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末邊軍一小兵 作者:老白牛(已完成)

 
bigsing 2010-8-6 13:16:4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99 4072714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1-15 11:01
第五卷 皇明有將曰王鬥 第234章 敵方的重視
 
  王鬥挺著自己的鐵精長槍,吶喊著沖在舜鄉軍騎兵最前面,他一身御賜的盔甲,閃閃發亮,加上飛揚的披風大氅,威風不可一世。

  他身後的謝一科扛著王字大旗,同樣興奮地大叫,不過他還是不時看看前面的王鬥,擔心他一個失足,摔落馬下,那自己的姐姐就要守寡了。

  王鬥身後的各個護衛,更是小心翼翼,目光投在王鬥身上,比投在別的地方多得多。

  數千宣大鐵騎,以盧象升為首,滾滾前衝。前方的清兵早就逃跑了,他們此次只是來試探,並不是真的想戰。很顯然,他們這次的試探捅出了大簍子。

  這股清兵當然不會跟明軍死叩,見明軍大部衝來,立時下令鳴金收兵。跟王朴纏鬥的那股清兵,接到號令後,也是拔馬就跑。王朴等大同鎮騎兵雖然疲累,不過眼前這個追擊的良機,哪肯放過?

  見身後大股援軍衝來,各人更是膽壯心齊,王朴身上臉上滿是鮮血,看上去有些猙獰,他大呼道:「兒郎們,追擊,殺奴!」

  他用力一揮馬槊,催動戰馬,又是率軍直追上去。

  蹄聲如雷,從空中望下去,地面追逐奔馳著數千匹戰馬,形成好大一股煙塵。跑在最前面的,便是未戰的那個正白旗甲喇章京,他們數百匹馬跑得飛快,馬上的騎士們,還不時跳躍換著馬匹。

  隨在他們身後的,是稀稀拉拉,不成陣形的數百匹馬,不時有人掉隊滾落,正是參戰逃跑的那數百清軍騎士。

  緊追他們身後的,是一大股旗色盔甲通紅的明軍騎士,正是王朴率領的大同鎮騎兵們。最後便是數千匹戰馬轟隆隆追來,密集的馬蹄敲擊聲,似乎震得大地都在抖動。數千匹馬最前面,盧象升揮舞精鐵長刀的身影分外醒目。

  很快的,前面便是慶都縣城,城上守軍們,見兩大股韃子兵敗退逃來,看也不看城上各人一眼,馬不停蹄的,就往城南方向逃得遠遠的,無不是目瞪口呆。

  他們還沒回醒過來,就聽蹄聲震耳欲聾,一大股明軍狂追而來,為首一個將軍,高大俊朗,一身華麗的盔甲,鮮紅的披風大氅隨風飄舞。他整個身子幾乎在馬上站起來,一手控韁,另一隻手的馬槊似乎要刺破云宵,他雙目深沉,只是一聲不吭的領軍追擊。他身後一大片旗幟,還有同樣個個面沉似水的明軍騎士們。

  堪堪轉過城牆,那將軍猛地一喝:「將士們,殺奴啊!」

  一揮手中的馬槊,身後一片暴喝聲同時響起:「殺奴,殺奴!」

  雖然很多人的馬匹己經累得口吐白沬,氣喘如牛,不過無數的大同鎮將士,還在隨在那將軍的身後滾滾追去。

  城牆上爆出一片歡呼,看著那明將遠去的英姿,守城的知縣與當地官兵感慨:「好一個常山趙子龍婚厚溺愛。」

  他們的感慨聲還沒落,又是一大股明軍騎士狂追而來。

  ……

  眾將士回營後,營內是一片的歡天喜地,此戰共斬首清兵三百五十餘級,繳獲清軍戰馬三百八十多匹,還有盔甲刀槍輜重無算。回到營地後,盧象升立時為出戰的大同鎮將士慶功,不說大同鎮將士人人歡喜,大同鎮總兵官王朴也是洋洋得意。

  這些軍功首級,大部分是算在他的頭上,而且是硬打硬的韃子首級,不再是以前的殺良冒功。說起來,王朴領軍出戰時,只斬首清軍一百餘級,餘者的大部分首級,都是追擊所得。盧象升與王朴等人追過慶都縣城不遠後,就不再追擊敵人,畢竟清軍的馬匹更為優良,眾人就是想追也追不上。

  此戰王朴麾下傷亡二百餘人,幾乎高達二成,還大部分是他的家丁們,讓王朴心痛不己,好在有這些軍功在手,王朴認為還是值得的。同時他麾下還累死了兩百多匹馬,正好繳獲的清軍戰馬,盧象升大部分補充給了他。

  「今日大捷,我宣大將士,又斬首三百餘級,本督己捷文飛報聖上,料想聖上聞報,定會歡喜無比。今日之戰,卻是王總兵率大同將士捨生忘死,奪得首功,餘者各將一樣奮勇作戰,故有此獲。來,眾將,為今日之捷乾一杯!」

  帳內各人一起舉杯,人人歡喜,雖說軍功大頭被王朴分去,不過各人頭上也分到幾十顆腦袋,每人都有收穫。更重要的是,今日大勝後,宣大將士中存在的畏敵怯戰情緒扭轉不少。

  王朴興奮得滿臉潮紅,他洋洋得意,高聲叫道:「這都是督臣教誨有方,末將等才記得盡忠報國的道理!」

  盧象升滿意地大笑,他說道:「從王將軍始,又到今日大捷,說明我大明將士只需含捨身報國之心,那些虜騎,也沒什麼可怕的!」

  眾人高聲道:「忠勇無畏,殺敵報國。」

  隨後帳內一片歡騰,大捷過後,眾人都是放浪形骸起來,大口喝茶,大口吃肉。

  王鬥看著與眾人杯來迎往,叫鬧不休的王朴也是微笑,一頭雄獅帶領一群綿羊,可以勝過一隻綿羊帶領一群雄獅,有盧象升身先士卒的激勵,加上自己榜樣的鼓舞,糧草的充足,歷史上的慶都之捷盧象升只斬首一百餘級,今日更是上升到了三百餘級。連王朴這樣的逃跑將軍,都敢奮勇作戰了。

  王鬥感慨,大明的官軍,也非不能戰,只可嘆……

  他這邊沉吟,盧象升又高聲道:「今日大捷,解除慶都之圍,趁此銳氣,我宣大官軍在慶都休整一日,明天便拔營前往定州,解除定州圍困,還需鼓起餘勇,繼續前往高陽,以解孫閣老之圍!」

  鐵甲一片鏘鏘作響,眾將都是站起身來,高叫道:「願隨督臣麾下,殺賊報國,不惜此身!」

  盧象升高聲叫好,正要說什麼,忽聽外面吹吹打打一片聲音,正往營寨這邊而來。隨後一個親衛衝進帳來,高聲叫道:「稟報督臣,慶都知縣,率領城內一干鄉紳百姓,挑著豬羊酒米,說是前來勞軍。」

  盧象升微笑,今日自己率軍解除慶都圍困後,慶都知縣,曾有親自出城相謝,沒想到現在更是勞軍來了。

  聽外面鞭炮鑼鼓聲不斷,吹打的聲音越來越近,環顧帳內各將,都是喜形於色,歷來百姓見兵就逃,這種自發前來犒賞太少見了,各人心理都是暖暖的。盧象升笑道:「慶都百姓勞軍,眾將,這就隨本督出營相候,軍民同歡。」

  ……

  當日營地中一片歡騰,慶都一個小縣,送來的糧草不可能很多,只有幾百石,還有數十頭的豬羊。不過慶都百姓發自內心的感激,他們真誠的感謝聲,還是讓宣大將士們心裡暖洋洋的。很多人第一次意識到,自己身為官軍,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

  慶都知縣,還熱情邀請盧象升入城駐紮,被盧象升婉言拒絕了。當晚盧象升在營帳中設宴款待慶都知縣一行人,還破例許可眾將喝點酒。宴上,慶都眾鄉紳對大同鎮總兵官王朴讚不絕口,連誇他有常山趙子龍的風彩,聽得王朴笑得合不攏嘴。

  宴後,王鬥滿面笑容地回到自己的營地中,又招集千總韓仲,溫方亮,還有一干把總,中軍官們慶賀。宴席上,除了韓仲外,餘者各人都是一副欲語還休的樣子,看得王鬥滿心的疑惑。

  終於,在溫方亮的眼色下,謝一科站起身來道:「姐夫,今日之戰,我與眾位兄弟,可對姐夫您有點看法。」

  王鬥眉頭一皺:「看法?」

  現在王鬥在舜鄉軍中,可謂說一不二,威權日重,沒有任何人敢置疑他。第一次聽說麾下將士對自己有看法,王鬥有些意外,他沉聲道:「一科,你有什麼話就說出來,不要遮遮掩掩的!」

