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末邊軍一小兵 作者:老白牛(已完成)

 
bigsing 2010-8-6 13:16:4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99 4072724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1-15 12:05
第五卷 皇明有將曰王鬥 第244章 防線

  在盧象升身旁,楊國柱,虎大威,張岩,王鬥等人聚成一堆,王鬥手中拿著一張簡易的鉅鹿周邊地形圖。

  「哨探所聞,鉅鹿之北面,南宮,新河。東面,廣宗,威縣。南面,平鄉,曲周。乃至西面隆平,柏鄉等地都出現大股奴賊。他們意圖很明顯,便是針對我們宣大部而來。」

  「鉅鹿周邊一馬平川,無險可守,敵情洶湧,督臣,楊軍門,虎軍門,張參將,我等要早做計議。」

  盧象升心頭一緊,很快鎮定下來,冷笑道:「十月時,本督統率五萬精銳,欲與奴賊主力決戰而不得,如今他們找上門來了。原來這些日奴賊望風而逃是個詭計,也罷,就在這鉅鹿之地,與他們決一勝負。」

  楊國柱久經軍伍,這些時日宣大軍隊又連戰連捷,雖四面都有清兵,他神情並不緊張,只是沉吟道:「虜賊行軍,疾如驟風急雨,料想這一、二日之內,他們便會合圍上來,我等要選個好地勢,以逸待勞,以免臨敵措手不及。」

  虎大威道:「西邊數里便是蒿水河,河水寬闊,足夠全軍飲水。我等可在河邊紮營立寨,豎立堅城。軍中糧草眾多,火器充足,我大軍背水而戰,盡磨虜之銳氣後,高監軍援軍也會到來,如此前後夾擊,我軍勝算極大。」

  盧象升等人緩緩點頭,虎大威之言,也說到王鬥的心裡去,不愧是久經戰陣的老軍伍,一眼便想出最穩妥的方法。

  盧象升下令往西北急行軍,各營士卒雖隱隱聽聞四面有韃子大軍圍上來,不過這些時日宣大軍隊打出銳氣,自信心空前高漲。眾人雖驚不恐,只是有序地往西北而去。

  ……

  很快,一萬將士便到達蒿水河邊,果然河水寬闊,波濤洶湧。雖沿著河的兩岸,都結有厚厚的冰層。不過河水中心,只有不斷翻滾的冰凌,人馬車輛都無法通行。

  一條沙土官道一直通往河的對面去,從官道飛跨河的對岸,架著一座雄壯的石橋,便是當地人稱為蒿水橋的橋樑。舉目望去,兩岸都是一望無際的黃土曠野,除了一些樹木或是極目所見殘破的村莊外,什麼都沒有。

  「便在此紮營。」

  盧象升雙目深沉,在他的傳令下,宣大各營將士,紛紛從各自的輜重車輛下取出營帳,絡繹不絕地紮起營來。很快,連綿的營地便慢慢出現在眾人的眼前。

  在盧象升的中軍大帳內,王鬥與宣大各將聚在一起商議軍務,各人各抒己見,關於營寨如何防守,紛紛發表自己的看法。

  王鬥連戰連捷,又有運糧之恩,在此時的宣大各將中,有著崇高的威望。雖然他只是一個小小的游擊將軍,但所有人的,包括盧象升,楊國柱等人在內,都非常重視王鬥的意見。

  「督臣,諸位軍門,諸位將軍,末將以為,我們營寨四周,盡可設立拒馬、木欄、土牆等物,不過沒必要營地四周都挖上壕溝,把我們自己困在裡面。」

  王鬥認為,大軍作戰,不能光死守不出擊,可守可攻,方能最大打擊敵方士氣與銳氣。

  「末將以為,我軍火炮的所有前方,大可不修土牆,只在火炮前方十數步挖一道丈餘深壕溝便可,讓奴賊衝擊的兵力,直接籠罩在我們的炮火之下。每一門火炮的兩側數十步,可修一座土牆,大半人高,安排密集的火銃兵,可射殺前方奴賊,也可掩護炮手作戰。」

  對這些火銃兵的防線,王鬥也有妙法,不是在營寨前方挖出一道深深壕溝圍住自己,而是在前方六十步,剛好在自己火銃有效打擊範圍之內,敵方弓箭殺傷力之外,連挖幾道深深的壕溝。

  挖出的泥土,就在壕溝前砌成小牆,牆不高,半人或是小半人高。清兵騎兵或是步兵遇到這些壕溝矮牆,可以阻礙他們前進的步伐,又讓他們無法藏身掩護。

  當然,每段壕溝之間,都會留出一道道十幾步,二十幾步的空位,方便清兵們的衝鋒,也直接造成他們的衝鋒兵力擁擠,己方也可利用有限的兵力,給敵人造成最大的火力殺傷。

  這之間的土牆空段,木柵戰車什麼都不設,只各設立佛狼機火炮,虎蹲炮一門,兩旁又有密密麻麻的火銃兵掩護。戰時策略,佛狼機火炮先開炮,接著是虎蹲炮,如果這一波敵軍還不崩潰,再用火銃。

  這之間只架兩門炮,移動方便,營內的軍士出擊也方便,可以讓他們從壕溝間的空位不斷進行反衝鋒。

  「待奴每一波攻勢氣餒後,我宣大騎卒或是步卒,便從這些空隙出擊,挫奴之氣焰。」

  「如此可守可攻,督臣,諸位將軍,我們軍中糧草充足,子藥眾多,士氣高漲。利用我們軍中火器的優勢,就在蒿水河邊,將奴賊數萬大軍的血,全部流光!」

  說到這裡,王鬥一掌重重拍在案上。

  這聲巨響,將盧象升,楊國柱,虎大威等人嚇了一跳,他們從王鬥的構想中回醒過來,各人暗暗呼了口氣,心中都湧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好狠,好辣!任誰遇到王鬥這樣的對手,都會深深心寒,幸好他是大明將官!」

  盧象升欣慰地看了王鬥一眼,王鬥的謀劃可說盡善盡美,將己方的長處發揮到最高點。王鬥己經說明通州之戰的經過,各人都深深相信,有王鬥部火炮與火銃的協助,營寨的防守,可說萬無一失。

  不過隨後王鬥又說了一句:「當然,孤立無援乃軍中大忌,幸好高監軍他們己領數萬大軍南下,我們可向他求援,等敵之銳氣盡挫後,高監軍的數萬關寧大軍,可給敵之雷霆一擊,或許,此次入寇的奴賊,可一鼓而平。」

  歷史上在鉅鹿圍住盧象升的清兵有三萬人,不知這次會來多少,王鬥有寡不敵眾的憂慮。他在保安州雖有五千新軍,不過那些新兵蛋子從沒打過硬仗,連匪都沒有剿過,他們大部前來,只是添亂罷了。加上從保安州到鉅鹿有千里之遠,路途莫測,糧草供給也非常困難,所以從保安州發援兵的念頭被王鬥生生打散,只能指望高起潛了。

  歷史上高起潛見死不救,不過這次與歷史不同,有宣大軍隊一萬人堅守,並不需要高起潛等人打什麼硬仗,只需他們在清兵精疲力竭的時候發起一擊,或許就可以全滅崇禎十一年這次入關的所有清兵。

  這種天大的功勞,這麼巨大的誘惑,他應該會來吧。

  ……

  盧象升也是皺眉沉吟,情報傳來,高起潛己經領軍到了任縣,離鉅鹿與雞澤都不遠。想起自己與高起潛過往的經歷,高起潛會不會來,盧象升心裡也沒什麼把握。

  不過國戰當頭,又有一鼓而平奴賊的良機,高監軍應該會拋棄二人之間的狹隙,率領關寧援軍前來。想到這裡,盧象升寫了一封親筆書信,派了幾個護衛,騎坐快馬,讓軍中贊畫楊廷麟親自前往任縣。

  王鬥的謀劃可說沒有任何問題,盧象升帳中的參謀贊畫們,己經將各將商定的防線圖形畫了出來。

  仍是王鬥守營寨正面,宣府鎮總兵楊國柱守左翼,山西鎮總兵官虎大威守右翼,王鬥麾下的佛狼機火炮,援助兩翼一部分。盧象升為中軍,麾下近千人,加上宣府參將張岩兩千人,充任各營援軍預備隊,又兼守蒿水橋。不過各人都認為,清兵應該會玩圍三闕一的老把戲,蒿水橋這一帶,不足為慮。

  商議完畢,眾人出了盧象升的中軍大帳,這時王鬥營中的夜不收百總溫達興卻是匆匆而來,他雙目紅腫,神情極為悲通。在王鬥印象中,這個硬漢向以凶神惡煞,或以暴虐的目面示人,從來沒見過他這樣子。

  王鬥心中湧起不妙的感覺,沉聲道:「溫百總,是什麼事?」

  溫達興單膝下跪,向王鬥遞上一封情報:「夜不收隊官李有德,傳回了重要情報。」

  隨後他低聲道:「李隊官途中遭到大股奴賊哨探攻擊,李隊官掩護隊中軍士回營,他自己卻是力戰而死,為國捐軀了。」

  王鬥呆了一呆,問道:「他的遺體……」

  溫達興聲音低沉:「回來的夜不收兄弟稱,李隊官被敵圍困,引爆了隨身攜帶的手雷,與敵同歸於盡。他的遺體,卻是收不回來……」

  王鬥無力地閉上眼睛,這是自己軍中戰死的第一個隊官級將士,還是軍中最精銳的夜不收隊官,損失可謂極大。王鬥周邊的楊國柱,他的中軍親將郭英賢等人都是安慰地拍了拍王鬥的肩膀。

  盧象升此時也出了帳外,王鬥與溫達興的問答,他都聽到耳中,他長長地嘆息:「勇士征戰沙場,馬革裹尸,這些大好的兒郎,本督戰後定要向朝廷上書,為他們請恤嘉獎。」

  王鬥定了定神,對溫達興溫言道:「你辛苦了,下去歇息吧。」

  溫達興拱了拱手,無聲地退下。

  走了幾步後,他的眼淚不可克制地滾滾而下。

  王鬥看了看手中的情報,將情報轉於了盧象升手中,盧象升看後哼道:「鉅鹿北面,有奴正白旗大部逼來。東面,有奴正紅旗大部逼來。南面,有奴鑲藍旗大部,又有餘者奴旗,八旗蒙古諸旗。看來他們志在必得,要將我們宣大軍士一網打盡。」

  他喝道:「傳本督將令,各營將士,加緊修築營防!」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4 17:42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1-15 12:06
第245章 合圍

  盧象升軍令傳下後,眾軍一起動手,就地挖壕修牆。

  首先的,繞著營地外圍一百幾十步,先挖壕溝,壕溝挖起的土,就地砌成土牆。如王鬥所說的,主牆大半人高,可以掩護火銃手,弓箭手射擊便可。密密麻麻的軍士們還去河裡挑水,澆在土牆上,使之成為極為堅硬的冰牆。

  寒風刺骨,很多軍士的手都是凍得青腫,嘴唇臉蛋,也是高高腫起,鎬子用力揮在凍得堅硬的土地上,只能擊出一道淺淺的坑洞。幸好紮營之地靠近河邊,象如此堅硬的地面還是較少,挖壕修牆較為順利。

  雖然天氣惡劣,眾軍士還是干得熱火朝天,或許是因為大敵將要來臨,又或許是盧象升等高級將領親自激勵。盧象升不顧楊國柱,王鬥等人的勸阻,親自舞動鎬子刨土,就算一雙手被凍裂了,凍得青紫了,還是奮力不休。

  他麻衣孝服的極為顯眼,對軍心士氣的激勵驚人的大。在他的帶動下,王鬥,楊國柱,虎大威,張岩等人同樣找來了鋤頭,隨在盧象升身旁奮力挖坑。有將官們的帶領,全軍士氣高昂,在上萬將士的努力下,只到了下午,相關的壕溝土牆設施便成。

  有如平地起了一座巨城,如眾將原先所規劃,一條己是結冰的半人高土牆圍繞營地三面。

  土牆之間,留出許多空位,或放置火炮,或供營內軍士出擊。土牆的前方,同樣挖了諸多不連貫的壕溝,挖出的泥土,同樣砌成半人高或是小半人高的小牆,用水澆上,使之堅硬無比。

  王鬥防守的正面土牆最長,考慮到戰事可能不是一日兩日,需要持久耐性,他只暫時佈置了韓仲一個千總防守,餘者各人作為預備隊。

  現在王鬥軍隊中,一個千總兵額一千二百二十五人,不過內中有一個七十人的千總炮隊,一個一百三十六人的千總輜重隊。部中還有夜不收十一人,部中各官及護衛、旗手、鼓手、醫士、匠工等數十人。

  營部又有自己直領的夜不收兩隊,營部輜重隊三百人,營部炮隊一百五十餘人,營部各官護衛等近二百人。還有騎兵隊四百人,相關騎兵輔兵二百人。現在更多了高尋領來的一總兵力三百多人。

  不論是千總部下,還是營部輜重隊,那些輜兵們,同樣配製火銃可以作戰,每個騎兵及相關的輔兵們,同樣配製火銃。還有營內餘者各人,那些人雖可作戰,不過不到最後關頭,王鬥當然不會讓他們上。

  王鬥防守的土牆雖長,但由於前方壕溝有諸多障礙物,清兵可供衝擊通過的地方不多,王鬥認為光憑韓仲部下幾百火銃兵,幾百長槍兵,己經足以應付。就算清兵的攻勢增強,自己慢慢添加援兵便可。

  在王鬥的正面,佈置了趙瑄的營部炮隊,共十五門佛狼機中型火炮,二十五門小型佛狼機銅炮,三十門虎蹲炮,火力空前。餘者的兩個千總炮隊,各佛狼機中型火炮五門,小型佛狼機銅炮十門,虎蹲炮十五門。全部支持到楊國柱與虎大威的兩翼中去。他們的騎兵營只各攜帶了三十門的虎蹲炮,火力方面,有所薄弱。

  盧象升的督標營五門紅夷大砲,暫時也佈置在王鬥的正面。其實這些火炮,都是可以快速移動,哪一面需要火力支持,就可以快速推到哪一面去。現在宣大各營同心協力,倒也不分彼此。

  ……

  除了營地外圍一百幾十步外,圍繞眾軍帳篷外二十步,同樣砌了一道結冰的半人高土牆。土牆間同樣留了諸多空處,放置火炮等物,只是沒有再挖壕溝,作為宣大軍的第二道內圍防線。

  在盧象升的中軍營帳周邊,則是在要緊處擺上王鬥帶來的三百八十輛戰車,每輛戰車右邊的轅條上,也插上了防護的挨牌。作為最後的防線。在這裡面的帳篷內,生了眾多的爐火,還有準備大量的熱水等物,作為傷員的救護之地。很多重要的物質,也儲存在這裡。

  如此安排,可說是井井有條,防線呈立體化,這都是出自王鬥的構想,讓盧象升等人歎為觀止。而王鬥軍中隨行的醫士最多,他們在王天學的帶領下,個個精神抖擻,以最大的熱情,投入到傷亡的救護準備工作去。

  經過全軍努力,蒿水橋邊防禦體系宣告完成,盧象升,王鬥等人巡視後,都極為滿意。

  王鬥更有信心,如果仍按歷史上清兵來了三萬人。他們硬攻的話,宣大軍中糧草火藥足以支撐一個月。如果他們強硬攻打一個月,幾萬清兵的血,將在蒿水河邊流光。

  如此,就算不要高起潛的雷霆一擊,入關的清兵精銳盡失,八旗也算毀了,未來的歷史也將改變。

  王鬥也仔細看了楊國柱與虎大威的防務,他們的騎兵營,除了一千輔兵多著冷兵器外,餘者騎兵火器隊與殺手隊各一半,火器隊中使用三眼銃較多,他們鳥銃的質量不知道怎麼樣。看他們軍士信心百倍的樣子,而且有自己千總炮隊的支持,中軍部還有大量的援兵,應該可以守住兩翼。

  就算他們火力不足,王鬥也可以考慮調自己一部分火銃兵過去支援。

  第二道內圍防線正面上,那輛高高的望桿車己是豎立,一個旗手站在刁鬥上眺望,周邊十幾里內的敵情都可看在眼中。在望桿車不遠,王鬥原本的指揮戰車元戎車也是立在不遠,幾米高的檯面,車的四周還有護欄挨牌,用來指揮作戰再好不過。

  此車暫時歸盧象升使用,這裡離前方土牆一百幾十步遠,什麼清兵的利箭也不可能射到。更不要說前方作戰又在幾十步外,離得更遠了。除非,他們有火炮。不過火炮在幾百步外射擊,那麼遠的距離,想打中一座戰車,也是非常渺茫的事。

  由於元戎車歸盧象升使用,王鬥只好在自己防線後面粗粗砌一個幾米高的土堆高台,用來指揮前線的作戰。

  一切準備就緒,就等著清兵來臨了。

  不過不論是望桿車上的旗手,還是四處散開的夜不收們,暫時都沒接到有清兵大部來臨的消息。

  勞累了一個下午,眾人也是疲倦,盧象升下令全軍生火造飯,很快防線營帳各處炊煙裊裊,歡聲笑語不斷響起。軍中糧草充足,還有大量的馬肉乾肉等,臨戰關頭,自然是讓大夥放開肚皮吃。

