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當國 作者︰特別白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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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9710750 2010-7-4 01:13:0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27 2678955
nerv332004 發表於 2011-9-22 16:52
第九百六十二章 歲月總無情

  萬曆十四年的賦稅比萬曆十三年少了三成,大明天下的國庫收入少了三成,王通有耳聞卻沒有注意。

  的確沒什麼可注意的,張居正用罷官殺頭的罪過威脅,又清丈了天下田畝,這才讓地方官不敢隱瞞懈怠,地方上的豪門大族才不敢侵佔田土。

  張居正一去,如果張四維繼續這套政策,以張四維的威望決斷也能做到,不過張四維為了顯出自己和張居正的不同,為了拉攏地方上的官員和豪強,對這個管的鬆懈,等申時行當政,申時行是好好先生,根本不會去抓。

  中樞不管不抓,地方上的富貴豪強自然是故態復萌,地方上的百姓富戶也是要鑽這個空子,大量的田地隱瞞,大量的田地投獻,稅賦自然收不上來而且越來越少。

  而且萬曆十四年是個特別大的回潮,大家在萬曆十二年十三年的時候還都是小心翼翼,到了十四年就完全放開手腳大干。

  王通心裡有數,今年收上來的,比萬曆十四年還要少,這個局面還會持續下去,直到再拿出什麼方法整頓。

  不過萬曆皇帝今日召對王通,一方面是談論邊鎮,一方面則是要談這個賦稅減少,恐怕談後者的目的還要更多些。

  「陛下,下面豪強侵佔,官吏貪墨,又是恢復到清丈土地之前的局勢,這也是難免。」

  既然說起,王通也是實話實說,萬曆皇帝聽了之後,手下意識的翻了幾下摺子,又是蓋上,靠在椅背上嘆了口氣,開口說道:

  「有張居正那樣的人盯著,下面才能老實,可朕這邊又怎麼能再找一個那樣的人,王通,你有什麼辦法?」

  「有功名者不得免除賦稅如何?」

  聽了王通這句乾脆利索的回答,萬曆皇帝一愣,隨即笑了出來,擺擺手說道:

  「天下間所有祖宗規矩都是能改的,唯有這條改不得,咱們大明朝從皇家到下面的官員眷屬,舉人秀才,全都是靠著這個吃飯呢?說說還有什麼別的法子?」

  王通沉吟了下,笑著問道:

  「陛下,臣請問萬曆十四年的鹽稅一共交上來多少?」

  鹽稅向來是大明稅賦最大的進項之一,主要的大頭又是在兩淮那邊,每年收上來多少,這個數字皇帝肯定要記牢的。

  「應該是二百四十萬兩左右。」

  「陛下,鹽稅在萬曆九年的時候有四百六十萬兩,為何到今年少了這麼多?」

  「海州那邊說是造了海潮倒灌,許多鹽場都毀了,然後今年多雨,草場那邊的草也不好,熬鹽的柴禾不足。」

  萬曆皇帝雖然倦政,但對這種細節還是記憶的很清楚,王通卻是搖頭笑了笑,躬身說道:

  「陛下,這等事無非是託辭,只不過那邊想要上下其手撈錢罷了,陛下派欽差去查一查就是,肯定能多交些上來。」

  「這些混帳,朝廷給他們恩典發財,他們卻這樣欺瞞,你的意思是派個巡鹽御史?」

  王通的話也不是告發,無非是點一點,萬曆皇帝也立刻就明白了,無奈的評價了句,連罵都不是那麼有力氣,這巡鹽御史也是欽差,都察院派出巡視糾察地方鹽政的官員,按照大明朝的慣例,派出這樣的巡鹽御史,地方上就知道朝廷需要銀子了,大家東湊西湊總要吐出些銀子來,然後第二年還是照舊。

  「陛下,臣冒昧說一句,派個巡鹽御史不如派個鹽監下去,文官們也撈錢,公公們也撈錢,但總歸公公們為陛下辦差更用心盡力些,文官們需要分的人太多了,等到了陛下這裡,就剩不下什麼了。」

  鹽監,帶個監字,肯定是宮內的宦官出去辦差,不過王通有一點卻沒說清,文官們收的是入國庫,宦官們收的很大可能就是收入內庫了,戶部掌管國庫,天下的花銷由戶部劃撥,這內庫則是天子和皇家私用,萬曆皇帝肯定是明白,不過他沒有說什麼。

  萬曆皇帝點點頭,又是拍拍桌子說道:

  「這個法子也就是頂一年兩年,還是要拿出個長久的方略來,王通,這個就著落在你身上了。」

  王通臉上頓時現出苦笑,開口說道:

  「陛下,臣要是這麼容易就能做出來,那豈不是成了點石成金的財神,再說了,這些事情應該是內閣和戶部籌劃的,臣是內衛……」

  「能者多勞,能者多勞,天津衛和歸化城,你給朕這邊賺了多少銀子,再想想法子,弄個差不多的就是。」

  氣氛倒是輕鬆起來,王通躬身笑著答應,但這也是個旨意,雖然不怎麼急,可也要回去有所籌劃,說到這個程度,也沒什麼話可講,也就是行禮告退。

  **************

  「去請鄒公公來府上,說本官要見他一面,一定要他親自來!」

  王通出了大明門之後,就立刻跟隨從吩咐道,隨從連忙過去辦了,不管是說邊鎮又或者說稅賦,這個不過是一個互通信息的議論,但王通看到了些別的東西,這個很是要緊。

  「親自來」這個招呼都已經打到,鄒義就算是事情再忙也要出宮來了,如今他是御馬監掌印太監,每晚必須要住在宮內的,王通請他的時候已經是下午,時間也是緊迫了些。

  不過王通這邊有個好處,南街那裡距離皇宮很近,路上不用耽擱太久,鄒義來到振興樓之後,馬上被請進了後面的獨院。

  「振興樓下午不要做生意了,你們都在振興樓周圍看守著!」

  王通吩咐了句,一干親衛連忙答應,這個說法實際上是偌大個振興樓,就只有王通和鄒義二人在了,也不知道要談什麼大事。

  親衛們慎重異常,好像是戰時一樣的搜索警備,同為當事人的鄒義卻有點納悶,完全不知道要談什麼。

  「鄒兄,請張公公告老吧!」

  王通開門見山的說道,張公公有很多,但在這個語境下的張公公就只有司禮監掌印兼提督東廠的張誠了,聽到這話,鄒義端著茶杯的手一顫,茶水灑出了不少,他也差點從座位上站起來,不過到底是身在高位已久,鎮定下來很快,急忙開口問道:

  「王兄弟,怎麼這麼講,張公公要是不在這個位置上了,咱們要有多少麻煩你知道嗎?」

  張誠是大明內相,整日裡伴駕伺候,是大明權勢最重的人物之一,王通這個集團中,張誠算是他們的靠山,若沒了這麼一個人物,等於是沒了不少庇護,後果可想而知。

  「如果還在這個位置上,今後我們麻煩更大,不說我們,就連張公公都未必能善終。」

  「王兄弟你不要嚇我,今日面聖到底發生了什麼,居然說得這麼嚴重。」

  鄒義都已經變了臉色,王通搖搖頭,沉聲說道:

  「張公公老了,陛下也認為他老了……」

  張誠今日在御書房中老態盡顯,不能像是從前那樣沉著機敏的參贊機要,萬曆皇帝也有感慨,但在天子身邊,每日成百上千樁政務,還要伺候萬曆皇帝的私人起居,一個反應不那麼靈便,偶爾往事的人怎麼會稱心如意。

  萬曆皇帝現在感慨說他老了,那是因為還顧念舊情,若是時間長了,感慨變成了惡感,那就要有大麻煩了。

  「……不如趁著情份尚在的時候,張公公這邊主動告老,他臨走時候還能有個面子,讓鄒兄你這邊入司禮監做個提督東廠或者秉筆,若是還這麼呆下去,日後就不好說了……」

  王通話說的明白,鄒義神色也是慎重起來,但聽到王通後面的話還是搖搖頭,下意識放低了聲音說道:

  「張公公一走,掌印的位置肯定著落在田義那邊,咱家去了有什麼意思,在御馬監這邊抓著兵權、財權也是一片天地。」

  王通也是搖頭,盯著鄒義說道:

  「鄒大哥,還想什麼兵權,你看如今禁軍五個營的軍將,這分明是陛下直接抓的態勢,至於這財權,你去司禮監不是一樣能干涉,內廷之中司禮監是核心,在其中方能總領全局,張公公若去,你不插手進去,難道等那田義經營起來局面之後再去,到那時,豈不是……」

  鄒義沉吟起來,沉默了許久之後,從座位上站起,開口說道:

  「咱家這就回宮去見張公公,將這些話說給他聽,只怕他老人家放不下啊!」

  王通嘆了口氣說道:

  「他老人家寬和溫厚,應該能想得明白,鄒大哥直接就說是王通的話,咱們兩個人合議,張公公也不會輕忽不聽。」

  鄒義點了點頭,在那裡抱拳示意,直接離開。

  王通回到自家宅邸,剛進門譚二虎就腳步匆匆的過來,低聲說道:

  「侯爺,剛剛從山東那邊來的消息,戚大帥先去了,消息現在應該進宮了。」

  王通愣住,戚繼光去世了,俞龍戚虎,現在都是不在人世,這兩個人王通都和他們打過交道,都給了王通很大的支持和幫助,聽到這個消息,王通一時間感慨無限,嘉靖末因為天下危局而生的一干風流人物都是漸漸的老去消逝……

  當晚,宮內就有消息傳到王通這邊,張誠準備告老……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7 16:14 編輯

nerv332004 發表於 2011-9-23 16:25
第九百六十三章 張誠告老

  戚繼光在廣東做了一年半的總兵之後,又被言官參劾,說他剋扣軍餉,這個罪名可大可小,殺頭滅族也可以,申斥一頓也可以。

  不過大家都明白,這是讓戚繼光告老,按照錦衣衛的呈報和廣東地方上的消息,戚繼光本來已經著手訓練水師,但經過這次彈劾之後也是心灰意冷,上疏請罪請辭。

  不念功勞也有苦勞,朝廷怎麼會治罪,直接准了告老還鄉的奏摺,至於這罪提都沒提,這個准了,朝中立刻又有誇讚戚繼光功勛,請在登州為戚繼光修繕府邸,厚加賞賜的奏摺,附帶說一句,寫這個奏摺的人和彈劾戚繼光的那個是同一位言官。

  大將掌兵,生殺大權在手,似乎有一股精氣神在身,百病不侵,但一沒了兵權回家養老,儘管可以休息,又可以養尊處優,對身體是個更好的休養,但恰恰相反,比如說戚繼光這等一心撲在大明軍事上的人,回家養老沒多久,落寞寡歡,精神和身體就都垮掉了。

  儘管他是當世名將,可因為他身上張居正那個時代的烙印太重,所以萬曆皇帝不能容他掌握軍權,下面的官員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戚繼光去世的消息傳到宮中,萬曆皇帝也是唏噓,少不得對登州的戚家厚加賞賜,戚繼光小妾所生的兩個孩子也得到了功名富貴。

  戚繼光去了,名將又是凋零一位,京師中有人感慨,但大多數的人注意力不在這個上面,司禮監掌印太監張誠的告老才是最讓人注目的大事,這個位置等同於宰相,這個位置的變動牽扯天下政局。

  沒有什麼原因,張誠為什麼要告老,難不成是犯下了什麼罪過,或者宮內有什麼鬥爭大家不知道?

