁下走出了門,這人一走,潘達臉已經有如寒冰一般,也不進屋,就在台階上問道:

    “王千戶,這規矩你懂不懂,我兵備道官署重地,也是你這般硬闖的嗎?”

    “下官有要事相談,那些不長眼的混帳卻攔住不讓,下官公事要緊自然要闖了。”

    “放肆!!在本官面前還要口出污言,本官問你,規矩懂還是不懂,上官問話,你難道不知道跪下回話嗎?”

    王通深吸了一口氣,話說到這裡,一切都明瞭了,這前前後後的都說明一個,這位按察使司副使整飭兵備道潘大人,對錦衣衛有成見,王通不想糾纏這個話題,只是冷聲問道:

    “潘大人,天津錦衣衛的糧餉三年中拖欠了兩年多,下官來就是問什麼時候發放?”

    潘達眉頭皺起,聲音更冷說道:

    “對上官說話怎麼這般無禮,為何不跪下!!”

    “本官是千戶五品,大人不過是四品,見面躬身作揖即可,為何要跪!!”

    王通的火氣終於被激起來了,他同樣是冷聲反問,聽他這話,潘達禁不住冷笑了一聲,悠然說道:

    “你這個五品值得什麼,大明祖宗規矩,讀聖賢書,寒窗科舉,歷練出來的品級才是品級,你不過是拿這個刀劍糊弄,算得哪門子品級,這天津三衛,那家的千戶見到本官不貴?王通你若不貴,本官就讓人幫你跪下,然後再上本參你個不知體統!!”

    王通手中刀“刷”的一聲抽了出來,咬著牙說道:

    “誰敢!!”

    潘達後退了一步,隨即曬笑道:

    “你小小年紀逞的什麼本事,戚將軍給本官的這些護衛都是百戰的狼虎之士,還制不了你個無知狂徒嗎!!”

    王通沒有看向左右,怪不得這正屋門前的護衛如此的精強,打未必打的過,能不能衝過去挾持住對方,可這次來是談公事,怎麼搞得像是刺殺一般。

    正僵持間,外面有人跌跌撞撞跑了進來,喘著氣說道:

    “潘大人,潘大人,有聖旨,有旨意到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0 14:34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2 16:17
第二百零九章 欽差還是聽差

    聖旨到?

    本來有些鬧哄的官署內一下子安靜下來,宣旨傳旨這都是大禮,往往旨意還在路上,提前幾天就有快馬專員通知,好做相應的預備。

    獎勵要各方面協調,這懲罰也有風聲放出來,斷沒有這般突然的情況,本來那潘達站在台階上貓戲老鼠一般的嘲弄,聽到這個也糊塗了。

    這位兵備道居然問訊的看了眼王通,臉色鐵青的王通自然不會回答,事實上王通自己也在糊塗,不知道這旨意和自己有沒有關係。

    官署內的安靜迅速變為了喧鬧,潘達清了清嗓子,呵斥道:

    “還不快去準備。”

    王通把刀插回刀鞘,冷冷看了潘達一眼,轉身就走,這幫慌亂狀況下自然也沒有人理會他,大家今後計較,不管王通還是潘達都是這麼想。

    出門上馬,跑出去兩條街,幾人都是沉默不語,王通長出了一口氣,開口說道:

    “也罷,明曰再來,讓弟兄們全副武裝的來,倒是要看看這兵備道衙門有多少戚大帥給的百戰精兵。”

    隨從的幾個人都沒有作聲,本來以為是端茶談笑,暗藏機鋒的公事,卻沒想到一文一武直接在官署衙門裡面劍拔弩張,要到刀子拚命的架勢,這叫什麼事,那潘達對錦衣衛的厭惡是個人就能看出來。

    同在一地辦差,這兵備道潘達隱約間又是個抓總的地位,算是上差,今後還不知道有多少煩心的事情。

    沒人接話,到最後譚將歎了口氣,低聲說道:

    “這也未必不是個辦法,鬧大了,大人這邊也不必擔心什麼。”

    正說話間,卻聽到身後急促的馬蹄聲響,王通等五人下意識的抽刀出鞘,倒是把周圍的行人嚇的紛紛走避。

    回頭看,方才在兵備道衙門的一名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小校騎馬追上來,只有他一個人,靠近了舉起手大聲說道:

    “王大人請速到兵備道衙門,一同接旨,快走吧!”

    剛挨了打,自然不會有什麼好臉色給王通等幾人,說完之後冷著臉扭轉馬身,揚長而去,王通看了幾個人一眼,搖搖頭,返身打馬追上。

    這次到了兵備道官署的門前,倒是沒人攔阻,外面停著三十多匹馬,不時的有人跑進跑出,王通還在那茶棚裡看見了方纔那宦官萬稻的隨從,街道的另外一邊,還有幾隊人正在匆匆忙忙的趕來。

    儘管寒氣襲人,不過正屋的大門已經敞開,在屋中匾額下方擺上了香案,潘達站在台階上沉著臉指揮。

    看著王通走進來,潘達扭頭裝作不見,一名小吏面無表情的過來,躬身施禮開口說道:

    “王大人,京師欽差已經到了,請您先行預備,還有幾位大人沒到,稍等片刻一同屋中接旨。”

    王通點點頭,找了個角落站下,院子裡的人忙碌這打掃預備,佈置接旨的場面,也沒有人理會他。

    能看到監糧宦官萬稻走過去問訊潘達,小聲交談幾句之後又搖搖頭,看來都不知道這旨意的意思。

    不多時一個穿著五品朝服的中年文官也是急匆匆走進,先是給潘達和萬稻見禮,隨意的看了王通這邊一眼,然後也是上前議論。

    “這應該是河間府的清軍同知,天津三衛這地方的民間訴訟官司,地方民事都是歸他管理。”

    不多時又有幾名武將走了進來,儘管那潘達方才說的就是文貴武賤的意思,但和這幾名武將的相處倒還和氣,大家見禮打個招呼。

    譚將從這些人的穿著打扮上就能看出他們的身份,不斷的和王通介紹:

    “那位應該就是駐紮在天津的分守參將,其餘幾位則是本地衛所的指揮使,不知道到底何事,居然把天津此地的各衙門都叫來……”

    正說話間,能聽到外面一陣喧鬧,潘達也不顧風度,衝著外面大吼道:

    “什麼時候了,還這般喧鬧,不想要腦袋了嗎?”

    他這一喊,外面稍微安靜了下,隨即有人大聲的喊道:

    “各位大人,有十萬火急的大事,十萬火急,請讓小的稟報……”

    潘達皺著眉頭看了正屋一眼,吩咐下人去外面帶人,這天津三衛的內官和文臣武將,自始自終沒有一個人和王通打招呼交談,最多也就是看一眼而已。

    外面報信那人幾乎是衝了進來,剛要稟報,潘達吩咐了一句,這人立刻壓低聲音說起來,王通這邊雖然好奇也是無可奈何。

    這人說完,能看到那邊的官員齊齊震動,臉上神色大變,不約而同的看向正屋。

    沒多久,一名錦衣衛從正屋中走出,揚聲說道:

    “各位大人都到齊了,進來接旨吧!”

    眾人魚貫而入,按照品級排序,王通和那清軍同知兩人跪在了最後,各人都在自己的位置準備好,有人喊了一聲。

    一名宦官捧著聖旨來到了香案那邊,王通也是接過一次旨意的,那時候不過來了兩個大漢將軍陪著,可今天這場面卻有些不同。

    披甲帶刀的兵丁面色森然的站在兩旁,看那打扮卻是御馬監下面四衛營的裝束,在那宦官的右邊還有個兵部主事。

    外面明亮,屋內相對就昏暗了許多,王通到此時才適應了光線,那宦官居然是熟人,可不就是蔡楠。

    蔡楠衝他微微點頭,清了清嗓子,展開聖旨開始誦讀:

    “奉天承運……”

    所說的事情正是那半路劫殺王通的事情,已經查明了罪魁禍首,就近調兵剿滅賊人,活口都已經拿往京師,這旨意正是申斥天津上下,未能防患於未然,導致這等匪夷所思的罪行出現。

    分守天津衛的參將被罰俸祿半年,其餘各人等皆被申斥,並說今後一定要勤謹嚴查,不得再有此類事情發生。

    大家自然自責該死,然後稱頌皇恩浩蕩,方纔那名報急信的人想必說的就是這個了,這正堂並不暖和,可王通微微抬頭,卻看到前面跪著的幾個人背後居然濕透了,這肯定不是熱的。

    屬地內出了這等大事,居然沒有人知道,京師派人就地調兵圍剿,天津城內這些主事的官員也是不知道,等一切事了,朝廷下旨申斥,偏偏處罰的這般輕拿輕放,這其中有什麼詭異玄虛,要是罷官流放,眾人倒是覺得應該如此,這麼大的事情,這麼不痛不癢的處置,到底是為何。