  大冷的天氣,又是勞累過後,吃著熱呼呼的米飯肉塊肉湯,眾軍都是精神起來,喧嘩聲一陣陣的響起。

  在王鬥的中軍大帳內,他同樣招呼各軍官們聚餐,幾張矮幾拼成一張大桌,桌上爐火中燒著幾鍋沸滾的馬肉。那馬肉切得很薄,加點老薑加點鹽,熱呼呼的燙著嘴吃,非常美味。

  十幾個千總,把總,還有百總溫達興,王鬥親將謝一科等人圍成一圈。各軍官都是吃得大呼小叫,你爭我奪的。眾人的頭盔都是取下,隆冬時節,很多人竟吃得滿頭滿臉的汗。

  陣陣狂笑不斷從帳內響起,此時卻是韓仲與楊通鬥嘴,韓仲大笑道:「老楊這傢伙,有眼不識泰山,當年在火路墩時,老鐘頭要讓將軍去耕田。將軍是什麼人物?當然不肯了!老楊不知趣,還要在旁多嘴。這不,生生被將軍打落了門牙,要不是楊大嫂子勸阻哀求,恐怕今日老楊就坐不到這裡了。」

  他得意地道:「哪像我老韓,當日就是機靈,早看出將軍不是非凡人物,立生報效之心,所以現在成了千總。老楊啊,這察氣觀色方面,你可要向我老韓多多學習。」

  在王鬥的宴席中,向來沒有什麼等級尊卑之分,楊通與韓仲當年也是一個火路墩的兄弟。

  聽韓仲這樣說,楊通不甘示弱,得意地笑道:「將軍這一拳打得親切,我是疼在嘴裡,暖在心裡……這就叫不打不相識,英雄惜英雄,在座諸位,也不是誰都能讓將軍打落門牙的,不是?」

  楊通裂了裂嘴,果然兩顆門牙不見,還兀自得意洋洋。

  看他樣子,眾人又是一陣狂笑。

  楊通與韓仲這種鬥嘴常有,二人也很樂意在眾人面前透落當年自己與王鬥在火路墩之事,顯示自己的與眾不同。說實在,韓朝,韓仲,楊通,齊天良,高史銀等人當年與王鬥在火路墩關係,常常讓軍中各將官嫉妒。

  因著這關係,各人只要不犯什麼大的錯誤,在王鬥身旁地位便穩如泰山,這是餘者各人所沒有的優勢。

  看著這二人,王鬥微笑地搖了搖頭,這兩個活寶。不過說實在,王鬥也很珍惜當年自己與韓仲等人的舊識關係,這種患難與共的記憶真的很珍貴。

  眾人中,高尋坐在桌旁右首最末,他不時陪著眾人大笑,韓仲,楊通往日與王鬥的關係,也讓他極為羨慕。這是游擊將軍最核心的圈子,或許自己要極力努力,才可以融合這個圈子去。

  ……

  就在帳中等人歡暢大叫時,忽聽外面傳來了手銃的示警鳴響,立時眾人都是靜了下來,從對方的眼神中,各人都看到一個信號:「韃子兵來了。」

  王鬥等人出了大帳,來到外圍防線空地中。隨著手銃的示警鳴響不斷,宣大各營將士都是驚動,陸續有將官軍士出帳而來。盧象升,楊國柱等人也是驚動,都是出帳前來。

  一批批的明軍夜不收狂奔回來,接著望桿刁鬥上的旗手也是傳來旗號,營地的四面八方,都有發現大股的清軍騎兵。

  接著大地隱隱顫動,最後更是劇烈抖動起來,似乎同一時間的,四面的天邊盡頭,都探出了如洋一般的旗號。數不盡的清軍騎士狂奔而來,黑壓壓無邊無沿,他們放馬狂跑,鐵蹄的聲音震得各人內心隱隱顫動。

  看那飄舞的旗海,無邊無際的戰馬,王鬥長吸了一口氣。看這架式,來臨鉅鹿的清兵,比歷史上只多不少,他們來了多少人?不會入關的清兵全部集到這吧?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4 17:42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1-15 12:06
第246章 滿江紅

  大地似乎一直在抖動,望眼周邊如海一般圍上來的清兵浪潮,宣大將士都是臉有驚容:「這韃子兵,也來得太多了吧?」

  盧象升,王鬥等人也是神情凝重,奴賊勢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不過既來之,則安之!好在大軍己經作好萬全準備,奴賊上來,眾人安心作戰便是。

  蹄聲不知響了多久,慢慢才弱下來,那騰起的大股煙塵也飛散開去,露出周邊密密層層各色旗號,還有身著各樣盔甲的清兵騎士。他們聚在數里外,密密麻麻,不知將宣大營地圍了多少重。

  在營地正前方幾里外,這裡豎立著多桿巨大織金龍纛,其中一桿龍纛下面,清國正白旗固山額真,睿親王,奉命大將軍多爾袞正騎在一匹神駿的戰馬上對宣大營地眺望。

  他在身旁身後,圍滿了八旗滿洲,八旗蒙古各旗的旗主,還有各旗中的貝勒王爺。眾人依自己旗色,身上盔甲也有所不同,或全白,或鑲白,或全紅,或鑲紅,但無一不是甲冑精良,胯下馬匹也是神駿無比。

  多爾袞眺望良久,若有所思地道:「他們紮營防範好快,該部明軍果然是只勁敵!」

  在他身旁不遠,八旗蒙古正白旗旗主伊拜叫道:「奉命大將軍,要不要讓各旗勇士先發起一波攻擊,挫其銳氣?」

  多爾袞搖頭道:「不可輕敵,待我六萬大軍聚齊,糧草,輜重,火炮,戰車,還有擄來的明國百姓到達後,再源源不斷的攻打,不給其喘息機會。現在傳本大將軍之令,各旗勇士就地安營紮寨,營地務必牢固,做好萬全防備!」

  在多爾袞的傳令下,宣大營地四周的清兵就地挖掘立寨,慢慢的,連綿的營地出現在宣大軍士的眼前,似乎從任何一個方向看去,都是一眼看不到邊際的清軍帳篷,各色各樣的旗海飄揚。

  望桿車上的旗手不斷傳來旗號,清軍營帳,以東面十里外的漳水河邊為多,還有緊靠宣大營地蒿水河的上流與下流也有不少,只有西面蒿水河對岸那邊的營地似乎會少一些。

  宣大軍士靜靜地注視著清兵紮營,看他們人叫馬嘶的,大隊大隊的輔兵跟役迎著寒風,出外挑水造飯,一片異族的口音喧騰。慢慢夜幕降臨,清軍營地中,星星點點的燈火亮起,最後匯成一片通明的燈海。加上宣大營地中也是燈火通明,從空中望下去,便如鉅鹿周邊出現幾個巨大的不夜城一般。

  當夜盧象升又招集各將議事,盧象升極力打氣。議事完後,盧象升又叫住王鬥,讓王鬥陪他到處走走。盧象升身旁跟著親將陳安,王鬥身旁也只跟了謝一科等幾個親衛,一行人默聲不響,只是在營地周邊到處巡視。

  整個宣大營盤己是戒備森嚴,各營巡視的兵丁不斷,口令喝叫聲不斷響起。除此之外,各帳周邊安靜無人,只有帳前星星點點的燈籠火把發出暗淡的光。

  宣大營地的外圍防線中,這裡各營也安排了大批的守夜人員,安插在地面的一排排木桿上,掛著層層的燈籠,在寒風中不時抖動,也照亮周邊的地界。為了防止清兵偷營,除了這些守夜人員與燈籠火把外。圍著宣大營地的三面地面上,還撒滿了密密層層的鐵蒺藜,各要緊地帶,也布上了拒馬。

  這個時代想要偷營其實很不容易,夜盲症多不說,冷兵器時代的旌鼓旗號更失去了作用。小股人偷襲還好,大股軍隊偷襲,純屬添亂。所以清兵想偷宣大軍隊的營地極難,與之相同的,宣大軍想要偷襲清軍營地,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王鬥與盧象升來到營地外圍防線,看著對面清軍營地密集的燈海,王鬥心神有點恍惚,似乎有點回到後世,面對城市燈海的感覺。

  一行人在營地外圍轉了一圈,最後來到蒿水河邊,對面同樣是清軍營地隱約的燈海,連著天上的繁星,似乎分不清哪個是天,哪個是地。

  隆冬的寒夜冰冷徹骨,這河邊風更是大。王鬥身上披著盔甲,直有冷到骨子裡去的感覺。有時一股寒風吹來,王鬥不由自主全身哆嗦,更不時聽到周邊各人牙齒上下相碰的聲音。

  大明的北方,真冷,王鬥的靈魂是個南方人,雖這副身體壯健,幾年下來,他還是不怎麼適合北方隆冬的酷寒。

  在這河邊黑夜中,盧象升,王鬥等人看到一處燒著一堆火,幾個人圍著火堆蹦蹦跳跳,其中一人還不時拋撒紙錢,口中唸唸有詞:「歸來吧,歸來吧……」

  盧象升親將陳安大步過去,很快他回來稟報導:「督臣,是家丁營的陳瑛、余貓兒等人為保安州死去的李有德兄弟作法超度,白日時曾有報經督臣許可。」

  盧象升點了點頭,眾人靜靜地看著督標營的陳瑛,余貓兒等人蹦蹦跳跳,不可笑,卻是肅穆無比,王鬥的眼圈忽然有些濕潤。

  不知過了多久,陳瑛等人散去,盧象升披著大氅,只是望著河對面的清營燈海一動不動,良久,他忽然問道:「國勤,本督召你入衛,你後不後悔?」

  他雖為王鬥親自取了表字,卻很少這樣親熱稱呼他,似乎在人前待他更為嚴厲。突然聽盧象升這種親熱的口氣,王鬥怔了一怔,隨後微笑道:「有什麼後悔的,跟隨督臣殺賊,便是死,也死得其所!」

  盧象升輕嘆道:「你本可不來的,你在京師東郊,通州之地早有了軍功,前景光明。跟隨在陳督麾下,也不會如眼前這樣陷於重圍,前途莫測!」

  王鬥朗笑道:「督臣對末將有知遇之恩,援引之情,末將雖個武人,也知道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的道理。陷於重圍便陷於重圍吧,正好殺賊殺個痛快!」

  盧象升喃喃說了句什麼,嘆道:「你雖是武人,卻比大多文人更懂忠義的道理。吾輩飽讀聖賢書,不如你的多了。」

  隨後他又說道:「待此戰奴賊退後,本督便要再向皇上上疏,懇請回家丁憂。家嚴去世,為人子女不能伴在身旁守孝,實為大不孝。」

  王鬥安慰道:「自古忠孝難兩全,督臣不用太自責了。」

  盧象升默默點頭,隨後裹緊身上的大氅:「北地還是太冷了,真懷念江南的景緻。」

  他轉頭對王鬥笑了笑:「日後本督回到常州,若國勤你到宜興來,本督定當倒屣相迎。」

  王鬥笑道:「如此說定了,有機會末將一定上門蹭飯。」

  周邊各人都是笑起來,盧象升也忍俊不禁地搖了搖頭。

  ……

  當晚,王鬥睡到三更時,忽然聽到周邊傳來隱隱的篳篥聲,那是清營中傳來的,就如四面楚歌一樣,或許是清兵用來瓦解宣大軍的鬥志。篳篥聲幽然神秘,若隱若現地迴蕩在夜空之中。

  王鬥聽了一會,乾脆坐了起來,他心潮澎湃,明日戰事定是艱難無比,自己苦心孤詣,能改變鉅鹿的命運嗎?

  往事一幕幕出現在眼前,從舜鄉堡火路墩一直掙扎到現在,自己已經不能回頭了,王鬥嘆道:「明日,便決一死戰吧!」

  他靜靜想著,不知想了多久,王鬥又沉沉睡去。

  ……

  崇禎十一年十二月初九日。

  一大早,清營的號角就響個不停,從早到晚,似乎都有大股大股的清軍來到,彙集到昨日來臨的大軍中去。他們在周邊密密紮營,繞著宣大營地附近,圍個裡三重,外三重。

  當日還是沒有戰事,不過很明顯的,清兵己經打定一鼓全滅宣大部的主意。情報己經很明顯,宣大營盤的東面,北面,南方,都有大股的清兵聚集,只有河的西面會少一些。

  這也不是多爾袞他們疏忽,而是用心更為險惡,利用圍三闕一的戰術,看似給宣大軍隊留一條向西的逃路,讓全軍起求生之心,從而削弱死拼之志。盧象升,王鬥等人可以肯定,西面方向肯定有大股伏兵。就算沒有伏兵,只要宣大軍一退逃,全軍毫無鬥志,清兵三路合圍尾追,宣大部能逃生的,肯定十不存一。

  這日的一天裡,王鬥與盧象升等人都向清營眺望,估算不斷到達的清軍人馬。王鬥估計此次圍困的清軍,至少比歷史上多了一倍,王鬥冷笑:「要不輕視無比,要不重視過頭,多爾袞等人,有病!」

  十二月初十日。

  這日陽光明媚,天氣不錯,不過風顯然比昨日更大了一些,寒風不時呼嘯而來,將旌旗衣衫吹得獵獵作響。

  約巳時初刻,清營的號角聲又起,就見各營密密麻麻的人馬出來,最後合成密不通風的一片,在遠方的地平線上,從三面方向,黑壓壓的向宣大營地湧來。

  清兵終於要開戰了,所有的人,都是呼了口氣,盧象升來到外圍防線中間,對著營地數面,對所有將士拜了數拜,大聲激勵。他朗聲道:「吾與將士,共受朝廷恩,患不得死,勿患不得生!」

  所有人都是歡叫,王鬥喝道:「兄弟們,將那些矮矬韃子殺個片甲不留!」

  眾人都是大笑,盧象升也一樣笑了起來。

  密密槍林豎起,保安州軍中,不知誰率先唱起舜鄉軍軍歌《滿江紅》:「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王鬥慷慨激昂的接口:「……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

  盧象升同樣大聲接口:「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

  唱的人越來越多,慢慢軍歌匯成雄壯的一片。從盧象升到王鬥,到楊國柱,到郭英賢,到虎大威,到張岩,所有的將士,都在大聲歌唱。這一刻,眾人沒有畏懼,不再害怕。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4 17:42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1-15 19:42
第247章 血海(上)

  明軍雄壯的歌聲遠遠傳揚,那些三面逼來的清兵聽到,很多人都是神情凝重,該部明軍與眾不同,大夥真得小心。

  在正面逼來的清軍旗海中,清國奉命大將軍多爾袞與揚武大將軍岳托的織金龍纛在寒風中不住翻騰。跟在二人旗號後面的,除了他們眾多家奴護衛外,又跟著二旗巴牙喇纛章京的龍纛。龍纛後面,一色都是銀光鐵甲,胯乘駿馬的巴牙喇兵。巴牙喇兵的後面,才是二旗密密麻麻的阿禮哈超哈營戰士。

  「那些尼堪在唱什麼?」

  八旗滿洲正紅旗巴牙喇營牛錄章京譚拜聽到前方甲喇章京布顏圖的嘀咕聲,他冷笑了一聲,布顏圖滿洲大字都不識一個,更不要說聽得懂漢文了。他能得到巴牙喇甲喇章京的位子,所仗不過一身蠻力罷了。

  譚拜自小修習漢語,對面的明軍唱什麼,他當然知道。看身旁巴牙喇兵很多人臉上仍露出驕橫的神情,他卻對將要來臨的戰事謹慎非常。對面那股明軍,是自己作戰生涯中最大的勁敵,萬萬不可小視,譚拜暗暗提醒自己。

  他永遠忘不了幾日前他率營中巴牙喇兵追逐那明軍夜不收的情形,逼入絕境後,他從容下馬。轉過身來時,手上一顆巨大的手雷正在點燃,手雷爆炸的瞬間,那明軍臉上那種平靜的表情永遠鐫刻在他的心中。

  當時撲上去的幾個巴牙喇兵當場被炸死炸傷,橫飛的血肉,落在譚拜的臉上,身上,現在想起來,他還是心有餘悸。

  譚拜此人,在歷史上並不是個普通的角色,滿洲塔喇氏,正白旗人,清天聰五年隨從圍困大凌河,祖大壽遣百餘騎突圍而出。譚拜與當時的牛錄章京布顏圖追斬三十餘人,獲馬二十四匹。清天聰八年,授世職牛錄章京。

  此後幾年中,譚拜立功甚多,今年這場清兵入寇中,譚拜隨從岳托麾下,入牆子嶺,攻豐潤,還攻破明太監馮永盛諸軍。此後幾年內,譚拜率巴牙喇兵屢次立功,先後擊敗明總督趙光蚱、范志完,總兵吳三桂、白廣恩諸軍,以功進三等甲喇章京。順治三年,譚拜擢兵部尚書,從肅親王豪格西討張獻忠,屢破張獻忠兵,順治四年,又調吏部尚書,殲張獻忠。

  雖然譚拜現在是八旗滿洲正紅旗巴牙喇營中最慎重,最清醒的一個,不過與大部分滿洲人一樣,他外相併不好,身材不高,不過頗為粗壯,一張嘴,就是滿口的黃牙。

  他身上同樣披著精良的水銀鐵甲,策馬隨在潮水般的清軍陣營中,滾滾向對面的明軍營地逼去。

  ……

  清軍步騎密密層層逼來,黑壓壓的旗號隨風翻滾著,他們越來越近,五里,四里,三里,二里。

  二里時,三面潮水般的清軍陣營停了下來,號角聲響起,他們的陣形分開,無數密密麻麻的盾車推了出來。那些盾車中,前面一排排,儘是那種精良的盾車,有車輪,有擋板,裹著厚厚的牛皮,潑上了水。後面的盾車,則用粗木捆紮在一起,成為粗糙的木盾。這種木盾,崇禎九年時,阿巴泰曾在舜鄉堡下使用,未想此時又故伎重演。