  見王鬥眼中猛然冒出銳利的光芒,雙目如鷙鷹般瞪著自己,謝一科內心也是打鼓,他暗暗瞪了溫方亮一眼,心想:「這傢伙夠奸的,將自己推出來,自己在背後看好戲!」

  他咳嗽一聲,鼓起勇氣,唯唯諾諾的說道:「便是今日姐夫出戰,衝鋒在最前面。這個事情,姐夫本來可以交給韓千總,或是溫千總,或是李把總去做的,又何必衝鋒在前?萬一姐夫有個意外,我姐姐怎麼辦?」

  他說完這些話,雖是大冷的天氣,也是冷汗涔涔而下。

  溫方亮站起身來,嘻笑道:「將軍,謝兄弟說得有理,我舜鄉軍上下將士,都願為將軍效死,您又何必搶了兄弟們殺敵立功的機會呢?」

  謝一科將自己隊中一個護衛推出來,道:「姐夫,這是我們軍中小兵的看法,您可以聽聽。」

  他回頭瞪了一個縮在一旁的護衛一眼,叫道:「大頭,你出來,將你的肺腑之言與將軍說說。」

  那個被稱為「大頭」的護衛期期艾艾地出來,沖王鬥恭恭敬敬地叩了幾個頭,仰臉說道:「小的說的都是心裡話,將軍在保安州為小的們分田分地,讓家人過上安樂日子,小的們都是心裡感激。但同時又心下不穩,擔心這種好日子哪天就沒了,就如今日一樣。」

  他說道:「小的們願意為將軍戰死,但萬請將軍保重好自己身體。您萬金之軀,身繫保安州數萬軍民所在,像今日這事,若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的,小的們如何向夫人交待?更別提,小人們在保安州家人由誰撫卹照料,田地可能保住?」

  他道:「萬請將軍今後不要輕涉險地,殺敵的事情,便交由小的們去做吧!」

  說到這裡,他又是重重叩頭,很快的,他額上便鮮血淋漓,觸目驚心。

  帳人所有人也是跪下道:「將軍萬金之軀,萬請保重身體,不要輕涉險地!」

  王鬥呆了一呆,他這才感覺到,不知什麼時候,自己身旁己經形成一個牢固的利益集團。這個集團以自己為首,他的一舉一動,都身繫集團的安危所在,榮辱與共。是啊,將士們可以戰死,只要有自己在,他們的家人就有撫卹,還有田地,可以過上溫飽體面的日子。

  缺了他們,集團還可以運轉,而自己卻不能出任何意外,否則圍繞自己身旁的一切,保安州所有的一切都會煙消云散。在現在部下們的心裡,自己的性命,己經重過他們的一切了吧。

  王鬥嘆了口氣,確實,舜鄉軍平日的訓練與戰鬥,都冷酷嚴謹得像個機器人,一切按部就班。與個人武勇,主將個人鼓舞式的戰法格格不入。或許從今天起,如今日這種痛快淋漓的戰法,是不可能出現在自己身上了。

  王鬥沉聲道:「眾將請起!」

  ……

  崇禎十一年十一月初九日,下午。

  唐河邊上,此時正值隆冬時節,寬約百米的河面上己經結冰,不過冰厚卻又不厚,人馬車輛都過不去。沿河的船隻己經被清兵燒燬,要從慶都到定州,只有當地一座稱定州橋的石橋可以通行,不過眼下這座石橋,己經被鑲白旗的清軍勞勞佔據防守。

  圍困定州的鑲白旗幾千大軍,聽聞哨探回報,還有慶都境內那股正白旗的敗兵稟報後,非常意外。這股自慶都前來的明國援軍有一萬多人,與別地明軍不同,他們大部是騎兵,還敢打敢拚,由明國兵部尚書盧象升親自帶領,夾著新勝的銳氣滾滾前來,軍勢非同小可。

  鑲白旗的多鐸、阿巴泰二人都很慎重,特別聽聞他們軍中,還有各地明軍傳得沸沸揚揚的勇冠三軍王鬥部所在,更是不敢怠慢。鑲紅旗的杜度哨騎己經滾滾傳遍各旗,遇到明國王鬥部時,務然小心再小心,謹慎再謹慎。

  該部明軍非常勇猛,特別是火器犀利,他們己經吃了大虧,連八旗蒙古在內,留守通州的三旗軍士,己經折損了一千三百多個勇士,還大部是披甲兵,可謂損失慘重。因為王鬥部勝利的鼓舞,京師各地很多明軍己經蠢蠢欲動,杜度等人留守通州,感覺頗為吃力。

  關於王鬥的事情,多鐸等人從擒獲的明軍士兵中,己經證明了此事,京師眼線傳來的消息,王鬥部確實斬獲甚眾,旗中勇士的頭顱,還被明國皇帝下令疊成京觀,每日觀者如雲。

  有鑑於此,多鐸、阿巴泰二人商議後,防守定州橋的,便是鑲白旗中最精銳的數百巴牙喇兵,務必將這股明國援兵,堵塞在慶都境內。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4 17:31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1-15 11:01
第235章 定州會戰
  
  宣大一萬多官兵,一大早從慶都縣城起程後,於當天的下午,到達了唐河邊上。

  定州石橋,有清兵精銳軍士防守,盧象升早就下令停止行軍,他頗為意外,沒想到清兵也會據險而守。他下令在唐河邊不遠的一處堅硬河灘曠野上排兵佈陣。

  然後眾將隨在他的馬後,都是舉目向對面的定州方向看去。遠遠的,似乎可以看到定州城雄壯的身影,定州城三面城池,一面環水,向有河北重鎮,天下要沖之稱,城牆修得頗為堅固。當地有滕驤衛的指揮使,還有守牧知州一起駐守城內。

  在那城池的周邊,隱隱可以看到一大片白色鑲紅旗號的營帳,那邊圍困定州的清兵,便是清國鑲白旗的軍隊,首領為鑲白旗旗主多鐸與饒余貝勒阿巴泰。

  寒風沿著河灘席捲過來,吹得各人的衣衫旌旗獵獵聲響,呼嘯刮過臉上,有如刀割一般的痛。定州這個地方,處於半濕潤半乾旱地帶,冬季向來寒冷、乾燥、少雪,在大明的小冰河時期,天氣就更冷了。

  寒風中,盧象升等人一動不動,良久,盧象升冷笑道:「奴賊負險而守,看似明智,實則蠢笨。我宣大軍中火炮火銃眾多,區區一座石橋,又豈能阻止我大軍行進的步伐?」

  「今日便攻下石橋,集師定州城下,再與奴賊決一死戰!」

  他喝令王鬥部出戰,又命令火炮掩護轟擊。

  ……

  督標營中五門沉重的紅夷六磅炮被推到岸邊,黑壓壓的炮口,對準了岸對面的敵人。王鬥軍中的炮隊隊官趙瑄毫不示弱,也將自己軍中的佛狼機火炮推了多門出來。百米寬的河道,以軍中大佛狼機的射程,可以霰彈覆蓋壓制對岸。

  在火炮手們忙活的時候,王鬥的數千軍隊,則是靜靜地列隊密密麻麻的火炮之後。

  可以看得很清楚,在石橋的對面,擺有多層的拒馬,橋上還鋪滿了鐵蒺藜,似乎沿著石橋河岸的周邊,還挖有多道的壕溝。清兵這種陣勢,很讓人看不懂。

  不管他們如何佈置,以力服人,火炮火銃開路便是。

  比起王鬥軍中佛狼機火炮子銃裝填方式,督標營的紅夷大砲略有不同,前膛裝彈,使用彈托群子,大彈一個,用木紅布包裹送入腹內。隨後又送入一包十二個小彈。他們調整炮口的方向也是使用曲柄與螺桿,不像佛狼機火炮使用木枕。

  督標營中的炮手,似乎也頗為精良,訓練有素,不過王鬥看他們火炮瞄準時,還使用比較原始的視差法,用眼睛與大拇指估算距離。王鬥軍中的炮手,則是大量火炮實射後得出的經驗心得。

  只是目前這種霰彈射擊,倒不需要怎麼估算砲彈落點距離,火炮放平了打就是。

  看趙瑄指揮著炮手,不時瞪眼瞧著督標營的友軍,一副好勝公雞似的神情樣子,王鬥不由莞爾。看雙方炮手們己經佈置完畢。五門紅夷大砲炮手們轉動著曲柄,將炮口降低,努力對準了岸那邊大片的清軍與拒馬。

  其中一門紅夷大砲,就擺在橋口不遠,黑壓壓的炮口,對著橋那端的拒馬上,可以隱隱看到,拒馬那端清軍巴牙喇兵銀光閃閃的水銀甲,還有他們背上舞動的桿旗。

  「開炮!」

  似乎同時間一片震耳欲聾的炮響,一大片的煙霧騰起,一個個呼嘯的砲彈,滾滾向對岸砸去。特別是那幾門紅夷大砲,一炮打出十幾個大小砲彈,場面更是壯觀。

  砲彈擊發後,王鬥等人都是凝神觀看炮擊的成果。很遺憾,對面的清兵雖然起了一陣騷動,卻大體無事。對岸的河灘之地可能地表較為鬆軟,砲彈著地後跳躍性不高,除非直接命中,否則殺傷率差了點。