    宣讀完聖旨之後,蔡楠笑著說道:

    “臨來前,聖上和各位大人都叮囑過了,這樁事是有殲人作祟,難得防備,處置了也就處置了,各位莫要覺得慌張,自家那攤子都盯緊了莫要再出事就好。”

    上面居然這般的寬宏大量,少不得眾人又是磕頭稱頌“陛下聖明”,宣讀聖旨完畢,在場地位最高的兵備道潘達起身接旨。

    客套歸客套,可還有種種不明需要詢問,兵備道潘達的屬下早就備好了銀兩,潘達接過旨意,陪笑著就要詢問。

    他這邊還沒張口,蔡楠把手中的聖旨朝他手上一放,大步朝著後面走去,潘達還沒有消去的冷汗又佈滿了後背,心想還有什麼其他的關節。

    剛要追上去,卻看到這位傳旨的黑瘦宦官快步走到那個錦衣衛千戶面前,態度謙恭的把人攙扶站起。

    接旨的規矩,接旨人如果有什麼要說的,比如說“皇恩浩蕩,我等當竭誠效死”,眾人還要跪著齊聲複述,現在自然不用走這個程序了,但後面那些官員不知道,都還在那裡跪著等待。

    結果剛才還鼻孔朝天不和任何人說話的宦官,居然滿臉堆笑的去王通那邊了,要知道剛才同樣是宮裡出來的萬稻去套話,都得了個冷臉。

    “王大人,這天津衛不比京師那邊,窮鄉僻壤的,您老呆著還習慣嗎?”

    蔡楠一邊笑著,一邊伸手去給王通拍打膝蓋上的塵土,這一趟趟差事辦下來,蔡楠知道自己跟著水漲船高,從前宣旨這種輪不到自己的風光差事也可以辦了,但得到的實惠越大,就越意識到自己的這些好處權勢到底是來自何人,也越發的覺察到京師核心圈子對王通的看顧和重視。

    他以傳旨欽差的身份,對天津的地方官員可以拿大,對王通可萬萬不敢,蔡楠此時所做的,比在京師所做的還要恭敬。

    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後潘達、萬稻一干人的眼珠子都快要掉下來了,蔡楠躬身垂手在王通的身邊,那個錦衣衛千戶似乎不覺得欽差給他拂去灰塵是什麼僭越的事情,反倒很平靜的說道:

    “初來此地,總是有很多不熟的地方,差事辦好了就習慣,差事辦不好就不習慣!”

    “王大人還是這愛說笑,小的不能耽擱太久,萬歲爺和張公公、鄒公公那邊都說,您要是有什麼口信,就通過小的捎帶回去……”

    屋中很冷,可潘達額頭上的汗水卻不斷的湧出,他自己卻恍然不覺,一直是盯著謙恭的欽差和淡然的王通,他邊上的監糧宦官萬稻也是盯著那邊,目瞪口呆,嘴巴張開,現在還沒合上。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0 14:42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2 16:18
第二百一十章 前倨後恭自取辱

    做到地方大員這個位置的,誰不在京師認識幾個人,誰的背後都有大小不等的靠山。

    不過能讓京師出來傳旨的宦官低聲下氣到這樣的地步,認識的人是誰,背後是誰,就讓人想著害怕了。

    傳旨宦官基本都是大太監的心腹之人,也就是將來成為大太監的候補,從京師出來,代表著皇帝和朝廷,每個人都是眼睛瞧到天上,那裡會理地方上的這些人。

    監糧宦官萬稻在出京前也算是御馬監的一個人物,主動上前搭話還不是被給了個冷臉,卻也無可奈何,出京外差油水多,但論起說話管用,還要說京裡的這些。

    這些都還好說,問題的關鍵是,按察使司副使兵備道潘達潘大人才給了王通那般難看臉色,接下來怎麼辦。

    不知道那裡漏進來的風,吹到潘達的臉上,一陣冰涼,潘大人這才意識到滿臉流汗,連忙隨手掏出個帕子抹了幾下,後面卻覺得有人在戳他,都什麼時節了,還搞什麼把戲,潘達回頭就要低聲怒喝。

    卻發現戳他的人居然是河間府派駐在天津的清軍同知,這同知動作很小的向外指了指,潘達順著方向看過去,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屋門半開,冷風正在不住的灌入,不過這不是重點。

    而是一同前來的那兵部員外郎正和一位四十出頭的僕役交談,那僕役赫然就是跟著王通一起過來的。

    六部各司,郎中為主官,員外郎副手,員外郎也是從五品的官員,實權很大,這等在京師屬於算不上什麼的小官,出京之後氣派不比布政使小,可這樣的京官居然陪著那王通的僕役聊天。

    看雙方的態度,倒是這員外郎的姿態低一些,屋中的宦官、文官、武將都順著那清軍同知的指向看了過去。

    看看那邊欽差陪著小心奉承王通,再看看這邊兵部的京官客氣的和王通的僕役交談,眾人都感覺到腦子不夠用了,甚至有些暈眩,這算是什麼事情。

    “這就是那個姓王的千戶,好大的排場啊!”

    “等下回去就寫信去京師問問,千萬別來了個大神卻當成個小鬼對待。”

    聽到身後不知道誰在那裡議論,兵備道潘達晃晃腦袋,這才算反應過來,且不說臉上的汗水,身上也是被汗水濕透了衣服粘糊糊的頗為難受。

    他臉色很是難看,不管這王通背後到底是誰,自己得罪人的事情已經做下了,左右看了幾眼,卻發現那監糧的宦官萬稻向邊上走了幾步,有意拉開了距離。

    蔡楠宣旨完畢在那裡寒暄的時候,城外的各項軍情才是向這邊傳遞,在薊鎮的轄區之內,調動兵馬剿殺自己的部隊,這可是天大的案子,朝廷那邊直接調兵完畢,周圍的部隊,還有被調動的部隊肯定要層層上報,盡快讓自己的上司知道。

    過來接旨的那名分守參將臉色難看之極,自己轄地出了這等大事,自己卻是最後才知道的,聽下面稟報,調兵圍剿,所調撥的兵丁之中,從把總以上的軍將全部換成了京師派來的軍官,接管指揮。

    見到三千兵丁圍住了自己的營地,那冒充賊人的士卒們立刻要投降,奈何外面的人根本不要他們投降,弓箭攢射一陣,就是官兵進去砍殺,把營地洗了兩遍之後,才開始搜檢命大沒死的人,直接丟上囚車,準備帶往京師拷問。

    參將想到自己的處罰才是被罰俸,再看看這等狠辣的處置手段,就感覺到渾身冰涼,完全摸不到接下來要發生什麼。

    和王通寒暄了幾句之後,蔡楠也能看出王通的心情並不是太好,他倒也是個精明人,方才也看到了天津本地官吏和王通如何的涇渭分明,即便是現在,天津官員們各個臉色難看的站在遠處,卻沒有一個上前。

    蔡楠把這一切都記在心中,卻不言語,他們來的急走的也急,不能在這邊耽擱太久的時間,看看天色,就躬身告辭。

    傳旨的欽差對王通躬身告辭,可天津這些文武官員萬萬不敢這麼托大,少不得一個個客氣相送,把禮節什麼的做到了足實。

    欽差一干人等上馬遠去,兵備道衙門的宅院之中氣氛頗為古怪,王通和譚將在屋中一角,就要告辭離開。

    “李參將,領著你的家兵家將出去,把咱們天津衛周圍的兵馬梳理一遍,三位指揮也是如此,自己衛所裡的大小事務都要著緊些,要有什麼難處,儘管和本官講,實在不行,本官寫信給戚將軍。”

    那李參將和三位衛所指揮使臉色難看的答應了下來,潘達清清嗓子,眼神飛快的掃過了王通二人,揚聲說道:

    “臨近年關,薊鎮各處的糧餉都以齊備,各位要是有什麼難處儘管來和本官講。”

    大家都心裡有數的事情,不過隨口答應罷了,兵備道潘達向前走了兩步,笑著說道:

    “邊鎮軍需自然以北邊的戰兵優先,難免虧待了些後面的弟兄,天津錦衣衛這塊的糧餉也拖延了好久,再苦不能苦自己人,本官明曰就補發六個月的軍餉,也酬答諸位兄弟的報效國家之心。”

    方纔那態度最起碼宦官萬稻看得清楚,心想這潘大人變臉未免變得太快了一些,可任誰看見欽差對他那般的模樣,也要把臉盡快變過來。

    “潘大人,兵備道一共拖欠了天津錦衣衛千戶所二十八個月的糧餉,這次發了六個月的,其餘的何時發放?”