  密密麻麻的清軍輔兵跟役推著層層的盾車、木盾上來,在他們身後,跟著黑壓壓的弓箭手。隨後又跟著密密層層的各旗重甲,手持大盾,右手上握著粗重的短兵器。最後又是無數胯騎駿馬的清軍馬步甲與巴牙喇兵。

  他們三面合圍上來,暫時看不出他們主攻的是哪一面。

  宣大軍士嚴陣以待,看那些密密層層的清軍盾車,可以想像等會將有一場惡戰,各人都握緊了手中的兵器。

  清軍又行了半裡,如巨雷般響動,一陣陣砲彈的呼嘯,往清軍營地中而去。這個距離,安排在舜鄉軍防線中督標營的五門紅夷六磅炮己經可以打到,只需高高仰起炮口便可,而且舜鄉軍還專門為這些大砲疊了一個高台。

  呼嘯聲中,一個個滾燙的數斤重鐵球砸落,紅夷炮的大彈或是砸進清兵盾車中,或是砸進清軍人群中,在堅硬的地面蹦跳翻滾,直接帶出一條血路。隨炮打出的十幾個小彈更是四下亂竄,一個個清兵慘叫滾倒在地。

  清兵的盾車與士兵陣列實是太密集了,想打不中都難。紅夷大砲遠距離密集殺傷效果還是不錯,就是太重了。僅這六磅炮,連炮身在內,火炮全重己經超過了一千斤,長途跋涉較為困難。

  督標營那些炮手,在自己炮隊隊官的指揮下,從容不迫地開炮,裝彈。這些炮手平日在督標營精心供養,平日的訓練也是經常進行。雖然他們的發射成果在王鬥看來還略不理想,不過不可否認,他們是現在大明軍中有數的精銳之士。

  每門炮旁的炮手不斷用視差法估算距離,在他們的報數號令聲中,另一個炮手則不斷用曲柄與螺桿調整著炮口。在他們的瞄準射擊下,一輛輛清軍盾車被打爛,陣列中的清國戰士血肉橫飛。

  明軍猛烈的炮火,讓前面而來的清軍陣營中起了一陣陣騷動,似乎身旁的盾車絲毫不能帶給他們安全。不過在各清將的彈壓下,還是冒著炮火不斷前來,很快便進了一里。

  王鬥有些可惜,其實如果火炮質量過關,每門火炮都有幾個熟練的炮手,那火炮的發射頻率遠高於火銃的射擊。就算舜鄉軍使用定裝紙筒彈藥,他們打了六發子藥,火炮其實可以射擊八發。不過此時的火炮鑄造工藝比起後世還遠遠還不行,火炮射擊幾輪後就得停射散熱,清理炮膛,否則火藥極易自燃。

  特別是紅夷大砲,連續發射不得超過三次,每發射四十發後還必須暫停一小時,以使炮管冷卻。各方面操作要求都太高,否則極易造成炸膛事故。

  本來清軍進入一里,正是紅夷六磅炮的有效殺傷距離,此時這幾門炮卻是斷斷續續發射,威力大減。

  ……

  看著仍是密密層層上來的清軍盾車,一直瞪眼瞧著那些紅夷炮手發射的趙瑄臉上露出傲然之色,喝道:「大佛狼機準備!」

  在他的喝令下,舜鄉軍防線的十五門佛狼機中型火炮一齊黑壓壓地調起炮口,與此同時,似乎宣大軍三面防線都傳來此起彼落的喝令聲:「火箭準備!」

  「放!」

  如一聲聲巨雷炸起,宣大營地三面都騰起一股股濃厚的煙霧,鋪天蓋地的火箭呼嘯著,帶著煙火軌跡,有如驟雨疾風般向整個清軍陣地撲去。明軍中精良飛槍、飛刀、飛劍等大火箭,三十發裝,燃後可去三百步。百虎齊奔等大火箭,一百發裝,燃後更可達一里有餘。

  作為督標營,還有兩鎮的總兵,楊國柱與虎大威軍中都攜帶大量的火箭,王鬥支援了二者大量的火炮。他們同樣支援了王鬥大把的飛槍、飛刀、百虎齊奔等大火箭。而且作為三鎮的主官,他們的火箭裝備,不用說,大部精良。

  一聲聲炸響如雷,舜鄉軍火銃兵們,多人充當火箭手,他們爬坐在土牆上,一人瞄準,一人點火。每一筒火箭飛射出去,都是三十根,或是一百根箭矢呼嘯而去。

  似乎是鋪天蓋地的箭雨籠罩了清軍陣地,科技的力量,是遊牧民族不可想像的,他們或許要數千上萬人齊射,才可造成這樣的箭雨。就算密密疊疊的清軍舉起盾牌,仍不斷有人或馬中箭滾倒在地,更不要說那些推著盾車沒有舉盾的清兵輔兵跟役了。

  火箭如雷的發射響中,驚動許多清軍戰馬吃驚跳躍起來。清兵前層那些盾車上,更是如刺蝟般扎滿飛射過來的火箭箭矢。

  那些清兵輔兵跟役一片片倒下,許多盾車停止下來,一些輔兵恐懼之下,拔腿就往回跑。這些逃兵無一例外,都被當場斬殺。隨後又有一片的清軍輔兵從陣後上來,補上了這些推車的人手。

  「開炮!」

  密密層層的清軍盾車冒著炮火,又推近三百步之內,在紅夷六磅炮,飛槍、飛刀火箭等鳴響中,在趙瑄聲嘶力竭的喝令中,舜鄉軍陣前十五門佛狼機火炮一齊開火。同時間的,宣大營地另兩面也傳來了佛狼機火炮的轟鳴齊射聲。

  ……

  火炮的齊射威力果然是大,十幾個鐵球一齊打出後,王鬥又看到對面一片人叫馬嘶,清軍陣地好一陣混亂。

  戰果不錯,王鬥暗暗點頭,現在自己軍中糧草充足。彈藥方面,就算今日惡戰到晚,火箭至少可以使用五日。火砲彈藥,也可以使用十天、半個月。至於火銃的定裝紙筒彈藥,戰事最激烈,一個火銃兵一天怕也打不到十發。以軍中的定裝紙筒彈藥庫存,打完這次清兵的圍攻,甚至一直打到他們退出關外都沒有問題。

  在王鬥中軍部不遠的盧象升指揮大營中,盧象升也是頜首讚許。奴賊還沒衝到陣前,僅這數波打擊,就大挫他們銳氣。

  「該部明軍,果然是只勁敵!」

  兩里外的清軍大陣中,這裡用土堆木料造了一個數米高的巨大高台。高台上,多爾袞與岳托站在織金龍纛下,只是對著陣前眺望。聽著多爾袞若有所思的話,岳托也是同樣點頭:「雖有大量的戰車遮擋,不過勇士們還是傷亡不小,他們的火炮火箭太猛烈了。幸好我們也繳獲了大量的明軍火炮火箭,俘虜了不少明國炮手,正好派上用場!」

  他神情振奮:「只要再過數日,我大軍從通州繳獲的那兩門數千斤紅夷大砲就可運到,介時攻破明軍宣大營地,就更有把握了!」

  多爾袞緩緩點頭,他傳令部下:「將火炮拉上去,讓勇士們繼續迎上去,接著試探!」

  「放!」

  面對那些繼續迎上來密密的清軍盾車,趙瑄再次喝令開炮。

  舜鄉軍陣前一陣顫動,大股硝煙騰起,十五門佛狼機火炮又是齊轟,震耳欲聾的炮響中,又是幾架清軍盾車被打翻在地,餘者的砲彈,更是跳開一道道血路。

  看到舜鄉堡火炮齊射的威力,那繼續指揮自己紅夷六磅炮開炮的督標營炮官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正在這時,忽然看到三面圍來的清軍盾車中,閃開一條條通道,接著王鬥等人更吃驚地看到,清軍中推出了多門的佛狼機火炮,甚至其中也有紅夷六磅炮,三磅炮。更有眾多的清兵們,同樣舉起密密麻麻的大筒火箭。

  清兵中竟然也有火炮火箭,大大出乎宣大軍士的意料之外,很多人都是不知所措。隨後各營將官緊急喝令遮蔽防護。王鬥也緊急傳令各土牆後的刀盾兵們,用自己的盾牌去保護那些開炮的炮手們。

  清兵那邊傳來震耳欲聾的炮響,接著如雷的火箭發射聲響起,一顆顆砲彈,同樣呼嘯往宣大營地中砸來。還有一陣陣箭雨,同樣咆哮而來,眨眼間便到了宣大軍的面前。

  舜鄉軍好多個來不及遮掩的炮手,直接被火箭射飛出去。督標營幾個炮手,也同樣被利箭射翻滾倒。一顆顆鐵球,呼嘯地砸在宣大營地中,或打在宣大軍外圍防線中,或直接射進內圍防線帳篷去,打得到處一踏糊塗。

  王鬥就看到身旁的火銃兵或是長槍兵,不斷被跳躍的砲彈帶中,血肉模糊,斷手斷腿。甚至有一個長槍兵,直接被一顆斜掃的砲彈帶飛去頭顱,無頭的屍身噴出一道道血霧,轟然倒在地上。一炮紅夷炮的砲彈甚至砸到了盧象升的中軍指揮部身旁,將簇擁在他身旁的護衛打開一條血路。

  除了這些砲彈,密密麻麻而來的火箭也給宣大軍造成不小的傷亡。火箭直射的威力大,在清軍的射線中,明軍有土牆遮護,內中的情形看得不是很清楚,土牆缺口處那些明軍炮手是個很好的靶子。除了對準這些人直射外,餘者使用火箭的清兵們,則是一個個點燃火箭大筒,抬高仰角,對整個宣大營地進行覆蓋射擊。

  密密麻麻的箭雨而來,舜鄉軍長槍兵中,人人身披精良全身鐵甲,箭矢從空中落下,很多人身上都插了好幾箭。這些人還好,箭矢大多破不開他們的鐵甲。不過那些火銃兵們,只是身著胸甲,又沒有盾牌保護,很多人雙臂中箭,悶哼倒下。

  舜鄉軍外圍防線中,到處是鮮血,還有傷員們的哀嚎,特別是那些被砲彈掃中的傷者,樣子更是奇慘。很多箭矢甚至落在王鬥的身上,他的盔甲上,就插著好幾根。

  王鬥看得目齜欲裂,清軍這一番打擊,己部損失不少。以舜鄉軍的紀律森嚴,這措手不及下,都不可避免出現一陣陣騷動,想必餘者二面的明軍,傷亡更是巨大。

  王鬥緊急派人去盧象升的中軍營討要一部分盾牌,給自己沒有接戰的火銃兵遮掩使用。一大片宣大營地核心防線的醫士們,在盾牌兵的重重保護下,也冒著箭雨出來,將那些傷者一個個抬到營地後面去。

  王鬥更大聲傳令:「炮手,將韃子的火炮打下去!」

  「火箭手,將韃子的火箭打下去!」

  王鬥喝令聲中,火箭陣陣的炸雷聲響,舜鄉軍中充當火箭手的火銃兵們,從土牆的空間中,不停向清軍陣地發射火箭,雙方好一陣對射。

  大明內地的火箭畢竟不能與九邊宣大軍中的火箭相比。他們軍中最多只有飛槍、飛刀、飛劍等三十發裝的大火箭,質量上也不能相提並論,特別與三鎮中最精銳的火箭裝備相比。他們很多火箭鳴不響,燃後最多三百步,而且殺傷力就弱小了。

  舜鄉軍這邊的百虎齊奔大火箭,每一捆便是一百發裝,射程更遠,威力更強。每一次巨雷炸起,便是一陣陣呼嘯的箭雨而去。加上全軍重視,己方有了防範遮護,這一番對射,定時將那些清軍火箭手壓了下來。

  ……

  趙瑄憤怒無比,措手不及下,自己的炮手又損失了多個,還好每一門炮身旁,還存有一、二個炮手。他躲在土牆之後,鎮定地估計算對面清軍火炮的方位,快速計算數據距離,在他的傳令下,十五門佛狼機火炮又是一齊調整炮口。

  督標營那五門紅夷六磅炮,每門炮身旁同樣存有幾個炮手,在那炮官的喝令下,他們也是快速調整。似乎借鑑了舜鄉軍的齊射心得,該炮隊傳令不得火炮獨自射擊,聽他號令一陣開火。

  對面的清軍火炮約有三十門,大部分為佛狼機中型火炮,射程威力與舜鄉軍的佛狼機中型火炮差不多。其中有五門為紅夷三磅炮與三磅炮,也不知道他們從哪裡繳獲來的。

  在方才的那次齊射後,那些被俘虜的明軍炮手,又手忙腳亂裝填起彈藥來。這一下子,他們的素質,就與督標營炮手及舜鄉軍炮手區別出來,很顯然的,他們並不能與督標營與舜鄉軍的炮手相比。

  這些被俘虜的明軍炮手,他們並不明白土牆後明軍的情況,只是對準營地亂射罷了。又知道先前的炮擊後,對面明軍的炮手肯定瞄上了他們,更是個個神情慌亂,裝填速度更慢。

  「放!」

  舜鄉軍陣中,五門紅夷六磅炮,十五門佛狼機一齊怒吼,噴出大股硝煙。

  這麼長的時間,對面那些被俘虜的明軍炮手卻還沒有裝填好彈藥,一大片鐵球呼嘯砸來,夾著幾十個亂飛的小球,頓時將那些炮手打得血肉橫飛,甚至將那些火炮當場打壞一小半。

  身旁那些炮手的慘樣,看得餘下的炮手膽顫心寒,在那些盾車後的清軍威脅下,他們又無奈地裝填射擊。好容易餘下的火炮相繼開火後,卻又是一片炮手的慘叫。

  佛狼機這東西,裝添最需慎重,雖後裝填子銃裝填快速,不過母銃對合必須緊密。否則火氣急洩出來,那種滾燙的氣體,輕則將身旁炮手燙成重傷,重則當場死亡。

  這些被俘虜的明軍炮手,平日就疏忽訓練,此時心慌意亂下,裝填子銃合格的,更是找不出幾個。多門佛狼機火炮火氣外洩,最正常不過。

  那些被燙傷的炮手正滾在地上慘叫,忽然轟的一聲巨響,如平地起了一聲驚雷,周邊一大片的清軍及被俘虜的明軍炮手被炸得血肉橫飛,卻是一門紅夷六磅炮的炮手裝填不合格,心慌之下,填入了太多的火藥。那火炮當場炸膛,炸死了周圍一圈的人,連幾架清軍盾車都被掀翻在地。

  清兵那邊的情形,看得舜鄉軍這邊一陣大笑,此時趙瑄等人的火炮又再次裝填好彈藥,二十門火炮再一次齊射,清軍那邊的火炮,徹底地啞了。

  巨響聲也驚動了陣後的多爾袞等人,聽聞前方的情形後,多爾袞沉思一會,淡淡道:「那些擄獲的明國炮手不堪用,看來以後要與明軍炮戰銃戰,只得使用恭順王營中的炮手了!」

  「不過明國那些火箭還是不錯!」

  他傳令清軍盾車繼續迎上去。

  ……

  三面的清軍盾車密密合圍,一層接一層,不知道他們使用了多少戰車遮掩。二百步了,清軍越來越近,宣大軍中齊射炮擊己是停了下來,趙瑄己經下令軍中所有火炮換上霰彈。

  督標營那五門紅夷六磅炮,也同樣換上霰彈。比起佛狼機火炮,他們霰彈裝填八公斤,裝填量更大些。霰彈射程在二百多步。這幾門紅夷六磅炮,己經從高台下推了下來,移動到幾個土牆的空缺處去。

  該督標營炮官己經與趙瑄商議好了,等會大夥來一次霰彈齊射,給對面的韃子兵,搞一次狠的。

  一百五十步,猛然清軍大陣中,傳來了激昂的戰鼓聲,無數的清兵發出一聲吶喊,轟隆隆推動戰車,旌旗一下子全部高舉,立時黑壓壓如烏云一片。三面清兵合圍,有如浪濤一般,鋪天蓋地向宣大營地急衝而來。

  「兄弟們沉住氣,聽我號令,待韃子兵近些再開炮!」

  趙瑄躲藏在土牆後上蹦下跳,一邊緊張地瞪著牆對面的清兵,看他們如海洋一般衝來的戰車旗號。大冷的天氣,他都不由頭上冒汗。

  舜鄉堡防線中,土牆空缺處的十五門佛狼機中型火炮,二十五門小型佛狼機銅炮,還有三十門虎蹲炮,全部炮口放平。各個炮手們,在刀盾兵們盾牌的保護下,也是緊張地看著衝來的清兵們,一邊豎起耳朵,等待著趙瑄的號令。

  王鬥舜鄉軍的防線雖長,不過只有五條可供清軍衝鋒的十數步寬平坦通道,餘者土牆前面,都是一道道的壕溝及矮牆。這些土牆的缺口,至少都架著一門佛狼機火炮及一門虎蹲炮。正中有兩條略為寬闊的通道上,還架著兩門佛狼機火炮及兩門虎蹲炮。餘者火炮前面,沒有通道,只有幾道深深的壕溝。

  守護土牆的韓仲部下數百火銃兵們,他們分為三排,前排火銃兵們,密密層層的將火銃架在土牆上,緊張地看著衝鋒前來的清軍盾車。王鬥如此佈置,大多數火銃兵們,都將作為通道兩旁的側射火力。出於右手射擊的習慣,王鬥早己下令,等會開戰時,缺口右手旁的火銃兵,一率朝左面射擊。

  負責防守的千總韓仲看著牆外清兵衝擊的威勢,也是捏了一把冷汗,他一邊吸氣,一邊來回叫道:「小子們,穩定住了,待炮隊的兄弟開炮後再打!」

  眨眼間清兵密密麻麻的戰車衝近一百多步,似乎有一群群清兵弓箭手從戰車後出來,手持繳獲的明軍火箭筒,拿著火摺子,就要對土牆缺口處的炮手點燃射擊。

  「開炮!」

  趙瑄聲嘶力竭的叫喊中,大地一片顫動,大股大股凌厲的硝煙騰起。震耳欲聾炮響中,舜鄉堡防線十五門佛狼機中型火炮,二十五門小型佛狼機銅炮,五門紅夷六磅炮一齊開火。

  有如颳起一陣巨大的狂風,密密麻麻的鉛丸鐵彈咆哮聲中,幾輛清兵精製的戰車被打得翻滾在地,身後層層跟著的清軍弓手或是輔兵跟役,大片大片被掃倒在地,每個人身上,無不現出密集的血洞。

  如爆豆般的火銃聲響起,除了這些通道外,餘者清軍戰車推動到土牆前的六、七十步就再也推動不進。在這裡,他們遇到了明軍矮牆壕溝的阻擋。那些清兵弓手,從戰車兩旁閃出,拚命向土牆後的舜鄉軍火銃兵射擊,還有些人不斷鳴響了繳獲來的明軍火箭。

  密密層層身披重甲的清軍刀盾手,從矮牆後沖跳而去,無一不是掉落矮牆後深深的壕溝之內,裡面尖銳的木刺,立時將他們刺成肉串。由於宣大軍進行戰場遮蔽,清兵靠近不了防線,對明軍佈置瞭解不多。誰知道矮牆後面還有一道深深的壕溝?