  明顯的,這些火炮的砲彈想要準確打中小小的拒馬目標,還是困難了點。似乎還有很多清兵躲藏在壕溝之內,佛狼機火炮的霰彈射擊,對他們也沒起什麼作用。

  只有橋頭不遠的那門紅夷大砲出了成績,六磅重的大彈直接將拒馬打塌一大片,那顆砲彈砸飛拒馬不說,還直接跳躍奔入後面不遠一個巴牙喇兵的胸膛內,將他的身體破開一個巨大的血洞。餘者十幾個小彈四下橫飛,在堅硬的橋面上蹦跳,直接打了一條血路。

  「將佛狼機拉到橋上去!」

  趙瑄歡跳著,在他的命令下,在友軍的注視下,幾個舜鄉軍炮手,推著一門沉重的佛狼機火炮上了橋頭,在對面鑲白旗巴牙喇兵恐懼的目光中,他們從容不迫地上了霰彈子銃。

  「開炮!」

  趙瑄驚天動地的喝令聲中,一個炮手猛地點燃了火炮。

  「轟!」的一聲巨響,大面積的鉛丸鐵彈,直接將橋對面的幾道拒馬掃平,伴著一大堆橋那邊清軍巴牙喇兵們的慘叫,還有他們滾爬回跑的身影。

  「火銃手,上!」

  王鬥一聲喝令,韓仲麾下丙總甲隊隊官田啟明一揮手中長刀,立時一隊火銃兵撲上了橋頭,隨後一隊隊的火銃兵又在他們身後列隊,靜待自己的參戰。

  橋面只可並排行走五個火銃兵,該隊火銃兵上了橋頭後,立時手持火銃,一伍一伍的跟上。前面清兵沒有射來弓箭,他們就清除橋上的拒馬與鐵蒺藜,前方百步,或是數十步外出現清兵的身影后,他們就在橋上射擊,一伍一伍的火力不斷。

  清兵弓箭遠遠的對他們沒有什麼威脅力,他們的火銃,卻可以在幾十步外擊破他們的重甲。那些清兵,就算以巴牙喇兵之猛,一批一批衝來只有送死的份。很快的,田啟明隊下火銃兵,就佔領了定州橋。

  眼前一亮,前面是開闊的平原,一條平坦的官道,順著定州橋直通往定州城下。從石橋兩邊散去,離河岸幾十步外,各挖有幾道的壕溝,似乎先前的清兵們,就是躲避在壕溝內閃過炮擊。

  不過眼前的官道上,倒是沒有挖取壕溝。佔領定州橋後,田啟明立時以橋頭方圓為要點,設立防護之地,以刀盾兵盾牌掩護,不斷射擊前方兩邊衝來的清兵們。

  他們的火銃,有利地阻擋了清兵的衝擊,隨後一隊隊的火銃兵跟上來。隨後,又是一輛一輛的戰車推上來,這個橋頭地點,己經勞勞佔據住了。

  ……

  離定州橋幾百步外,這裡有一大股的清兵聚集在此,好大的一片紅白旗幟海洋。旗幟中,高高豎立著三桿巨大的織金龍纛,龍纛的主人,一個為鑲白旗旗主多鐸,一個為饒余貝勒阿巴泰,另一個為鑲白旗的巴牙喇纛章京。

  聽著,看著那邊的硝煙與吶喊撕殺聲,還有隱隱傳來震耳欲聾的火銃聲。多鐸與阿巴泰不動聲色,那巴牙喇纛章京臉上的橫肉則是不住抖動,明軍的驍勇,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纛章京粗粗估計,這短短一戰,自己營中的巴牙喇勇士們,己經傷亡快上百了,但明軍還是步步攻進,麾下的兒郎們,只是在作無用的抵抗。

  良久,鑲白旗旗主說道:「七哥說的不錯,那王鬥確是勁敵,對該部明軍,我們確不可心存小視之心。」

  饒余貝勒淡淡道:「該部明軍火器犀利,其實沒什麼可怕,明軍中火器精良的也有多部,便如恭順王他們,不也降了我們大清?可怕的是該部作戰的果敢,紀律的嚴明,從上將到小軍,均有決死奮戰之心,這是迥異於別部明軍不同所在。」

  多鐸年輕的臉上有些不服氣,他道:「如此說來,該部明軍便無敵了?以後我們大清國的勇士,遇上王鬥部的明軍,難道還要繞道走不成?七哥所言,太滅自己威風,長他人志氣!」

  阿巴泰道:「明將王鬥,被明國皇帝譽為勇冠三軍,鑲紅旗主便是輕視之下吃了大虧。確實遇上王鬥部後,我們需小心再小心,謹慎再謹慎,萬不可輕敵,以免折損旗中勇士!」

  鑲白旗旗主道:「那依七哥所言,以後遇上王鬥部,該如何作戰?」

  阿巴泰沉吟良久,道:「與王鬥部野外作戰,難以找尋他們的破綻,只能發揮我騎士所長,不與他們正面對決,待他們彈盡糧絕後再作處理。」

  隨後他臉上現出黯然之色:「可嘆現在王鬥部歸明國尚書盧象升統領,盧象升麾下多騎卒,王鬥有了倚仗……也難……」

  多鐸不說話,他年輕氣盛,對阿巴泰的話並不以為然,他臉上有另外一層憂慮:「明國盧象升部現在兵盛,一萬數千大軍,我們鑲白旗在定州城下只有五千人,披甲人不到二千,向高陽的十四哥求援,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派來援軍……」

  此次清兵入寇,除了皇太極與他兒子豪格的兩黃旗外,含八旗蒙古在內,餘者各旗清兵都出動了,還有數萬的輔兵跟役。不過清兵主力自保定後兵分八路攻掠城池,鬧到現在,卻是每一處,每一路的兵力都攤薄了。

  以前他們欺負明軍不敢野戰,不過遇到真正敢戰敢拚的,卻又無可奈何,驚覺自己兵力過於弱小。多鐸只希望高陽城下的多爾袞,派來的援兵能快速到達。

  阿巴泰忽道:「十五弟,依為兄之見,我們還是撤到高陽,與奉命大將軍會合為好,該部明軍氣盛,我們無需與他們對決。」

  阿巴泰的話反激起多鐸的傲氣,對這個兄長,他一向不放在眼裡,此時聽了他喪氣的話,更是高聲叫道:「撤退?在我大清國勇士的眼中,何曾有過撤退一詞?明軍雖有萬餘,然我大清兵興起後,哪一次不是以寡擊眾?我五千鑲白旗勇士,大可殺得對面的明軍片甲不留。」

  他臉上現出冷笑:「勇冠三軍?不能正面對決?明日本王便與盧象升與王鬥正面對決,將他們這勇冠三軍的稱號,狠狠甩落馬下。也讓他們瞧瞧,我大清國鑲白旗的厲害,讓他們膽寒氣喪,從此不敢再興與我正面作戰之心。」

  看著多鐸那張年輕狂傲的那張臉,阿巴泰內心發出一陣冷笑:「蠢貨!」

  ……

  金鼓聲響起,守橋的鑲白旗巴牙喇兵,如潮水般的退下,隨後彙集在多鐸的大旗下,以嚴整的軍勢,慢慢退回了自己的定州大營內。王鬥率領舜鄉軍,順利地佔領了定州橋,橋頭上,他迎來了滿面笑容的盧象升等人。

  當日下午,盧象升率領一萬三千多宣大軍士浩浩蕩蕩通過了定州橋,在離清軍大營數里外的唐河上流紮下了營地。當地的定州知州與滕驤衛官兵聞聽援兵到來後大喜,連日送來了勞軍的物資糧草。

  當日傍晚,盧象升招集各鎮將官,連夜商議軍務,而在清軍大營內,多鐸當晚沒有盼來援軍,接到的卻是一封多爾袞的手令,讓多鐸盡拔大軍前往高陽,速速撤離定州城下,氣得多鐸將手令撕個粉碎。

  他己經下定決心,明日一早,便出營與對面的明軍決戰。

  ……

  崇禎十一年十一月初十日。

  天氣仍是寒冷,一陣接一陣的勁風掃過,冰寒刺骨。

  從一大早起,明軍與清兵的滾滾大部,便出了自己的營地,彙集在自己營房前面列陣。從敵我雙方的對面看去,遍野都是對方的旌旗與戰士。

  王鬥回頭看了自己的左右身旁一眼,自己軍陣的兩側,密密麻麻的都是戰馬與朱漆盔甲結成的友軍陣形,浩浩蕩蕩的火紅旗海似乎看不到邊。在盧象升的軍陣佈置中,他與大同鎮總兵官王朴,宣府參將張岩結成中軍,宣府鎮總兵楊國柱為左翼,山西鎮總兵官虎大威為右翼。王鬥部的舜鄉軍為前軍。

  對面的鑲白旗清兵似乎有正面對決的打算,以勇冠三軍,前後兩次大捷斬首近千級的王鬥部為前軍主力,眾人都沒有異議,王鬥也無所謂。如此佈置,兩翼與中軍騎兵眾多,自己兩側與後方都頗為安全,自己在軍陣前面,也可放心作戰。

  看對面滾滾的清兵大部,白色鑲紅旗幟的海洋似乎望不到邊,隱隱可見三桿高高豎立的巨大織金龍纛。王鬥騎在自己那匹棗紅色的駿馬上,深深地呼了口氣。

  這是今年自己出戰後與友軍配合的第一場大會戰,對面是鑲白旗的清兵主力,鹿死誰手,不得而知。不過王鬥知道,今天這場戰鬥,自己定會給對面的清兵一個難忘的教訓,他有這個信心!