  每個人都在猜,但沒過幾天,大家都意識到了張誠的確是在告老,因為不管什麼消息,不可能京師所有人都一無所知。

  宦官是天子的奴隸,沒有任何的人身自由,他們在什麼差事上做,是一直要做到做不動或者是老死的,不過張誠這等身份的就可以告老乞骸骨了,當然,主動辭去司禮監的位置也只能是告老了,用別的都是不妥當。

  張誠老態盡顯的消息,京師夠資格的人家多有流傳,這時宮中傳出來的消息也是這個,張誠自己說自己精神和體力都衰退的厲害,在樞要之地當差,如果出了什麼疏漏,那是耽誤國家大事,還是早早讓賢的好。

  萬曆皇帝沒有挽留張誠,遞補到司禮監掌印太監這個位置的人是田義,這又是在大家的意料之中,又是在意料之外。

  田義不是張誠一系這個大家都知道,大家本以為張誠在把持司禮監的期間,會找個理由將田義踢出司禮監,田義平日行事也是謹慎小心,內廷中笑稱他是司禮監書辦,就是說他沒有一點自己的主意,只是聽令擬文而已。

  卻沒想到這次他熬到了好運氣,一下子從秉筆太監成了司禮監掌印,因為田義和張誠不是一個派系,萬曆皇帝的沒有挽留和任命田義又讓宮外的人猜測起來,不過接下來的任命又是打破了他們的猜測。

  御馬監掌印太監鄒義為司禮監提督太監,提督東廠,一名從前的隨堂太監王安,成為了秉筆太監,這位王安行事謹慎小心,又是個忠厚人,是張誠和田義一同推舉的。

  鄒義是張誠的義子,他進入司禮監,無疑是代表了萬曆皇帝的態度,也打消了宮外諸人的猜疑。

  ***********

  「還真是和王兄弟說的一樣,御馬監掌印太監空懸,幾個監的太監都在活動,不過都被申斥了回去,按照傳出來的消息說,眼下御馬監的監督太監和提督太監兩個,都要向趙公公那邊稟報?」

  呂萬才在王通的書房中,笑著議論說道,他來拜訪王通,呂萬才的夫人也去內宅和韓霞他們見面,這種通家之好是最容易拉近關係的。

  「趙公公」自然就是趙金亮,今年才十六歲的趙金亮還是司禮監六科郎掌司的差事,但現在御馬監兩個大太監卻要給他稟報,這個也算是一景。

  「小亮雖然聰慧,可這個年紀有能做主什麼,還不是陛下要親自抓兵。」

  就他二人在此,王通說話也沒什麼忌諱,呂萬才手中的摺扇搖了搖,笑著點點頭說道:

  「陛下不放心文臣,對內臣也是心有忌憚,王兄弟的行情還要高漲,這是大好事,連帶著兄弟們都跟著沾光得福!」

  「還能如何高漲,再高漲就不是福是禍了!」

  王通知道呂萬才再開玩笑,他也是笑著說道,呂萬才呵呵笑了幾聲,又是跟著道:

  「官位爵位是一回事,不過聖眷厚薄又是另外一回事了,眼下……」

  「大內鄒公公到~~~」

  外面有親兵通傳,如今鄒義身份又是不同,不過在王通宅邸大家也都是熟人了,沒那麼多虛禮客套。

  說話間鄒義已經走了進來,進來之後身邊還跟著兩個小宦官隨從,鄒義鄭重其事的說道:

  「萬歲爺有口諭,王通接旨。」

  聖旨可大可小,卻是讓王通陪著張誠去天津衛的這件事,傳完這個口諭,兩名隨從的小宦官就被打發了出去,三人落座,又是重新上茶倒水。

  當年給虎威武館上課的黃洋,就是年紀大了,宮中恩典,准許他出宮由自己的子侄接去養老,張誠這邊面子更是足夠,而且又是沒犯錯自己告退,萬曆皇帝少不得也開恩給了優厚。

  「義父說在宮裡京裡呆了這麼久,老了想去天津衛住幾年,看看那邊的新鮮事物,咱家本想寫封信,後來琢磨,還是王兄弟你去和蔡楠那邊說說,義父去那邊,養老伺候的就是他來管了。」

  王通注意到,鄒義對張誠的稱呼有了小小的變化,以往一般都是叫「義父大人」或者「張公公」現在卻變成了「義父」,地位變化,心態也是變化了。

  閒談幾句之後,話題卻是轉了,說起今日在宮內看到的事情,鄒義也是頗為感慨,張誠去萬曆皇帝那裡辭別,所說的沒有什麼政事,也沒說宮內的人事,卻絮絮叨叨的讓萬曆皇帝注意些瑣碎細節。

  比如說叮囑萬曆皇帝一定要記得天冷的時候多穿衣,不要逞強染了風寒,天熱的時候,不要貪圖涼爽喝什麼冰鎮的果汁,傷腸胃等等等等,說萬曆皇帝開始的時候還有些不耐煩,聽到後來卻眼眶紅了。

  張誠在萬曆皇帝很小的時候就和馮保一起照顧伴駕,後來更是陪伴萬曆皇帝到現在,經歷過許多的風雨,說是長輩和孩童也不為過,雙方還是有真情在的,臨別之極,也算是真情流露。

  眾人感嘆了一番之後,又是說起今後的局面,鄒義有件事卻是擔心:

  「那田義原來是馮保的學生,馮保的徒子徒孫現在還是把持內廷各個衙門,這一上去,上下勾結,咱家這邊就難做了。」

  王通沒說話,呂萬才那邊卻笑著開口了:

  「鄒公公不必擔心,田義如果敢去上下勾結,那這位置也做不長遠了,陛下讓公公提督著東廠,不就是盯著他嗎?」

  鄒義一愣,和三人交換了下眼神,都是一同笑出聲來,王通還好,鄒義和呂萬才卻都有些志得意滿的意思,王通掌錦衣衛、鄒義掌東廠,呂萬才掌順天府,這等局面的確是大好。

  *************

  護送張誠去天津衛,這個差事就算萬曆皇帝沒有佈置下來,王通也會親自前往,畢竟天津衛是他經營起來的,過去安排也是理所應當。

  張誠出皇城的時候,鄒義、趙金亮以及內廷各個衙門的親信徒眾都來送行,一番惜別之後,張誠讓他們回去,就在皇城大門外跪下,向著乾清宮的方向磕了幾個頭,起身的時候,已經是淚流滿面。

  王通心裡也不是滋味,過去勸了幾句,可一向是宰相氣度的張誠卻控制不住,眼淚一直流淌。

  張誠沒有從宮內拿出什麼東西來,就是一個包袱幾件衣服,很是蕭索的模樣,出宮之後,王通這邊也都是預備好了,早就有四輪大馬車備下,請張誠上了馬車,王通領著親衛們騎馬隨從。

  出了京師,馬三標卻有些感慨,他跟王通的時間長,和宮內的宦官也有接觸,知道的也比旁人多,所以格外感觸:

  「侯爺,當年這張公公多風光啊,看看現在,就是幾件衣服一個包袱,這人啊!」

  王通搖搖頭,卻是沒說話,不過馬三標有件事卻是沒說對,張誠身上或者包袱裡肯定裝著三江錢莊的銀票,最少也在一百五十萬兩,不少銀錢都是王通經手,他自然知道。

  當然,比起在宮中和天下的權勢地位,再多的銀子都算不得什麼,張誠心中蕭索那是難免的。

  「車內地方寬敞,王通進來吧,陪咱家說說話。」

  離開通州之後,張誠就招呼王通進車廂去,進了車廂,王通發現,不到半月的時間,張誠蒼老憔悴了很多,但也比從前輕鬆了很多……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7 16:05 編輯

nerv332004 發表於 2011-9-23 16:31
第九百六十四章 難得糊塗 急流勇退

  蕭索、低沉、哀傷,應該出現在張誠身上的幾個狀態,王通全都沒有看見,只看到了一個很輕鬆的老人。

  「來來來,這茶可是武夷茶莊的最上品,每年進貢入貢的好茶也趕不上這個。」

  馬車車廂空間寬大,在張誠的身前擺放著一個銅炭爐,水壺中的水已經燒開,張誠拿起水壺開始沏茶。

  張誠動作很是穩定,沸水注入茶杯恰到好處,車廂內立刻是茶香瀰漫,王通注意到張誠的頭髮和眉毛比回京見到那次白了許多,因為這白眉白髮,整個人看起來老了十餘歲也不止。

  「張公公,當權有當權的好處,可清閒也有這清閒的自在,您老已經不在宮中,也不必牽掛太多了。」

  王通沉聲勸道,張誠將水壺放下,又將炭爐上邊上的一個煙囪移過來,在車中點燃炭爐,封閉空間總有些危險,所以三江匠坊還給這個陪了煙囪,也是頗為精巧,連通到車外走煙通氣。

  「咱家也去過天津衛兩次,不過都是辦差,這些年聽說那裡可了不得了,咱家本來還不信,但看你這個炭爐和煙囪,咱家倒信了。」

  張誠笑著說了句,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自己先端起一杯茶,王通也是端起,微微抿了口,滿口生香,自從身家富貴了之後,儘管不講究,可美食美器還是見識了不少,也知道這茶這麼好喝,茶是一方面,沏茶的手法也是一方面。

  看到王通臉上讚美神色,張誠頗為得意的說道:

  「咱家入宮之後,在這上面可是下過苦功夫,這炭爐的火候,水開到幾成,點茶時候的手勢,要一分不能錯,才能出來好茶。」

  他根本沒接王通的話茬,不過張誠也是聰明絕頂之人,他也發現王通為何說這個,喝了口熱茶,滿意的長吐了口氣,用手摸了下頭頂,笑著說道:

  「萬歲爺年紀小,做奴婢的也不能顯得太老,總要找些東西將頭髮染黑,你看那御用監的老韓,快八十歲的人了,還不是黑髮,這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咱家還記得世宗肅皇帝那時候,宮內稍微有些歲數的都要將頭髮染白,這顯得自家在宮中當差的時候久,世宗皇帝那邊還是念舊情的。」

  這個掌故倒是頗為有趣,王通忍不住笑了,端起茶杯又是喝了一口,真是不錯的茶水,不過這時卻突然反應過來,自從離開宮中,張誠看起來的確是個老人的模樣,但卻從沒有什麼老態。

  張誠反應和思路都是迅捷靈活,動作也是精確,在御前表現的那種老態,早就不見了蹤影,張誠將茶杯放在了茶几上,靠在椅背上微微閉上了眼睛,輕聲說道:

  「這麼多年,白日裡忙,黑夜裡忙,何曾有什麼清閒,這幾日總算知道了什麼是清閒,睡了幾覺,感覺骨頭和肉都散掉了,真是舒服啊!」

  王通笑著點點頭,卻不知道怎麼接話,他還是在想剛才突然想到的那些事。

  「萬歲爺從小就是咱家看著長大的,萬歲爺叫別人總還叫個名字,叫咱家還要稱呼個『伴伴』,萬歲爺如今也是誠仁,自然不願意整日裡對一個奴婢客客氣氣的,咱家也是關心關切,看到什麼事情都忍不住去說去管,再說了,咱家在這個位置上,不知道是宮內多少人的眼中釘,肉中刺,日子久了,這就是招禍啊!那個被萬歲爺稱為『大伴』的是什麼下場,咱家可是見到的。」

  這「大伴」自然就是馮保了,他是位高權重,威壓甚至是凌駕於天子之上,然後在宮內宮外的合力之下,黯然去南京看守皇陵。

  「張公公急流勇退,實在是明智啊!」

  王通奉承了一句,張誠笑著搖搖頭,王通沉吟了下,還是忍不住問道:

  「張公公,若是王某不去找鄒公公勸您,您準備怎麼辦?」

  「咱家在朝中也有些相熟的官兒,總有法子。」

  張誠似笑非笑的回答說道,王通也是在笑,不過是笑著搖頭,張誠拿起茶壺給王通斟了一杯,開口問道:

  「怎麼?」

  「此事知道了個教訓,切不能以為自己聰明天下人傻。」

  王通沒頭沒腦的感慨了句,張誠哈哈笑出聲來,將手中的茶杯放在茶几,拿出手帕擦了擦嘴角,沉聲說道:

  「你這孩子心善,由你先開頭做這個事情,咱家心裡很舒坦,沒看錯你這個人啊!」

  張誠在那裡感慨,王通也是調整過來了情緒,不管怎麼說,結果是好的,也沒有出什麼亂子,畢竟張誠幫過自己那麼多忙,現在能頤養天年,太太平平的走完餘生,這就是天大的好事。

  「張公公去了天津衛,那是自家地方,有什麼要張口的儘管講,蔡楠都能做主,要不然讓王某安排也是一樣。」

  「咱家手裡這麼多銀子呢,就算沒你們照顧一樣活的快活,伺候別人這麼多年,咱家這次也該讓別人伺候伺候了。」

  「這個好說,這個好說。」

  王通笑著說道。

  **************

  一路上沒什麼多講的,這個隊伍到了天津衛的邊境,虎威軍監軍蔡楠和天津衛王通系統的一干人等都是過來迎接。

  王通將張誠從馬車上攙扶下來之後,蔡楠立刻是跪下磕頭,開口說道:

  「祖宗在天津衛住著,也讓孫兒盡一下孝心。」

  說起來,張誠是鄒義的義父,鄒義又是蔡楠的義父,蔡楠雖然現在位置也是不低,可在張誠的面前還是孫輩一樣的人物,妥帖伺候盡孝也是他的本份。

  但張誠眼下畢竟是個沒品級沒權勢的老宦官,蔡楠卻等於是宮中派到天津衛的內臣,地位權勢都是相差懸殊,老人離開了原來的位置,雖說看得開,但心中不能說沒有想法,蔡楠這般做派,卻讓張誠欣慰不已。

  「張公公想住在海河邊還是城內,宅子、用具還有一干伺候人都是準備妥當了。」

  王通笑著說道。

  ***************

  前任司禮監掌印太監張誠在天津衛富貴起居有若王侯,所有去過天津衛的人都這麼講。沒人覺得這件事有什麼過份的,在朝中做過一任尚書侍郎的大臣,那個回鄉不是富貴有若王侯,起居豪奢,內閣大學士更不必說。

  這司禮監掌印,也就是內閣首輔的地位,富貴豪奢,這時理所當然的,若不是這樣,豈不是顯得朝廷刻薄寡恩。

  這件事中的王通反倒是博得了不少美譽,王通從錦衣衛一小卒到如今的地位才不過十年的時間,是大明的傳奇之一,王通的飛黃騰達,這其中張誠出力不少,王通接張誠去天津衛供養,而且如此捨得花錢,這可是知恩圖報的義舉。

  萬曆十五年的五月,有山西道御史某人上疏,說如今歸化城才是邊境,大同、太原、延綏幾處邊鎮外已經不見韃虜蹤跡,還在那裡設邊鎮,屯駐大軍是勞民傷財,糜費國帑,請朝廷予以裁撤。

  這還是正德年開始到現在,第一次有人談到要裁撤邊鎮的,消息一傳出去,京師輿論都是鴉雀無聲,各處邊鎮總督和巡撫設在京師的摺子房都是拚命的活動,想要打聽到更多的消息,瞭解到這件事有什麼背景。

  「茲事體大、豈可妄言!」宮內只給了這個批示,那位妄言的御史被打發到山東青州府做知州去了,好像是死水微瀾,在京師也沒有弄出太大的風波來,眾人都是鬆了口氣,想這個或許是書生做大言。

  御史做知州,品級或許升了兩級,但在時人看來卻是個實實在在的降級,今後的榮華富貴都是沒希望了,但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御史在京師也是苦熬,如果能到地方上做幾任牧民官,或許最多也就是知府這一級別,可日子卻舒服的很,那可是有自己的一方天地。

  ***************

  相比於這份奏摺,薊遼總督白慶臣的摺子卻讓京師各方真的動作了起來,薊遼總督的摺子是請罪的摺子。

  遼鎮參將秦得倚率領的兵馬在蘇子河的馬兒墩寨,被女真軍隊設伏打敗,折損了千餘兵馬之後倉促退回了遼鎮,秦得倚的大腿和肩膀都是中箭,還是親兵拚死將人搶了回來。

  若是從前,這千餘兵馬的折損,李家自己就隱瞞的下來,隨便找個理由就搪塞矇混過去,可如今遼鎮並不是李家一家天下,有馬林在瀋陽,有孫守廉在鳳凰城,儘管李家在封鎖消息,但馬林這邊還是通過別的渠道知道了,一封密信遞到了薊遼總督手中。

  薊遼總督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這件事很快就被確認,千餘兵馬折損,主將受傷,這不是一件小事,而且李家在遼鎮邊牆外打了快有大半年,一直報捷卻沒什麼斬獲,這次的失敗卻是結結實實的。

  所有相關的人都怕被牽扯出別的事,大家也都知道王通和李家不對付,如果王通要動作,大家別被牽累才好,所以這消息儘管有人遮掩隱瞞,可奏摺還是一路來到了京師……

  ——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7 16:02 編輯

nerv332004 發表於 2011-9-24 15:48
第九百六十五章 袖手旁觀

  馬兒墩寨這個地名不是女真人或者蒙古人起的,而是漢人地名,明太祖的時候,遼鎮邊牆之外也是在大明軍隊的控制之下。

  這裡地形很簡單,沒什麼險要之處,馬隊可以縱橫來去,步卒行進也是容易,這裡說是邊牆之外,卻不是從薊鎮向西那一干邊牆外面的荒涼景象,而是村落密佈,到處都是田地,只不過不是大明地盤而已。

  遼鎮參將李平胡和秦得倚率兵前去清剿,這差事其實不錯,比起在草原上強出不是一點半點,因為這裡都是村落寨子,和大明內陸的區別不大,要說區別,那就是山貨和牲畜多些,搶掠起來,油水更大。

  不過遼鎮兵馬和邊牆之外的各部打交道也久了,燒殺搶掠倒也不會去做,無非是過境的時候,村寨要給出更多的財物供應,要被勒索的更厲害罷了。

  出去一趟,軍將發財,兵丁快活,建州女真躲躲藏藏,打起來甚至不會見血,何樂而不為,這也是李平胡打了一段時間之後,秦得倚來輪換。

  李成梁統領遼鎮,威望隆重,除卻統兵打仗的確了得之外,善於籠絡平衡也是原因之一,既然李平胡在剿賊中賺了這麼多的便宜,那其他人也不能落下,要一個個的上去發財,這樣也顯得出遼鎮對剿滅女真一事用心,全鎮齊出。

  秦得倚的五千餘兵馬在馬兒墩寨停駐,這邊幾家大戶有漢人也有女真人,不知道是丫鬟還是小姐的送到了秦得倚這邊侍寢,糧秣馬料,上上下下的好處也都是齊備,讓秦得倚這一支兵馬舒服的上了天。

  他們還奇怪,李平胡和這邊交接的時候也講了,馬兒墩寨以及蘇子河上下這些寨子,都是被刮得乾淨,現在也就是建州城,邊牆外的人都叫做赫圖阿拉的地方還有些油水,可看情景卻不是這樣。

  出了撫順關,沿渾河走過薩爾滸,轉向蘇子河,走界凡寨、古勒寨,一路到這個馬兒墩寨,沿途這些女真人臣服不說,供應也是十分的充足。

  李平胡那邊出來的時候,開始打了幾仗,還是有點死傷,秦得倚這一隊出來,開始也是嚴加戒備,這一路舒舒服服的走來,警惕性也就下去了。

  一路上根本見不到什麼敵人,都是望風遠遁,這更讓遼鎮軍兵此次出行就像是郊遊玩樂一般。

  到了馬兒墩寨,殺豬宰羊,又有糧食釀的燒酒供應,上上下下都是吃的滿嘴流油,千總以上的軍將還有個姑娘伺候,舒服的了不得。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和兵書所說的沒有區別,半夜營門被打開,不知道從那裡冒出的女真兵馬進去大砍大殺。

  好歹遼鎮兵馬不是內陸的那些窩囊廢,秦得倚的親兵護住了主將,穩住了陣腳,將潰亂的兵馬收攏在手上,一步步的向外打。

  一開始猝不及防,死傷慘重,還有部分的人陷在其中出不來了,好歹秦得倚帶著大隊突出重圍,一路狂奔逃回了遼鎮之內。

  如果打了這樣的戰鬥,才一千餘人傷亡,王通這等有經驗的人自然不會相信。

  事實也沒有出他的意料,三江商行的消息晚一些到來,秦得倚帶出去的五千餘人,最起碼折損了一半,輜重什麼全都丟了。

  「李成梁也知道這個瞞不住,估計是正在商議對策!」

  楊思塵做出了這個判斷,和他判斷的一樣,在五月底的時候,遼鎮總兵李成梁的請罪摺子到了京師。

  李成梁的態度極為誠懇,在奏摺中說明自己輕視敵人,部下也是驕橫自大,結果被人趁虛而入,不過,兩千多人的傷亡潰散是不足以對李成梁的權勢造成什麼影響的,他自己犯下的錯誤還有彌補的機會。

  果然,奏疏中又是說道,秦德倚雖然敗戰,可從前畢竟戰功纍纍,還請陛下看在他從前功勞的份上,准他一個軍前立功贖罪的機會,遼鎮準備全軍出動,徹底剿滅建州女真,將虜寇酋長的首級獻於御前。

  這個請罪的摺子,先明確了責任,願意自家一力承擔,然後又闡明了戴罪立功的立場,說遼鎮準備慎重對待,要大軍盡出,清剿韃虜,這是解決的辦法。

  和這個奏摺一起來到京師的,還有遼鎮的大批稅客,帶著巨量的金銀好處,到處送禮,打通關節。

  按照孫守廉送來的消息,這次李家動用了公中的老底子,一定要把京師上下都給打點到了,讓朝廷准許遼鎮自己處理此事。

  「李成梁做的那些小動作知道本官知道,一直是怕自己那邊出了岔子讓本官插手進去,這次的事情,李家最擔心的就是本官落井下石,怕我趁機插手進去,壞了他們李家的基業和世世代代的富貴。」

  王通是這麼評價道,他照例和鄒義以及呂萬才、李文遠飲酒議事,自從鄒義到了司禮監做提督太監之後,時間也就不如從前那麼自由,這次約出來,還是因為遼鎮的事情太大,萬曆皇帝想要聽聽王通的意見。

  聽到王通這麼說,鄒義沉吟了下,低聲說道:

  「在座的都是自家人,遼鎮從來都是經營的鐵桶一塊,李成梁那人周全的緊,平白也找不到什麼由頭對他,這次倒是個機會啊!」

  「也不能輕動,李成梁雖說一直對王兄弟不善,可如果這時做,陛下那邊和天下人卻會認為王兄弟趁火打劫,反倒是不美。」

  呂萬才搖著摺扇插口說道,他的神態很是輕鬆,又是笑著說道:

  「女真那些螻蟻一般的人物,能做的什麼,不過是藉著這邊鬆懈賺了點便宜而已,遼鎮真要認真起來,頃刻可滅,遼鎮吃了虧已經是給自家抹黑了,咱們也不必做什麼,一邊看著就是,要是做了,反倒是讓那遼鎮抓到了說辭把柄。」

  鄒義點點頭,也是笑著說道:

  「呂兄想得周全啊!」

  呂萬才合起摺扇拱拱手,鄒義久在宮中,雖然辦差也不少,可比起在外面歷練打拚官場傾軋多年的呂萬才來,還是稍有不如,當然,呂萬才自己也有個眼界太窄,看事情片面的問題,這就要從鄒義身上得到指點了。

  王通等幾人聚會議事,彼此都是受益良多,那邊兩人正說的高興,王通卻是苦笑搖頭,不插手並不是他們所說的那些理由,而且他們也太小看這女真韃虜了,要知道這個現在看起來好似螻蟻的勢力,將來可是做成了大事。

  「女真人窩囊的很,他們原來的地盤可是在高麗那邊,被高麗人趕出去的,高麗那些兵誰不知道是什麼窩囊樣子……」

  說到這裡,連李文遠都是說話了,在大明這裡,對高麗上下的評價就是溫良懦弱,軟蛋一群,女真人是被他們趕出去的,實力可想而知。

  只是,這個典故可是許久之前的事情了,那時候大明還未立國……

  *************

  「陛下,遼鎮這麼做也是穩妥的辦法,畢竟只是在邊牆外的小敗,不傷根本,如果此時朝廷插手,反倒是平白多出些紛擾,不如讓遼鎮自己調集力量,將功贖罪!」

  李成梁的奏摺一來,就必須要拿到朝會這邊來討論了,王通不在的時候另說,王通在朝會上,那這等相關武事的討論他就是權威,畢竟王通的資歷擺在這裡,誰也不敢在他面前妄談什麼知兵。

  原本那些想抬遼鎮李家和王通對抗的心思早就沒了,現在大家私底下都是埋怨,李家自己也是荒唐,平白給了這王通插手進去的機會,難道設一個分守副總兵在那邊還不肉疼,這下子恐怕就要有大麻煩了。

  現在大同、宣府、薊鎮,王通都是能說上話的,太原和寧夏也是親善的,遼鎮那邊也安插進去個孫守廉,天下九邊,手伸進去這麼多,這次遼鎮恐怕也要落入他掌中。

  可王通在朝堂上說的話,卻讓一干人都是意外無比,放在他眼前的機會,他居然不要……

  莫說是朝中的大臣這麼意外,連萬曆皇燕京有些驚奇,不過如今他是沉穩的住,掃視朝堂一眼,開口說道:

  「諸位愛卿以為如何?」

  「陛下,王大人此議求的是穩妥,軍國大事,正應這般慎重。」

  申時行出列說道,其餘諸位大臣也沒有二話,次輔王錫爵沉吟了下,卻說了句別的,諫言說道:

  「陛下,遼鎮素稱強兵,此次卻有敗績,女真虜寇虛實卻是不知,若還是遼鎮去,風險不小啊!」

  「王大人未免擔心太過,遼鎮以一鎮之力出征多倫,尚且大勝,那女真虜寇比土蠻如何,大小懸殊,何必如此長別人的威風。」

  王錫爵話音未落,就有人出來反駁,萬曆皇帝看了眼他,又看了眼王通,沉聲說道:

  「還是讓李成梁去做吧,內閣和各部做好該做的就是。」

  朝堂中的大臣心中都鬆了口氣,看王通的神色也是淡然,不知道打算什麼。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7 15:58 編輯

nerv332004 發表於 2011-9-24 15:52
第九百六十六章 天津有學堂

  遼鎮馬兒墩寨之敗在朝廷定下處置方略之後,大臣們就對這件事沒什麼太大的興趣了。

  對絕大多數人來講,提起女真人這個詞,他們第一個想到的絕對不會是遼鎮北邊和東邊的那些民族,而是滅亡北宋的那個。

  當初設置遼鎮的目的,是為了防禦這片區域的蒙古勢力,還有個雖然沒有說明,大家心裡都明白的防備對象——高麗,儘管高麗羸弱,可國家畢竟是國家,不可能在邊界沒有設置和預備。

  女真人算什麼,不過是一群牧豬種地的野人,這樣的勢力也配當大明的敵人,實在是不值一提,遼鎮的失敗只是他們的輕敵和大意,而不是對方有了怎樣強的實力,要不然,自李成梁天下揚名,為何戰鬥全都是和蒙古各部,而沒有提過什麼女真。

  朝野都是這般的態度,實際上大多數人連遼鎮的地形如何都不知道,更不要提遼鎮邊牆外的形勢了。

  王通這邊的消息倒是匯聚了不少,但真正有價值的也是不多,遼鎮和外來的商人,在邊牆外的活動範圍並不大,他們也很難和當地土著打什麼交道,特別是在這樣的戰時,土著們更是對從大明來的人有敵意。

  只知道,如今奴爾哈赤的力量在飛速膨脹,遼鎮軍隊出戰清剿,在邊牆外的村寨中胡作非為,對一直在避免主力戰鬥的奴爾哈赤又是追而不打,本地土著都是深恨明軍,而且奴爾哈赤這麼打下去,始終沒有大的失敗,也大大的助長了他在白山黑水間的威望,赫然成了大英雄,許多部落都是主動的歸順。

  王通心裡明白的很,女真人的勢力再怎麼膨脹,他們現在還是一盤散沙,遼鎮現在已經全力的動員起來,女真人彙集在一起的力量越多,結果就是被殺的越多,遼鎮的勝利也會越大,王通對形勢的判斷還是很樂觀。

  ****************

  確定了王通沒有向遼鎮伸手的意圖之後,朝臣們迅速的將注意力轉移到了財賦上來。

  賦稅自萬曆十一年之後,已經是連年下滑,如果不是邊鎮無戰事,各處的督撫總兵沒什麼理由來要糧餉,天下還算是太平,幾處地震和洪水規模也不算太大,賑濟花費不了太多銀子,還有宮中如今自己的進項不少,很少需要國庫貼補了,正因為這支出沒有變大,所以還可以維持。

  但這個趨勢實在是讓人沒有辦法樂觀起來,照這個速度遞減下去,如果到了萬曆五年左右的水平,那可能就維持不住平衡了,畢竟開銷始終沒有縮減,但收入卻越來越少。

  如何能增加朝廷的收入,這就成了當下最為人關心的一件事,朝野人士紛紛上疏言利,提出自己的想法和意見,絕大部分都是不靠譜的。

  現在收的這麼少,為何從前收上來那麼多,萬曆皇帝對這件事很煩躁,他不願意給人一種離開張居正就做不好事的印象,但實際上就是如此,萬曆十一年之後,凡是張居正做效果不錯的,現在都有反面的效果。

  正因為如此,萬曆皇帝讓王通再去想個法子,看看能不能再弄出天津衛那樣的生財寶地,再有這麼一處,那財政缺口就簡單的很了。

  天津衛那邊王通經營了足足十年才有這樣的規模和成就,想要憑空再弄出一個來,談何容易。

  王通這邊的心思卻沒用在這邊,左右天子也不過是一句半開玩笑的話,從寧夏那邊回來之後,沿途談了太多的事情,絕大多數都是和商業相關,這個要慢慢理順,三江錢莊、保險行和商行的掌櫃們都是來到這邊,整日裡謀劃商議,確定一樁事,立刻有人趕往北邊或者是西北。

  **************

  這些趕往北邊或者西北的人,差不多就要在那裡保持常駐的狀態,這些人都是三江商業系統內的骨幹。

  此時就顯出王通當年辦商科學堂的高瞻遠矚來,三江商業系統始終在擴張,一批批骨幹不停的去往各地,但派出去的都能頂起一片天,留下來的還是好用,這個商業系統一直能良性的發展,這就因為不斷有專業的候補力量補充進來。

  按照大明許多事情的慣例,王通在天津衛時,天津衛的商人們還願意對商科學堂保持足夠的熱情,王通離開,他們就沒這個心思了。

  商科學堂的學徒一進門就要拿工錢的,而且還比普通的夥計高出許多,要知道學徒入門,管吃住不給工錢才是規矩,天津衛這邊大把的伶俐小夥子想進商舖做工,何必去找什麼商科學堂呢!

  別人不要,三江系統卻不能不要,左右三江各家買賣也都是家大業大,工錢這上面不用太在乎,這一用卻用出了好處,這些學徒明白規矩,做幾個月就能上手,尋常學徒要變成正式的夥計,怎麼不得三年,商科學堂這邊半年就能成為熟手,一年就可以當成老人這麼用了,當然,為人處世,待人接物這等還是需要時間,可這樣的情況,卻可以讓三江系統抽調出更多人去擴張,去辦差。

  三江系統在天津衛的繁榮中積攢了大量的資本,資本積累到一定程度,有沒有購買土地的需要,那就只能是擴張,去北直隸各府,去山東河南,去山西陝西,甚至去塞外和江南,從商業學堂補充進來的人力可以滿足他們的需求。

  天津衛發家的不光是三江系統,需要擴充的也不只是三江系統一家,但是他們都有別的問題,派出去信得過的人,家中的生意就受影響,派的如果是信不過的,那丟出去的銀子就是肉包子打狗。

  這時候他們才看到商科學堂的好處,想要去招人的時候,卻發現動作晚了,為什麼,三江系統在商科學堂嘗到了好處,他們立刻開始向商科學堂投入金錢,並且和還沒畢業的商科學堂學生簽訂契約,讓他們畢業後只能來到三江系統來工作。

  商科學堂的確是三江系統下的產業之一,但三江系統這些事都是按照規矩來做,其他人挑不出理來。

  其他家商人自然是不干,可又挑不出什麼毛病,只好是一邊抬高工錢招攬賢才,一邊和商科學堂商議,一邊是開短期的培訓班,一邊是下面幾期的學生他們也要有分潤,不能被三江系統一家全都吃下。

  不過他們畢竟是晚了一步,比三江系統落後了半年,等三江系統在很多地方站穩了腳跟之後,他們才剛剛過去。

  商科學堂立刻水漲船高,本地人如果看著孩子讀書沒什麼希望,都是朝著這商科學堂來塞,做不得官,能賺錢也是好的,河間府、順天府也有不少人看到了這個出路,紛紛派人過來,現在不光是北直隸的府縣,就連山東、河南、山西都有人過來。

  這麼多的學生,學堂也要擴建,新學堂現在實際上就是一個大的農莊改建,擴建的銀錢倒是天津衛各家商人出錢,對這個他們並沒有什麼牴觸,因為出的銀錢越多,他們就能分到越多的學生。

  現在大家都有個判斷,那就是大家今後的前途肯定不會侷限在這天津衛一地,如果你做好準備,肯定有發財的機會。

  三江系統不喜歡吃獨食,當然,也因為因為外面的好處往往大到他一家吞不下,要大家過去共襄盛舉,機會只青睞有準備的,大家不打好基礎,到時候錯過了富貴可怪不得別人。

  相對於人人踴躍的商科學堂,通事學堂那邊就冷清很多,想要學外語需要天賦,而且多少要有些文化底子,這樣的生源可不太好找,如果不是現在外貿是大宗,通事的工錢開的很高,門前冷落恐怕是難免的。

  不過比較有趣的是,在通事學堂有幾十名番人在學習漢語,他們大多是從南洋或者是印度那邊過來的白人,或者自己是商人,或者是派過來的代表,他們多少懂一點漢語,但在這麼繁榮的環境下,感覺自己需要懂更多,這個通事學堂正好符合了他們的需求。

  商科學堂、通事學堂,都是王通在天津衛時設立的學堂,實際上,三江匠坊和三江船廠下面也都有類似的機構。

  不過匠坊這邊願意進去學的,只有三角淀周圍的那些外來居民,他們在天津衛出路不多,看到匠坊那豐厚的待遇都是動了心,也算給自己的孩子找個不錯的將來。

  三江船廠那邊,實際上是船匠和水手的雙重培訓,但海上生死莫測,就連很多水手漁民出身的人都不願意讓自己的孩子繼續從事這個,不過,對大多數人來說,可選擇的餘地並不多,還是要辛苦求生,這邊人手倒也是不缺,不過也說不上熱鬧,遠遠比不上商科學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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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通,朕當時所說,再弄出一個類似於天津衛的地方,你可有什麼方略嗎?」