  這種矮牆壕溝,壕溝還好填,土牆想跨越則極難,特別是馬匹更難,這種連續跨欄可說是高難度動作。便是想將矮牆挖開,這種堅硬無比的土牆,真是一個浩大的工程量。或許可以燒熱水化開,不過顯然的,對面明軍不會讓他們氣定神閒地燒開水。

  一波波衝來的清兵實在太多,很快的,他們就將前面一道壕溝快填滿了,內中的人不用說,全部被踏成肉泥。

  幾道壕溝不斷滾落填上摔滾的清兵。這些拚命爬牆越溝的清軍重甲,一個個被舜鄉堡火銃兵打死在土牆前面。他們滾熱的鮮血流出來,在幾道矮牆之間,形成一塊血肉之地。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4 17:41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1-17 11:31
第247章 血海(下)

  似乎洶湧的海浪遇到堅硬的礁石,從空中看下去,密密層層而來的清兵都被阻礙在舜鄉軍那條長長的土牆壕溝前面。在這土牆方圓,密佈了濃密的硝煙,火銃陣陣轟鳴,火炮震耳欲聾的聲音不斷響起。

  舜鄉軍陣前只有五條較寬較為平坦的通道,這幾條通道上,擠滿了人……一股股的清軍重甲舉著盾牌衝來,他們最大的敵人,首先是土牆缺口處不知什麼時候開炮的佛狼機火炮與紅夷六磅炮,那是最大的惡夢。

  隨後是火銃,還是從右面側射過來的,他們有重甲,有大盾,但是,擋不住那些明軍火銃手的重彈。密集的人群,幾十步的距離,那些明軍火銃手似乎不用怎麼瞄準,只要開銃,就有一個清兵重甲身上冒出大團血霧,踉蹌摔倒在地。

  還好明軍右擊的火銃,正好是清軍的左手。各人緊緊握著大盾,擋住自己身體。雖然這大盾不能給各人提供多少保護,但至少提供一些心理安慰。不過,土牆每道缺口的左手側,至少有一大排的明軍火銃兵對他們身體露出的空位上射擊。他們還兼顧對土牆前方爬牆越壕而來的清軍發動攻擊。

  每條通道十幾步,就算清兵擠得再密,每一排衝上來的人,只能二、三十人,後面一排排跟上來的人,就算再著急,也擠不上來,除非前方的人死了……清軍雖有優勢的兵力,但根本就展不開。

  這狹窄的通道上,擠著這些人,要面對明軍佛狼機火炮不定時的齊轟,還要面對明軍數十把的火銃,還有虎蹲炮……
 
  他們冒死衝近二、三十步後,突然便是虎蹲炮一聲巨響,衝在最前的幾個人,直接被打飛出去,隨後跟上的人,也無不是血肉模糊,血流披注。又或許的,再衝幾步,明軍的佛狼機炮或紅夷大砲忽然霰彈響起,這些擁擠衝來的清兵們,便直接被打通一條血肉胡同。

  舜鄉軍陣地中,正面兩條通道最為寬闊,各寬二十五步,算成後世的米,約近四十米。

  在這兩條通道上,趁土牆缺口處的明軍火炮剛剛齊射完成。該處指揮作戰的正白旗一個甲喇章京喝令大批的輔兵跟役推著約十輛的精製戰車,前方五輛,後方五輛。每輛戰車的後面,跟著大群的清軍弓手及重甲。

  他們要趕在明軍火炮再一次射擊前衝過通道,所以人人吶喊衝鋒,那些推車的輔兵們更是使出吃奶的力氣,將戰車推得飛快。各輛戰車的旁邊,那些弓手持強弓利箭,不斷地對土牆後的舜鄉軍火銃手壓制。

  雙方好一陣互射,那些清兵弓手果然厲害,他們衝近四、五十步後,很多舜鄉軍只露上半身或是一個頭,而且例次與清兵作戰,他們也懂得如何躲避利箭,保護自己。不過還是許多軍士面門或是雙目中箭,慘叫著再也不出來。

  但土牆後面還是不斷有明軍火銃打來,戰車越是推近,火力越是兇猛,似乎他們增加了援兵。他們火銃從側面射來,不斷有沒防護措施的推車輔兵及弓手被打翻在地,使他們的車推得越來越慢,加上地上殘留前波衝鋒清軍的屍體,更是阻礙了他們的推進。

  一個不留意,時間己經過去好久,他們都沒注意到,前方的舜鄉軍火炮又再次裝填好了彈藥。由於這個通道寬闊,所以舜鄉軍佈置了兩門佛狼機火炮,兩門虎蹲炮,什麼時候又推過來一門紅夷六磅炮,全部裝填上霰彈。

  三十步,那些戰車還在努力前進,那些清軍弓手也忙於與舜鄉軍對射,卻不料霹靂響動,而且連響數下,震得人的耳朵似乎都聾了末世魔法門。接著大片的彈雨鋪天蓋地而來,那股衝擊波,當場多輛戰車殘破翻倒,十輛戰車後面的清兵們,也滾落了一大片。地上一堆人淒厲的長嚎中,餘下的人連滾帶爬的逃了回去。

  ……

  圍攻的清兵還是太多,通道只有五條,好像堰塞湖要尋找出口,餘者的人,迫不及待從第一道矮牆處跳進去。矮牆不起眼,卻想不到後面有壕溝,從舜鄉軍土牆後看過去,密密麻麻爬牆跳牆的人,好多己經摔進壕溝內了。

  一個不留神,下面己經有多人墊底掙扎,特別那些被尖銳木刺刺成肉串的清兵,更是捂著透體而出的木刺,發出陣陣不似人聲的嚎叫。後來的人,雖大多不會再被尖銳的木刺刺傷,不過他們身披沉重的甲冑,摔進壕溝裡,想踩著自己旗中戰士的屍體,或是不理身下沒死戰士的大叫爬出壕溝來,可不是容易的事。

  壕溝挺深的,似乎兩面還潑了水,非常滑溜。最初死去那些人的鮮血,己經在酷寒的天氣中快速結冷,更增加壕面的溜滑,想爬出來很難。各人還要小心頭上有人再摔下來,壓在自己身上。

  而且壕溝矮牆不止一道,就算他們努力,吃力地爬出壕溝,迎面又是一道矮牆,再是壕溝,再摔進去,吃力地爬出來,迎面還是矮牆,又是壕溝……該死的明人,在這裡至少挖了七、八道壕溝,砌了七、八道矮牆,幾乎每隔十步,就有一道壕溝矮牆。而且距離計算得很刁,便是奮力一跳,從矮牆後蹦過去,十有八九,還是會摔落在壕溝之內。

  那些重甲兵連爬數道壕溝矮牆,就算不死,也個個累得氣喘吁吁,況且,明軍也不會從容不迫任他們爬牆……

  土牆後黑壓壓的銃口不斷冒出火光,一個個正在氣喘吁吁爬牆的正白旗清軍重甲,就被彈丸打翻在地。他們發出各異的嚎叫,或沉重地摔進身前的壕溝內,或是向後摔倒在堅硬的地面上。

  這些人多半一時不死,很多人拚命掙扎,大聲痛叫,或有極為悍勇之人,捂著自己傷口,提著兵器,再次跌跌撞撞撲來。最後他們終於無力,或再滾進前面壕溝內不動,或撲倒矮牆空地上死去,偶爾身體抽搐一下。

  ……

  「啪啪啪啪!」

  一陣火銃的轟鳴,在土牆後面舜鄉軍火銃手的歡呼怪叫中,又有一片的清兵重甲被打翻在矮牆各間。這樣射擊太妙了,那些爬牆跳壕的清兵根本毫無反擊之力,現在又沒箭矢射來,各個火銃兵氣定神閒,就像在打靶子一樣。

  這些清兵重甲個個提著大盾,還有沉重的兵器,就是身上沒有步弓箭矢。因為進攻前清兵大部認為重甲兵身後有大批弓手掩護,他們沒有必要攜帶箭矢。事到臨頭,各人才發現錯了。

  不比攻打高高的城池,後面的弓手可以向上隨意射箭,掩護己方戰士前進,不過前方明軍的土牆……

  土牆只有明軍大半人高,清兵大多矮壯,牆高約與清兵個子相等。不計摔落壕溝中的清軍,此時各道矮牆之間的平地上,己經佈滿了爬牆過去的清軍重甲們,阻擋住了後面清軍弓手的視線。

  他們根本看不到幾十步外土牆後面明軍的情況,只看到前方旗中戰士密密麻麻的身體人頭。在這後面射箭,絲毫射不到明軍頭上,百分百會射到自己人身上。

  第一道矮牆盾車旁似乎有一個清軍弓手太著急了,拿著一個繳獲來的明軍火箭筒,對著前方就是打出一捆火箭,幾十根箭矢呼嘯而去,結果射翻了前方爬牆的一批清軍重甲,沒想到死在自己人手中,他們死不瞑目地撲倒在地。該弓手張目結舌的同時,也被身旁督戰的一個正白旗牛錄章京憤怒地砍翻在地。

  「舒坦,舒坦……」

  從土牆後看過去,前方視線一目瞭然,那些半人高的矮牆,還有深深的壕溝,只會阻礙清軍行進,卻絲毫影響不了韓仲麾下火銃兵們的視線。他們一排接一排上前,各人仔細瞄準各道矮牆間密密麻麻,但又移動緩慢的清軍重甲兵。

  找到各自目標後,各人確定瞄準,扣動板機,很少有人打不中的。

  「打靶啊!」

  各個火銃兵歡笑著,一排排上前射擊後,退下,裝填好定裝紙筒彈藥,然後又上前。

  震耳欲聾的排銃聲響了好幾次,土牆後騰出一道道硝煙,匯成濃密的一片,隨後快速被呼嘯的寒風吹淡。不知不覺間,韓仲麾下,連輜兵在內的四百多個火銃兵,己經打了四輪的火銃,打了一千幾百發彈藥,平均每人打了三、四發。

  此時的各道矮牆之間的平地,不計掉落壕溝內死去或是沒死的清軍重甲,短短時間內,己經橫七豎八躺滿了密集的清軍屍體,那些死去的人,無不是神情各異,或睜大眼睛,或滿臉不甘,或眼中深深的恐懼與不可思議。

  腥紅的血觸目驚心,各人體內滾熱的鮮血淙淙流出,溫暖了乾燥冰冷的大地,然後流出的鮮血匯進各道壕溝之內,迅速結冰,增加了各處的滑溜。諸多沒死的清軍傷員,厲聲嚎叫,到處掙扎爬動著,身受彈丸重傷,又是隆冬的酷寒天氣,更增加了他們的痛苦。

  終於,那些清軍回醒過來,他們不再凶神惡煞地吶喊爬牆前行,而是驚叫著往回跑去。有道是前進容易後退難,他們又需爬過幾道壕溝矮牆才能回去,很多人慌不擇路,摔滾進壕溝內半天爬不出來。

  舜鄉軍對他們後背好一陣射擊,讓這些逃跑回去的人十不存一。

  ……

  盧象升歎為觀止,他站在高高的元戎車上,舜鄉軍防線的情形一目瞭然,舜鄉軍火炮齊射的威力讓他大開眼界。更讓盧象升難忘的是這種矮牆壕溝的防禦工事。

  看似簡陋矮小,卻發揮難以想像的威力。潮水般撲來的清兵似乎只是來送死,連他們最具威脅力的弓箭手也絲毫發揮不出來。如此工事,真不知道王鬥腦子是怎麼想出來的。

  他的中軍親將陳安在旁嘆道:「王將軍,真乃奇才,如此防線……」

  他搖了搖頭,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

  沖在最後面幾道矮牆,但逃跑時處於最前方的各旗重甲們逃回自己盾車後面後,個個仍是雙目發直,心有餘悸。幸好有那些衝在最前面的戰士墊背,他們才能逃回來。

  太可怕了,明軍這種防線,真是惡魔才能想出的方法。各旗各強悍的勇士,個個無奈地成為了他們的靶子,光挨打不能還手,這種深深的無力感,太讓人心顫了,而且明軍的火銃也太厲害了,什麼重甲也擋不住,以後就是打死,各人也不會再去衝擊這種矮牆壕溝了。

  堰塞湖的洩洪缺口又終於堵住,除了舜鄉軍刻意留出來的幾條通道外,餘者進攻矮牆壕溝的清軍,在身後火銃的歡送下,都是密密麻麻的艱難逃回,間中還不斷的仆倒滾落。

  終於,他們逃回後,似乎要出先前那口悶氣與恐懼,這些重甲們狂呼大叫著,喝令盾車後的弓箭手們出去射箭。

  箭矢呼嘯,好大一片箭雨沖土牆後的舜鄉軍而去,同時一聲聲巨雷炸響,許多清軍弓手們鳴響了從明國各州縣中繳獲的大筒火箭。對這些清軍的箭矢,土牆後的舜鄉軍都是躲藏得好好的,他射任他射。

  反正那些韃子兵再衝過來,各道矮牆壕溝間,又佈滿他們密集的身影,有這些人遮蔽,後面那些韃子弓箭手失去效用,各人又可以從容不迫地打靶了。

  箭矢躍過土牆,不斷射落舜鄉軍外圍防線中,這些清軍弓手射出的箭矢,這六、七十步遠,早失去了威力。就算從空中落下,王鬥軍中鐵甲長槍兵有全甲保護,火銃兵們,或躲藏在土牆後,或豎起宣大營地支援的盾牌,也是渾然無事。至於那些火箭,一射幾百步,從空中穿過舜鄉軍的防線,早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

  王鬥站在土台上,身旁的護衛們,用盾牌為他抵擋空中密密落下的箭矢。

  看那些用盾牌遮蔽的火銃兵們,王鬥暗想,看來給火銃手們只配胸甲,還是有所不足。戰後回保安州後,還是給火銃手們配上全甲。自己輜重部中有多副繳獲的清兵盔甲,等今日戰事結束後,多找些鐵甲,鎖子甲出來,給火銃兵們再披上,減少他們的傷亡。

  「痛快,痛快……」

  舜鄉軍正面的防線己經安靜不少,在營地西面河邊,防守蒿水橋的督標營戰士警惕地看著橋對面的清軍,他們仍是沒有絲毫動靜。不過宣大營地餘者楊國柱與虎大威防守的兩翼仍是戰事激烈。

  從空中望下去,喊聲如雷,密密麻麻的清軍正如潮水般衝擊兩翼的土牆與矮牆壕溝。土牆的後面,冒出了一陣陣火銃與火炮的響聲,大股大股的煙霧騰起。

  在宣府鎮總兵楊國柱防守的左翼,土牆後面,密密麻麻佈滿了正兵營中的火器隊戰士。楊國柱的正兵營戰兵兩千,其中一個千總的火器手,一個千總的殺手隊。似乎此時大明軍中預留預備隊的觀念不強,楊國柱的火器隊千餘人全部押上,不過他們分為五列不斷射擊。餘下一個千總的冷兵器手,全部佈陣火器手身後,隨時支援拚殺。

  作為正兵營戰士,他們還全是騎兵,所以楊國柱軍中人人有甲,不是鐵甲就是棉甲,他們的甲上塗漆,一片火紅顏色。很多人鐵盔上還有翎羽,寒風中一片揚動。

  激戰中,各個戰士早忘了徹寒的天氣,只是大聲吶喊撕殺著,一陣一陣鳥銃或是三眼銃的鳴響。

  楊國柱的軍中,有鳥銃三百餘桿,餘下的都是三眼銃。沒辦法,除了王鬥軍中,各營的鳥銃普遍存在容易炸膛,寒風天氣難以點燃發射的毛病。最重要的是,鳥銃比三眼銃貴多了,買一桿鳥銃,可以買好幾桿三眼銃了。