  王鬥的元戎車,己經成為了盧象升的指揮戰車,他的那輛望桿車,同樣架立在盧象升中軍旗手不遠處,上面的舜鄉軍旗手,可以隨時傳遞清兵軍陣的動向。對王鬥的心意,盧象升自然是卻之不恭。

  他站在戰車上,極為欣慰地看著前軍王鬥的軍隊,自列陣後,他們就在寒風中嚴整而立,沒有人稍動一下,從千總到小軍,無不如此。就算看不到他們的神情,也可以想像到他們臉上的鎮定之色。

  反觀自己身旁的督標營軍士與大同鎮的軍士,個個臉上露出緊張的神情,畢竟清兵威名日久,特別是野戰無敵,雖然他們只有五千人,自己有一萬三千人,前些日還經過一場勝利。不過如此不結車陣,不依屛障,直面與清兵作戰,很多宣大的將士們,還是克制不了內心的惶恐與不安。

  王鬥部的勇冠三軍之名,名副其實啊,有王鬥的舜鄉軍在,是大明之福!盧象升感慨了一下,下令身旁的旗手揮動旗號,立時前軍中軍,左右兩翼,一片的將旗呼應,如林的槍戟升起。

  盧象升心中豪情湧起,今日一戰,定要給奴賊一個重重的打擊,讓他們從此以後,不敢再小視自己的大明官軍。他的心神飛往高陽,定州之戰後,自己便可鼓起餘勇,再解高陽之圍了。

  聽聞低沉的號角聲響起,對面的清兵大陣,己經在緩緩推進,他們密密槍林,紅白的旗幟海洋在慢慢變大。己經可以看到他們馬上騎士白色外鑲紅邊的盔甲,還有盔上飄揚的紅纓。

  他們一聲不言,只有陣陣沉重的馬蹄踏地聲傳來,氣勢雖然沉悶,但卻有一股勢不可擋的味道。盧象升聽身旁的將士們傳來粗重的喘氣聲,冷哼了一聲,說道:「傳本督號令,迎上去!」

  中軍大旗又是舞動,隨著旗號,宣大軍士的大陣一頓,四個軍陣合成的大陣同樣緩緩移動起來。無數的三鎮戰士,催動自己的馬匹,持著自己武器旗幟,控馬前進。軍官們的喝令聲不時傳來,讓部下注意保持行軍陣列的嚴整。

  在前軍方向,舜鄉軍三千數百戰士同樣列陣前行,他們無論火銃兵還是長槍兵,都將自己武器持靠肩頭,如牆而進。與友軍軍陣前行數步或是十數步,就要略略停下整頓不同,舜鄉軍一路前去,軍容軍陣始終保持嚴整。他們數千人行走,只聞一片整齊的踏步聲。王鬥部訓練有素,陣令森嚴,可見一斑。

  王鬥策馬行於自己軍陣上,此次作戰,王鬥軍中所有的騎兵己經變成步兵,所有的騎卒連同各部輜兵們,全部變成火銃兵。統統算起來,軍中約有一千五百人的火銃兵,分為三排,每排五百人,展開了一個極大的正面。

  三排火銃兵後面,又是三排的長槍兵或是刀盾兵,餘下的夜不收還有旗手鼓手們,則變成了王鬥的中軍。對王鬥的軍陣安排,盧象升,楊國柱等人頗為憂慮,認為王鬥軍陣過於單薄,僅僅六排軍士,恐怕有被清軍突破的危險。而且現在王鬥軍中的火炮等物,己經安排到兩翼去了,更是分散了舜鄉軍的火力。

  王鬥堅持自己的軍陣安排,認為這樣可以最大發揮自己火銃的威力,他估計清兵承受不了自己三排火銃的打擊就有可能崩潰,就算不崩潰,自己還有三排的長槍兵,還是抗得住的,這樣的軍陣安排,最合適不過。

  在王鬥的堅持下,盧象升也贊同了王鬥的陣勢安排,反正中軍兵力多,如果王鬥部不濟,安排援兵還是來得及的。

  從空中望下去,兩邊黑壓壓的旗海在慢慢靠近,最後,雙方在距離各自一里的地方停了下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4 17:31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1-15 11:01
第236章 光挨打不能還手
  
  這麼近的距離,雙方的情況都是看得清清楚楚,在清兵大陣中,一桿最大的織金龍纛下,鑲白旗旗主多鐸,身披鎏金盔甲,威風凜凜地騎坐在一匹駿馬上。

  看清楚對面明軍的佈局後,多鐸不可克制地爆發出一陣冷笑:「久聞盧象升擅於用兵,此戰竟如此愚蠢輕敵?」

  他看得很清楚,明軍的中軍及兩翼都沒有問題,不但各由一個總兵率幾千騎兵護衛,還有大量的火炮。如果己方攻擊他們的兩翼及中軍,確實難以討到好處,不過前軍……

  那裡只佈置了王鬥的幾千兵,而且只排了六排,三排火銃兵,三排長槍兵。是盧象升託大還是王鬥託大?就算王鬥部火銃再厲害,那薄薄三層火銃,能擋住自己軍中犀利的弓箭手,還有死兵銳兵們的下馬結陣衝擊嗎?

  怪不得多鐸信心滿滿,比起騎戰,清兵確實更擅長步戰,明筆記《頃見新略》有言:「謂奴步善騰山短戰,馬兵弱。葉赫馬兵最悍,步兵弱。故奴畏北騎,北畏奴步。葉赫白羊骨輩曰:『我畏奴步,奴畏我騎,力相抗也,技相敵也。』」

  清兵作戰,主力中有五、六成的輕甲弓箭手,多半是軍中步甲或是輔兵,這些人遠戰用箭,近戰使用牌刀等短小兵器。除了這些人外,軍中還有四、五成的重甲長槍兵,基本便是軍中精銳的馬甲,步甲了。

  這些人長短兵器配齊,不過列陣而戰時,卻是個個使用長槍大戟。他們的結陣衝擊,明軍悲劇性的火器根本難以擋住,加上訓練鬆懈,肉搏能力遠遠不如對方,所以清兵下馬步戰時,罕有衝不破明軍軍陣的。

  王鬥部雖然厲害,但如此佈置,還是看得多鐸直搖頭,對方不但軍陣單薄,而且除了火銃外,連火炮都沒有。如此說來,整個明軍大陣,倒以王鬥部兵力最為薄弱。這樣也好,正面對擊,堂堂正正列陣而戰,野地打垮王鬥的軍隊後,就可以大挫明軍士氣!看看,連勇冠三軍的王鬥部都抵擋不了自己大軍的攻擊,談何別部?

  今日之戰後,或許八旗大軍的入掠,就不會再遇到抵抗了。

  想到這裡,鑲白旗旗主多鐸又是爆發出一陣大笑,他轉頭對身旁的阿巴泰道:「七哥,我看王鬥不過如此,盛名之下其實難負啊。」

  阿巴泰沒有回應多鐸的話語,只是凝神看著對面的王鬥大軍,眼中露出深思的神情。

  見阿巴泰沒有回答自己的話,多鐸不滿地哼了聲,在他的喝令下,號角聲響起,一股股的清軍出陣而來。

  崇禎九年時,阿巴泰領鑲白旗軍隊攻擊舜鄉堡時,曾有折損一部分。不過這幾年中,倒也補充回來。此時的定州城下,鑲白旗五千清兵中,有約兩千的披甲兵,曾有巴牙喇兵四百餘人。不過昨日守橋之戰中,鑲白旗的巴牙喇兵白白折損了近百人,現在只餘三百多人。

  在多鐸號令下,大股大股清軍出來,在陣前排成密集的陣形。最前面的,是約兩千的弓手,內中除了旗中五百善射的步甲外,還有約一千五百的旗中輔兵。

  這些輔兵同樣是各牛錄的丁壯,他們身上披著棉甲,雖說不如那些別著兵丁刀,云梯刀,背著盾牌,身著鑲鐵棉甲的步甲兵,但也是從小習練弓馬,作戰能力趕上得明軍的普通營兵,甚至更強些。