  萬曆皇帝沒有忘記這件事。

  ——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7 15:54 編輯

nerv332004 發表於 2011-9-25 16:30
第九百六十七章 稅務局

  當時所謂再造一個天津衛的說法就半是笑談,誰想到今日又提起來。

  不過王通這次卻不敢用玩笑的態度應付過去了,因為朝會上戶部尚書提起陛下就是天下,內庫就是國庫,陛下不應聚斂財物,而應將內庫財貨交付國用。

  戶部尚書說的大義凜然,卻沒想萬曆皇帝當即就暴怒,抓起身邊一個筆架就砸了過去,筆架是玉石雕成,份量不輕,而且萬曆皇帝臂力不弱,也有準頭,這一下要是砸中了,搞不好立刻就是頭破血流,

  還是王通眼疾手快,一把將戶部尚書扯開去,朝會上不管是太監還是大臣都是跪下,齊聲說道:

  「陛下息怒!」

  「朕在天津衛,在歸化城收了點銀子,日子過得寬鬆些,你們就看不過去了,從前可有天津衛?從前可有歸化城?你們的日子難道過不下去了嗎?還不是一個個的想要多撈些,少交些,這天下不光是朕的,也是你們的,你們就願意這樣敗壞!?」

  萬曆皇帝的喝罵,讓下面的戶部尚書從滿臉通紅變成了滿臉慘白,最後磕頭在地上,萬曆皇帝冷笑了聲繼續說道:

  「稅賦連續少了三年,明年如果再少的話,你這個差事也就沒必要做了,告老還鄉就是。」

  看著有內閣大學士要開口,萬曆皇帝又是說道:

  「朕派到兩淮去的內官已經是來信了,說是今年的鹽稅銀子怎麼說也能有四百萬,為什麼,還不是砍了三個巡檢,鹽政衙門裡砍了幾個書辦,這就都老實了,你們再不好好做,朕宮裡能幹的人多,都派出去!」

  宮內派稅監、礦監等專門負責收稅的宦官去地方,是朝臣和地方上最牴觸的,被認為是惡政,自嘉靖年間起,宮內就不再向地方上派出這等臨時差事性質的宦官,朝臣們聽到萬曆皇帝突然提起這個,各個變色。

  戶部尚書宋纁更是臉色慘白,他做這個位置不久,賦稅變少,國庫也變得空虛,他想不出什麼辦法,就琢磨著在皇家的內庫上做文章,反正將責任推給皇家,自己就沒有責任,而且能將天津衛和歸化城兩個財源拿到手,不僅眼前的窘迫局面可以解決,自己也能撈到不少的好處。

  不過,他畢竟是新任,有些禁忌並不是那麼明白,一上來就是觸了霉頭,還引起萬曆皇帝的這番話。

  宦官們到地方上收錢,往往不講究什麼手段,誰有錢就向誰下手,地方上有錢的自然都是豪紳大族,官員親屬,宦官們一到地方上搜刮,受損最大的就是官員,所以朝臣每逢此事都要據理力爭。

  這次宋纁引起此事,必然會被上上下下的官員敵視,將來的麻煩還多得很……

  戶部尚書宋纁提出內庫補國庫的建議,是他自己為了出風頭推卸責任,眾人看笑話的心思多,他算不得申時行一系,也算不得王遴這一系,只是有人告病出缺,他恰好資歷符合補上來了而已,正看看笑話間,卻聽到萬曆皇帝要向下面派宦官斂財,這個就是觸犯大家利益的事情了,少不得要據理力爭。

  派內官下地方上收稅,有先例卻沒有法理,而且肯定會讓地方上沸沸揚揚,無法收拾,實在是麻煩的很。

  而且以目前的局勢,怕是司禮監掌印太監田義也不會支持,王通又一直在一邊默不作聲,萬曆皇帝也沒有堅持自己的動議,只是氣呼呼的散朝。

  散朝之後,照例留王通私下召對,然後又是提起了再造天津衛這個話題……

  眼下這個局面不是說從容議事,而是要找個理由搪塞過去,王通和萬曆皇帝相處的太久了,知道皇帝現在這個樣子是發脾氣了,應付過去再說。

  王通腦中思緒飛快運動,實際上眼下就有幾個立竿見影的法子,比如說天津衛商稅全面鋪開,可這個對自己系統就有切實的損害了,涸澤而漁的事情,王通不願意去做,再有就是歸化城那邊的各項稅賦由內庫變為國庫,但這個萬曆皇帝肯定不願意去做。

  「陛下,天下間實行平安牌子如何?」

  店舖掛平安牌子,可以保平安,遇事可以尋找錦衣衛申訴,大明沒什麼商稅,官員們也以收稅多為恥,可官員和差役對店舖的勒索卻是極為常見,這平安牌子實際上是另外一種方式的商稅,同時藉著錦衣衛的權威革除一些陋規。

  「田義,你怎麼看?」

  「萬歲爺,京津每年平安牌子能收上三十萬兩,有十五萬兩都是撥給治安司和天津衛那邊,如果天下間都是實行這個規矩,每年三百萬兩以上還是有的,不過如今這平安牌子都是由錦衣衛的差役收取,如果擴展到天下各省,是否也要錦衣衛這邊來做?眼下錦衣衛各省分駐千戶,如果收取是否要分駐到每縣,如果不用錦衣衛收取,下面黑幕重重,會不會利國不成反而害民?請陛下三思!」

  田義四十餘歲,正是壯年,聲音中少了尖利,卻有幾分渾厚,他反問幾句,已經將事情說明。

  萬曆皇帝陷入了沉思,王通垂手低頭站在那裡,眉頭卻皺了下,田義這話說的處處出於公心,可其中卻有個意思,如果平安牌子鋪開,要是按照現在的規制辦,錦衣衛的勢力就會急劇的膨脹。

  天子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維護平衡,王通權重已經是個問題,平安牌子鋪開,錦衣衛勢力膨脹,王通權勢進一步膨脹,萬曆皇帝自然不願意看到。

  具體事情具體分析,田義說的沒錯,但他完全可以換個角度來說,現在這樣的陳述,明顯是針對王通。田義和王通並不是一個陣營,王通也不指望對方和自己親善,但卻沒想到對方心中有敵意。

  「這法子雖然可行,可讓錦衣衛這邊遍佈天下,怎麼也需要幾年的時間,遠水解不了近渴,還是想想別的法子吧!」

  萬曆雖然用這個理由否定,可明顯是田義說動了他,王通抬頭,看到田義正在盯著自己,萬曆皇帝臉上的焦躁之色絲毫未減。

  還沒等萬曆皇帝繼續發問,王通臉上卻有了笑容,溫和的繼續說道:

  「陛下,錦衣衛的職責是內衛、偵緝、維持治安,當年收平安牌子規費也是事出有因,並不應該是常態,此次平安牌子推行天下,又怎麼能依舊讓錦衣衛辦這個差事,臣覺得,稅賦乃是天下大事,而戶部和地方上盤根錯節,不知道多少人在這稅賦上吸血,朝中若無強人,地方上就是膽大妄為,這稅賦年年減少就是明證,如此大事,卻這般趨勢,對江山社稷可是大大有害。」

  「說說該怎麼做吧,這些事朕天天看到。」

  萬曆皇帝沒好氣的催促了一句,王通笑著點頭,開口說道:

  「陛下,事關江山社稷的大事,自然是宮內的人做起來最放心,不如新設一衙門,總管天下稅務,為了防止地方上下其手,此衙門不歸督撫布政使管轄,而由內廷直控,兩京一十三省,省、府、州、縣,各級稅官不由地方任命,而是該衙門直管直接任命,地方無權干涉,以稅賦收取多少決定考核陞遷……」

  王通才幾句話,萬曆皇帝已經是聽的入神,王通說到這裡,田義忍不住插嘴說道:

  「若是這般,為求陞遷恐怕是層層橫徵暴斂,到時候必將激起變亂,那豈不是成了惡政。」

  這田義果然是和朝廷中的清流一個路數,一文錢收不上來,真鬧了變亂,朝廷無錢發餉,連壓都壓不下去,那又如何說。

  「定下稅額,各處都有稅基,核定稅基之後定下稅額,比稅額多收些,那是他的本事,要是短少,那就是他的錯處,設立這個衙門正可以借此再次清查天下田畝,並釐清天下商舖生意。」

  萬曆皇帝連連點頭,這時拍手說道:

  「這個主意不錯,一舉數得,這個衙門叫什麼名字好?」

  「陛下,國稅局如何?」

  「兵仗局、銀作局、酒醋面局不錯,以後這二十四衙門就要變成二十五衙門了。」

  萬曆皇帝笑著點頭說道,「局」這個官衙名字,只是用作內廷相關的衙門,這個國稅局一聽就是內廷的。

  「萬歲爺,王大人這法子高妙,不過這麼一個從京師到下面縣的大衙門,從籌備到設立不知道要花多少時間,且不說這個,朝中的糾纏恐怕就要積年累月,還是要有個應時見效的法子才是。」

  田義又是說了句,萬曆皇帝回頭瞥了眼,神色淡淡,田義身子顫了顫,躬身退了步,萬曆皇帝轉過頭,卻順著田義的話頭說道:

  「王通,還是要有個見效快的法子才是,眼見著這國庫裡的銀子一點點少下去,雖說現在還沒什麼大礙,但朕心裡著急啊!」

  萬曆皇帝對賦稅之事有一種執著,這個倒不是今日,不過今日朝廷上的爭論卻讓萬曆皇帝有些鑽牛角尖了。

  「陛下,松江開埠如何?」

  王通腦中電光一閃,脫口說道。

  ——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7 15:49 編輯

nerv332004 發表於 2011-9-25 16:37
第九百六十八章 論松江

  大明禁海,在隆慶年又逐漸恢復海貿,但開的不過是廣州、杭州、泉州等四個港口,其他各處依然如故。

  松江這邊原本是良港,但是在海盜猖獗的時候,江南地方官府直接將松江港口封禁,現在海上來的也就只有漁船了。

  不管萬曆皇帝或者田義,他們都完全不知道王通為何要提起松江府來,這根本和眼前的談話完全沒有關係,再弄出一個和天津衛一樣的聚寶盆,杭州也好、廣州也好,和這個松江府有什麼關係。

  王通這一說,萬曆皇帝和田義的臉上都露出了迷茫的神色,王通自己也是愣了,他是個理性冷靜的人,下意識的脫口而出,這種稱得上是冒失的行為實在是罕見。

  不過轉念一想,王通卻發現自己這個建議是深思熟慮,下江南辦差去過松江府之後,這個想法就一直存在於腦海,只不過在合適的情況下說了出來而已。

  「松江府?」

  萬曆皇帝疑惑的問了一句,臉上的表情很有趣,心想朕的詢問你就算想不出也要裝出一份深思熟慮的模樣,怎麼脫口就說出來了。

  「陛下,是松江府,陛下,可否拿地圖來,臣憑藉圖樣為陛下解說!」

  萬曆皇帝做了個手勢,田義立刻去一邊吩咐,有小宦官匆忙的去了,王通開口說道:

  「陛下,天津衛因何興旺發達,所謂天時地利人和,天時就是陛下庇佑,這地利人和也是要緊的,地利是天津衛是個海港,可以彙集南北和外洋的貨物,他又是運河的樞紐,是北直隸的南北轉運之地,人和貨物可以便捷的從四面八方來,又從這裡去往四面八方,天津衛又距離京師近便,京師豪富天下,從天下各處來的貨物有人買,也有人有多餘的銀子過去做生意,這是地利,而京師商舖眾多,善於商業的人手從上到下都是眾多,天津衛草創之時,不愁人手填充,有這幾條,天津衛才滾雪球一樣的越來越大,越發的興旺發達。」