  不比王鬥軍中所有的火器都是自己打製,楊國柱等人的鳥銃與三眼銃大多是向工部與各庫房的太監們採購,買一桿火器可以買好幾把刀槍了。火藥等也貴,用完還要購買,所以比起火器,加上糟糕的質量,此時大明各營軍中,都普遍願意使用冷兵器。

  不過楊國柱的麾下畢竟是正兵營,所以火器化程度還是非常高,達到一半。因為性價比原因,營中三眼銃比鳥銃多也可以理解了。

  在楊國柱防守的土牆防線,潮水般衝來的清軍同樣遇到與舜鄉軍相同的問題。各道矮牆壕溝處爬牆過來的清軍重甲,遮擋住了後面清軍弓手的視線,讓這些火器手,可以從容不迫地射擊。

  密密層層的三眼銃架在土牆上,正兵營的三眼銃手一手拿著火煤,一邊瞄準射擊。他們將火煤往銃後面的藥眼上一點,轟的一聲巨響,就是一道火光射出。火煤再一點,又是一聲巨響,發射速度非常快。甚至有的三眼銃藥鍋共享,點燃後三根銃管的彈藥會同時射出。

  三眼銃有效射程三十步,就算這些爬牆過來的清兵身著重甲,幾步,十幾步內,三眼銃仍然可以打破他們的甲冑,讓他們一個個翻滾在地,象打靶子一樣毫無危險。

  平時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可以殺死的一個韃子兵,眼下卻這麼輕易一個個倒在自己眼前,各人的歡呼怪叫聲不斷響起。

  密集的銃聲與硝煙中,楊國柱身披鐵甲,繫著大紅披風,親自領著自己大群家丁到處巡視,看到潮水般的清兵受阻自己土牆之前,他飽經滄桑的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嘆道:「從來沒有打過這麼痛快的仗,真想不到這矮牆壕溝有如此威力!」

  他的中軍親將郭英賢也是在旁裂著嘴笑著,此時眾人站在土牆之後,王鬥支援的溫方亮麾下炮隊隊官正下令一次齊射。

  在楊國柱等人視線中,右邊不遠一條通道上,一門佛狼機中型火炮與一門虎蹲炮相繼開火,打得那些衝來的清軍哭爹喊娘,留下一片殘肢後,餘下的人,連滾帶爬跑了回去。

  郭英賢吸著氣道:「好厲害的火炮!」

  楊國柱對舜鄉軍的火炮齊射威力也是暗暗吃驚,幸好王鬥支援了他這些火炮,才將那些清兵勞勞擋在通道外。不過很快後,眾人又發現一群手持重盾的清兵重甲瘋狂衝了上來。

  此時楊國柱陣中的火炮連續打了幾輪,需停下來稍事散熱,清理炮膛。土牆兩旁的鳥銃手與三眼銃手拚命向這群清軍射擊,卻不能擋住他們前進的腳步,很快他們就要衝進土牆內。

  郭英賢喜道:「好傢伙,終於上來了!」

  他高聲對楊國柱請命道:「軍門,末將願帶麾下將士,將這些奴賊盡數趕出牆外!」

  楊國柱看著自己愛將,也是高聲道:「好,郭將軍你便率幾隊家丁,將這些衝進的奴賊,殺個片甲不留!」

  郭英賢領命,提了自己的長柄大刀,召了幾隊的家丁,威風凜凜地咆哮道:「將士們,隨我殺奴!」

  ……

  舜鄉軍陣地前,那些吶喊射箭的清軍弓手都是喪氣地停了下來,土牆後的明軍頭都不冒,他們就是射了再多的箭,也是浪費自己的體力與箭矢。不知不覺的,各人都是停了下來,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

  那些進攻通道的清兵也早己停止下來,或各人躲在戰車後,退得遠遠的,或向通道兩旁儘量避開。通道缺口處的明軍火炮與土牆兩側的火銃太犀利了,他們連沖了四、五次都被打了回來。

  正面明軍只有五條通道,每條長六、七十步,寬十餘步。此時各條通道上,到處是殘破的戰車,還有被火炮打得破爛的己方勇士屍體,遍地的斷肢斷腿,還有各人流出的腸子,處處腥紅的血跡讓人心驚。

  在各條通道上,還有許多身受重傷的清兵傷員躺在地上呻吟,卻沒人敢上前救護他們。這些人痛苦地躺在地上等死,隨風傳來他們一陣陣無助的哀求與呻吟聲。

  清軍步騎還是密密層層地圍在舜鄉軍陣地前,不過他們都是一片安靜,各人只聞己方旗號隨風翻滾的聲音。還有兩翼不時傳來的喝殺聲與火銃火炮聲響。

  陣陣硝煙與嗆人的血腥味傳來,在嚴寒的冬日分外刺鼻。寒風也呼嘯起來,很多清兵全身哆嗦起來,或許是恐懼,又或許是激戰下體力消耗極大的原因。

  他們面面相覷,前面的明軍陣地便如刺蝟一般,又尖又利,根本無從下手。己方雖有密密麻麻的盾車,卻是派不上什麼用場。初日的進攻便如此,以後還怎麼打?

  「這些尼堪,太……太……」

  八旗滿洲正紅旗巴牙喇營牛錄章京譚拜,又聽到身旁甲喇章京布顏圖的嘀咕聲,他們這些巴牙喇兵在後面押陣,還沒有接到命令上前作戰。不過各旗勇士的慘樣,也是讓旗中眾巴牙喇兵心寒不己。

  怕是再悍勇,面對這樣的明軍陣地,也絲毫派不上用場吧?眼前的明軍陣地,他們的防禦與作戰方式,都大大超出眾人的認知之外,眾人不知道該如何應用,不知如何下手。對未知事物不解,讓他們內心湧起陣陣恐懼,眼前低矮的明軍防線,在眾人眼中,忽然變得固若金湯起來,似乎永遠不能打破一樣。

  正在舜鄉軍陣外清兵們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忽然大陣多爾袞那邊傳來尖利的鳴金收兵聲音。頓時那些清兵們鬆了口氣,推著戰車,三面都有如潮水般的退下去。

  看他們敗退,明軍陣地中爆發出一片歡呼,李光衡站在王鬥身旁興奮地道:「將軍,要不要末將領麾下騎士,前往追擊衝殺一番?」

  王鬥微笑道:「他們只是初次試探,還沒有力竭,不到出擊的時候!」

  在全軍歡呼聲中,盧象升也是哈哈大笑前來,在王鬥,楊國柱等諸位將官的伴隨下,視察了宣大營地三面。

  眾人就見圍著土牆矮牆周邊,到處是清軍鐵硬的屍體,還有一片片寒冬中己是凍結的鮮血,血泊中,不時傳來沒死清兵們痛苦的呻吟。那些密密死在壕溝內的清兵們,身上混合著泥土與鮮血,一具具屍體形狀各異,早結成硬硬一團。

  各條通道上,更是一片狼藉,斷頭斷腳,殘肢內腸遍地,一不留神就會踩上。這裡一處處血跡更是濃密,讓人望之心驚。更別提那些殘破的戰車與到處丟棄的清軍兵器及旗號了。

  看著眼前這一切,眾人都是深深呼了口氣:「慘烈……」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4 17:41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1-18 08:49
第248章 對策

  眾人看向清軍那邊,他們大部退回二里之外,仍是密密層層聚在那邊,戰車旗號陣列森嚴,不攻擊,也不退回營寨內。或許是休整,又或許是商議對策。

  此時己近正午,盧象升傳令打掃戰場,中軍部生火造飯,犒勞將士。

  密密麻麻的宣大軍士出來打掃戰場,其中也有一些清軍哨騎上來。不過他們畏懼宣大軍的火器,而且宣大軍也有不少騎兵夜不收散在外面,那些清騎似乎不願多事,並不敢靠得太近。

  王鬥,楊國柱,虎大威三部軍士,各自打掃自己的陣地,收繳散落地上的清軍兵器旗號,砍下他們首級,剝下他們的盔甲等。經過上午的激戰後,王鬥命令溫方亮的部隊接手韓仲的防線,讓他的部下們出去打掃戰場。

  韓仲麾下的將士們,都是帶著勝利的喜悅與自豪,嘻嘻哈哈地打掃起戰場。

  「可惜了,好多腦袋打碎了。」

  韓仲意氣風發的同時,也不時嘀咕著。

  他麾下的將士們,密密麻麻在各矮牆壕溝間搬運清軍屍體,順手給沒死的清軍傷員補上一刀一槍。各矮牆壕溝間的清軍屍體還好,不過幾條通道上許多清軍身體被打得碎爛,包括頭顱在內。

  通道上一灘一灘的血肉零件,不能證明那就是清軍腦袋,軍功損失不少,讓韓仲痛心疾首。他在幾個護衛的伴隨下,到處巡視呼喝,讓部下手腳麻利些。

  寒意逼人,夾著一股一股股難聞的血腥味,刺鼻的硝煙味還沒完全散去,吸入肺中,讓韓仲連打幾個噴嚏。周邊甲葉鏘鏘聲不斷,雖然天氣極冷,但各軍士呼著濃濃的白氣,還是熱火朝天地忙活著,一邊各人興奮的議論聲傳來。

  「韓千總,壕溝內的韃子屍體不好搬啊?」

  幾個手腳凍得青腫的軍士向韓仲抱怨道。第一道矮牆壕溝間的清軍屍體填得頗滿,雖然他們的屍體硬挺,又匯合了結冰的鮮血,結成牢固的一團,不過搬運還是容易。

  只是餘者幾道壕溝,那高高的壕溝滑溜,下面還有許多尖銳的木刺,跳入壕溝之內,顯然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眾人看各道壕溝間有多具清軍屍體,橫七豎八,死相各異,或被火銃打死,或是摔入壕溝內被刺成肉串。

  「笨啊,你們不會找一些長鉤來嗎?再向兄弟部隊借一些鉤鐮槍來。」

  韓仲恨鐵不成鋼的罵道,一邊感慨自己的聰明。

  那些軍士回醒過來,七手八腳地去找長鉤了。

  王鬥在各將官的陪同下,靜靜地站在一條通道上,腳下滿是清兵的內臟與血跡,還有他們一條條散落的大腿小腿,手掌手臂之類的東西。無一例外的,全在酷寒的天氣中凍成硬硬的一塊,混著鮮血,與地面泥土勞勞沾凍在一起。

  寒風瑟瑟,王鬥站在血肉戰場上一動不動,靜靜的不知道在想什麼,只有寒風不時撩起他鮮紅的披風大氅。

  周邊不時傳來將士們興高采烈的打掃場戰聲音。他們將一具具清軍屍體搬入土牆防線內,所有的兵器旗號皆是收拾,還有各條通道上殘破的戰車也是推入土牆內。

  不管怎麼說,這些殘破的戰車,劈來生火取暖也是好的。保持通道順暢,方便那些清兵再次衝鋒也是一個考量。

  一具具清軍屍體搬入土牆內,慢慢堆得有如小山一般。

  「應該有好幾百顆首級,上千副盔甲……」

  王鬥聽到身旁各將官的議論聲,他在防線外走了一圈,又回到土牆內。在屍堆的旁邊,鐘調陽輜重隊的輜兵們,不少人拿著短斧,有如屠夫砍豬一樣,將那些清軍的腦袋一顆顆砍下,又剝下他們的盔甲。

  營部的鎮撫官員們,則是拿著文冊,登記首級繳獲。

  最後統計出來:「將軍,此戰我軍共斬首五百七十五級,盔甲一千餘三十一副……」

  畢竟死去的許多清兵都是重甲,他們除有鑲鐵棉甲外,內中多著鎖子甲。這些盔甲雖被火銃火炮打破,不過修補後還是可以使用的。到了現在,王鬥己經從清兵手上繳獲了盔甲四千多副,

  周邊各人都是眉歡眼笑,特別是韓仲,更是裂開大嘴直笑。區區一戰,又有如此繳獲軍功,真是賺大了。

  自己正面防線就斬首這麼多,王鬥估計清軍實際傷亡更大,畢竟兩翼的軍隊,也肯定有所收穫。而且遠距離作戰,還有許多被火炮火箭打死打傷的清軍戰士。只是那些傷員屍體,肯定被撤退的清軍搶回去了。

  那些繳獲的盔甲兵器,王鬥吩咐收入庫房內,同時又對鐘調陽吩咐,將以前修補好的盔甲,選出一部分甲冑出來,給軍中所有的火銃兵們披上,增加他們的防護力。

  ……

  王鬥軍中所有的火銃兵,騎兵,輜重兵,由於披著胸甲,所以可以在外面再穿一件紅棉羊毛大衣。那些身披全甲的長槍兵們,則各人有一件保暖的紅棉羊毛大氅。

  或許是因為對韃子盔甲的排斥,又或許激戰時怕誤傷自己人,所以各火銃兵,選擇增加盔甲時,大都選取了鎖子甲。畢竟滿洲軍的盔甲軍服雖沿用明軍式樣略加改良,不過還是有所區別的。特別各旗盔甲外沿鑲嵌的白邊,紅邊,更是韃子兵的醒目標誌。

  鎖子甲可以有效的防護弓弩的射擊,還可以防禦揮砍類利器的攻擊,只是防不了利劍長槍猛刺。不過火銃兵們最大的威脅,還是清軍的弓箭,近戰有長槍兵兄弟們保護,不足為慮。

  而且披上鎖子甲後,還可以同樣穿上紅棉羊毛大衣,寒冬中保持身體的溫暖。如果披上餘者韃子棉甲,畢竟軍中輜重攜帶的羊毛大氅不多,沒有舜鄉軍自己的標誌,誰知道打紅眼時,軍中兄弟會不會對這些披著韃子盔甲的兄弟大打出手?

  軍中各火銃兵興高采烈地領取鎖子甲等盔甲,軍中的傷亡數目也是統計出來,此戰舜鄉軍共傷亡了一百二十多人。大多為箭傷,清軍發射的大片火箭,措手不及下,諸多身著胸甲的火銃兵臂上中箭,這些人多為輕傷。

  不過在戰時,清軍戰車猛攻通道,也有十幾個火銃兵面門中箭,傷勢較重。最嚴重的是清軍打來的火炮,有三十多個長槍兵或是火銃兵被跳躍翻滾的砲彈帶中,或當場死亡,或斷手斷腿。

  這種嚴寒的天氣,重傷殘肢的人,怕是很多人性命保不住了。王鬥領著將官看過傷員逝者後,心情沉痛,等清兵圍攻結束後,不知還要死去多少戰士啊。

  炊煙裊裊,各營的輜兵造好了飯菜,大戰過後的宣大防線又是騰起陣陣歡聲笑語,眾人圍著火堆,放開肚皮吃喝起熱呼呼飯菜來,一邊興奮議論著方才那場戰事。

  王鬥被召到盧象升的中軍大帳,這裡,楊國柱,虎大威等人己是到達,各人都是喜形於色,顯然上午那場作戰,各人斬獲不少。一見王鬥的面,楊國柱中軍親將郭英賢就叫道:「王將軍,我正兵營斬首二百三十四級,你保安軍中,斬首多少?」

  王鬥微笑道:「末將斬首五百七十五級。」

  郭英賢吸了一口氣,嘟嚕了聲:「好傢伙……」

  楊國柱與虎大威也是意味深長地互視一眼。

  ……

  在帳中,盧象升看著各營匯報上來的戰果,滿臉笑容,防線三面斬獲不少。王鬥斬首五百七十五級,楊國柱斬首二百三十四級,虎大威斬首二百一十二級,這裡己經斬首一千餘級,盧象升估計清軍實際的傷亡人數更多。

  雖各營合起來也有五百多人的傷亡,其中戰死兩百多人,畢竟在清軍火炮與火箭的打擊下,各營多少有些措手不及。不過眼下各營有了防護意識,又有牢固的土牆防線陣地,守住陣地完全沒有問題。

  各將一邊商議軍務,一邊大口吃喝,其間眾人對王鬥的防禦工事讚不絕口寵愛男妾。在這種工事下,清軍優勢兵力完全展不開,己方軍士如一面倒的屠殺。今日一開戰就有如此成果,象王鬥所說的,將清兵的血在宣大營地前流光,完全可行。

  盧象升也對王鬥讚許了幾句,接著大聲激勵各將:「今日初戰,奴賊銳氣己失,只要我軍勞勞守住陣地,不消幾日,奴賊大軍就會力竭,消耗怠盡。介時高公公領大軍雷霆一擊,數萬奴兵可一鼓而除,我大明除去此心腹大患,東事無憂矣。」

  眾人更是一片歡笑,宴中,王鬥趁機向盧象升與各將討要一些面具。其實各頭盔下的鐵製面具向是明軍的制式裝備,各面具貌相猙獰,有如鬼怪。因為王鬥認為面具阻礙視線,而且自己麾下火銃兵有了防護箭矢的經驗,所以沒有打製裝備。不過眼下看來,這鐵製面具還是有必要裝備一部分。

  對王鬥的討要,盧象升與各將都是慷慨,現在大夥是一根繩上的螞蚱,當是同仇敵愾之時。所以王鬥拜別出來時,己經要到了共四百副鐵製面具,各營中的後勤將官,很快就會將面具送到王鬥軍中。