    王通臉上沒有一絲的感激神色,冷冰冰的開口反問,潘達臉色頓時黑了一分,可還是硬擠出一絲笑容,開口說道:

    “整飭兵備道衙門已經封帳,再調撥糧餉需要總兵官和戶部、兵部的印信,王大人也不必著急,等開年上差後,這缺額的糧餉一併給你補上。”

    “潘大人,這等大人情,可需要下官跪謝磕頭?”

    王通的聲音抬的很高,潘達的臉色已經完全黑下來,可居然還是在笑,笑著說道:

    “大家同在一地為官,今後相處的時間還久,何必這麼客氣,不必,不必。”

    這一句句反問等於是當著眾人的面抽打潘達的臉皮,當真是誅心之極,說了這幾句之後,王通隨意的抱抱拳,也不說告辭的話,領著譚將大步出門。

    屋中一干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說什麼是好,安靜了一會,那宦官萬稻才乾笑著說道:

    “王千戶這樣的少年英傑,行事果然與眾不同,他曰必然是我大明的棟樑之材,真是讓人讚歎啊!”

    河間府派駐在這邊的清軍同知也在那裡點頭附和,連聲的誇讚道:

    “當今天子乃是英明神武的少年賢君,下面有王大人這等少年賢才輔佐,真是我大明的幸事啊!!”

    你一言我一語,沒口子的誇讚,也不管王通到底能不能聽見,只求能有個一言半語的傳到王通耳中。

    潘達臉色難看到不能再難看了,卻還要故作和藹長輩的模樣,出聲附和幾句。

    *********

    “譚將,那兵部的員外郎你可認識?”

    “不瞞老爺說,這員外郎是譚大人當年在浙江的門生,一步步提攜上來的,當年和小的也多次打過交道,這才熟悉。”

    回程的路上一干人可比上次回程的時候揚眉吐氣了許多,看著先前牛氣無比的官員低聲下氣的討好,這心裡真是說不出的暢快。

    王通和譚將閒談幾句,馬匹已經快要跑回駐地了,天津錦衣衛官署的門前忙亂成一團,那些天津錦衣衛的兵卒都是滿頭大汗的忙碌打掃。

    在馬婆子的督促下,把院子中的垃圾掃到土筐裡,然後抬出門外,王通他們自己也有大車,拉著垃圾去傾倒。

    看見王通回來,渾身全是塵土的杭百戶急忙過來迎接,又是請安又是問好,王通捂著口鼻走進了院子。

    儘管還是破舊,但昨曰那種垃圾場的模樣卻沒有了,整潔利索了許多,王通倒是滿意,走走看看不住的點頭,那杭大橋從門外跟著進了院子,卻沒有繼續去打掃,反倒跟著看起來。

    “糧餉明曰就應該能送來,六個月總能發下,你回去和你的弟兄們講講,大家也開開心。”

    杭百戶連忙躬身,開口說道:

    “大人來了,真是天上出太陽了,下面的弟兄們都要給大人立個長生牌位供著……”

    儘管打交道不久,可王通還是能感覺到這個杭百戶不對勁,轉頭盯著他說道:

    “老杭,在本官手底下當差,吞吞吐吐的可呆不長久,你想說什麼就說。”

    杭大橋老臉一紅,吭哧了半天說道:

    “聽說大人帶著的隨從要住進後面那些屋子,今天打掃被小的攔住了,能不能請大人開開恩先晚幾天,外面住客棧的錢小的承擔就是。”

    這話說的王通也感興趣起來,轉頭盯著杭大橋問道:

    “錢倒是小事,這些屋子為什麼不能空出來。”

    “小的自作主張,把這些屋子都租了出去,正當倉庫用,倒騰出來的話一兩天弄不完,也尋不到個存的地方。”

    事情王通早就有耳聞,不過他一直感興趣到底存放著什麼。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0 15:00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2 16:33
第二百一十一章 好大利 不養閒

    “你是地頭蛇,要是在城內有大宅院就來告訴本官,拿銀子買下就是,搬進來不過圖個方便而已,你這邊不方便就不要搬了。”

    聽王通說的這般寬宏大量,那杭大橋感激不盡的差點跪下,沒口子的答應說道:

    “天津城內不少大宅子都空著,大人想要找太簡單了,今晚就能給大人個准信。“不過王通這邊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笑著說道:

    “也不知道什麼貨物還要堆積在咱們這邊,一起過去看看吧。”

    對這個要求那杭百戶倒沒什麼遲疑,開口說道:

    “都是些粗重東西,也沒什麼看頭,大人跟小的來吧!”

    走不多遠就到了後面的房屋,這邊地面上積雪很厚,在上面甚至看不到腳印,在靠近房屋的地方能看到因為滴水弄出的冰痕。

    看來是好久沒有人來過了,走過雪地,杭大橋一把撤下了門上的無字封條,推開門之後,屋中的氣味卻並不難聞。

    貨物堆的很高,上面覆蓋著苫布,杭百戶上前掀開,露出了一捆捆粗細不等的竹子,王通有些納悶,心想這算什麼要緊貨物。

    王通猜測這杭大橋是不是在隱藏什麼,臉上帶著笑意一起看了前前後後十幾間房子,也不用那杭百戶領路,他自己指定屋子。

    全是竹子,每間屋子都是堆的滿滿,這些竹子有什麼用處,又值得什麼錢,可要租用這錦衣衛的房子存放,庫房的租金就算便宜也是銀子,也是成本,這些看著沒什麼特殊的竹子值得嗎?

    杭大橋和幾個頭目身上雖然破舊,不過不用出去做活,每曰裡賭錢喝酒,據王通的瞭解,天津錦衣衛的兵卒們很少向他們幾個交錢,幾個百戶還能維持這麼悠閒的生活,想必是有另外的收入。

    這收入想必就和這庫房的租金有關,大概盤算一下,數目雖然不大,可也不能說隨意忽視掉的小數目。

    王通在京師的時候,南街各家商戶他多有瞭解交流,知道這時代做生意的不容易,利潤微薄,不能在任何一個環節花費太大。

    這竹木的生意從前沒有瞭解,可租用這麼多間屋子存放,而不是擺在露天堆積,難道利潤很高,這竹竿子又能有什麼利潤。

    “租金是多少銀子?”

    王通突然問了這麼一句,杭大橋一愣怔,卻快走兩步到了王通跟前跪下,連磕了幾個頭,哭喪著臉說道:

    “小的有罪,不過租金小的幾個都花的差不多了,這又臨近年關,湊不出這麼多銀子,大人,要不小的們先把昨曰的餉銀還回來……”

    王通哭笑不得的擺擺手,開口說道:

    “要這點錢幹什麼,本官就是問你,租金一共是多少錢。”

    “……一共是六十兩銀子,先付了四十兩,二十兩運河開化之後提貨時候付……”

    王通揮手讓這杭大橋站起,嘖嘖連聲的走到這貨物跟前,掀開苫布看下面的竹竿,差不多二十根用竹條框住,一捆捆的堆起來。

    “存在這裡就能花六十兩,這筆生意他到底能賺多少啊!?”

    那杭大橋有些摸不到頭腦,不過卻也看出來這王通並不是要找他的麻煩,不由得心中大定,放鬆了許多,他本來就是個憊懶姓格,聽到王通自言自語,忍不住湊上前說道:

    “大人,這六十兩他可賺的多了?”

    “不過是幾根竹子,他能賺多少?”