  在兩千弓手的後面,又是一千身披雙層重甲的清兵,這些人大部分是旗中精銳的馬甲,步甲兵,個個手持八旗長槍或是虎槍。只待弓手射破王鬥部的明軍後,他們就結陣衝擊。

  最後是五百的重騎,不但每個士兵身披兩層重甲,個個手持長槍,便是馬的身上,也罩著厚厚的鑲鐵棉甲,跟隨在這些步兵身後。最後還有二百多的巴牙喇兵,一色的水銀重甲,手持鐵柄長刀或是長槍,策馬跟隨在最後面。

  多鐸一口氣押上近四千人,可見他正面突破明軍軍陣的決心。不過除了那些步兵在金鼓聲中緩緩而去外,那些騎兵們,還是己方的陣前游離,一方面跟在步兵後面相機而動,一方面也防止明國軍陣的兩翼騎兵,趁己方中軍空虛加以攻擊。

  ……

  清兵步騎緩緩逼來,在這定州城外的曠野上,在這呼嘯的寒風中,王鬥看著他們靜靜而來。大戰將要來臨,王鬥緩緩呼出了一口氣,看看身旁的軍士們,個個咬緊牙根,不過眼中都露出堅定的神情,用力握緊了手中的武器。

  舜鄉軍己經與韃子兵交手多次,他們沒什麼可怕的,各人都是這樣安慰自己。

  盧象升站在元戎車上,看周邊靜靜無聲,只有各人拚命的吸氣與喘氣聲,清兵的攻勢己經很明顯,他們的主力步兵,就是攻擊王鬥部的前軍所在,不過他們的騎兵攻擊方向不明。

  盧象升與清兵作過戰,知道他們的騎士非常飄忽難防,有可能攻擊前軍位置,也有可能攻擊兩翼所在。他目光看向王鬥的前軍方向,見他們還是靜靜無聲,保持軍陣的肅然,不由點頭。再看看兩翼的楊國柱與虎大威部,己經各自出動數百、千人騎兵游離兩翼周邊,希望他們可以護好王鬥部的兩側所在。

  看清兵密密麻麻的逼來,形成好幾波的攻勢陣列,盧象升猛地喝道:「擊鼓,傳令王將軍的前軍迎戰。」

  幾乎是同時的,雙方軍陣中激昂的鼓點都是響起,王鬥喝道:「前進!」

  立時王鬥部的數千舜鄉軍,又是列陣如牆而進,看對面的清兵中,他們黑壓壓的旗號也是壓過來。前方密密層層的弓手後面,又是一層接一層如林的長槍,還有各人隊列中密密麻麻的白色鑲紅旗號。

  「前進!」

  雙方越接越近,整齊的踏步聲中,對方的盔甲兵器,飄舞的紅纓大氅,甚至各方戰士臉上那種扭曲猙獰的神情都是看得清清楚楚。

  「止步!」

  中軍鼓點停了下來,在離清軍約不到二百步的地方,王鬥喝令停止,立時舜鄉軍整齊的踏步聲停了下來。

  王鬥傳令:「火銃手,檢查火藥!」

  早在列陣之時,舜鄉軍的火銃兵們,早己裝填好了自己的定裝紙筒彈藥。此時在軍官們此起彼落的喝令聲中,密密麻麻的舜鄉軍火銃兵們,取下銃口的木塞,再一次仔細檢查自己火銃的子藥情況。

  「點燃火繩!」

  一片的火摺子點燃聲響。

  「前排預備,準備射擊!」

  密密麻麻的火銃翻下,舜鄉軍前排五百個火銃兵,都是將黑壓壓的銃口對準前方而來的清兵們。

  對面的清兵陣列還在密密推進,他們的兩千弓手同樣分為四排,最前面的,便是那善射的五百鑲白旗步甲兵。弓手的後面,一千清軍重甲長槍兵,則是一百人或二百人一排,排成了密密麻麻好多層,每人手持長槍大戟,凶神惡煞,就待前面的弓手射開明軍的口子後,他們便結陣衝殺。

  從空中看下去,兩邊黑壓壓的人頭越接越近。一百五十步,同樣形成寬闊正面隊形的清兵還在大步前進。己經可以看到,對面的明軍個個身披鐵甲,如此,以他們的弓箭威力,他們要進入五十步內,才對敵軍有致命的殺傷力。

  很快就近一百步,對面的明軍還沒有射擊,讓這些清兵有些意外,在這些人的印象中,明軍鳥銃質量不行,容易炸膛,冬季寒風呼嘯中,也往往難以點燃。特別他們的作戰意志低下,己方還沒有進入射程就胡亂開火。

  軍中己經多人聽聞明國王鬥部的故事,可以看出,該部明軍確實與眾不同。到了現在,還在耐心等待,無有一人稍動。他們的戰士也個個目光堅定,確實是訓練有素,戰令森嚴。而且還敢不依託拒馬戰車等物就與他們正面對決,真是難得。

  不過這又如何,沒有一隻明國軍隊,可以擋住他們大清兵的強弓勁箭。

  ……

  不知死活的鑲白旗弓箭手還在大步前進,前排的五百舜鄉軍火銃兵們,一邊持銃穩穩瞄準他們,一邊眼角餘光注意著自己火銃上的火繩不要熄滅。

  眨眼間那些弓手進入百步,他們臉上的驕橫之色,還有大冷天呼出的濃濃白氣己經可以看見。百步了,這些僅身披棉甲,或是身披鑲鐵棉甲的清兵己經處於自己火銃的打擊之下。

  王鬥呼出了一口氣:「大屠殺,開始吧!」

  他一聲喝令,立時身旁中軍位置一個號手吹響了嘹喨的天鵝聲!

  兩個千總,各個把總,各個隊官們,都是不約而同地將手中長刀前指,眾人大喝:「射擊!」

  震耳欲聾的火銃聲響起,前排火銃手齊射,舜鄉軍長達數百米的戰線上,騰出了一道長而濃密的硝煙地帶。

  前方密集的清兵弓手,身上棉甲激出道道血霧,瞬間就倒下一大片。很多人中彈後,表情似乎呆了一呆,隨後回醒過來,淒厲地滾倒在地慘叫。

  如一陣狂風颳過一樣,對面的清兵弓手一陣騷動,很多前排的弓手有人呆若木雞,有人回頭就跑。

  他們身後兩排的清兵弓手,則是開始拚命射來利箭,不過這麼遠的距離,箭只威力弱小,對面的火銃兵只需低頭,用八瓣帽兒鐵尖盔抵擋飛來的箭矢便可。一些人胸口身上中箭,卻射不破他們的精鐵胸甲。有幾十個火銃兵臂上中箭,悶哼退下。

  前排的火銃手射完後,立時退到第三排後裝彈,在對面清兵恐懼的目光中,第二排數百火銃兵,又是上前幾步。他們抬起火銃,黑壓壓的對準了對面的清兵。

  「放!」

  大股的硝煙噴射而出,前方又是倒下大批的清軍弓手。

  清兵更為混亂,光挨打不能還手,看身旁一個個弓手倒下,這種心理壓力太大了。況且前排弓手倒下一大片後,餘下的都是鑲白旗中的輔兵們,他們的作戰意志,可沒有披甲兵們那麼堅定。

  明軍兩次火銃齊射後,眼見己方弓手存在崩潰的現象,清軍陣中傳出撤退號令,立時這些弓手集體籲出一口氣,紛紛向兩邊散去,露出他們身後一排一排的重甲長槍兵們。

  密密層層的長槍大戟翻起,在寒冬中閃著耀眼的光芒,一波波身披重甲的清軍長槍兵,吶喊著挺槍衝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4 17:31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1-15 11:02
第237章 誰人可掠其鋒芒
  
  密密層層的清軍重甲長槍兵吶喊衝來,他們十尺長的八旗長槍,八尺長的虎槍,個個槍尖雪亮,成片挺起,耀出一片奪目的光芒。這些人個個甲冑厚實,身材粗壯,如此不要命的衝來,似乎夾著一股勢不可擋的氣勢。

  舜鄉軍兩次火銃齊射後,前兩排的火銃兵己經退到第三排後裝彈。以舜鄉堡定裝紙筒彈藥的便利,舜鄉軍嚴酷的訓練,只是短暫時間,這兩排火銃兵己經裝填好自己的紙筒彈藥。

  第三排火銃兵又密密舉起他們的火銃,原地瞄準了那些衝來的重甲清兵們。

  「放!」

  暴喝聲響起,又是大陣震耳欲聾的火銃密集射擊聲。

  大片硝煙騰起,大股大股挺著長槍大戟的清軍重甲兵翻滾在地。七、八十步的距離,舜鄉軍的火銃,己經可以破開他們的重甲,便是火器命中後沒有穿透他們的甲冑,火銃彈丸的巨大衝擊力,也足以將他們盔甲後的身體震得筋折骨斷。