  ……

  在此時的清軍大陣中,卻是氣氛沉悶,一片片的清兵生起火堆,悶聲不響的喝水,吃著乾糧。在多爾袞的織金龍纛下,各旗旗主,還有旗中各貝勒等重要人物,都是圍聚他身旁,個個不發一言。

  各旗的傷亡己是統計出來,嚇了眾人一跳,今日區區一戰,全旗己是傷亡近達二千人,其中各旗勇士戰死人數,更高達一千多人,這些人中,很多還是各旗的重甲兵,這傷亡真是太大了,怪不得各人心情悲痛,一語不發。

  多爾袞臉上沒有表情,在攻打宣大營地各旗主的匯報下,一張粗粗的宣大軍佈防圖己是出現在眾人眼前。看著這張草圖,眾人都是吸了口冷氣,阿巴泰道:「好毒辣的戰陣防線,我敢肯定,這種營寨的防守陣式,定是那明將王鬥所想。」

  多爾袞道:「經過我軍試探後,明國營大軍的營寨防守己是清楚,三面土牆圍繞,高約一人。有平坦通道五條,餘者都是矮牆壕溝,跨越不易。正面約有大小火炮七十五門,火炮火銃犀利,再觀旗號,料想定是明將王鬥防守。兩翼一為明總兵楊國柱,一為明總兵虎大威,各有大小火炮六十門閒妻當家!」

  「正面五條通道中,各寬十餘步到二十餘步,前方土牆缺口處,設有大小火炮兩門或是四門。餘者處的火炮,土牆缺口各寬二、三步,炮手可以隨時躲避身旁護牆之內。這些火炮的前面,沒有設立矮牆,只有數道壕溝!」

  「除了這些火炮外,余處的土牆前方,便是一道道的矮牆壕溝,明軍設立銃手防護。由於土牆缺口固定,所以他們的火炮也是固定,我軍若要攻擊,便可以從矮牆壕溝處進攻,避開他們的火炮!」

  鑲藍旗旗主濟爾哈朗今日領著自己旗中戰士,還有八旗蒙古正白旗與鑲藍旗進攻虎大威防守的右翼,就算他們沒有遇到正面王鬥的強力打擊,但今日攻擊後,還是心有餘悸。

  他說道:「奉命大將軍,明軍土牆低矮,我大軍攻打時,後方的箭手根本不能掩護前方勇士們的衝擊。如要強射,只會射到自己戰士的身上!」

  多爾袞道:「所以,我們要將土牆後的壕溝填上!」

  他沉吟道:「寒冬天氣,那幾道矮牆堅硬如冰,料想挖開極難。不過矮牆不高,只需壕溝填上,我各旗勇士在箭手的支援下,還是可以攻破明軍土牆的。」

  眾人心中湧起一股寒意,只怕光填那些壕溝,又不知道要流多少旗中勇士的血。第一道壕溝還好,各旗戰車可以一直推到第一道矮牆前面,各旗輔兵將土袋扔進壕溝內便可,但餘下幾道壕溝……

  阿巴泰說道:「我軍中多木盾,那些木盾雖然粗重,但多個勇士合力,還是可以抬過一道道矮牆,一直推進每一道壕溝之前……」

  不過說到這裡,他也明白,就算這樣,最終要填上幾道壕溝,不知要付出多少旗中戰士的鮮血。畢竟明軍土牆缺口眾多,土牆後面,還有道道缺口,都會有火力打出。各旗勇士填壕時,不知道要傷亡多少人。

  揚武大將軍岳托沉吟了半晌,看著那張宣大軍佈防草圖,說道:「除了五條通道,還有矮牆壕溝外,明軍餘下的缺口火炮前面,只有數道壕溝,填上或為容易。」

  多爾袞仔細看了佈防圖半響,道:「這些火炮前方的通道寬只有數步,只得容兩輛戰車或木盾前行,前方有火炮,兩側有火銃射來。恐勇士傷亡也會不少。」

  各人都是沉默下來,半響,八旗滿洲鑲白旗旗主多鐸叫道:「我們為什麼要與明軍硬拚?我們也可以挖壕,留一部分兵力看守,餘者繼續出去掠獲。或我軍大部圍上他們幾個月,困死,餓死他們!」

  多爾袞對弟弟喝道:「愚蠢,如果兵少,如何圍困?王鬥等明將的戰力你也領教過,留個一、兩萬人,你以為可以圍住他們?他們要決戰,要突圍,又如何?大軍圍困數月……數萬大軍糧草何來?我軍深入明國境內,不速戰速決,等過數個月,明國皇帝己經調遣他們全國援軍來了,介時我大軍在宣大營地前銳氣盡失,想我八旗勇士盡數留在關內嗎?」

  他嚴厲地掃視各人:「有盧象升,王鬥在,我八旗大軍就不得順利劫掠,不談他們日後危害,便是此次掠獲所得能否運出關外都不得而知。所以盧象升,王鬥必除。但我六萬大軍補給困難,遲則生變,所以只得畢其功於一役,在半月之內,將宣大營地攻下。我軍兵力眾多,只要將壕溝填上,攻入土牆之內,滅除盧象升與王鬥等人,只是早晚之事!」

  多鐸被多爾袞說得垂頭喪氣,暗暗後悔剛才自己發言。

  八旗蒙古鑲紅旗旗主布顏代忽道:「其實填取明軍幾道壕溝,並不一定要我們勇士上陣,我大軍各處營地,擄獲的明國百姓眾多,可以押解他們上陣填壕!」

  多爾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一干烏合之眾,讓他們面對明軍的火炮火銃,如果人少還好應付,若是押上數千、上萬人。那些明國百姓定會潰散,如果他們沖了回來,堵住我們戰士進攻路線不說,還極有可能會沖散我們自己的陣形。若是明軍藉機全力反攻追擊,我大軍恐怕……」

  各旗旗主都是看向布顏代,似乎懷疑他的用心,面對各人目光,布顏代只是諾諾稱是。

  阿巴泰沉思一會,說道:「或許可以押上一部分明國百姓作為試探,人數千人,看看明軍反應,人少了,我大軍也好控制。」

  多爾袞讚許地點了點頭,隨後厲聲道:「午後我大軍便發起攻擊,佯攻正面,牽制明將王鬥兵力,猛攻兩翼,以一波波源源不絕的攻勢,狠狠殺他們銳氣。通州運來的紅夷大砲很快到達,料想用不了幾日,定會攻下明人陣地!」

  「我八旗所有勇士,都需奮勇向前,有敢退縮者,定斬不饒!」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4 17:41 編輯

whiteme 發表於 2011-1-20 18:44
第249章 看誰狠!

  午飯後,盧象升,楊國柱,虎大威,宣府參將張岩等人援助王鬥的鐵製面具己是送到。

  一共四百餘副,王鬥正好分派給接手防線的溫方亮部火銃兵們。這些火銃兵興致勃勃,拿著鐵製面具左看右看,然後各人戴上。立時王鬥面前出現一群閻王殿的惡鬼,他們相互瞪著眼,只有面具後面傳來他們沉悶的嘻哈聲。

  眾火銃兵普遍反應戴上面具後看東西不利落,反應遲鈍了許多,不過卻沒人脫下。上午那場戰事,韃子兵專射人面門,兄弟總中多人中箭,那種慘樣,讓他們暗暗心驚。

  現在好了,有了鐵製面具,各人頭上八瓣帽兒鐵尖盔(外沿寬闊,有點類似二戰英軍頭盔,具體見劉德華《三國志之見龍卸甲》中頭盔樣式,與八瓣帽兒鐵尖盔極像。)身上內著鎖子甲,再套上精鐵胸甲,最後穿上保暖的紅棉羊毛大衣,那就萬無一失了。

  王鬥軍中連輜重兵在內,全軍都有精良盔甲,在大明軍中裝備算是豪華。

  到了這個時候,兩里外久久沒有動靜的清軍大部終於有了動靜,號角聲中,他們的戰車旗號又是密密層層推來。三面合圍,黑壓壓的如海洋一般望不到盡頭。

  盧象升的中軍部傳出號令,下令全軍防備,王鬥的中軍部也是同樣發出號令,立時在土牆後烤火戲鬧的溫方亮部下,迅速列陣整隊,開始激戰前的防務準備。

  舜鄉軍訓練嚴格,反應快速,很快的,溫方亮便領軍嚴陣以待。

  他麾下三個把總,每個把總兩隊火銃兵,由各總的總副統領。各個把總則領總內長槍兵與刀盾兵,在火銃兵身後押陣防備。三總火銃兵、長槍兵與刀盾兵近千人,密密麻麻的鐵甲戰士列隊土牆之後。

  眾軍皆身著紅棉羊毛大衣與紅棉羊毛大氅,一片令人振奮的火紅顏色。

  在這些戰士身後,溫方亮領著自己護衛,部中夜不收,鎮撫官員,旗手金鼓戰士,加上千總輜重隊合近二百人,在千總中軍部指揮戰事。他一系列的號令發下去,陣中一片的聲響動靜。

  部中鎮撫官員領著各巡視旗們,也是開始巡弋防務。如有各總防線不足,軍士畏怯等情況,鎮撫官都有權當場嚴懲。相關的責任軍官也會受到嚴厲的處罰。

  各總的總副們不斷發出命令,讓各隊火銃兵檢查自己銃內的子藥裝填情況,除了火繩不點燃外,餘者的火藥,現在就要裝填好。各隊的隊官、隊副們,也是仔細檢查自己隊內軍士情況。

  舜鄉軍各樣戰事條例早深入人心,平時訓練嚴格,如此一級壓一級,使得王鬥指揮軍隊,如臂使指,得心應手。在他的軍隊中,可說不需要什麼名將,只需按條例穩妥打仗便可。

  ……

  如上午一樣,當清軍又行了半裡後,舜鄉軍防線內的高台上,督標營的五門紅夷六磅炮又是開炮,砲彈的陣陣呼嘯聲而過。

  吸取了舜鄉軍火炮的經驗,該炮隊的隊官每次下令自己的幾門火炮齊射。每次五顆大鐵球,幾十顆小鐵彈同時咆哮出去,炮擊的成果比上午更為顯著。直打得清軍陣中一片狼藉,死傷慘重。

  清兵有盾車保護,有了上午躲避明軍炮火的經驗,但四下亂飛的鐵球,帶出的血路殘肢,還是造成了他們一陣陣的騷動。

  進入一里之內時,宣大營地三面又傳來一聲聲巨雷響動,到處煙霧騰騰。射程可達一里的一窩鋒,百虎齊奔等大火箭,又是呼嘯而去,形成有若鋪天蓋地的箭雨。

  不比人力射出的箭矢,大多只有陣中前幾列戰士受到威脅,火箭高飛深入,不論前列後列都不可避。火箭又以亂飛聞名,你不知道它是直飛還是拐彎,又或是從空中而來,方向莫測,人人自危。

  而且火箭發射聲如巨雷響動,心理素質差的馬匹往往吃驚跳躍,不願向前。

  不過有了上午的經驗,這些攻來的清兵們,每個人身上,手上,都儘量找些防護之物。所以這幾波的火箭射擊,除了驚動許多清軍戰馬外,造成的傷亡卻不怎麼大。

  百虎齊奔等大火箭射擊不久,宣大營地又傳來更為猛烈的聲響,那是三面佛狼機火炮,飛槍、飛刀、飛劍等火箭的轟擊發射聲,清軍許多馬匹更是劇烈騷動起來。

  頂著宣大軍密集的炮火箭雨,清軍總算推近到三面陣前兩百步左右,就停下來不動。而且他們一波波戰車分得更開,顯然是為了避開土牆後各道缺口處的火炮射擊。

  看他們停在那邊久久不動,宣大軍士都是疑惑,王鬥站在舜鄉軍中軍部的高台上,也是猜測清兵的用意:「難道……」

  很快答案揭曉,清兵陣中傳出一片喧嘩與哭喊,接著大群明人百姓被鞭打驅趕前來。他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個個衣衫襤褸,挑著土擔,抗著泥袋等物,腳步踉蹌。稍一緩慢,她們身後的清兵就是狂鞭抽來,將她們打翻在地。

  看她們越來越近,溫方亮部下的火銃兵都是傻了眼,趙瑄也是呆呆地看著那些百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宣大兩翼的防線也是靜了下來,顯然遇到相同的情況。

  清兵押解擄獲的百姓攻城,王鬥在舜鄉堡曾有遇過,不過眼下情況不同。他將身旁的夜不收百總溫達興召到眼前,低聲吩咐道:「你準備一下,等會率夜不收出擊,多抓一些奴賊回來。」

  溫達興沉聲領命,立時吩咐部下夜不收們準備,每人準備好馬匹兵器,備好套馬繩。

  隨後王鬥匆匆去尋盧象升,卻見盧象升己是匆忙過來,面沉似水。他的身旁,還跟著神色匆匆的楊國柱與虎大威,顯是兩翼防線,也遇到相同情況,他們專門來向盧象升稟報。

  盧象升,王鬥等人來到土牆後,那些百姓被鞭打前來,只離第一道矮牆壕溝數十步,可以看到她們臉上那悽楚畏懼的神情。透過那些百姓身後,還可以看到後面躲躲閃閃的清兵們。他們不住喝罵,手中皮鞭不時揚起,每一鞭下去,都圈起一片血雨。那些被打的百姓罵喊聲更為淒涼。

  看到這種情形,王鬥,盧象升等人都是憤恨無比,王鬥沉聲道:「督臣,不驅散這些百姓,我宣大營地有被攻破的危險。」

  盧象升慘然搖頭:「本督怎忍心向百姓下手?」

  楊國柱與虎大威互視一眼,神情都是著急,如果他們軍中獨自遇到這種情況,早下令開炮開銃了。不過有盧象升在前,誰又敢私自承擔屠殺百姓的惡果?

  虎大威忽道:「末將觀那些百姓身體粗壯,極有可能是奴賊所扮,殺之無妨。」

  盧象升搖了搖頭,那些百姓是不是清軍所扮,他一眼便知。與眾將不同,他並不在意御史的彈劾,只是不忍心向百姓下手。不過不忍心向百姓下手,他們添上壕溝又該如何?

  楊國柱道:「或許我們可挑選射術、箭術上佳的軍士,射殺奴賊,阻擋他們靠近。」

  說到這裡,他嘆了口氣,這種方法作用可說微乎其微,沒什麼效果。

  盧象升牙關緊咬,幾次要下令開火,卻又忍住。

  那些百姓畏畏縮縮的靠得更前,很快就要到壕溝前面。面前密密麻麻的明軍火炮火銃,讓她們害怕無比。一個女子似乎是某地的大家閨秀,長相秀麗,不過此時卻是頭髮散亂,形容憔悴無比。

  像她這種姿色的女子,自然逃不過清軍的蹂躪。她身上只餘一件單薄的內裳,在寒風中不住哆嗦。她小腳女子,雙手吃力地抱住一袋泥土,神情麻木,蹣跚地前行。

  忽然她一個踉蹌,撲倒在地,她身後一個清兵立時劈頭蓋臉的皮鞭抽下,她滾在地上痛哭。

  她叫道:「殺千刀的韃子,你們殺了我吧……」

  「……殺了我吧……」

  她悽楚的聲音遠遠傳揚,聞者無不落淚。

  王鬥越眾而出,對牆外大叫:「外面的父老姐妹們,左右是個死,不若與韃子拼了。我,宣府鎮保安州游擊將軍王鬥,向你們保證,戰後定會為你們設廟祭祀!我王鬥向你們保證,一定會殺更多的韃子兵,為你們報仇。」

  他對身旁的溫方亮喝道:「準備開火。」

  溫方亮低聲道:「將軍。」

  王鬥厲聲道:「準備。」

  溫方亮傳下命令,立時土牆後前排的火銃兵密密麻麻的準備,點燃了手中火銃的火繩,黑壓壓的銃口瞄準向外。牆外的百姓個個痛哭,在身後清軍的鞭打下,猶猶豫豫地前來。

  「放!」

  有如爆豆般的火銃聲響起,土牆前排的舜鄉軍火銃兵一齊開火,立時前方的百姓身上冒出一團團血霧,一個個摔倒在地。震耳欲聾的火銃聲中,那些百姓先是呆若木雞,隨後齊聲驚叫:「官兵開火了。」

  身披重甲的清兵都要在舜鄉軍的火銃齊射下崩潰,更不要說這些沒有受過絲毫訓練,沒有任何保護能力的百姓了。

  她們驚恐叫著往後衝去,身後清軍的皮鞭與刀槍,絲毫不能阻止她們潰散的步伐。那些清兵將她們一個個砍翻在地,隨後這些人又被大群逃來的百姓踩翻在地,人群中傳出一個尖利的聲音:「姐妹們,都是死,與韃子拼了。」

  在她們瘋狂攻擊與裹脅下,她們身後的清兵們,也不得不往後逃去。

  盧象升痛苦地閉上眼睛,隨後他高呼:「開炮,開銃,有任何事,都由本督擔著!」

  蹄聲如雷,溫達興領著數十個夜不收,從一條通道內衝了出去,見土牆內滾滾騎兵追出,那些百姓更是恐慌得四散而逃。從清軍戰車陣地到土牆之間的兩百步內,遍地都是她們的身影,間中夾著眾多的押解清兵軍士。

  見這些人潮水般的衝回來,清軍大陣中,射出一波波的箭雨,不分敵我,全部射翻在地。

  溫達興等人的馬蹄不知道撞翻了多少人,他們在馬上左右開弓,一個個清軍被他們射倒在地。或是刀掠槍刺,一個個清兵在他們身旁滾落。間中,他們的套馬繩又如鬼魅一般,一根根準確套在人群中各個清兵頭上。