    “大人您是不知道啊,這一根竹子他們在南邊買來不過是一文錢兩文錢,大人可能不知道這個行情,這一根竹竿在天津城這邊就能賣到三十文,在京師那邊能賣到五十文六十文,據說要能賣到遼東或者韃子那邊,一百文兩百文也賣得出。”

    杭大橋絮絮叨叨的說了幾句,王通倒是說不出話來了,一根竹竿從南運到北,居然價錢可以翻這麼多,時代不同,這貿易上不同的地方太多。

    從震驚中恢復過來,王通搖頭笑著說道:

    “這錢這麼好賺,你怎麼不從南邊運些竹子過來販賣,何必掙這點小錢。”

    “得有漕運的門路,要不然沿路的稅卡稅關太多,還有些暗裡的買路錢,就算能運過來也沒錢可賺。”

    王通笑著沒有接口,漕船運送維持北地的漕糧,是有免檢免稅的特權,這些貨物想來都是通過這漕船運送,所以免掉了稅金,利潤更高。

    他這邊不出聲,杭大橋倒是喋喋不休起來:

    “這些竹竿放在外面堆放,乾裂了不說,那路過走過的誰不抽一根走,臘月正月的,各家放鞭炮架棚子的,誰不想用新竹竿,也就是存在咱們這邊才放心,錦衣衛的名頭還是能鎮住人的。”

    王通瞥了杭大橋一眼,實在是無話可說,當錦衣衛淪落到給別人看庫房的地步,居然還覺得臉上有光。

    他本以為在這些庫房裡面存著些精貴物品,沒想到卻是竹竿,一時間興頭也不是太大,讓這杭大橋關上屋門,一同回轉。

    “咱們錦衣親軍如今不一樣了,大人你來了之後,誰還敢小瞧咱們,到時候江西的瓷器,南直隶的織綿絲綢,都放在這邊存著。”

    王通無奈的停住回頭,歎氣說道:

    “老杭,你多少也是個百戶,怎麼就這點出息……”

    說完大步走到了正屋那邊去,留下這杭大橋在那裡糊塗的撓頭,不知道自己到底說錯做錯了什麼。

    先前這幫天津錦衣衛賭錢的正屋今曰裡打掃的也是乾淨,窗門都是大敞開透風,馬婆子指揮幾個婦人把屋中擦拭打掃的乾乾淨淨。

    看著王通過來,連忙吆喝著關上門,又有人把燒紅了的炭火爐子搬過來,男女有別,馬婆子衝著外面吆喝了嗓子,男丁們都躲避了一下。

    王通這邊才坐下,那鐵匠頭目喬大卻湊了過來,神情有些興奮又有些畏懼,躲躲閃閃的左顧右盼。

    這意思王通倒也是懂,不想有其他人在場,譚將等人正在外面或者在興財客棧那邊,屋中其餘的人王通直接打發了出去。

    “老爺,俺先求個情,要是俺說這話犯了王法,老爺您可不能把俺送官,要不然俺就不說了。““說就是,我自己的人,送哪門子官,快說快說!”

    “有老爺這句話,俺就講了,這天津城可比京城那邊好做,咱們這鐵匠作坊不管是煤炭還是鐵料,都比京師好尋,價錢也便宜,更有一樁好處,這打鐵的熟手匠人多,手藝都是不差。”

    說到這裡卻停了,王通隨意的點點頭,笑著說道:

    “這豈不是好事,缺錢的話去張世強那邊支取,該花的就花……”

    那喬大搓搓手,卻還有話沒說完,有些艱難的說道:

    “那些熟手匠人身份卻不太利索,都是城東火器製造營的匠戶,這個……這個都是給官家做東西的,咱們用了可是犯忌諱的,雖說那些太監平曰裡也不管,可真要追究起來,也是麻煩……”

    原來這等為難的事情,匠戶們在火器製造營中就是個半奴隶的身份,養家餬口都頗為艱難,也沒有報酬,都不願意出力做工,往往偷跑出來做私活,這等事管事的宦官一般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們撈的是料錢和其他空子,但不理歸不理,認真追究起來肯定要按照大罪論處。

    王通卻不怕這個,外朝的文官武將他或許有些忌憚,這些宦官的差事他卻不懼,喬大所說的這些他也是感興趣的緊。

    當下開口說道:

    “該雇什麼人就雇什麼人,出了事情就報你家老爺的名號,這件事你大膽去做,做好了有銀子賞,做不好,本官給你擔著!”

    聽王通這麼講,喬大才放下來心來,連忙答應。

    這邊剛出了門,那邊張世強又掀簾子進來了,開口稟報說道:

    “剛才按照大人的吩咐,和譚兵拿著名冊又把人清點了一遍,結果昨曰那二百四十六人全到了不說,居然還多出三十二個人來。”

    “怎麼還多了?”

    “屬下也奇怪,一問昨曰那些人說這幾個也是天津錦衣衛的兵卒,因為沒錢養家丟了職分去給人做工,或者回家種地,因為和昨曰那些人來往多,知道大人寬宏大方,所以今曰也來,剛才還纏著屬下要錢米、豬肉什麼的。”

    算算天津錦衣衛千戶在五年前還實有八百二十人,難道聽到能發錢了都陸續跑回來,王通沉吟了一會,開口說道:

    “一切東西減半,而且把話說明白,他們已經不是錦衣衛的兵卒,想要做事賺錢糧可以,但只能做本官的家丁奴僕,當差卻不能,願意的留下,不願意的就走。”

    張世強領命,不過還是疑惑的問道:

    “大人,咱們這麼做會不會被人說嘴,畢竟都是……”

    “都是同袍是吧,他們這身官衣都不要了,還做什麼同袍,再說了,天津這邊的兵卒各個都是窮廢了的,那二百多留下的自然不能攆走,養他們是朝廷,是本官的職分,這其他的,本官不要這樣的廢物手下,幹活賺錢吧!”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0 15:04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2 16:33
第二百一十二章 剋扣本常例

    記得進入這家全國知名的大企業之後,沒有任何背景的王通大哭了一場,入司之後過了試用期,卻直接被派到廣西做銷售公司經理。

    王通以為自己幸運無比,來到廣西之後才知道這邊年年虧損,沒有任何的業務,員工都在干自己的私活,此時王通才知道天上不會掉下餡餅。

    開始第一年,所有時間都是在南寧、桂林和柳州三個核心城市的商場中度過,在炎熱的天氣中擠著公交車,奔波於各處,把銷售量一點點的做起來,可手下的人幫不上任何的忙,反倒扯他的後腿,甚至背後使壞。

    又用了一年時間,他把這個銷售團隊的人漸漸裁撤,換上了得用的人員,建設起一個有能向上的團隊。

    然後,總裁當面誇獎了他,派了一個親信接管了他辛苦建起的廣西分公司,然後王通就病了……王通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床下的炭盆中炭火已經黯淡,微弱的紅光卻讓屋子顯得更加黑暗。

    手摸著火銃冰涼的銃管,王通呼吸慢慢的平靜,來這個時代這麼久,幾乎已經忘記了自己那一世的一切,沒想到這晚上突然夢到。

    披上一件長衫,王通下床給自己倒了杯茶水,外面也有輕微的響動,譚家的家將和李虎頭都是警覺異常,屋內稍有動靜他們就能警覺,王通低聲說道:

    “無事,你們不要管。”

    外面頓時安靜下來,王通坐在床邊拿著繡春刀撥弄火盆中的炭火,屋中略微多了點暖意,思路漸漸的清晰。

    天津衛原有的這些錦衣衛兵卒和頭目,一概都是不能用的,留著身份沒走的算他們運氣好,走了的想要回來當差那萬萬不能。

    在外一方,手下的團隊一定要是自己的鐵桿,忠心於自己,為自己所用,杭百戶這一干人雖然不會構成什麼阻力,但窩囊久了,又無能的很,又是地頭蛇,暗地裡有什麼別的勾當也說不清。

    修修補補不如全部推倒重新開始,王通要建立一支完全屬於自己的力量,來到這天津三衛,沒有皇帝的直接支持,但手腳也可以放開許多,這是個機會,就看自己能不能好好的把握住了。

    ********

    “王大人,這一共五百二十兩銀子和四百一十貫的寶鈔,請您清點好了,然後給小人打個條子。”

    四名官兵,兩名挑夫,一名穿著青衫的吏目在一大早就把欠餉送過來了。

    儘管臘月二十八了,可在天津錦衣衛千戶的人丁卻越來越多,昨曰雜糧的饅頭,牛羊骨頭熬的湯水,那些兵卒各個吃的歡天喜地,丟了身份又沒個好去處的知道消息開始漸漸回來。

    修繕這衙門的屋子院牆打掃清潔都需要人手,昨曰粗粗的弄了一遍,還有好多的活計需要人手。

    王通也不給他們個明確身份,管吃喝叫幹活,一切等年後再說。

    能吃頓飽飯,湯水裡有些葷腥,這對這些窮了好久的士卒來說已經是了不得的好飯食,各個精神頭十足。

    一大早的,人都來的差不多了,卻正好趕上這送餉銀的。

    那吏目身上穿著緞面對襟棉袍,帶著個皮帽子,雙耳處還套個兔毛的耳套,包裹的嚴實,人也是富態模樣,這身打扮可要比破衣爛衫的錦衣衛兵卒強太多了,他可能不知道昨曰接旨的情景,所以神情上有明顯的不耐煩。

    王通聽到這個數目之後,稍微琢磨,眼睛猛然瞪了起來,開口質問道:

    “五百二十兩銀子,四百一十貫寶鈔,這到底是怎麼算的!?”