  殿堂中變得很安靜,萬曆皇帝和田義都是聚精會神的聽著,天津衛的成功在絕大多數人看來是個很神奇的事情,一定有什麼神佛庇佑的緣故。

  莫說是外面的旁觀者,就連天津衛的財神廟都是興隆無比,香火不墜,但聽王通這麼一解說,眾人才發現,其中還有這麼多的道理。

  殿中每個人都在想,這就是所謂的「生意經」,今日聽到的一定要牢記,沒準什麼時候就可以用到,王通又是繼續說道:

  「臣為何說松江之地,松江府不僅有良港,靠著長江口,又有河流聯通江南各府,還匯通運河,連接天下,江南地方,富貴千年,比京師還要更勝一籌,江南工商發達,人手也不會缺乏,地利人和,勝過天津衛就許多許多了。」

  萬曆皇帝拍拍桌子,突然開口說道:

  「田義、王通留下,其他人退下,今日所言不得外傳。」

  在殿中伺候的宦官們都是齊聲領命,很快就退了出去,萬曆皇帝又是說道:

  「田義,拿紙筆將方才所說的都記下來。」

  紙筆就在田義手邊,立刻在這邊飛快記錄下來,萬曆皇帝沉思了會問道:

  「松江府地利一事,你詳細解說。」

  正在這時,外面有小宦官送地圖過來了,田義出去拿進來,直接就在御座之前鋪開,萬曆皇帝起身,王通蹲在地圖前,伸手點住一處,開口說道:

  「陛下,此處是松江府了,順長江自松江府向西,沿江一路西行,過南直隸,江西、湖廣,自松江府開始,松江府、揚州府、蘇州府、應天府、寧國府、安慶府、徽州府、饒州府、九江府、黃州府、武昌府一直入四川,陛下,這些沿江府縣,可都是大明富庶之地,出產眾多。」

  萬曆皇帝點頭,王通所說的這些,是大明最精華的地域了,湖廣、江西、南直隸,這也是大明最富的幾個省。

  「陛下在看,這些沿江之地又有眾多江河通往內陸,也就是說,自松江府海口西行至四川,沿路水網縱橫,貨物乘船無處不能到達,外洋南北貨物,可以從松江府經水路入長江,長江南北各省貨物可以通過江河入長江,從松江府去往外洋和南北各處,貨物彙集交通,財貨就在此過程中生出,不說別的,但說松江棉布一項,買賣交易,運送往來,朝廷就可以其中得利巨大。」

  「你方才說的這些地方,都是富豪云集,他們有錢來買,也有錢去松江府開設商號,江南工商繁盛,從業的人手也是不缺,是不是這個道理?」

  萬曆皇帝琢磨著說道,王通笑著說了一句:

  「陛下聖明。」

  萬曆皇帝晃著頭坐回了御座上,這次又是沉思良久,還起身趴在地圖上順著王通方才指出的那條線路重新描畫。

  「松江府這裡還真是可行,如果按照天津衛的規制來做,更勝天津衛也不是不能。」

  萬曆皇帝想了許久之後,終於做出了判斷,在那裡記錄的田義聽到這句話抬起頭,隨即又是搖頭繼續記錄,萬曆皇帝沉思了一會之後又是說道:

  「此處不能交給地方上來管。」

  「陛下說的是,杭州府、蘇州府地方官收稅,皆以少收為賢,曾有在官衙前設一木箱,令商戶自行繳納,一年繳稅七百五十文,曾有一文稅賦未收,號稱是兩袖清風的,這等做派全了自家虛名,卻耽誤了官家的事。」

  萬曆皇帝點點頭,開口說道:

  「你說那稅務局適合放在此處,再安排一個錦衣衛千戶,田義,將天津衛的規制整理完備了呈上來,看看松江那邊如何施行。」

  「奴婢遵旨。」

  ******************

  在殿中的議論差不多已經定下了松江開埠,說設立稅務局耗費時間,想要重新規劃松江府,將松江府變成類似於天津衛的商業中心,這個同樣需要花費時間,也是不能立刻見效。

  不過萬曆皇帝卻沒有提這個話頭,誰去松江府,在天津衛有過成功經驗的王通去自然最為合適,但萬曆皇帝明顯沒這個意願。

  王通自然不會去爭取什麼,他手中拿到的已經太多,萬曆皇帝一直在對王通實行制衡之道,就是因為他手中的權力和財富太大了。

  話說回來,王通在天津衛所作的,可不僅僅是天時地利人和,因為有一個絕對強勢、紀律嚴明的王通勢力的存在,天津衛的商業規則大體上做到了公正,港口和城區的規劃建設都極有效率。

  在天津衛,沒有大明朝見的豪強吞併,也沒有差役去勒索敲詐,而且天津衛可以保障海商的安全,基本上杜絕了海盜,天津衛被王通變成了工商階層主導的城市。

  天津衛之所以興旺發達的那些原因,在松江府那裡不可能存在,因為沒有王通,這些就根本不可能。

  不過王通也想的明白,即便是沒有自己這些領先於時代的法子和規矩,松江府也會遠遠超過大明其他的城市,包括廣州和杭州等地,因為松江府有自己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海港、江南、長江,光是這貨物的彙集流通就會讓松江府繁榮無比。

  至於說吞併、敲詐等等陋規,江南地方官府沒什麼管制的能力,就是因為江南豪門眾多,彼此制衡抗衡,誰吃下誰都不太可能,都要彼此顧忌,這種平衡,也會讓豪商們在松江府都能生存下去。

  海盜這個,雖說松江府未必會有天津衛這樣強的武力庇護,不過江南豪商,凡是有海上門路的都和海盜有這樣那樣的關係,或者本身就是大窩主,為海盜提供給養、窩贓銷贓,更別提自家養船當海盜的了,這些人在松江府做生意,海盜多少也會給幾分面子。

  天津衛這裡和草原上和遼鎮生意往來,松江府面對的卻是大明最富裕的地方,這個優勢實在是太大了,草原和邊鎮雖然是暴利,但量怎麼也比不得內陸,這一點是松江府的巨大優勢。

  雖說有意無意的讓王通不去插手鬆江府開埠的事情,但這個計劃真的實施,王通同樣可以在其中獲得巨大的利益。

  下江南的時候,三江系統已經是在松江府取得了許多的產業,購置了大量的土地,如果開埠,三江系統已經是佔得了先機。

  而且萬曆皇帝提到了錦衣衛,現如今南直隸的幾個錦衣衛千戶可都是對王通敬畏非常,到時候伸手自然是容易。

  有一件事王通沒有去講,北有天津衛,南有松江府,海運和海貿會越來越發達,早晚有一天,漕運這個體系會崩潰,不過這也不是壞事,漕運勞民傷財,耗費巨大,保留該保留的,其他荒廢就荒廢了吧!

  回到自己府中,王通猛地反應過來一件事,松江府的位置不就是後世那個繁榮無比的巨型都市嗎?怪不得自己提出松江府……

  ——上海的地理優勢得天獨厚,這也是近代那麼多城市開埠,最繁華的卻是上海,和上海相近的地方則是美國紐約,有興趣的書友可以查查相關資料。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7 15:44 編輯

nerv332004 發表於 2011-9-26 15:57
第九百六十九章 入秋天漸涼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松江府即將開埠的消息在奏對的第二天就開始在京師流傳,開始僅僅是消息流傳,畢竟這是國家大事,誰也不敢確定接下來會如何發展。

  不過六月底的時候,鄭皇后的弟弟鄭國泰去往天津衛,在三江錢莊提了一大筆銀子乘船去望江南,這件事讓大家全明白了。

  萬曆五年在天津衛的生意人,本錢不過百兩,只要這幾年不犯錯,到現在手中隨時可以拿出五萬兩以上的現銀,這就是跟住了天津衛開海的大好形勢,想不發財都難,這個機會多少人看著眼饞卻沒有趕上。

  如今有天津衛成功的例子在前,松江府也要開海,大家再不抓住這個機會,那就太傻了。

  就算你再有疑慮,可鄭國舅已經衝過去了,這就是最好的保證,眼下勳貴第一的鄭家都拿著真金白銀的過去,還等什麼。

  北直隸一帶沒有趕上天津衛的一干富貴人家紛紛派人前往,攜帶者大筆的金銀,如果不是三江保險行積蓄了大批的金銀,可以讓三江錢莊調撥,短時間內,三江錢莊差點沒有金銀可以給出來。

  不過,最早過去的是三江系統的人,錢莊、保險行、商行的大批人手乘坐海商們的船隻趕往南方。

  不管松江府如何,有一點可以確定,能撈到最大便宜的就是王通這邊,對這個萬曆皇帝並不反對,臣下發財做君主的自然樂見其成,只要不掌控就可以。

  實際上,鄭國泰之所以這麼急著去,就是因為瞭解到了三江系統資本大舉南下的消息,讓他感覺有了保證。

  對松江府開埠一事,朝臣們的態度頗為複雜,最該發話的戶部因為宋纁的那次失言,反倒是沒了什麼聲音,其他的人怎麼想,都想不出有什麼不可以的道理。

  倒是有不少號稱清正的大臣以及言官清流上疏痛斥這等重利重商的風氣,認為長此以往,豈不是道德敗壞,聖賢大義將在何地,上疏的同時,往往都是寫信給家中,讓家人速去松江,不要耽誤了發財。

  **************

  「消息應該是從皇后娘娘那邊傳到鄭國泰手裡,然後才在京師散佈開來。」

  李文遠沉聲說道,治安司很容易就能找出消息洩露的源頭,王通笑了笑說道:

  「陛下既然和皇后娘娘說,自然就想到了這一層,我們也不用操這個心了,消息傳出去,松江府短時間內必然萬商云集,這就要興盛起來了,不過,話說回來,早去的確發財,有了這個風傳的消息,南直隸的水師對海上管的也不會那麼嚴了,大批海船海商會過去,眼下那邊收稅管事的還不齊備,做一筆生意就是賺一筆的。」

  「王兄弟,天津衛那邊的事情我知道些,若是松江興盛了,天津衛豈不是要衰敗,那裡可是王兄弟你的根本之地。」

  「不妨,大明的生意盤子太大了,天津衛做的是北地生意,松江做的是南方生意,各吃一塊,松江開埠之後,三江系統在那裡一樣發財,還是多了個渠道,而且天津衛如今金光閃閃,天下人都是盯得緊,有了松江那一處,大家也不必總盯著天津衛。」

  呂萬才聽到王通的回答後,頗為信服的點點頭,王通端起茶水喝了口,繼續說道:

  「鄒公公那邊傳了消息出來,說是田義對我等不善,說大家行事謹慎小心些,不要被田義抓到什麼把柄。」

  呂萬才搖搖頭,開口說道:

  「這田義就是讀書讀壞腦子的,你一個內官,做人做事和外面的文官學什麼,王兄弟聽過這個沒有,上次北直隸的鄉試,田義託人將自己的卷子混入,結果考官還真把他錄取了,他逢人便誇耀,得意非凡,真不知道想什麼。」

  宦官實際上也是讀書人,和外面的士子文人受到的教育一樣,宦官不可能參加科舉,他們對這個總有幻想,田義這麼做倒也能想通。

  「不管他,我在朝堂立足,又不是靠著他司禮監,再說了,他這個掌印太監可不是馮保和張公公那種,隨他去!」

  王通隨意的說道,司禮監掌印太監看你不順眼,放在朝中人身上這就是滅頂之災,但王通卻不是那麼在乎,朝堂上田義雖然咄咄逼人,可萬曆皇帝回頭瞥的那一眼卻說明了很多問題,如果張誠和馮保說話,萬曆皇帝絕對不會這般作態。