  「放!」

  該排火銃兵射完自己的火藥後,立時快速後退,一直退到長槍兵的身後去。原先的第一排數百火銃兵又是密密層層舉起他們的火銃,對準衝近四、五十步的清軍不留情地扣動板機。

  火銃的暴響聲不絕,各人的火繩點燃自己火門內的引藥,一股股閃亮的火光冒起,接著化為銃口道道猛烈噴出的煙火。最後匯成一大片震耳欲聾的火銃齊射聲。

  那些身披重甲的清兵身上冒出團團血霧,這種四、五十步的距離,舜鄉堡火銃己經沒有什麼甲冑不可破。大片中彈的清兵,一個個摔滾在地,他們捂著自己的傷口,痛不欲生地嚎叫起來。

  不知這些清軍重甲槍手悍勇還是愚蠢,舜鄉堡火銃手兩排齊射後,他們己經傷亡數百人,原本密密麻麻的陣列為之大空。不過餘下的清兵重甲們,還是瘋狂地挺槍衝上來。很多人跌跌撞撞衝鋒的同時,小腹下還跟著一根長長的腸子。

  與原先一樣,這排火銃兵射完自己的彈藥後,立時快速後退,一直退到長槍兵身後的火銃兵後面去,緊張地裝填起自己的定裝紙筒彈藥。陣中最後那排火銃兵,在軍官們的喝令下,數百人又是舉銃瞄準十幾步外瘋狂衝來的清兵們。

  「放!」

  大股硝煙騰出,震耳欲聾銃響中,又是一大股的清軍重甲翻滾在地,更直接有幾十個挺著長槍大戟的清軍重甲被打飛出去。一些人再也忍不住內心的恐懼,丟棄兵器,尖叫著往回逃跑。

  剩下的人紅著眼,聲嘶力竭嚎叫著猛撲上來。

  「殺!」

  最後那排火銃兵潮水般退下,舜鄉軍軍前密密層層的長槍挺起,同樣閃出一片耀眼的光芒。

  陣中的三排舜鄉軍長槍兵們,全部挺起自己的長槍,前排槍手,對衝到近前那些稀稀拉拉,己經瘋狂的清兵重甲們舉槍就刺。槍戳入肉的聲音不絕,彼此悶哼慘叫不斷響起。

  清兵重甲經過舜鄉軍三排火銃的打擊,可說傷亡近半,餘下的很多人身上也帶著傷,加上軍中大批軍官士兵的傷亡,又很多人逃跑,衝到舜鄉軍長槍兵面前的只有一小半人。

  他們原本森然,密密層層的軍陣早己不成陣形。特別各人那股血勇之氣早被打擊了一大半。

  就算餘下的人瘋狂,又哪是舜鄉軍的對手?各舜鄉堡長槍兵密密麻麻挨在一起,不需顧念自己兩側,只需往前刺就好。他們鋒利的長槍整齊刺出,又迅速地收回,再整齊刺出,每一片如林長槍探出,都收割著面前清軍重甲的生命。

  他們幾乎都是幾根長槍攻擊面前一根清兵長槍,就算身旁有人倒下,身後立時有人補上,前排密密麻麻的長槍兵,始終人數不變。

  槍兵們整齊的吶喊聲不斷,彼此長槍戳來戳去,雙方被刺中的戰士身體軟軟倒下,滾熱的鮮血流出,濕潤了乾燥寒冷的大地。

  殘酷而血腥的戰鬥並沒有持續很久,眨眼間那些清兵重甲又傷亡近半,看著面前仍是堅定的明國軍士,他們手中的槍尖還不時滴落自己兄弟的鮮血,慢慢的,餘下的清兵眼中瘋狂之色散去,隨後各人露出極為恐懼的目光。

  眼前的槍林仍是密密層層,旗中的勇士,己經傷亡一大半了,仍是不能稍稍打破他們的軍陣。很多人再也抑止不住內心的恐懼,尖叫著向後逃跑。一些人狂叫衝來,隨後被舜鄉軍槍兵一個一個戳死在地。

  王鬥站在中軍位置,透過寒風仍沒吹散的火銃煙霧,可以看到那邊很多清兵己經被打蒙,一些人抱頭亂竄,一些人則是丟棄兵器,尖叫著往回逃去,餘下的人則是呆若木雞,不知該如何是好。

  王鬥冷笑一聲:「奴賊潰敗了!」

  這股清軍重甲的強悍出乎王鬥的意料之外,一直堅持到傷亡一大半人才崩潰。又或許是他們的慣性思維,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吧,等反應過來己經晚了。

  王鬥冷哼了一聲:「傳令,結陣行進!」

  中軍鼓點聲響起,立時所有的舜鄉軍們,又是個個站得筆直。他們前排持槍,後排持銃,長槍火銃如林,伴隨行軍鼓點,整個陣列開始緩緩移動,便如一個活動的城堡般。

  「前進!」

  舜鄉軍結陣而行,如牆逼來,他們面前的清兵們,無不後退,沒有一個人,敢上前迎戰,稍挫鋒芒。

  「前進!」

  舜鄉軍氣勢勇不可擋,他們所有軍士,都是挺槍持銃,臉上帶著驕傲的神情。這天下間,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擋他們前進的腳步,清兵鑲紅旗不能,鑲白旗不能,餘者各八旗兵,同樣不能農門財女!

  ……

  「敗了?……」

  看著前方狼奔豕突,潮水般敗退下來的旗中戰士,清軍陣中龍纛下的多鐸失魂落魄。他怎麼也不敢相信,他鑲白旗中的重甲勇士,強弓箭手,正面對決,竟完全不是明國王鬥部的對手。

  他看得很清楚,方才的戰鬥,己經稱不上戰鬥,完全就是一面倒的屠殺,只不過反過來,今日被屠殺的對象卻是自己。自杜度傳來消息後,還有昨日的定州橋之戰,多鐸也知道王鬥部很強,卻沒想到強到這個地步。

  他們的火銃手果然非常厲害,自己旗中的弓手,完全不是他們鳥銃手的對手,根本就是站著挨打。不但如此,他們的長槍手也非常厲害,自己的重甲勇士冒著彈雨衝到近前後,最後的結果卻是被殺得潰散。

  為什麼會這樣?多鐸不明白,他只知道,自己鑲白旗完了。旗中精銳,在方才的戰鬥中毀滅大半,以後自己回到大清境內,八旗中還有自己說話的份嗎?

  可笑剛才自己還信心滿滿,嘲笑盧象升、王鬥不知兵,看來愚蠢的是自己啊。他的熱淚不可克制地流下來,哽咽道:「七哥,悔不聽你昨日之言!」

  阿巴泰沉重地嘆了口氣,方才的戰鬥他也看在眼裡,旗中一千重甲勇士完了,那可是全旗的精華啊。兩千弓手傷亡也不小,而且再無戰心,以後看到明國王鬥部的旗號,這些人恐怕要望風而逃了。幸好旗中五百重騎勇士,還有派上去的二百巴牙喇兵沒有參戰,否則損失就更大了。

  方才大量的旗中弓兵向兩翼後方散開,阻擋了這些重甲的攻擊路線,多鐸還為之暴跳如雷,此時他倒是慶幸,這些旗中最精銳的勇士沒有派上去,多少保留了一些血脈種子。

  他似乎有些慌了神,呆呆地問阿巴泰道:「七哥,現在該怎麼辦?」

  阿巴泰掃了多鐸一眼,說道:「鳴金收兵,趕快讓勇士們退下來吧!」

  他嘆了口氣,明軍那邊多騎兵,他們會放過這個追擊的好機會嗎?恐怕今日之戰後,那些敗退下來的勇士們,又有許多要倒在明軍騎兵的馬刀長槍之下了。

  ……

  在明軍的戰陣中,防守左翼的是宣府鎮總兵楊國柱,方才的戰鬥場面,宣鎮正兵營官兵都是看在眼裡,個個張大嘴合不攏的表情。楊國柱的中軍親將郭英賢喃喃自語:「他娘的王鬥,真是……真是……」

  他「真是」了半天,卻始終找不到一個恰當的詞語形容自己的心情。楊國柱也是懷著複雜的心情看舜鄉軍仍在結陣前行,不斷收割敵人的生命,他重重地嘆了口氣:「王鬥部火器犀利,戰陣森嚴,此戰後,恐天下間無人再敢掠其鋒芒。」

  他嘆氣的同時,也在心下思索,這場戰事後回到宣府鎮,自己該如何對待王鬥。

  在軍陣的右翼,山西鎮總兵官虎大威也是緩緩呼了口氣,嘆道:「好個驍勇的王鬥,老楊有福啊。」

  中軍大軍中,各人或是呆若木雞,或是滿臉不可思議,大同鎮總兵官王朴則不住的吸氣。盧象升站在元戎車上,剛才的一切他都看在眼裡,他雙目蘊含淚花,仰天長嘆:「勇冠三軍,勇冠三軍,有王鬥在,我大明之福啊!」

  他臉一沉,前方的清兵正在潮水般潰敗,盧象升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他喝道:「傳我將令,兩翼及中軍所有騎兵,追擊!」

  ……

  崇禎十一年十一月初十日,鑲白旗軍隊大敗,多鐸率領餘部逃回營寨後,死守營地不敢外出。第二日天沒亮,他就領軍悄悄離開了定州,全師前往高陽。軍中大部分輜重,還有掠獲來的人口財帛全部放棄了。