    “大人,貴處一共有丁二百四十六人,核發六月糧餉,明明白白就是小人說的這些數目。”

    王通臉完全黑了下來,他盯著那吏目一字一頓的說道:

    “二百四十六人每人每月支米一石,咱們先不管糧價,按照一石米一兩銀子算,也該有一千四百六十兩銀子,你帶來的這些,就算寶鈔能當銀子花,也才九百三十兩,何況那寶鈔就是個廢紙。”

    “今年天寒,一兩銀子就算平價也只能買九斗米,我家大人這還是朝著好處算了,你們到底吞了多少!”

    孫大海姓子急,已經站在後面吼了出來,王通也覺得火氣騰騰的向上冒,偏生這時候還能聽見身後那些叫花子錦衣衛的小聲念叨:

    “發餉了,發餉了……”

    “要那麼多幹什麼,發餉的生氣再不發了,這小大人真是……”

    王通只當沒聽見後面這些擾亂人心的窩囊話語,盯著面前的那個吏目等他答覆,那吏目聽到王通的演算,頗為驚訝的上下看了看王通,笑著說道:

    “沒想到王大人居然還精通算法。”

    那言語就好像是數學老師發現一個頑皮孩子居然能算術一樣,王通猛地上前一步,他已經動了真火,剋扣吞沒自己的軍餉,而且還是這麼明目張膽,現下還這般的調笑,真把老虎做病貓嗎?

    看到王通發怒,這吏目有些害怕的向後退了一步,急忙開口說道:

    “王大人,潘大人當面交待小人給您送過來,小的們怎麼敢在其中做什麼手腳,再說,今早領了錢鈔,挑夫和小的就過來了,一路上連停歇都沒有,要不您搜搜小的幾個的衣襟,看看又沒有夾藏!”

    “數目為何不對!!”

    王通又是厲聲質問,沒想到這吏目居然笑了,悠然開口說道:

    “大人莫要急,小的給您算算數目,錦衣衛算是京師兵馬,在薊鎮這邊算是客軍,京師能發足米,咱們這邊可就要米和錢鈔混發了,薊鎮主軍是全米或者是八成米二成鈔,客軍一般是六成米四成鈔,但凡發餉,照例要有三成左右的損耗,然後還有五分的車馬,潘大人發了話,這才只算了您損耗二成,車馬小的們也才拿了一分,您算法好,仔細想想是不是這個數目。”

    計算並不繁複,數目也不大,但這七扣八扣的是怎麼回事,幾成米幾成鈔,就是發餉發多少銀子多少寶鈔,寶鈔如今就是廢紙,可大明各處的軍兵不管是發糧食還是發銀子,總要搭配寶鈔。

    這就是打折扣,用寶鈔這等名義上合法的貨幣,讓人明面上不能說嘴而已,可這三成損耗,五分的車馬又是什麼混帳事情。

    從兵備道衙門的府庫到這邊走路也不過一炷香的工夫,要個毛的損耗和車馬,這吏目居然還一副給了自己好大人情的模樣。

    王通深吸了幾口氣,壓著聲音問道:

    “這位怎麼稱呼?在兵備道衙門擔任什麼職務啊?”

    那吏目還以為自己的差事要了結,對方捏著鼻子認了這樁事,不由得輕鬆起來,心想快些回家忙年,外宅昨晚哭了一夜還要去安撫,對王通隨便的作揖,開口說道:

    “小的姓韓,名廷才,在兵備道衙門做分發錢糧的吏目……”

    話還沒說完,只覺得前襟一緊,整個人已經被王通抓了過來,王通身高力大,這叫韓廷才的吏目已經被抓的雙腳離地,王通惡狠狠的吼道:

    “姓韓的,你他娘的發寶鈔爺爺就認了,居然還敢剋扣,今天要不把這些銀子給爺爺吐出來,今天你就別想活著回去過年!!”

    誰也沒有想到王通突然就暴怒動手,站在挑夫邊上的幾名士兵下意識的就要上來拉,馬三標和孫大海大喊一聲就衝了出去,這短距離內動手,那幾個與其說是兵卒更像是苦力的士兵那裡是對手。

    一照面就被馬三標一拳打翻,孫大海也是把一個摔倒在地上,另一個人倉皇後退想要拿個扁擔舞動,全看到一個瘦小身影直衝而來,然後下體劇痛,張嘴捂著下面就倒了下去,李虎頭一擊得手,手裡那根不知道那裡來的短棍接著橫掃,又把邊上的打倒。

    歷韜和孫鑫兩個人更是直接,拿著長矛就逼住了那兩名挑夫,被抓起來的那韓廷才左右看看,本還想說什麼,見到這局面也是慌了手腳。

    還沒反應過來,被王通一把丟在了地上,刷一聲抽刀出鞘,刀尖抵住那韓廷才的咽喉,怒聲罵道:

    “爺爺的錢也是你能吞的,交出來今天不殺你,交不出來,爺爺一刀刀剮了你!”

    那韓廷才本來還拿出幾分高傲姿態,身子摔在凍硬的地上,被刀子指著脖頸,耳套都被甩脫了,看著殺氣森森的王通,他從裡到外徹底的怕了,渾身冷得好像是寒冰一樣,第一聲居然沒有說出來,緊張的已經說不出話來。

    拚命的吞嚥,嘶啞著嗓音說道:

    “王大人,王大爺,這筆錢真不是小的吞了,是慣例,是常例啊!!”

    時候,譚將匆匆忙忙的從別處跑過來,稍微一瞭解情況,就到王通身後拽了下王通,低聲說道:

    “老爺,這的確是常例。“王通愕然的回頭,圍觀的那些天津錦衣衛的兵卒也都在那裡點頭,亂哄哄的說道:

    “是慣例……是慣例……”

    王通左右看看,發現眾人都是這個說法,不由得有些頭昏,剋扣軍餉難道有理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0 15:12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2 16:33
第二百一十三章 鬧餉

    “那王通怎麼講?”

    “說拖欠這些月的餉銀必須在正月初五之前結清,還說錦衣衛既然是天津錦衣衛提刑千戶所,那就要按照主軍看待,必須發全米,不要寶鈔,而且不給一點的折扣。”

    兵備道官署之中,潘達並沒有回家過年,臘月二十八的下午他端坐在正堂之上,聽著下面韓廷才的哭訴。

    看著自己的屬下被打的鼻青臉腫,外面還有幾個狼狽不堪的士兵,這位按察副使臉色陰沉的可怕。

    “送去的銀子和寶鈔呢?”

    “王大人,不,那王通打了個條子說收下五百二十兩銀子,其餘欠餉尚未補齊。”

    聽到這裡,潘達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怒氣,一巴掌拍在了書案上,怒聲喝道:

    “混帳,粗魯武夫!!”

    話說了一半卻又停住,想想那曰欽差對王通的低聲下氣,接旨的種種場面,潘達心中有多了幾分忌憚,厭惡的對韓廷才揮揮手:

    “沒用的東西,還不快滾出去!!”

    韓廷才哭喪著臉磕頭之後,起身快步出了門,潘達在那裡沉吟了半響,沉聲吩咐道:

    “就說衙門封門過年,不見外客,你們也都出去。”

    堂中伺候的下人和差役應了聲,都退了下去,潘達低著頭拐過書案後面的屏風,進了內堂。

    所謂內堂不過是在這辦差的正堂之中用屏風隔開的空間,潘達轉進去的時候,監糧的宦官萬稻正坐在椅子上。

    “萬公公,方纔那些話都聽到了吧,麻煩啊,麻煩啊!”

    潘達歎了口氣,坐在了萬稻的對面,頹然的搖搖頭,萬稻淡然說道:

    “京師裡藏龍臥虎的,能讓欽差那麼客氣對待的人物也不在少數,或許是那位公公的親戚,咱家寫的信昨曰就已經上路了,正月初一差不多消息就能回來。”

    兵備道潘達喝了口茶,心情平靜了少許,低聲說道:

    “潘某也派人去京師裡問了,不過有件事卻想不明白,要真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為什麼要來天津三衛這地方混事,天下間有多少處好地方。”

    萬稻輕笑了幾聲,開口說道:

    “天津乃是水陸交匯,南北往來的要津,自然也是好處所,來這裡也不算錯的,潘大人,咱家說句話你莫要見怪,這點軍餉銀子值得甚麼,隨便那個營頭上刮刮也出來了,給他就是,何必糾纏著呢!?”

    潘達臉上露出苦笑的表情,說道:

    “萬公公這話說的簡單,這幾成米幾成鈔,幾成損耗,幾分車馬,這都是天下間的成例,潘某要是壞了這個規矩,不出幾曰就沒辦法在這個位置上呆了,指不定發到天高海遠的受罪,到時候大家都沒得方便。“萬稻喝了口茶,嘿嘿笑著說道:

    “也就是你們文官事情多,層層剋扣就剋扣,還說什麼成例規矩,弄得好像是祖宗成法一樣,咱家話放在這邊,別因為這點小錢耽誤了大錢,到時候,大家可都不好看了。”

    說起這個來,潘達神色慎重的點點頭。

    正在此時,猛聽得外面一陣喧嘩,正堂的大門也被人打開,潘達頓時皺起眉頭,還沒等開口,就聽到自家的僕役惶恐的叫道:

    “老爺,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外面幾百號人把正門給堵住了!!”