  呂萬才微笑著點點頭,老實說,他心裡不是太有底,但看到王通這般信心滿滿的模樣,也就放心下來,他摺扇敲敲手心,開口說道:

  「遼鎮現在大批的人在京師活動,各有職司,有的人在兵部和戶部那邊為出兵的事情做準備,還有人在各處大佬那邊走動,為的是請這些人在朝中多說好話……」

  「還有人在大人這邊盯著,錦衣衛的風吹草動他們都要知道……」

  呂萬才還沒說完,李文遠就插嘴說道,王通不屑的笑了笑,開口說道:

  「現在府門前就有三個人,還有從遼鎮回來的幾個錦衣衛,這都是李家派來盯著的,這等心思用在打仗上多好,弄這些小家子事情。」

  **************

  實際上,李成梁的這個做法才算是成熟,大將領兵出戰在外,糧草供應,部隊調配自然是重中之重,但也要把朝廷的工作做好,要不然你領兵在外,背後蹦出個言官來攻訐幾句,又或者什麼人挑毛病,那就麻煩大了。

  王通幾次領兵在外,都是後院起火,朝中攻訐不斷,幾次矛頭甚至都指向萬曆皇帝,這就是王通的不足之處了。

  從李成梁的角度來說,他和王通之間的齟齬不少,不說別的,如果王通在他出征的時候做什麼小動作,那就是天下的麻煩。

  關於遼鎮最詳細的消息都是來自遼南的孫守廉,常規的情況下,每五天就有消息從海上和陸上分別送來,如果有緊急特殊的事情,還會加派信使。

  秦德倚和李平胡兩個人都被降職成了游擊,而且派出李如樟去統領他們,就是作為前鋒來帶罪立功。

  遼鎮各處各衛的兵馬,除卻必須要留守的,其餘都是率領軍隊趕往瀋陽那邊,李成梁這次慎重異常,用的是雄獅搏兔的態度來對待女真人,務求泰山壓頂,絕對優勢殲滅對方。

  雖說王通對李家這種並不是純粹軍人的將門集團沒有好感,可也不能否認,按照李成梁這個準備,這次戰鬥不會有什麼問題,估計是一場很耀眼的勝利。

  不過讓王通感覺到有點不舒服的是,他這邊得不到女真人的太多消息,這不是遼鎮對他進行了消息封鎖,以他瞭解的情況,就連遼鎮那邊得到的消息也不多,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王通作戰前都是對敵人的情況掌握的十分全面,李成梁也是宿將,想必也是如此。

  按照孫守廉傳來的消息,眼下遼鎮邊牆外的女真各部都和大明斷了消息,很是不合作,從前都是主動的通傳通報,現在卻完全不同了。

  這個就是奇怪處,建州女真算是女真各部中實力最強的,這幾年中不少部落前來投靠,但並不能說完全的一統女真眾望所歸,也有不少敵視他的勢力,比如說葉赫部,葉赫部敵視建州,和大明卻很親善。

  但現在,葉赫部也沒有向大明提供什麼消息,不是說沒有發現,就是說一切正常,沒什麼可稟報的……

  這種「一切正常」才是最大的不正常……

  松江開埠之議漸起,遼鎮在緊張備戰,但這段時間並不是和平的,哱家遷居到歸化城之後,很快就有了成果。

  哱家私兵和牛根生等三名歸化城本地土豪的護衛隊在寧夏西的方向,和赤斤蒙古部大戰了一場,大勝而歸,擄掠牲畜財貨無數。

  有了更加熟悉草原西部的哱家加入,歸化商團武裝在西部草原上的優勢越來越大,哱家也很會做人,已經挑選了三十匹上佳的駿馬送往京師,專供定北侯。

  在草原東部,歸化商團和宣府、大同邊兵武裝的力量,拔除了蒙古各部在燕山山脈中的幾處據點,正式進入科爾沁部的勢力範圍,或許是在滿套兒金礦的攻防戰鬥中見識了商團武裝的實力,科爾沁部的抵抗並不怎麼有力,商團武裝設置第一個墾殖點,和草原勢力爆發的第一次衝突都不是和科爾沁部的,而是一直沒有來得及進入此處的察哈爾部。

  不過在這邊的麻煩是,因為有山脈的阻隔,運送給養什麼的,從宣府那邊過來並不太方便,走密雲後衛古北口這裡更近,但走這裡偶爾幾次還可以,想要大宗人馬和貨物過境,那就要牽扯到京師的方方面面。

  畢竟密雲後衛是京師屏障,這邊的動作兵部和御馬監都要過問,各家商行少不得派人在京師活動。

  時間進了八月,天氣漸涼………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7 15:39 編輯

nerv332004 發表於 2011-9-26 16:03
第九百七十章 田義籌辦 問策王通

  松江府功名縉紳無用,不免稅賦。

  臨近中秋,第一個明確的消息從朝中發出,為了增加財政收入才讓松江開埠,自然就是要向進出松江的財貨,還有在松江開設的店舖收稅,有功名的士子還有官員的家庭,都是有免稅的特權,如果在松江府還保留這個特權的話,那朝廷這麼做,就成了給別人做嫁衣裳,何苦來哉。

  天津衛就是沒有任何人免稅,松江府也照此辦理,按說這個消息是觸動文官士子這個階層的利益底線,會引起軒然大波,但不管是朝廷還是地方,出人意料的沒有什麼波動和反應,也就是幾個死心眼的老夫子出來鬧了下。

  畢竟松江府僅僅是一個府,和大部分人的利益沒什麼相干,何苦去爭論,而且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這個消息是確認了開埠這件事。

  消息從京師擴散到天下,甚至比正常消息散佈的速度還要慢了很多,因為宮內宮外,許多大佬有意的阻礙這個消息的傳播,知道的人越少,那麼越早知道的便宜就越大。

  眼下就是最穩妥保守的大佬也安排人過去了,聚寶盆就要打開,誰湊的近些,誰就能撈到更多的好處。

  當然,朝廷在松江府做出這樣的安排也是有事先的考慮,江南各府,富貴人家極多,走在街上的普通行人,沒準就是朝中二三品大員的什麼親戚,想要在那邊免除功名縉紳人士的特權,那必將引起朝爭。

  可松江府卻是特殊,幾年前松江府是徐家一家獨大,其餘的縉紳在那裡都沒有任何生存的空間,全府都是徐家一家的天下,但徐家勾結海盜反被反噬,一夜滅門,然後朝廷因為他家勾結匪類,又將松江府上上下下清洗了一次,當年凡是有身份地位的鄉紳名望,誰不和徐家有些關係,都是被這次一掃而空。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松江府如今已經空了,那邊沒有什麼利益集團,完全就是一張白紙,想要怎麼塗抹都方便。

  萬曆皇帝想明白這個關節之後也是感嘆,王通做事當真是滴水不漏,選定松江府,這松江府就有種種的適合之處。

  宮中、朝中,方方面面的消息不斷的傳入王通這邊,新任司禮監掌印太監田義對王通的態度的確是不善,但還沒有表明明確的敵意。

  按照田義私下裡的閒談和某些場合下對王通的評價,都認為王通是個道德敗壞的奸臣,認為王通的作為是違背聖賢大義,引誘天子關注微末錢財之利,必將敗壞世風,必將讓人心不古云云

  不過對於王通的能力,田義也不否認,奸臣若無能也不會稱為奸臣,這就是田義的理論,王通這等武夫若不是有能打仗能賺錢的本事,如何能得到萬曆皇帝這般的信任。

  這些話傳到王通的耳中,王通也只能是苦笑以對了,跟書呆子沒什麼道理可以講,只作沒聽見,小心提防些就是了。

  當然,王通也猜測到了很深層次上的原因,田義到了司禮監掌印太監的位置上,可對內廷勢力的掌控卻遠遠不如他前面幾任,局面很複雜。

  馮保有不少舊部還在宮內各衙門當差,但張誠的手下的人都已經抓到了實權,鄒義更是成了司禮監提督太監,總管東廠,這是名副其實的內廷第二號人物,田義身為內廷之首,處處卻有掣肘的人在,想必是不甘心的。

  可他動不了鄒義,且不提鄒義和萬曆皇帝比他近,而且還有個趙金亮做盟友,眼下趙金亮掛著六科郎掌司的名號,權勢卻已經是個太監的權勢,很是了得。

  更關鍵的是,鄒義和趙金亮都和王通有這樣那樣的關係,儘管在大明這麼說有點彆扭,可王通這個外臣的確是鄒義和趙金亮兩個內官的靠山。

  田義想要讓自己的權勢伸張,就必須要打擊鄒義,要打擊鄒義,就必須讓王通失寵,可現在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天在朝會上,田義不過咄咄逼人了點,萬曆皇帝就用眼神警告了他,這還是田義在順勢而為。

  實際上,王通眼下所說的所做的,包括松江開埠這件事,都是給自己的功勞簿上再加厚重的一筆,別人說做的越多,說的越多,就錯的越多,王通這邊顯然是反過來的,田義找不到什麼機會,他無可奈何。

  更尷尬的是,咄咄逼人之後,田義這邊還要求過來,求王通這邊來協助松江開埠的事情……

  *************

  莫說是田義,萬曆皇帝也不想讓王通插手鬆江這邊的事情,可確定松江府的確是開埠首選之後,要進行下一步的工作,這才發現離開王通根本不行。

  偌大一個府,將來幾千幾萬的商戶在那邊,港口裡肯定全是海船,江河上、道路上也都是大批的船隻車馬,要怎麼管理引導,怎麼收稅。

  收稅多了狠了,那就是殺雞取卵,時間不長就會敗落下去,收稅少了,那又是有違朝廷的本意。

  這麼多人這麼多貨物聚集在松江府,該怎麼安置,商舖怎麼規劃,倉庫和貨場應該在何處,掌櫃夥計客商又要住在那裡,突然出現這麼大的地方,他的吃用又要怎麼解決,甚至污物如何搬運清掃問題多多,千頭萬緒。

  本來想要用治理地方的手段,可細想下卻發現,大明管理那些大城市的方法,用在這等開埠之地未必合適,到時候沒有辦法理順還好說,還很容易出亂子。

  既然是萬曆皇帝如此關注的開埠之事,想要應付是不行的,想要不懂裝懂,到時候出了岔子和亂子,問責起來也是要倒霉的。

  思前想後,也顧不上太多,只能是找個有經驗的人問問,這天底下也只有一個人有經驗,也就是定北侯、錦衣衛都指揮使王通了。

  京師裡瞞不住什麼事情,他田義對王通的敵意,京師大部分人都是知道,有的人知道具體的原因,有的人猜都能猜的出來。

  都知道看不順眼,可還要上門求教,這感覺實在是不好,但恩怨是一回事,萬曆皇帝的關注才是最大,既然田義被安排抓總此事,那也只能是厚著臉皮笑顏登門了。

  「人流、物流、財貨彙集,這第一件事就是先要規劃,居民區和商業區要分開,居民區和商業區要留出足夠的空間,預備著今後擴張,也要預備著某些非常時候的救助和疏散下水道要修,明溝和暗溝都要有,要專門有人清掃垃圾,不然的話,又是南方,人多聚集,很容易發生疫病……」

  「……這上面不要擔心花錢,讓住在港口區那邊的人繳納費用就可以,但要嚴控,這點小錢很容易被人借由頭變成斂財的手段,衛生反倒是沒人去搞要多準備郎中,畢竟南來北往的,很容易有什麼病況出現,到時候郎中就能派上用場,藥店和藥商可以免稅給些優惠……」