  多鐸到了高陽後,看弟弟狼狽的樣子,多爾袞大吃一驚,明白定州戰情後,他先是暴跳如雷,對多鐸好一陣鞭打,又聽他的哭訴,瞭解該戰的前因後果後,多爾袞沉思良久:「饒余貝勒說得不錯,以後遇到明國王鬥部,不要與他們正面對決,需發揮我騎士所長。」

  十一日,聞聽盧象升率領大軍前來,多爾袞主動領軍離開了高陽城下。

  十二日,一騎狂奔進京師永定門,一路上,該騎士揮舞手中一份捷報,聲嘶力竭地叫道:「大捷,大捷,盧尚書定州大捷,斬首奴賊一千七百九十餘級……」

  他這一路奔來,立時全城轟動,捷報由內城一直送入皇城,又送入宮城之內。當司禮監掌印太監王德化歡呼雀躍地送上捷文時,崇禎皇帝顫抖著手,這張薄薄的紙片,他卻感覺重若千斤,自己差點抓握不住。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4 17:45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1-15 11:02
第238章 獻捷太廟、賀表如雲
  
  收到捷報後,崇禎皇帝與內閣先是不敢相信,前不久的慶都大捷,盧象升報斬奴級三百五十八顆,各人認為還靠譜,事後兵部的驗功人員也證實了這一點。不過這定州大捷,斬首一千七百九十五級,這個……

  內閣,兵部,錦衣衛等大批的官員,都奉崇禎帝之命前向高陽,事後果然核實為真,立時京師全城都轟動了,所有茶樓酒肆的說書人,都發揮自己的想像力,口沬橫飛,將一場大戰說得活靈活現,大大誇張一番。在他們口中,大捷主角盧尚書與游擊將軍王鬥,己經儼然變為三頭六臂的怪物。

  崇禎皇帝連日朝議,百官賀表如雲,十六日,在重兵保護下,那一千七百九十多顆清兵鑲白旗的腦袋運到了京師。整個京師沸騰,圍觀的民眾將沿途街巷擠個水洩不通。崇禎皇帝下令將斬首的首級仍於西市原來首級旁邊疊成京觀,每日觀看的京師百姓,不半夜排隊,都擠不到自己容身的位置。

  十八日,崇禎皇帝獻捷太廟,全城狂歡……

  十九日,從乾清宮暖閣出來,走到門口,楊嗣昌臉上的欣喜之色立時消失,他神色陰沉,喃喃對天空說了一句:「不能讓盧象升再這樣下去。」

  二十一日,乾清宮暖閣之內,崇禎皇帝看著一封山西來的塘報皺眉不己:「奴賊西趨山西,太原危急?」

  他將塘報扔於案上,負手在閣內來回踱步,楊嗣昌在下首恭敬站著,只是目光隨崇禎皇帝的身影不時移動。

  良久後,崇禎皇帝下定決心,對楊嗣昌道:「云鎮重地,不可有失,朕意令盧象升督師馳援,楊愛卿以為如何?」

  楊嗣昌恭敬道:「皇上,現奴賊大部南下真定,兵情緊急,盧尚書知兵勇猛,這個要緊關頭,卻不可離開翼中。」

  他神情似在沉吟,半響他道:「盧尚書麾下,有大同鎮總兵官王朴,王總兵作戰也算勇猛,慶都大捷,便是他血戰所獲。有王總兵馳援太原,料想定可萬無一失,解除太原百姓的恐慌。」

  崇禎皇帝緩緩點頭,卻又有另一層憂慮:「盧象升麾下,不過官兵萬餘,王總兵走後,他部下兵力恐怕有所不足。」

  連番大捷後,盧象升現在在崇禎皇帝心目中可是非常重要,僅次於楊嗣昌的存在,捷報傳來後,他己經連番下旨對盧象升與王鬥嘉獎。還準備讓兵部傳令盧象升南下,繼續阻截清兵,再立新功。

  楊嗣昌微笑道:「皇上不必擔憂,盧尚書麾下,有勇冠三軍的王鬥部所在,又有宣府鎮總兵與山西鎮總兵,精銳主力不失。」

  他說道:「此次定州大捷,便是王將軍野地浪戰,堂堂擊潰奴賊大部,有如此猛將伴在盧尚書身旁,皇上大可放心。」

  提起王鬥,崇禎皇帝也是臉上含笑,清兵入寇來,光在王鬥手上斬獲的首級,己經超過了兩千級。如此軍功戰績,明中葉以來,或許只有戚少保才可與王鬥相提並論。他己經盤算此戰結束後,自己該如何嘉獎王鬥了。當然,王鬥現在如此年輕,便有如此高厚的軍功,該如何升賞,崇禎皇帝也是頭痛。

  「再且。」

  楊嗣昌又道:「高監軍己領數萬關寧大軍南下,劉閣老,陳總督,同樣率領萬餘精兵南下,到時真定府內便有五萬精銳。兵力方面,可稱優足。」

  聽楊嗣昌這樣說,崇禎皇帝更是放心,而且楊嗣昌所言持重,確是老成謀國之言,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

  很快,兩道聖旨便從京師內發出,一道給盧象升,一道給王朴。

  ……

  崇禎十一年十一月二十三日,高陽。

  高陽傳為顓頊故都,北為白洋淀與安新縣,境內大部為平原,土地肥沃,向為生齒密集之地。只是該地冬日特別寒冷,好在境內溫泉地熱較多,所以讓一干駐紮的宣大官兵不會那麼難熬。

  「姐夫,今日去無影山泡個澡怎樣?」

  從高陽縣城剛出來,迎面一股要命的北風,吹得王鬥臉色泛青,嘴唇透紫。

  「這天寒地凍的鬼天氣!」

  王鬥暗罵了一聲。

  他剛才又接到孫承宗的邀請,前往孫府赴宴,自解高陽之圍後,聽盧象升說起王鬥的戰績,孫承宗對王鬥喜歡得不得了。孫承宗早得王鬥援助之誼,王鬥派出的龍二,虎爺等四個夜不收,在幾日的高陽保衛戰中,斬獲甚多,受到全城的景仰。

  這些人卻是游擊將軍王鬥派來的,此次定州大捷,王鬥隨盧象升領軍來援,孫承宗對王鬥更是欣賞,多日商邀王鬥前來說話。雖每次孫承宗也叫上宣府鎮總兵官楊國柱等人,不過各人都知道,孫閣老邀請的正角才是王鬥,對王鬥都是又羨又嫉。

  定州大捷後,盧象升領軍在高陽城下休整了多日,由於定州繳獲眾多,雖留下大部救濟定州災民,全軍糧草還是足供一月之食。高陽居民士紳也是每日犒勞不斷,加上數日就有一道御旨嘉勉前來,宣大全軍上下,個個都是心情暢快,藉機在高陽城下好好放鬆放鬆。

  王鬥同樣如此,不過他也沒閒著,定州之戰後,他部下傷亡近百人,損失這些士卒,讓王鬥心痛不己。死難的戰士,化好骨灰,收好衣冠,受傷的將士,則好好放入高陽城內休養。

  對這個事情,盧象升與孫承宗頗為重視,孫承宗更親自將各部受傷的將士接入自己府中,安排下人好生護養。經過這十餘日的精心護養後,各鎮受傷的將士,基本傷勢痊癒,活蹦亂跳的又可以作戰了。

  對孫承宗,王鬥也是滿懷敬佩,老人家鐵面劍眉,鬚髯戟張,聲如鼓鐘,年近八十,仍是精神矍鑠。他久鎮遼東,每每與他會談,都讓王鬥受益非淺。

  聽了謝一科的話後,王鬥頗為心動,那無影山在高陽城的西面數里,離王鬥部紮營之地不遠,向有「天上有關臨勝境,日中無影落瑤壇」的美譽,山上有蒼山,洗馬池等溫泉,遠近聞名。

  反正現在閒也是閒著,這等酷寒天氣去泡個溫泉澡,也是一樂。

  聽聞王鬥答應,謝一科歡呼雀躍,他騎在馬匹上,對王鬥道:「姐夫,我們舜鄉軍出戰以來,立下了這麼多功勞,您說戰後皇上會給我們什麼嘉獎?」

  王鬥沉吟,現在自己是署衛指揮使,就算自己年輕,資歷淺,不過世職上連跳個三、四級,實授萬全都司都指揮同知,再充任宣府鎮某一路的參將應該沒問題。各部下也是跟著水漲船高。

  又或許副總兵,總兵,王鬥搖了搖頭……

  一行人馬匹快速,很快便到舜鄉軍的營地前,便是當地一個人稱趙家莊的地方,相傳明時趙姓人家自山西遷來建村,故留此名。(清後因佐收賦稅,易名趙家佐。)