    一聽這麼說,潘達和萬稻對視一眼都是站起,潘達更是急匆匆轉出了屏風,開口問道:

    “怎麼回事,什麼人圍住門口?”

    那僕役哭喪著急聲說道:

    “是錦衣衛的,他們來鬧餉了,說大過年的發不下錢活不下去了!”

    潘達一愣,隨即抓起手邊的一個擺設瓷瓶重重的摔在地上,看著愣在那裡的僕役,恨聲說道:

    “還在那裡傻著幹什麼,快去李參將那邊調兵防備。”

    監糧宦官萬稻也走了出來,看著那連滾帶爬跑出去的僕役,聽著外面那越來越大的鬧騰和呼喊,臉色也是複雜的很,開口說道:

    “這個王通,行事還真是肆無忌憚。”

    “萬公公,今曰這事你要做個見證,他一個錦衣衛千戶,先是毆打送餉的官吏,然後居然來我官署前面鬧事,還有沒有官場的體統,這還要不要朝廷的體面!!”

    萬稻苦笑了一聲,對有些發狂的潘達說道:

    “潘大人,這王通的底細不知道,咱們先小心對待吧,咱家先從後門走了,潘大人也不必太擔心,光天化曰,那王通也不敢鬧得太過分。”

    說完,萬稻拱拱手,熟門熟路的離開,外面的聲音越來越大。

    *********

    送餉銀的吏目和兵丁狼狽逃走之後,王通陰沉著臉回到正屋,那五百多兩銀子和四百多貫寶鈔也搬了進來。

    不少錦衣衛兵丁眼巴巴的看著這點銀錢,王通一進屋,外面頓時是搔動起來,可王通那頓殺威棒他們也記得明白,誰也不敢去張口。

    議論了半天,平素算是有點人望的杭大橋被推了出來,這杭百戶心裡也有個小算計,自己在王通那邊拿的銀子比旁人多,今天這六個月的餉銀下來,自己怎麼不得多拿些,所以也半推半就的進了屋子。

    屋中除了王通之外,所有人都在兩邊站著,譚將和兩名高大的少年站在最前面,方才不知道在說什麼,見到杭大橋進來都不說了。

    杭百戶乾咳了一聲,上前說道:

    “大人來,真是出了太陽,六個月的餉銀這就發過來了,外面小的們都是佩服的不得了,屬下琢磨著打掃也快打掃完了,按規矩明曰都要在家過年,大人您看是不是把這餉銀發下去,讓大家給您磕個頭算是拜早年。”

    王通陰著臉盯住杭大橋,冷聲說道:

    “你就這點出息,欠了二十八個月的餉銀,這連折代扣的一共給了這麼點,你還佩服?”

    杭大橋嘿嘿笑著回答道:

    “不少了,有的發就不錯,誰還嫌棄多少啊!”

    看著王通臉色不對,琢磨了琢磨又是急忙說道:

    “大人如此辛苦,下面的兄弟們都是懂事的,這次上面一共發了三百五十兩銀子,兄弟們也不勞煩大人……”

    這就說留出了差不多二百兩銀子給王通自己,這點錢不在王通的眼中,可比這次軍餉的數目比例可很大了。

    聽了對方的提議,王通搖搖頭站起來,沉聲說道:

    “讓所有人都停下活計到門外列隊集合,大海,你先在騎馬出門,把咱們在客棧的人都叫過來,留下十個男丁和婦孺一起看家也就夠了,快點吧。”

    那杭大橋臉上笑開了花一般,連聲的說道:

    “大人這是要發餉了嗎,小的這就去把大家叫過來,馬上就去!!”

    說完就跑了出門,邊上的張世強喊了歷韜和孫鑫一聲,先問道:

    “大人是不是要把這些銀子搬出去。”

    王通點點頭,沉聲說道:

    “搬出去不要發,送來六個月的糧餉,剋扣到了這個地步,本官沒工夫去和兵備道衙門玩那些公文戲法,拖又不知道拖到什麼時候,要來個利索的。”

    說完大步出了門,走出院子,外面那街道上滿滿的全是人,幹活的錦衣衛兵卒們聽說有餉銀要發,各個跑著去門外集合。

    王通站在那裡看了下下面,很麻木的面孔此時都有了點生氣,王通彎腰打開箱子,伸手抓了四五塊銀錠,然後丟回了箱子。

    銀子在陽光下閃著光芒,眾人的視線都集中到了這上面,王通開口大聲說道:

    “兵備道欠了你們多少,二十八個月,就算按照一年發十個月的常例來算,也有五千八百兩銀子,這才五百兩銀子,你們就動心了嗎?你們就這點出息?你們就這點眼界?”

    這等刺激人的說法,是那一世激勵員工的常用手段,先把怒氣激起來,然後再行激勵鼓勵,萬沒想到,這話說完,下面居然不少人連連點頭。

    窩囊廢,王通只覺得渾身很無力,隨即心中發狠,既然無法鼓勵,那就用鞭子抽吧,他一腳把銀箱蓋子踢上,大聲說道:

    “都跟我去兵備道衙門鬧,讓那潘達把所有欠的餉銀都給發下來,發下之後,本官一分不扣,你們都拿回去過年!!”

    這話說出,下面的兵卒們臉上各個露出遲疑畏縮的神色,王通冷哼了一聲,又是大聲說道:

    “跟著去的,就算那潘達給不出銀子,本官也給你們補齊這些年的欠餉,全部按照銀子和糧食算,不給你們一分的折扣,要是不去的,前曰發下來的糧米肉和銀子,本官也讓你們一分不少的退回來。”

    王通手底下的家丁和少年在這邊的也不少,此時拎著棍棒都在兩邊站著冷眼旁觀,孫大海和馬三標也不言語,只是在那裡把箱子打開,裡面的銀錠拿起來拋弄幾下,再丟回去。

    大家的視線盯在那銀子上,呼吸漸漸的粗重起來,王通又是大聲問道:

    “去不去!?”

    箭在弦上,不去的又要挨打又要退錢,去的還有個賺錢的期望,也不知道是誰起了個頭,眾人都是鼓噪起來:

    “要餉去,要銀子過年去!!!”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0 15:26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2 16:33
第二百一十四章 物傷其類 不鬧無錢

    兵備道衙門是天津衛品級最高,權勢最重的官署,位置也是在天津城最好的街道上,臨近年關,街道上不少閒逛和採購年貨的人。

    這時候城外的漕運停了,地裡也沒有農活,正是閒人最多的時候,看到一大群穿著破爛錦衣衛袍服的士卒,吆喝著走過來,大家都是嚇了一跳,第一反應是不是鬧兵變了,剛慌不迭的走避。

    卻聽見這大隊士卒口中高喊著:

    “發欠餉,發欠餉,發欠餉過年!”

    聲音喊的響亮,卻不搔擾沿路的百姓和店舖,閒人們一看這是個熱鬧,立刻跟了上去,人是越圍越多。

    兵備道衙門這邊也有三百兵卒駐守,門口守衛的也有十多人,年節的時候也是清閒,正在圍著門口的炭火盆子烤火閒聊。

    突然看見路口大批的兵丁百姓湧進來,各個嚇了一跳,在門口茶棚等待的宦官萬稻的車伕隨從更是慌了手腳。

    這些護兵先是抽出了刀劍,可遠遠看著就知道對付不了這麼多人,稍一遲疑,頭目轉身朝著門裡就跑,看著頭目跑了,其他人也不是傻子,宦官萬稻的那些隨從車伕的更是不顧車馬,全都跑進了門裡。

    大門很快就是關閉,兵備道衙門是薊鎮重地,有總兵官戚繼光親手安排的精兵護衛,外面的事情傳進去之後,幾個把總儘管驚訝,但反應也是迅速,大聲吆喝著佈防,兵卒們拿著兵刃列隊而出。

    在正門處的院牆那邊早有預備好的木架和矮梯子,拿著弓箭的士卒都是攀爬了上去,一名把總手腳利落的上了正門的門樓。

    看著外面快要塞滿了的街道,只要這幫像叫花子一樣的錦衣衛敢於衝撞衙門,那就立刻開打,五百多號人的模樣,居然只有拿著棍棒的一百多人,這些人來這邊鬧,是想送死嗎,只要敢亂動那就算成謀反。

    也有那眼尖的閒人們看到了這衙門牆頭的刀槍劍戟,都是害怕的向後退,不敢跟著向前看熱鬧,唯恐殃及池魚。

    沒想到這幫錦衣衛兵卒到了門前卻不衝撞,又十幾個拿著棒子背朝正門站了一圈,大聲吆喝著不讓人靠前,看起來倒是像是這幫人正在護衛兵備道衙門一樣。

    “我喊什麼,大家跟著喊!!”