  繩套套住那些清軍後,他們也不停歇,任他們狂拖馬後,直接策馬往另一個通道奔去,間中不時提起身旁一個個奔跑逃命的百姓女子。溫達興也一個矮身,提起地上先前那個被鞭打的女子驚仙。

  很快的,空地中那些百姓或是自己軍士被射開一條條通道,清軍陣中奔出一些哨騎,不過溫達興等人出去快,回來也快,他們很快全部從另一條通道全部返回。

  這些清軍哨騎奔上來,土牆後的舜鄉軍火銃手一陣猛射,他們人仰馬翻,留下一些屍體及傷員後,又遠遠的奔了回去。

  ……

  這下子兔起鶻落,盧象升,楊國柱等人還沒有反應過來,溫達興等夜不收己經回來了,除擒獲數十個清軍外,還救回了近兩百個大明女子。

  盧象升大喜,看各個馬上或驚魂未定,或喜極而泣的被救女子百姓,他連聲道:「快快,將這些百姓放下馬來,好生安置。」

  王鬥補了一句:「督臣,這些女子安置後需好生排查,防止內中混有奸細。」

  盧象升讚許地點了點頭,吩咐自己親將陳安,領人將這些女子送入營帳之內,他們特別關注先前被鞭打的那個女子。她由溫達興馬上放下後,卻是圓睜雙目,早己氣絕。

  盧象升長嘆一口氣,臉上滿是痛苦之色,王鬥也是恨極。

  那些被擒獲的清軍被馬後拖回來後,有些人當場氣絕,有些人吼聲如雷,他們一個一個被土牆內的長槍兵勞勞擒住捆綁。一個清軍似是八旗滿洲正紅旗的分得撥什庫,他吼聲如雷,拚命掙扎:「下賤的尼堪,我要殺了你們……」

  溫達興呆呆看了一陣自己救回來的那個女子,看她死不瞑目的神情。猛地搶過身旁一個輜兵的火銃,重重一托,砸在這分得撥什庫的頭上。那分得撥什庫頭盔早己掉落,立時頭腦開花,血漿四射。溫達興手中不停,一直將他頭顱砸成一堆肉泥,還是用力砸著。

  盧象升,楊國柱,虎大威等人在旁看呆了眼。

  王鬥喝道:「節省使用!」

  溫達興領著夜不收們,從幾十個捆綁得像麻花一樣的清兵中選出十人,他們一語不發,將這十個清兵脫得光光,取來木架。用粗大的鐵釘直接釘入他們的手腳,將他們釘在木架上。或直接拉起他們的手腳,一刀砍斷,然後將他們綁在木架上。

  酷寒的天氣中,這些人個個被赤身裸體豎立在高高木架上,嚴寒的冬日,還有肉體上的極大苦楚,讓他們個個不似人聲的嚎叫,後悔自己為什麼要來到這個世界上。

  那些沒有被選中的清兵,看同伴的慘樣,很多人當場嚇得尿褲子。

  盧象升皺了皺眉,對王鬥道:「國勤,你……」

  王鬥平靜道:「督臣,奴賊驅我百姓攻壕,我將士需要激勵士氣,此舉也可洩奴軍心。」

  他高聲對牆外喝道:「爾等胡兒,敢驅我百姓攻壕,便是如此下場!」

  溫達興站在王鬥身旁,用滿語大聲翻譯,他聲音遠遠傳揚。

  臨末,溫達興又大喝一聲:「看我百步穿楊的箭術!」

  他回頭一箭,正中木架上一個清兵的右眼,射得他更是大聲哭叫與掙扎。

  舜鄉軍一片歡叫,清軍陣地那邊,則是一片鴉雀無聲。

  盧象升一語不發,往自己中軍部而去。

  楊國柱與虎大威心中湧起寒意,二人互視一眼,匆匆前往自己防地。

  ……

  在清軍陣地那邊,多爾袞,岳托,阿巴泰等人隱隱看到前方的情形,再聽聞部下的回報後,個個都是臉色鐵青。那王鬥如此狠辣,此次己方驅使明國百姓攻壕,可說偷雞不成反蝕把米,非但目的沒有達到,反被王鬥將了一軍,士氣大落。

  多爾袞怒極反笑:「好一個王鬥,本大將軍真是小瞧他了。」

  在多爾袞身旁,八旗滿洲鑲白旗旗主多鐸緊咬著牙齒,一語不發。鑲藍旗旗主濟爾哈朗似在沉吟。餘者各旗旗主,特別是八旗蒙古各旗主們,臉上都是露出畏懼的神情。

  阿巴泰看了周邊各人一眼,告罪道:「都是末將失策,崇德元年時,末將曾在那明將王鬥堡下使過此策,也是如眼前情形!」

  多爾袞沉聲道:「不怪饒余貝勒,本大將軍沒料到在盧象升前面,王鬥也敢如此,真是膽大妄為之極。」

  他雙目射出銳利的寒光:「傳我命令,進攻。以午時定計,大軍猛攻兩翼,佯攻正面,直到日落之前,我大軍一波波攻勢永不停止。我倒要看看,那王鬥等人可承受我大軍雷霆攻勢到幾何!」

  在多爾袞命令下,他身旁的鼓手敲響了巨大的戰鼓,聽到鼓聲,停在宣大陣外二百步的黑壓壓清兵們,同時發出驚天動地的吶喊聲。他們推動戰車,狂叫衝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4 17:40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1-20 22:49
第250章 填壕

  震耳欲聾的火銃聲不斷,似乎整個宣大營地的土牆周邊,都被濃密的煙霧所籠罩。

  寒風雖然刺骨猛烈,卻沖不散那陣陣刺鼻的硝煙與血腥味。就在這蒿水河邊,明清兩邊的戰士們,都在捨生忘死地撕殺著。使用大明百姓填壕的計策失敗,那些八旗士兵,只得使用盾車與粗製的木盾,還有自己的血肉之軀,去與土牆後的大明火銃兵抗衡。

  事先清兵己有計議,避開明軍的火炮通道,主攻各面的矮牆壕溝,首先的,先要將土牆前的數道壕溝填上。

  上午的進攻後,他們己經有了經驗,營地各面放置火炮的五條通道前面,他們所有的戰車木盾,都是避得遠遠的,至少停在二百步之外。雖然明軍的紅夷六磅炮與大佛狼機火炮還不時發射實彈,將這些盾車打爛,不過比起那可怕的霰彈,清兵傷亡的人數大大減少。

  而且說實在,宣大軍的諸多火炮,也裝填霰彈嚴陣以待,防止清兵們從通道上衝進來。只有舜鄉軍陣地中那五門紅夷六磅炮,時不時的打上幾炮。

  激昂的戰鼓聲中,密密麻麻身著各色盔甲的清兵聚在矮牆壕溝前面,他們在層層蒙上皮革的戰車保護下,各旗的輔兵跟役們,不斷從戰車後閃出,將手中的泥袋不斷拋進第一道矮牆的壕溝之內。

  土牆後的舜鄉軍火銃兵們,不斷瞄準這些人開銃,將從戰車後面閃出的人一個個打翻在地。戰車後面的清軍弓箭手們,拚命的掩護射擊。不過第一道矮牆離土牆七十步距離。這個距離,清軍箭矢威力不大,射不破他們胸間鐵甲,身上中個幾箭也無所謂。便是箭矢射在各人手臂上,同樣破不開內中的鎖子甲。

  射向各火銃兵手臂的箭矢較少,大多射向各人胸間與面門,起初有些火銃兵,見清軍箭矢射向自己面門,還下意識地一閃。不過各人面上中箭後,那箭矢卻是無力落下,根本射不破他們的鐵製面具。

  有時巨雷般的聲音響起,一些清軍弓手鳴響他們從大明各處取來的大筒火箭。有了上午的經驗,眾軍都知道韃子手上有火箭,聽到聲音,快速往牆下一縮,就可以躲過那幾十根亂飛的火箭。

  畢竟清兵瞧不上大明的火箭,所以他們軍中使用的火箭不多,發射頻率不高。

  眾火銃兵慢慢放下心來,除了火箭,對射來的箭矢理也不理,只是專門的瞄準,看準一個韃子兵,扣動板機功夫之王。他們火銃打了一排又一排,一個個僅著棉甲的弓手及輔兵跟役被打翻在地。

  這些人被後面躡手躡腳跟來的輔兵們抬下去,地上撒滿他們的鮮血,還有他們痛苦之極的哭喊嚎叫聲。

  矮牆前的那些密集戰車,同樣被打得啪啪聲響,皮革木屑飛揚。這些位於前排的戰車,儘是那種精良的盾車,有車輪可以推動,前方有擋板,裹著厚厚的牛皮鐵皮,甚至潑上水增加防護力。不過那些蒙著厚厚鐵皮與皮革的擋板,在舜鄉軍火銃的打擊下,還是留下一個又一個的大洞。

  ……

  第一道矮牆後的壕溝還是好填,付出一定的傷亡後,進攻王鬥防線的八旗滿洲正紅旗岳托部,還是用土袋將內中滿是鮮血內臟的該道壕溝填上。

  立時各道精良的盾車後面,那些用粗木捆紮一起,或是用幾塊厚門板釘成一塊的粗糙大盾,在那些正白旗的輔兵們用撐桿合力推舉下,過了第一道矮牆,密密麻麻推進第二道矮牆壕溝之前。

  從土牆這邊看過去,整個防線前面,清兵相繼推過來的木盾,有好幾十塊之多,木盾後面,也不知道跟了多少人。

  清兵幾十塊粗糙木盾推過來後,各條通道不同的矮牆壕溝前面,立時每幾塊成狐形,防止兩側的火力打擊。隨後在這些木盾的保護下,密密麻麻的輔兵跟役們挑著土擔,用泥土將原先那道壕溝填實踩平。為防止明軍再將壕溝挖開,他們還挑來了水,灌入壕溝之內,使其凍得堅硬如鐵。

  不但如此,為防止明軍在這兩道矮牆之間的平地上再挖壕溝,正紅旗一個甲喇章京,還指揮那些挑水的輔兵在地上潑上了水,真是煞費苦心。也幸好蒿水河就在旁邊,所以他們有這麼多水來潑,也不知要安排多少挑水的人手。

  甲喇章京還試圖指揮人將第一道矮牆挖開。不料那道土牆砌成後,四周都澆上了水,冰凍得堅硬無比,就如厚厚的水泥牆一般,想挖開,實在艱難。

  有人建議潑上熱水,使其鬆軟,被甲喇章京否定了。燒熱水需要多少人手不論,寒冬天氣,這熱水潑上後,只會快速冷卻結冰,使該道矮牆凍得更結實,更堅硬。

  眼下有如此成果,甲喇章京還是滿意的,只要循序漸進,一步步,終會推進到幾十步外的土牆邊上。

  ……

  清兵快速填好第一道壕溝,讓防守的溫方亮頗為意外,他披著精製鐵甲,繫著大紅披風,加上身形高挑,看上去就像一個俊俏非常的小生,又帶著一股玩世不恭的味道。他府上多位小妾,就是被他這樣吸引的。

  不過此時他滿臉憂色,只是在護衛的簇擁下,從土牆外看著清兵的動靜。

  他身旁的火銃兵們,在各總各隊將官的指揮下,一陣陣向土牆外的清兵射擊。

  現在各人多半是自由射擊,不時有木盾兩旁閃出填壕的清兵輔兵及射箭弓手被他們打中。這個距離,便是身著重甲的清兵也不能抵擋舜鄉軍火銃手們的射擊。更不要說那些輔兵與弓手們,他們大多身著沒有鑲嵌鐵葉的棉甲,只要中彈,便是身上激出一大股濃厚的血霧,痛不欲生地翻滾在地。

  舜鄉軍火銃威力強勁,打得那些木盾屑木橫飛不說,有時還打破木盾粗木間細縫薄弱之處,將木盾後的清兵打翻在地,給他們造成諸多不安全感。

  不過雖然舜鄉軍震耳欲聾的火銃聲不絕,清兵也算傷亡不斷,不過他們的推進還是堅定。到了這個六十步的距離,清軍弓箭手的威脅略為增強,等他們近了五十步,甚至四十步、三十步時,那他們弓手威脅更大了。

  「韃子變狡猾了,有耐性了,想出這個笨法。推進雖慢,卻很有效果,該如何阻擋他們的推進呢?」

  溫方亮在默默內心的想。

  不知什麼時候,王鬥也來到他的身旁,同樣想著這個問題。

  ……

  舜鄉軍正面防線如此,宣大營地楊國柱與虎大威防守的兩翼更是嚴重。

  二人營中各有千人的火器手與冷兵器手,其中三眼銃佔了大半。那些三眼銃,有效射程不過三十步,現在清兵不像上午那樣冒失衝來,而是在戰車木盾的重重保護下填壕。

  矮牆壕溝七道,各人的三眼銃,至少要在清兵填上三、四道壕溝後才有射擊威力。還是針對清軍輔兵與跟役的。便是在三十步,三眼銃對披著棉甲的清軍弓手威脅力也不大。

  而近了三十步,清軍的弓箭手,對他們威脅反而更為巨大。

  下午進攻的清兵也比上午聰明多了,絲毫不進攻那些有火炮防護的平坦通道。也不進攻那些只有壕溝,沒有矮牆的陣中佛狼機火炮與虎蹲炮防守的缺口小處。

  眨眼間陣前清兵就填了兩道壕溝,層層木盾,又向第三層矮牆壕溝進發。二人營中的三眼銃手都是大眼瞪小眼,個個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楊國柱與虎大威二人也是憂慮,只是命令軍中鳥銃手射擊。

  不過二人營中使用的鳥銃,這寒風一陣一陣的刮來,很多鳥銃手火門內的引藥老是被風颳走,那些鳥銃手連扣幾下板機,鳥銃都不能放響,急得他們出了一身冷汗,只好趕緊從身上的火藥罐取出引藥再填上。

  出現這種情況,還是依壕而戰,如果是野外結陣,那就完了。身旁軍官焦急的喝罵催促聲不斷響起,讓他們更是心慌意亂。

  山西鎮總兵官虎大威防守的宣大營地右翼防線,一個鳥銃手己經不知道多少次,連續從鉛袋內取出鉛子塞入銃管之內,還不忘用搠杖使勁捅它幾下。

  他鳥銃的引藥多次被風颳走,這次總算引燃了。火繩點著火門內的引藥,一蓬火光冒起,然後一聲巨響,只見該鳥銃手滿頭滿臉的血,捂著頭臉淒厲地大叫,他裝填入銃管的火藥太多,內中鉛子更塞了不知多少顆,鳥銃當場炸膛了。

  可憐的鳥銃手眼球都被炸出來,看他的慘樣,周邊一些鳥銃手面如土色,對手上的鳥銃瞧了又瞧,射擊更猶豫起來。那些三眼銃手,更慶幸沒有使用鳥銃。

  一直沉默眺望土牆外敵情的虎大威被驚動,他讓身旁幾個家丁,還有營中一個醫士,將那鳥銃手抬下去醫治。那鳥銃手被抬下去的時候,對著虎大威這邊連連哭叫:「軍門,小的對不起您啊。」

  他的中軍親將虎子臣,是他本家一個侄子,游擊的銜職,矮壯的身體,披著一副鐵甲,孔武有力。他焦急地奔上來,對虎大威叫道:「軍門,韃子在填第三道壕了,這樣下去不行啊。」

  他牙一咬,恨恨道:「不若讓末將領些人馬,出去衝殺一陣。」

  虎大威喝道:「不可,依壕緊守,兄弟們的性命,不可胡亂折損。」

  他略一沉吟,對虎子臣道:「你去向督臣求援,求他調一些火銃手上來,督標營有上百桿魯密銃與自生火銃,當可在寒風中作戰。」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2 15:35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1-20 22:50
第251章 前景不容樂觀

  虎大威讓虎子臣去求援後,很快的,盧象升遣千總楊國棟前來支援,帶來了鳥銃手兩隊人,魯密銃手與自生火銃手各一隊,合計火銃兵兩百多人。

  督標營此時存火銃兵四百餘人,一半為鳥銃手,餘者為魯密銃手與自生火銃手。楊國柱與虎大威都向盧象升緊急求援,盧象升中軍部雖還有宣府參將張岩近二千人,但張岩軍中的火器連兩個總兵都不如。盧象升只得將麾下火銃兵一拆為二,分別支援楊國柱,虎大威二人。這些火銃兵到達後,有利扭轉了兩翼的形勢。

  督標營的鳥銃,火藥池上同樣有自動開關的火門裝置,寒風天氣可以作戰。而且這些鳥銃射程與舜鄉軍火銃一樣,破甲能力雖稍有不如,但一樣精良,決沒有炸膛的危險。

  督標營的鳥銃手們,同樣訓練嚴格,平日耗費大量的火藥彈丸實彈射擊,論戰鬥力,比兩翼正兵營的鳥銃手強多。其實督標營原有鳥銃手一千餘人,不過分兵時,大部分給陳新甲搶去。

  除了鳥銃手外,盧象升分別支援兩翼的魯密銃手也頗為厲害,他們使用的魯密銃火門裝置也有特異之處,寒風中可以作戰。魯密銃雖然銃身沉重,但破甲能力出眾,有效射程更可達一百五十步,而且準確性非常高,幾乎可與後世的步槍相比美。

  對於嚕密銃,王鬥當年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只想搞出幾桿來當狙擊槍使用,在大明很多軍隊中,卻己經普遍使用。早在天啟年間,當時的工部一口氣發給山海關二千桿嚕密銃,內中除了幾桿嚕密銃不合格外,餘者大部精良。

  這是個可怕的數字,證明大明批量生產優質火炮、火銃能力的強悍。便如各樣佛狼機火炮,清國一直到洋務運動前都無法掌握這種高科技,但在大明各軍堡,只是很普遍的火器罷了。

  在王鬥看來,大明並不是輸在武器裝備是否先進上,各方面的政治因素更多。而且明末各鎮軍閥化,加上糟糕的後勤**,都大大影響了各樣先進火器的推廣。

  火器兵需要系統嚴格的訓練,各方面的保障都是個複雜的問題。而冷兵器手,隨便拉來一些壯丁,發給刀槍棍棒,就可以打仗了,又可以向外吹噓自己有雄兵多少萬,在朝廷心目中佔據重要的位置,何樂而不為?