  「你說叫什麼名字好?上海這名字如何……哦,已經有上海縣了……」

  田義從王通府上離開的時候,神色很是微妙,他實際上有點糊塗,王通年紀不大,但是城府很深,權謀上也是狠辣果決,這次詢問他本來是做好了被刁難的準備,而且還提防心思很重,生怕王通說什麼錯的方式坑害。

  他萬萬沒想到的是,王通知無不言,開始田義還心存提防,但他也是聰穎無比的角色,立刻能聽明白王通所說的都是良方良策,然後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在記憶,生怕漏下了一點,田義博聞強記,這個倒是不難。

  「……人手可以從天津衛各處挑選,王某就不去挑選了,田公公這邊自行辦理就是……」

  王通還打了這樣的包票,如果是王通幫忙選人,還有插手的可能,可這句話說出,姿態無疑做了個十足。

  不過田義也明白,就算王通在挑人上不伸手,天津衛被他經營的鐵桶一塊,自己挑選出來的人手也會有王通的影子。

  但王通這個態度卻未免太熱心了些,田義甚至還想,難道王通真是一心為國,對自己的態度毫無芥蒂,不過,田義立刻是否定了這個判斷。

  *************

  「也說不上為他人做嫁衣裳,咱們家的船隊現在規模已經是坐大,三江系統的資本也是越來越多,有松江府這麼一個新設的地方,對咱們好處多多,何況咱們在徐家那件事之後,在松江府已經有了安排佈置,這次松江府開埠已經是造起了聲勢,各方利益已經摻了進去,已經不可能停下,不過到現在有一件事可以確定了,這次開埠,咱們得益最大。」

  王通對楊思塵這般說道,八月的京師沒有什麼事,錦衣衛在河南抓回了兩名三江商行的掌櫃,他們本來被派往寧夏那邊辦差,卻拿著銀子私自逃走,準備找個地方快活一輩子,不過很快就被錦衣衛抓到。

  三江系統的上層覺得這是老人骨幹,不如讓他們交回銀兩,帶罪辦差,王通的批示很簡單:

  「抄家殺頭!」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7 15:35 編輯

nerv332004 發表於 2011-9-27 16:18
第九百七十一章 整肅

  如果王通這個時候在遼鎮,他會發現關外要比預料中的冷許多,才剛剛九月初,居然就有一場小雪。

  邊牆內外的莊稼都已經收割入庫,青壯們有的修繕房屋田地,有的準備行裝準備離家出去漁獵或者進山採藥,漫長的冬天就要開始,總要找些事情貼補家用。

  赫圖阿拉城不大,在北直隸連個三等縣都比不上,充其量是個大鎮子,可在邊牆外的女真區域已經算是大城了,城外有幾十個村莊環繞,這和大明的情況差不多,畢竟倚靠城寨,安全也就有了保證,還有貿易的便利。

  往年這個時節,赫圖阿拉都會非常的熱鬧,作為建州部的中心,漢人、女真人和高麗人都會來這邊做生意。

  今年卻不同,城內城外倒是能見到幾個高麗人的身影,可外來的漢人卻見不到了,本地的漢人也是小心翼翼的模樣。

  大明要對女真用兵了,每個人都知道這件事,遼鎮參將李平胡和秦得倚輪番出邊牆,最近的一次距離赫圖阿拉不足八十里,城內許多人都是向東逃去,那邊深山老林,總是追不過去的。

  不過誰也沒有想到建州部居然答應了,繳獲了大批的兵甲輜重不說,還有過千俘虜,奴爾哈赤果真了得。

  這一次戰鬥過後,建州部的一些老人家都是擔心無比,大明是個龐然大物,幾千兵對他們來說實在是算不得什麼,這次打敗了,只會有更多的官兵打過來。

  但很少有人會看的這麼遠,大多數人都是覺得建州部已經算是可以讀力扯旗圈地的一個字號了,這時候正是過來燒火添柴的機會。

  莫說是東邊和北邊的女真部落,就連高麗人都派人過來表達了一下善意,雖然算不得什麼,高麗人是牆頭草,誰家強他們就不會得罪。

  看著熱熱火火的,可大家也都感覺到了那種緊張的氣氛,青壯男丁們又被抽調了起來,城內經常有漢人被抓住殺頭,去往遼鎮的大道和小路都設置了關卡和騎兵巡視,讓人提心吊膽的,現在各處的行人基本都是身穿皮襖,頭帶皮帽的女真土著了。

  出赫圖阿拉,過了灶突山,這一路沿著蘇子河走,走一天多些就能走到馬兒墩寨,路上行人不多,有兩名女真漢子走在路上,應該是結伴去打獵或者探親的,他們走的很快,而且走走停停,不住的東張西望。

  「據說一個月前,這奴酋去了北邊,可惜老吳這邊被韃子砍了,要不然還能知道消息更多點。」

  「他們知道老吳的身份……」

  「知道個鳥,還不是貪圖老吳家裡的家產,多少漢人都被這幫畜生這麼殺了,家裡女人都給弄了去,我這邊倒還好,他們都以為我是老林子那邊過來的。」

  「這邊的女真娘們也顧不得了,如今在這裡風險太大,也不知道誰給那奴酋的主意,如今出城都不讓騎馬了,對了,你知道不知道,奴酋在一個月前曾經讓下面的人去採買牛馬,還要什麼白馬黑牛……」

  「這個毛色的不太好找,不對,白馬黑牛豈不是……」

  兩個人剛議論了幾句,卻聽到馬蹄聲在身後響起,都是愕然回頭,卻看到十幾騎正在打馬追上來。

  開始的時候還想故作鎮定,可道路上視野可及的範圍之內就只有他們兩個人,兩人頓時是明白,開始拔腿狂奔,人如何跑得過馬,另一人伸手猛地推了同伴一把,同伴踉蹌著跑進了路邊的樹林,推這一把的時候,後面騎馬的人已經追上,能看到馬上騎士的長刀揮起,一顆腦袋立刻是被砍掉。

  與此同時,也有人翻身下馬,拎著弓箭鑽進了林子,沒有多久,就聽到樹林中一聲慘叫,不多時,那追進去的人拎著頭顱走了出來。

  「要不是跑過來那些人告發,還真不知道他們也是明狗的探子!」

  一人粗聲說道,另外一人哈哈笑著說道:

  「腦袋帶回去,把他們家裡的家業和女人分了,咱們大家快活快活!」

  眾人都是哄笑,打馬揚長而去,留下兩具無頭屍體在這邊。

  遼鎮從前完全是女真地方的太上皇,遼鎮在女真地方也有探子和眼線,不過行事跋扈張揚的人頗為不少,還有的人純粹是借這個身份來做生意行個方便,一到戰時,跑的快的就跑了,跑不快的就是被殺頭抄家。

  這麼大個遼鎮,總是有埋下去的探子,可在擊破遼鎮軍之後,道路交通完全被封鎖,還有遼鎮的降卒來到這邊,這些降卒未必全是漢人,也有女真人,他們在遼鎮呆的久,和漢人打交道也多,多少知道漢人做事生活的習慣,不少人也都是這麼暴露了。

  相對於防範嚴密的女真這邊,大批的女真人或者是以逃難,或者是以投靠的名義,紛紛來到了遼鎮這邊,遼鎮這裡本就有許多女真人居住,各家軍將的家丁親衛中,女真人因為敢打敢沖,悍不畏死,也有一定的數量。

  甚至還有許多遼鎮自己的漢人大戶,他們發財的手段就是和女真人貿易聯繫,一開戰貿易斷絕,但如果能偷偷的做生意那就有暴利了,這些人也一直沒有斷了和女真的聯繫。

  現在的情況是,女真把自己的消息封鎖的很好,而遼鎮那邊的情況在女真這邊好像是一切透明的,絲毫沒有隱瞞。

  遼鎮總兵李成梁和他的兒子還有那些親信的軍將,他們都是在遼鎮紮根多年,土生土長的,對下面的這些情況都是清楚的很,甚至有幾個人現在還在和女真人那邊做生意,用鹽和布匹從女真人那邊換來山貨和特產,因為現在邊牆外的特產價格高昂,有暴利可圖。

  他們之所以不擔心,是因為對遼鎮的力量有絕對的自信,遼鎮現在全力動員,整軍備戰,開打之後,只管泰山壓頂一般推過去,女真那會有什麼抵抗,所有的抵抗都會灰飛煙滅,現在這點消息情報上的封鎖算不得什麼,大軍交戰,什麼花樣也玩不出的。

  **************

  「信香教的人家,無論老弱,一概重判,給他們兩個選擇,要不就去歸化城,要不就去滿套兒那邊的農莊。」

  錦衣衛衙門中的王通值房,王通看著案卷沉聲說道,去往歸化去滿套兒,這兩個選擇實際上等同於流放,對在關內的人來講,乍一去苦寒之地想要適應是很難的。

  經歷司千戶侯真恭敬的站在一旁,聽到王通的話抬起頭,小心翼翼的說道:

  「安遠伯家也有人被牽扯其中,他們今日託人來求情,說能不能用銀錢贖罪。」

  「是安遠伯郭家的嫡系?」

  王通眉頭皺了起來,侯真更是小心說道:

  「是安遠伯的一個侄子,他婆娘信了香教,他也跟著信了!」

  「就說是本官說的,他侄子去了北邊,吃些苦但不會傷了身體性命,他的家人也不會有什麼損害,其他的,不能通融。」

  侯真想要再張口,想了想卻不敢說話,看到他的神情,王通冷聲說道:

  「三陽教那禍亂還不到五年,難道你就忘了教訓,這等邪教,開始的時候都是裝作無害,等釀成大禍之後,你幾條命都不夠填的,他家給你多少銀子都退回去,那幾家鋪子的乾股還不夠你花銷?」

  被王通說了幾句,侯真差點跪在地上,臉色煞白說道:

  「下官明白,下官明白!」

  王通擺擺手,開口說道:

  「下去吧,讓三江商行的人過來。」

  侯真小心翼翼的退出去之後,一直在邊上記錄的楊思塵抬起頭看向王通,王通沉聲說道:

  「這些在錦衣衛衙門裡辦差的老人,都覺得可以欺上瞞下,有些事我可以睜一眼閉一眼,這件事不行,你去盯著,事關香教的,抓一個嚴辦一個,錦衣衛內部誰想要做手腳,罪加三等,從嚴處置。」

  楊思塵連忙從座位上起身應了,說話間,外面卻有兩名掌櫃模樣的人匆忙走入,三江系統名義的東家是張純德和古自賓兩人,也有十幾個掌櫃是從一開始就跟著王通的,原本是做眼線或者家丁,因為聰明伶俐被安排到三江系統,這幾年也慢慢熬了上來,在王通面前能說得上話,算是有面子的。

  王通臉色本就不好,這兩人進來更是變得面若寒霜,兩個掌櫃進屋之後就是跪下磕頭,還沒等說話,王通先打斷了他們:

  「你們為那兩個人求情的?不必求了,他們肯定要掉腦袋的,這次罪不及家人已經是本侯開恩。」

  到底是跟著王通許久,這兩人也是敢說話的,其中一人磕了個頭說道:

  「那兩個人豬油蒙了心做了糊塗事,貪墨老爺的銀子,小的願意自己掏腰包補上這個虧空,還請侯爺看在他二人做了多年的情份上開恩。」

  王通搖搖頭,聲音變得有些沉重:

  「你們不缺這銀子,我也不缺,生意越做越大,鋪面越來越多,經手的銀子多,有些人的心思也就活動了,一定要殺,還要派人拿著首級各個店舖走一圈,讓大家心裡有個警惕!!」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7 15:30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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