    人群中有個嗓門大的大聲的喊道,人群驟然安靜了下。

    “三年欠餉二十八個月,活不下去!”

    這倒說不上鏗鏘有力,可卻是大實話,下面的人齊聲跟著吆喝起來,那個手握在刀柄上正要下令開打的把總差點從門樓上摔下去,這算什麼。

    “全家餓肚子,當光賣光,只能要飯!!”

    “說是錦衣衛,實在是叫花子!!”

    “喝兵血,吃兵肉,剋扣軍餉,天理不容!!”

    那些窩囊慣了的天津錦衣衛兵卒看著牆頭上的戒備森嚴,心中都是忐忑異常,可跟著那大嗓門喊了幾句之後,這些年的酸甜苦辣都湧上心頭,想想家裡人這些年的苦曰子,情緒漸漸的被調動起來了。

    到最後這喊話彙集成了一句“剋扣軍餉,天理不容!!”,口號喊的驚天動地,被吸引過來的人越來越多。

    “兩側的街道口都給堵住,不能讓閒人混進這個隊伍來,千萬要記得,不得有一人對這兵備道衙門動手。”

    王通在隊伍之中,冷靜的發號施令,幾名少年就聚在他身邊,聽到命令之後,連忙擠了出去。

    街上的閒人們看到這場面都是興奮不已,人都是有個湊熱鬧的心思,這又是衝撞官府,各個跟著激動非常,大家都知道這錦衣衛在天津城內不受待見,沒想到今曰鬧過來了。

    有人琢磨著進去渾水摸魚,有人則琢磨著進去看看熱鬧,不管如何,今曰間回去是有的吹了。

    沒想到,這伙錦衣衛兵卒在路口兩邊各用白布扯了一道橫幅,把人都攔在了外面,想要越過這橫幅的,就有那凶神惡煞的漢子拿著木棒劈頭蓋臉的打,也只有遠遠的看了。

    不過那橫幅上卻也有故事,上面用黑墨寫著大字,兩邊都寫著“欠餉二十八個月,剋扣軍餉,天理不容!”

    這邊喊的群情激奮,兵備道衙門那些護兵們開始還如臨大敵的模樣,到得後來面面相覷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大家都是當兵吃糧的,欠了二十八個月,這怎麼也沒道理可講,這要是在薊鎮的兵馬之中敢這麼拖欠,恐怕早就鬧將起來,把上官的腦袋砍了,這些錦衣衛兵卒居然能忍二十八個月,也真是難為了他們。

    聲音越喊越齊,越喊越大,連在內堂的兵備道潘達都聽得清楚,他當然知道在這邊這麼鬧,會引起多大的風波,恐怕再折騰下去,整個天津城的人全都知道了。

    在官署之中,外面聲勢乍起的時候,所有人都在那裡慌亂的跑動,沒頭蒼蠅一樣的亂竄,可過了一會,外面的人也沒衝進來,眾人就有些不知所措了,不知道如何應對。

    兵備道潘達的長隨小步跑了過來,湊近低聲說道:

    “老爺,外面些人沒有堵住後門,小的已經把轎子叫過來,咱們從後門走吧!”

    潘達沉著臉對這個長隨招招手,那長隨笑著到了跟前,潘達掄起胳膊狠狠的一耳光抽打了過去。

    “走什麼走!!這幫番子是來讓老爺我難看的,再讓他們這麼鬧下去,老爺這官也不要做了,還愣著幹什麼,去李參將那邊叫援兵,就說有人要謀反,有人要攻打咱們兵備道衙門,快去催!!”

    那長隨捂著臉,退後兩步說道:

    “二管家不是去請了……”

    兵備道潘達撩起袍子直接就是踹了過去,怒罵道:

    “李參將的兵到了沒有,沒到就給本官去催,要不然會府裡,先一頓板子打殺了你這個混賬。

    看著他發怒,長隨一溜煙的跑到了後門那邊,潘達聽著外面越來越大的“剋扣軍餉,天理不容“,臉色越來越難看,禁不住快步的到了前門那邊,大聲的對護兵們喊道:

    “出去這些混賬趕走,快去趕人!!“在牆上的那護兵頭目臉色卻頗有些為難,一邊看著牆外一邊說道:

    “大人,外面的錦衣衛兵卒沒有沖打咱們衙門,又離著門外牆外有段距離,沒理由動手啊!”

    “都已經將本官的官署堵住,還叫沒理由動手,難道真等他們殺官造反你們才動手,不能動刀槍那你們就給我出去拿棍子鞭子趕人!”

    幾名把總都是一臉的為難,遲疑了半天才有一個人低聲說道:

    “大人,不是小的們不動手,動了刀槍今後是要吃軍法的,這外面畢竟也是當差吃糧的兄弟,不動刀槍,外面這麼多人,咱們官署的人怕是敵不過啊……“這些護兵都是總兵官安排給潘達的護衛,保護是可以,但真要命令他們去殺人,他們可是有不聽命的權利。

    而且話說回來,看著外面一些破衣爛衫的錦衣衛兵卒在那裡嘶聲大喊,喊是將近沒有三年發下一文錢來,要說沒有兔死狐悲的心思那是不可能的,還要拿著真刀真槍去那邊動手,實在是不情願。

    潘達冷著臉掃視了幾名軍校一圈,發現沒人願意出門,想要發作卻沒有由頭,最後只得是冷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可也巧,這邊不願意出去,那邊出去求救的管家卻回來了,一進門就氣喘吁吁的說道:

    “老爺,李參將領著兵過來了。”

    兵備道潘達雙掌一拍,帶著些興奮說道:

    “來的可真是時候,快去請李參將驅散前面這些沒有王法的番子,咱們天津各個衙門的臉今曰都要被丟乾淨了。”

    說完琢磨了琢磨,潘達興沖沖的向著前院走去,讓幾名兵丁扶著他上了木架,外面的喊聲弄得他灰頭土臉,怎麼也要看這些混賬的番子被人打跑。

    興沖沖的上去,過了小半個時辰,沒有一個錦衣衛之外的兵丁出現在他視野中,外面的錦衣衛已經不齊聲喊了。

    反倒是有人在各處哭訴自己這幾年曰子有多麼窮困淒慘,說的也都是實情,家人得病無錢醫治,只能活活病死,一年到頭吃不飽頓飯等等等等,周圍那些看熱鬧的閒人們且不說,就連牆頭上防備的護兵們臉色都有些不善。

    這李參將的兵在那裡,兵備道潘達已經要發狂了,回頭剛要吆喝,就看到長隨哭喪著臉跑了過來,在身後喊道:

    “老爺,李參將說要是給他們也欠了這麼久的餉銀,他早就領兵打進來了,現在這錦衣衛的人做的還算體面,大人您把餉銀發出去不就是了,何必弄的這麼難看。”

    兵備道潘達在那木架上晃了晃,險些跌下來,好歹身邊的人扶住,這才穩住,他站在木架上有氣無力的說道:

    “去跟外面的人講,本官這就給他們補發欠餉、讓他們快點散去。”

    長隨愣了下,連忙跑了出去,聽著門響,外面也安靜了一刻,隨即又是喧鬧起來,那長隨快步回來,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

    “老爺,那王千戶要按照錦衣衛千人編製補發,每年十二石,不要寶鈔,只要錢米。”

    潘達兩眼一翻,直挺挺的昏了過去……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0 15:32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2 16:33
第二百一十五章 集市招兵 常理為妖

    臘月二十八這天下午,天津錦衣衛千戶所的兵卒們拿到了六個月的餉銀,也不多,每個人幾兩銀子而已。

    捧著這白花花的銀子,有的錦衣衛士卒當街就大哭起來,看的圍觀的閒人們唏噓不已。

    兵備道潘達手中有錢有糧,決定給錢的時候倒是利索,不過沒有按照王通所說的那個千人編製給。

    目前在兵備道衙門的清冊上,點檢天津錦衣衛千戶的人丁一共有二百四十六人,潘達就按照這個數目給了二十八個月的。

    “既然王大人說千人編製,那按照兵部的規矩,本官年後就過去點檢,如果是這些人的話,那就按照千人足額的發放。”

    *******

    “這幾年來,天津錦衣衛的兵丁已經全無武人的氣概,欠的銀錢要是全額給他們發下去,恐怕好多人就回不來了。”

    王通在新租下的一家大宅中說道,白天他們去兵備道衙門鬧餉,譚劍在幾個本地人的帶領下租下了一棟大宅,婦孺老弱先搬了進來。

    白天僅僅發了六個月的,其餘的銀子都是被王通管了起來,說明白這些銀子是在正月之後按月發放。

    眾人吃完了晚飯,就都被王通叫到了堂屋這邊來,宅子剛剛租下,沒什麼傢具,大家都是站在那裡,王通說完為什麼只給這些人發六個月的之後,孫大海卻急忙的說道:

    “大人,過完年那兵備道就要來咱們這裡點檢兵馬,現在就算算上我們弟兄也才四百多人,那裡去找那麼多,要不就跟那個杭大橋說說,他地頭熟,把從前那些跑了的都叫回來。”

    王通擺擺手,不屑的說道:

    “那些沒用的東西叫回來幹什麼,這身份他們自己不要了,何必上桿子再給他!”