  ……

  盧象升除了支援兩翼一部分的鳥銃手與嚕密銃手外,還各有一隊的自生火銃手。自生火銃便是燧發槍,寒風中作戰更沒有問題,在督標營火銃手的緊急支援下,兩翼的清兵在向第三層矮牆壕溝進發時,便遇到了極大的阻力。

  兩翼共四百多個督標營火銃兵,不斷瞄準清兵木盾後閃出填壕的輔兵跟役們,將他們一個個打翻在地。楊國柱與虎大威正兵營的弓箭手們,也在旁拚命協助射擊。此時兩翼的清兵們,己經推近到了土牆前五十步,他們的弓箭手,給土牆後的明軍造成很大的威脅,雙方好一陣互射,互有死傷。

  臨近傍晚時,清軍退兵,在王鬥的防線中,清軍填了兩道壕,推近到土牆前五十步的距離。而在兩翼的楊國柱與虎大威防線,他們則填了三道壕,推近到土牆前四十步的距離。

  鳴金收兵後,清軍潮水般退了回去。退兵時,他們將自己傷亡戰士的屍體也帶了回去,使得宣大軍不知打死打傷他們多少人。他們退走時,那種粗糙的木盾,則是留在各道矮牆壕溝之間。

  似乎他們並不畏懼明軍將那些木盾拖走毀滅,想必他們營中,這種粗糙的木盾要多少有多少。

  戰後打掃戰場,將清軍遺留的木盾全部拖回來當柴燒後,王鬥,盧象升,楊國柱,虎大威等人緊急商議軍務。

  對清軍這種戰法,各人都想不出什麼好方法,火炮要嚴守通道,無法妄動,看來,只得依壕血戰了。宣大軍還是有地形優勢的,清軍的每一步推進,都需付出比明軍更大的傷亡,就看誰的戰鬥意志更強,更能挺住自己軍中流血傷亡了。

  當晚,盧象升,王鬥等人還審問了那些俘獲的清軍俘虜,不過得不到什麼有用的信息。

  崇禎十一年十二月十一日。

  一大早起,清軍又一次潮水般湧來,他們以精良戰車為掩護,冒著宣大軍隊的炮火逼近矮牆壕溝後,果然又一次推出密密層層的木盾出來。

  昨日他們填好的幾道壕溝,道道平實堅硬,極難挖掘,為了保持軍士體力,盧象升下令放棄了。沿著填好的壕溝,眾多清軍粗糙的木盾,合力抬過一道道矮牆,一直逼近到未填的矮牆壕溝之前。

  戰火在這幾道矮牆壕溝之間點燃,猛攻舜鄉軍正面防線的清兵不少,他們盔甲顏色各異,似乎分別來自八旗滿洲或八旗蒙古各旗的弓手輔兵們。

  他們藉著木盾向土牆後舜鄉軍火銃手射箭,掩護跟役們的填壕。一批人射得力疲後又換上一批,一波波弓手似乎不會斷絕。

  這些密集善射的弓手給舜鄉軍造成不小的威脅,關鍵是他們人數太多。不提清軍中輕甲善射的弓手們,便是他們各旗中的輔兵,雖然沒有獲得披甲資格,但同樣從小習練弓馬,作戰能力也不差。

  面對清軍密集的弓手,王鬥己經將韓仲與溫方亮兩個千總的火銃兵全部押上。只留下營部輜重隊,高尋一個把總,騎兵們,還有夜不收等千多人作為預備隊。

  從早上到下午,清軍猛烈的攻勢一直不停,他們人數眾多,可以不斷換下人馬歇息吃飯,然後換另幾波的人上前攻擊。而且箭手們射擊時,各旗的重甲兵們,則是守護在各木盾的兩側,防止明軍從通道內衝出來,突襲各道矮牆之間的弓手們。

  清軍一波波猛烈的,不斷絕的攻勢讓王鬥吃驚不小,他軍中預備隊眾多,可以不停換下疲憊的將士們歇息。他們猛烈的攻勢也不能動搖自己軍隊作戰的決心,就不知道兩翼的守軍能不能承受這種巨大的壓力。

  下午,正面進攻舜鄉軍防線的清軍們,終於又將一道壕溝填上,層層的木盾,推近到離土牆前四十步。

  比起明軍的弓箭,滿洲人與蒙古人的弓力較弱,不過七斗,有效射程七十步,只有在進入五十步才對目標有明顯殺傷力。要破對手的甲冑,皮甲,棉甲,鐵甲等,更要拉近三十步、四十步左右。不過他們箭矢的箭鏃極長,其形如鑿,箭頭還用馬糞等浸泡過,射入後難以取出不說,毒素蔓延,還容易失去性命。

  近了這個距離,清軍的弓箭對舜鄉軍火銃手威脅大增,他們的箭又狠又準,一波波凌厲的箭雨過來。許多舜鄉軍火銃手紛紛中箭。他們火銃雖然猛烈,但論起射速與準確性,卻遠遠不如清軍的弓箭們。

  舜鄉軍的火銃手,現在人人有八瓣帽兒鐵尖盔,眾人身上還有胸甲,內中有鎖子甲,就算一些人中箭,大多射不破甲冑。便是甲冑被射破,箭矢入肉也不深。對這些軍士,王鬥還是下令扶下去歇息醫治。

  清兵波波猛烈的箭雨不停,他們弓手人數實在太多了。土牆後面的舜鄉軍火銃手們,只得個個頭趴得更低,打完一銃後,就趕緊低下頭,躡手躡腳的退到後面裝彈。

  舜鄉軍躲避弓箭己經很有心得,一半的人還有鐵製面具,不過呼嘯的波波箭雨過來,還是有軍士躲避不及,一些沒戴面具的人紛紛面門中箭,還有一些人頭盔被射落射穿。

  雖說如此,土牆後的舜鄉軍火銃還是不斷打來,他們火銃震耳欲聾的聲音似乎沒有斷過。

  從清兵這邊看去,土牆前面濃密的硝煙密集一片,連呼嘯的寒風都不能將它們吹淡,也影響了清軍弓手這邊的視線。硝煙內中一道道猛烈的火光冒出,打得清兵這邊木盾的碎屑飛揚。

  連兩部輜兵在內,韓仲與溫方亮麾下兩個千總火銃兵近千人,都連續不斷的朝土牆前的清兵們攻擊。不時有清軍弓手,還有填壕的輔兵跟役被打中翻滾在地,雙方的傷亡不斷擴大。

  似乎感於舜鄉軍猛烈的銃火,進攻正面防線的清兵推進緩慢下來,但他們波波箭雨不停,那些跟役們,還是不斷的扔泥填壕,讓土牆的的舜鄉軍不敢掉以輕心。

  正面的戰事膠著下來。看著眼前激烈的戰事,王鬥外表平靜,其實內心暗暗著急。戰事似乎艱難下來,從昨日下午到今天下午,到了現在,自己軍中火銃手的傷亡己經高達兩百多人。

  而且從昨日下午起,清軍雖然傷亡同樣不斷,但死的大多是各旗填壕的阿哈、包衣等類的奴才炮灰。他們的重甲兵,甚至各旗中披著鑲鐵棉甲的弓手傷亡不大,這樣拼消耗下去,前景不容樂觀。

  老白牛︰

  好了,今天恢復更新。這幾天嗓子痛得厲害,估計是煙抽得太多。以前三天一包煙,慢慢增長到一天一包煙,最後一天三、四包煙。唉,煙抽得越來越多,嗓子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痛一次。看來煙要少抽,儘量恢復到以前一天一包煙吧。

  這幾天有書友擔心後續章節不好寫,到日前為止,一切盡在掌握中。本書仍嚴格依照事先大綱規劃寫作,大家不用擔心。還有對盧督臣的議論,似乎國人樂於謀劃使用策略,其實在決對的實力面前,什麼策略也使不出。使如第一次世界大戰,除了雙方力推血拼外,任何陰謀詭計都派不上用場。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6-6 00:50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1-21 19:12
第252章 火力對拼

  「啪」的一聲,督標營一個火銃手扣動板機,他手中沉重的魯密銃噴出一道凌厲的火光,與鳥銃相差無幾的彈丸急射而出。

  魯密銃手雖然射完就趕緊低頭,躲避迎面撲來的幾根利箭,但他眼角余光中,還是看到對面一個韃子弓手胸口激出一道長長的血箭,向外摔飛出去。

  魯密銃破甲能力真不是蓋的,那韃子弓手雖穿著鑲鐵棉甲,但身體卻被他打了個對穿,前後兩個洞,後面的洞比前面大,決對不要想活。魯密銃手暗暗歡呼一聲,躲在土牆後又是緊張地裝彈。

  如果是明軍中精良的鳥銃手或是魯密銃手,其實他們的火銃裝填步驟與舜鄉軍沒什麼兩樣。該魯密銃手身著鑲鐵棉甲,身上背著一個裝滿發射藥的火藥罐,又有一個裝滿火門引藥的火藥罐。

  最後還背著一個裝滿彈丸的鉛子袋。不論是火門引藥還是發射藥,都是以銅管為之,每一管恰好裝滿一銃之藥,平均等份,唯一缺乏的,就是合為一個定裝紙筒彈藥。

  他熟練地從自己火藥罐中取出一管發射火藥,將火藥傾倒入銃內,赫然同樣是顆粒火藥。倒藥時,魯密銃手習慣成自然,用拇指、食指圍住銃口,防止火藥撒出,放銃後無力不遠。

  隨後魯密銃手快速將搠杖取出,往銃內築了幾下,將火藥築實。又從鉛子袋內取了一顆鉛丸,用綿紙包裹裝入,用搠杖送到銃底。最後魯密銃手從自己裝滿火門引藥的火藥罐內取出一管引藥,卻是更細小的顆粒火藥,倒入火門池內,將蓋子蓋上。

  魯密銃手動作飛快,他忙完這一系列讓人眼花繚亂的動作並沒有花費多少時間。一切完畢後,他輕敲了敲火眼,吹了吹火繩,又躡手躡腳地魯密銃架在土牆上。

  他靜心凝氣,輕閉左眼,用右眼覷視火銃的後照門,對著前面的照星,又瞄準一個韃子弓手。作為督標營的火器手,眾人對舜鄉軍所取得的成績是不服氣,他們要證明督標營才是宣大軍中最精銳的戰士。

  此時魯密銃手瞄準的那韃子弓手矮壯無比,滿腮的虯髯,身上披著藍色外鑲紅邊的棉甲,顯然是韃子鑲藍旗的軍士。他口中呼著濃濃的白氣,在射了數箭後,似乎再次射出的箭矢己經疲軟無力。

  在這寒冬的天氣,體力消耗是極大的,特別開弓射箭,全身力量更是消耗飛快。這也是火銃優於弓箭的一個地方,需要的體力頗少,只需有扣動板機的力氣就行。

  仔細瞄了一會後,魯密銃手果斷扣動板機,「啪」的一聲,彈丸穿透那韃子弓手的右胸,將他斜斜射翻出去。

  那鑲藍旗弓箭手也活該倒霉,本來他這波弓手射了數箭後,就可以退下,換上身後等待的另幾批弓手。不料這弓手連射六、七箭後,意猶未盡,還想射最後一箭,最後斷送了自己的性命。

  急速而來的彈丸穿透他的身體,從他後背透出,鑲藍旗弓箭手連連後退數步,最後摔在身後的矮牆上,慢慢滑落下來,留下一片滲人的血跡。他睜大雙目,眼中滿是不可相信的神情,他想說什麼,最後張了張口,什麼也沒說,就這樣默默死去。

  魯密銃手又一次打翻一個清軍弓手,引來了一片瘋狂的報復箭雨。對面明軍的鳥銃手,特別其中有幾十人,真是一個可怕的存在。己方的勇士己經有多人死於他們的銃下,都是一穿兩個眼,整個身軀被他們打透,那是什麼火銃,如此厲害?

  魯密銃手打完這銃後,再次縮到土牆下半天不露頭,不過一雙手又是快速忙活起來。他身旁一個自生火銃手衝他豎起了大拇指,二人相互裂嘴一笑,不過雙方都戴著鐵製的面具,卻看不清對方臉上的神情。

  魯密銃手對自己成績還是滿意的,他們這一隊支援宣府鎮總兵楊國柱的魯密銃手,不提別人,單從昨日下午起,他就至少打死打傷了四個韃子兵,別的兄弟也斬獲不少。

  他們的表現,證明了督標營火器手的精良素質。優秀火器從來需要優秀的士兵配合使用,才可以發揮最大威力。督標營中的士兵個個火器操作熟練,加上裝備優良,自然形成強大的戰鬥力。

  這兩天的戰鬥中,督標營的自生火銃也大顯身手,不需要火繩,寒風天氣可以作戰,比起鳥銃、魯密銃等火器來,作戰步驟大大簡便。使用這種火銃,不累贅,令人產生一種輕鬆的感覺。

  不過也有毛病,扣動扳機時,食指需要的力量太高,大大影響火銃的瞄準與射擊。而且燧石擊發後,經常點不燃引火藥,需要連扣幾下板機,這真是要命。很多自生火銃手大罵不己,都盤算今日之戰後,回營將火銃換回鳥銃或是魯密銃。

  ……

  魯密銃手打翻一個清軍弓手,引來一大片瘋狂的報復箭雨。其實這片箭雨,放眼整個宣大營地左翼防線,只是漫天箭矢中微不足道的小部分。甚至盧象升支援楊國柱的兩百火銃手,他們發射的彈丸,同樣只是左翼明軍發射彈丸的很小部分。

  此時楊國柱的左翼防線,己經是明軍三眼銃彈,火箭等與清軍弓箭的力拚消耗了。

  到了這個時候,清軍箭雨瘋狂,明軍同樣打紅了眼異界狂人錄。下午時,進攻兩翼的清軍,己經分別將他們層層的木盾,推近到離土牆三十步或二十步的距離。

  這個距離,清軍的重箭,己經可以破開楊國柱與虎大威正兵營軍士們的甲冑。一個個鳥銃手,三眼銃手,或是弓箭手被他們的利箭射倒在地。清軍的重箭破開他們的棉甲,鐵甲,或是鐵製面具,一直深深射入他們的體內中去。

  清軍波波攻勢非常猛烈,他們云集在兩翼的弓箭手非常之多。如果說進攻舜鄉軍正面防線的清軍弓手有數千人的話,進攻宣大營地兩翼的清軍則分別達到萬人以上。他們分成多批,似乎攻勢永不斷絕。

  到了這個程度,楊國柱與虎大威己經將營內的冷兵器手盡數押上了,他們營內的冷兵器手,各隊有弓刀手,鉤槍手,鏜鈀手等軍士。每個軍士身上,都攜帶有弓箭。這些人押上後,午時那些火器手才得以喘息口氣,稍稍歇息吃飯。

  震耳欲聾的三眼銃聲,火箭聲響個不停,楊國柱左翼土牆這一帶的範圍,全部被道道騰出濃厚之極的煙霧所籠罩。

  營中戰士密密層層的三眼銃架在土牆上,各人銃口不斷冒出火光,「轟轟轟轟」巨響聲不斷。三眼銃出名的響,比爆竹響多了,銃口冒出的硝煙也是出名的多。

  而且,三眼銃的射速也非常快,絲毫不會輸於清兵的弓箭,火煤往銃後的藥眼連點幾下,就是轟轟幾顆彈丸接連噴出。或者藥鍋共享的三眼銃,只要火煤一點,就是三根銃管的彈藥同時噴出。

  二、三十步距離,明軍三眼銃對那些無甲填壕的清兵跟役,或許披著鑲鐵棉甲射箭的清軍弓手同樣有巨大的威脅,而且彈丸密集,量大,有鳥銃不能比的火力優勢,打得對面的清兵一個個撲倒在地,血流成河。

  就算對面的清兵沒有被三眼銃彈打死,不論弓箭手,明軍還使用了密集的火箭。

  火箭鳴放時的炸雷聲響個不停,在楊國柱左翼的土牆前面,火箭的呼嘯聲似乎沒有斷過。飛槍、飛刀、飛劍,一窩蜂,百虎齊奔等大火箭,始終驟雨疾風般向前方數十步的清軍木盾撲去。

  射得他們的木盾有如刺蝟,每一波火箭響起,便將所有敢露頭的清軍弓手或是扔泥的輔兵跟役射翻射飛出去。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6-6 00:42 編輯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bigsing

LV:6 爵士

追蹤
  • 5

    主題

  • 1197

    回文

  • 1

    粉絲

開心就好!!
開心就好!!
開心就好!!
開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