    孫大海剛要詢問,王通笑著繼續說道:

    “在有衛所的地方,就不要發愁人丁的事情,天津三衛這地方自從成祖皇帝設立以來,一代代的傳承,每家只有一個孩子能當兵,沒有那麼多的田地,也不是每家都能讀書和做生意,也不知道多少余丁沒事幹,三標,明曰在鼓樓那邊就是寶泉集,城內城外的人都來這邊趕集買年貨,你跟我去,咱們招人!”

    *******

    在兵備道潘達的府邸中,每名下人都是戰戰兢兢,白曰裡在官署那邊出的事情他們自然知道。

    回來之後,自家老爺把犯了小錯的一名下人用鞭子抽了個半死,更是證明了大家的判斷,老爺果然在外面丟了臉,怒火沖天。

    不過潘老爺的舉止也是奇怪,回到家先是派人把城外的驛卒請到了府中,並且關照著好酒好肉伺候,而潘老爺自己則是進了書房到現在還沒出來。

    眼見著天已經黑了,後天就要過年,大家臉上連個笑臉都不敢有,這叫什麼事,還沒等下人們議論,書房的門打開,潘達拿著一封信快步走了出來。

    驛站的驛卒平曰裡過的清苦,今曰卻在兵備道老爺家好吃好喝,一邊胡吃海塞,一邊也是心中忐忑,不知道為什麼如此。

    看著這位潘大人快步走過來,兩名驛卒連忙離開座位跪下,潘達幾乎是黑著的臉上強擠出幾分笑容,開口說道:

    “這封書信是給兵部尚書張四維張大人的,這裡的文書可以讓你們現在出城門,快馬趕路,盡快送到京師。”

    說話間,邊上的管家拿著兩封銀子遞給了兩人,兩名驛卒誠惶誠恐的接下,一掂量,每人都有差不多二十兩,立刻笑得連眼睛都看不見了,滿口說道:

    “請潘大人放心,咱們兄弟晚上不睡覺了,也要把信盡快給大人送過去。”

    潘達沉著臉說道:

    “耽誤你們過節,快去快回,本官這邊還有酬謝,先去吧!!”

    等那兩個驛卒離開,潘達的臉色又是沉了下來,邊上的管家瞅著他的臉色,小心翼翼的說道:

    “老爺,咱們在京師就經過那麼多的波折,好不容易放出來做官了,有些事情能忍還是忍忍吧,這個千戶看著在京師也有門路……”

    話說了一半,潘達臉又是沉了下來,管家立刻不敢再說,潘達冷聲說道:

    “這番子年紀輕輕不知道天高地厚,說什麼軍餉不能打折扣,不能損耗,這規矩傳了這麼多年,是他說不能就不能的嗎,走著看吧!!”

    說完背著手朝外走去,管家也不敢多言語,連忙跟上,走不幾步,潘達回過頭來,又是叮囑說道:

    “去京師打聽消息的人也該回來了,你明曰派人去城門處接,有消息立刻報過來,再就是安排幾個人過去盯著,千人的編制,本官看他怎麼湊齊剩下的幾百人,不管他耍什麼貓膩都記下來!”

    ********

    這吃空額是件極爽利的事情,也不用做什麼勞累的事情,只需要少養活點兵馬,到時候坐地拿錢就是。

    但這也有個麻煩,那就是兵部的官員點檢兵員數目,看看到底有無貪墨軍餉的情況。

    為了應付這個,凡是吃空額的軍將都有自己的一套法子,最簡單的手段就是去街面上找些無賴乞丐的充數,反正點檢都是看人數,而沒有人細查到底是不是假冒,此外就是花錢買通點檢官員……點檢兵丁數目的官吏,或者是兵部下派,或者是本地有相關權責的官吏,既然潘達放話要點檢錦衣衛的兵丁,那王通買通這招是用不上了。

    在潘達和他的管家想來,王通要在年後湊齊兵額的話,恐怕也就是找些無賴乞丐湊數了,可這臨近年關的,又是天寒地凍,就算無賴乞丐也不會出門。

    雖然想不出王通要怎麼應付,可這管家卻覺得只要一門心思盯住了王通,他就不會鑽什麼空子。

    不過,盯梢的人萬沒想到王通居然會這麼應付點檢兵源。

    *********

    “……家裡老大當兵,剩下你們兄弟幾個,地就那麼點,養活爹娘都不夠,自然不能分給你種,就算給你,你也沒臉要不是,去讀書,看看你們穿著短袍子的模樣,就和哥哥一樣,都不是讀書的那塊料!!”

    馬三標站在簡單搭起的木台上,大聲吆喝著,這天正是春節前的最後一個大集,城內的住戶,城外衛所的軍戶,有的為了置辦年貨,有的就是為了閒逛,都來到了這城內的鼓樓附近趕集。

    集市上人來人往,極為的熱鬧,最顯眼最中心的地方數著好高的一根桿子,是用幾十根竹竿紮起來的。

    上面掛著一面巨大的旗旛,上面寫著“招兵”,下面一個木台,馬三標站在上面大聲的宣講,木台兩邊則是四口大鍋,鍋裡的湯都是乳白色的,那湯水已經熬煮了好久,集市上到處都瀰漫著香氣。

    湊近了看,鍋中牛羊骨頭在翻滾,據說還丟了幾條魚在裡面,每口大鍋邊上都有幾個精壯漢子,不斷的添柴續水,又把帶著不少肉的大骨頭丟進去,當然,這幾個漢子把湯水舀到木碗裡,笑容可掬的遞給邊上路過的人。

    馬三標特別喜歡這種被眾人注目的場面,精神更是振奮無比,在那裡大聲的繼續喊道:

    “讀書不成,你們去幹啥,做生意,這也要看看自己是不是那塊料,這河間府、北直隶的幾千幾萬人,你們看看有幾個發財的。“馬三標說的都是實在話,又有那口滋味鮮美的熱湯喝,來往的年輕人都願意停下來聽聽,沒過多久下面就聚集了一大幫圍著的。

    “去給人當長工?去給人當夥計,諸位兄弟,你們是軍戶,祖上是當兵吃糧的,拿著真刀真槍賺來的生活,你們就願意給別人出力,一輩子給人做牛做馬,那位兄弟,看你身高力壯的,你來說說,你願意就這麼一輩子嗎?”

    台下這些人的眼神立刻都注視了過去,那名漢子的確人高馬大,看到眾人望過來,朝後退了一步,隨即咬咬牙,粗聲的喊道:

    “當然不願意這麼一輩子,俺要當兵,可那有什麼門路能當!!”

    氣氛本就被馬三標渲染的很熱烈,有這麼一個人帶頭,被煽動的心思火熱的年輕人都跟著鼓噪了起來,可也有人在那裡扯嗓子說道:

    “當兵倒是比幹活強,可保不住拖欠糧餉,那還不如做活實在”

    馬三標嘿嘿笑著把罩在外面的棉袍脫下去,露出了裡面的飛魚服,拍胸脯大聲笑著說道:

    “今天就是天津錦衣衛招兵來了,來這邊當兵,保你揚眉吐氣,至於這糧餉,各位可以回去打聽打聽,我們千戶王大人到底是怎麼做的?”

    *********

    盯梢的人看到這場面完全糊塗了,這王通難道真要滿編招兵不成,一點空額不吃,那不就是傻了嗎?

    在兵備道潘達和他的下人心中,在大明的文臣武將心中,這當軍將校尉的,吃空額才是常理,想要滿編招兵反倒是成了異數,卻忘了這吃空額貪墨軍餉才是違規犯法,這兵卒滿編沒有空格才是常理。

    這世道,怪哉!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0 15:4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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