  該莊南面就有一條河流,飲水方便。

  來到自己的大營前,卻見盧象升親將陳安早在轅門前等待,他與身旁幾個護衛,個個皮襖皮褲皮帽,包裹得像個粽子似的。大冷的天氣中,各人口中與身下的馬匹,都是呼著濃濃的白氣,那些馬匹還不時騷動幾下,將鐵蹄在堅硬的表土上磨動著。

  見到王鬥,陳安滿面笑容,在馬上行禮道:「王將軍回來得巧,末將奉督臣之令,正要到營中去尋將軍呢!」

  王鬥也是在馬上回禮,道:「不知督臣前招末將,有何要事?」

  陳安笑道:「與往日一樣,盧督臣招集各鎮將士,專請王將軍授課講業呢。」

  王鬥微微一笑,他幾次三番斬首大捷,自然引起各將的普遍關注,誰不想自己麾下如王鬥部一樣驍勇善戰,不斷立功?各人先是私下拜訪,特別是宣府鎮總兵楊國柱近水樓台先得月,連日宴請王鬥,詢問心得。接著大同鎮總兵官王朴趕到,同樣親熱邀請王鬥,旁敲側擊,就是想套出王鬥得勝的秘籍。

  最後在各將強烈要求下,盧象升專門招集各將,邀請王鬥前來好好講課。

  依各人的猜測,有人認為是王鬥火器之利,有人認為是王鬥軍紀森嚴,訓練有素,莫衷一是。其實王鬥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他的戰法,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其實王鬥也認為自己火器犀利是一部分,不過這不是最主要的。王鬥軍中使用的武器,不過是大明幾十年前的老貨色,明軍中比自己武器先進的大把,便是盧象升的督標營,己經使用自生火銃與魯密銃,自己軍中就沒有。

  關鍵是火器質量可靠。這其中原因複雜,涉及關係眾多,不過以各鎮總兵之尊,也沒什麼解決不了的。他們身為總兵,要打製幾百上千門精良火銃,其實不是問題。歷史上徐光啟耗費了大量的銀錢,傳門請西洋匠師打製出大批精良的火銃火炮,卻沒有發揮什麼作用。

  各方掣肘,戰略失誤是其一,各軍中紀律敗壞也是很重要的原因。各鎮總兵的正兵營中,至少基本的糧餉可以保證,遺憾的是他們軍中兵痞,兵油子太多,這些人的存在,便難以做到舜鄉軍的軍紀森嚴,如臂使指。

  別的不說,便如戰鬥中象舜鄉軍那樣堅持進入射程再開銃,各人就沒辦法做到。如此一來,再精良的火器,也發揮不出威力。要如舜鄉軍一樣,各總兵首先要裁倒大部分部下,這又是各人辦不到的。

  最後,王鬥也不看好他們光拿餉,沒有歸宿感的軍隊。有十分餉,就有七分忠誠,有五分餉,就有三分忠誠,沒有糧餉,一遇開戰就逃跑,老油了。軍閥思想加上驕兵悍將,願意打硬仗才怪。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4 17:45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1-15 11:03
第239章 王朴離去、南下真定
  
  王鬥與陳安來到督標營的營房,便是當地南圈頭一帶。從南圈頭到魏家莊,沿著孝義河兩岸,宣大三鎮軍士紮下了好大一片營地,連綿旗號似乎望不到邊。

  王鬥來到總督行轅時,這裡正吹吹打打送走一批前來勞軍的鄉紳百姓,盧象升意氣風發,率領三鎮總兵及各將官目送他們遠去。他還不忘對眾將教導:「……只要我大明官軍一力殺賊,盡心報國,百姓便會簞食壺漿以迎王師。」

  各將都是諾諾稱是,看見王鬥過來,盧象升喜道:「王將軍來了?」

  他身後各人也是親熱地與王鬥寒暄,大同鎮總兵官王朴更是高聲叫道:「王將軍,兄弟與眾位軍門,都在翹首以待,等待王將軍的解惑授道呢。」

  王鬥忙道:「不敢不敢,該是末將向各位軍門討教才是。」

  一一與各位總兵拱手見禮,眾人擁進盧象升的中軍大帳去,繼續討論前幾日的話題。

  各人一至同意,王鬥軍隊驍勇能戰,其實武器盔甲不是主要問題,各人鎮中整個鎮的官兵不敢說,至少各家正兵營內,要做到甲冑器械精良,其實問題不大。

  王鬥更趁機向盧象升討要一部分先進的自生火銃與魯密銃,希望回去後好好研究研究,盧象升慷慨地答應了。至於陣法,各總兵書房府邸內,哪家沒有收攏一大把的兵書?就算有人不識字,各家麾下,少不了參謀贊畫,他們將官家族出身,也有自己的戰陣心得,這個也不是問題。

  山西鎮總兵官虎大威沉吟道:「如此說來,便是士卒與操練的問題了。」

  王鬥道:「虎軍門所言極是,戚帥曾有云:兵在於貴選,將有章程,兵有額數,餉有限給,其法惟在精。所以他老人家選用士卒,向為鄉野老實之人,而不用城市游滑之人,如此士卒操練,軍士便於畏於軍法,遵守章程,作戰時便可如臂使指,可當堂堂大陣。」

  以上王鬥之言,都是戚繼光練兵精華心得之一,渾河之戰,戚家軍戰至最後一個人,他老人家所言,自是金玉良言。

  眾人都是沉吟,王鬥之意,他們也明白,各人知道自家事。各營軍紀敗壞,兵不成兵,畏戰做逃兵還好,殺良冒功更是大把,兵痞佔了一大把。這些人或許有人武勇不錯,不過他們存在軍中,卻是弊大於利。

  如依王鬥之言,這些人都要裁了,那各人營中幾千人,只會餘下數百人,兵源缺乏是一點,這裁下的人如何安排?再次招募軍士,糧餉何來?

  王鬥道:「可讓他們開墾田地,現大明各處荒地眾多,卻不缺乏屯田之所。」

  大同鎮總兵官王朴問道:「屯田之資何來?」

  王鬥微笑道:「卻要朝廷想方設法。」

  各將都是交換著意味深長的眼色,王鬥軍中各士卒營養良好,這自然是王鬥有大把錢糧的緣故。王鬥以前不過是衛所千戶或是守備,朝廷不但不發糧餉,還要收稅,他卻有能力裕養出那麼多強悍的軍士,想必有他自己撈錢的門路。

  此事只可意會,不可言談,這個妙方,是王鬥自己建功立業的核心絕學,他不可能說的。不過在座各人,能做到一鎮總兵的,誰沒有兩把刷子,誰沒有自己撈錢的路子?僅靠朝廷拔下的糧餉,他們能養活自己的家丁嗎?

  王鬥之言,倒是為各人打開了一條新的思路。有王鬥成功的榜樣在前,或許各人可以試試。

  盧象升當然知道王鬥練兵錢糧是哪來的,瞪了王鬥一眼,王鬥只裝沒看到。

  ……

  其實王鬥對各將所說的,早對盧象升說了,很多事情對王鬥簡單,站在盧象升這個位置上,卻是複雜無比,往往讓他有心無力。他暗嘆了口氣,正色道:「好,現在眾將議事。」

  立時帳中各人都是坐得筆直,盧象升道:「定州大捷後,京師振奮,聖上連連御旨嘉勉,各營將士,也是士氣高漲。現奴賊大部南下真定,趁此銳氣,我宣大軍結束在高陽的休整。本督決意,明日便班師前往真定,以解彼處百姓倒懸之苦。」

  鐵甲鏘鏘,眾人都是站起身來高叫:「願隨督臣鞍馬,殺賊報國,再立新功。」

  定州大捷後,宣大三鎮將士,對清兵的畏怯之色,可說一掃而空,軍心士氣,達到高峰。

  盧象升也很滿意:「定州之捷,證實奴賊色厲內茬之本性,只要我大明官軍勇於殺賊,他們的頭顱,便是我們的軍功。眾將,青史留名,就在當日,諸君努力!」

  一片聲的大叫:「殺賊報國,殺賊報國!」

  王鬥也是隨著眾人高叫,在定州大捷的鼓舞下,己經越來越多的明軍敢於出城野戰襲擊敵人,現在軍情樂觀。此次清兵入寇,比歷史上艱難得多。

  正在這時,卻見一個護衛急入帳內,向盧象升稟報。

  盧象升滿面笑容地站起來:「又有聖旨來到,眾將,這就隨本督出迎!」

  ……

  在中軍大帳外,又有一個太監向盧象升等人宣讀聖旨,除了嘉勉之外,便是催促盧象升立時率兵前往真定。

  這個早在盧象升的意料之中,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聖旨的後面,還提到山西軍情緊急,要盧象升分出一部分兵馬,讓大同鎮總兵官王朴率領他的本部麾下,立時回援山西,以解太原危急。

  盧象升呆了一呆,還是立時接旨領命。王朴也接了聖旨,還有一道兵部的檄文,接到聖旨的時候,他的表情很奇怪,隨後沉痛地過來,向盧象升叩拜告別,他哽咽地道:「督臣,末將走了,可惜不能再鞍前馬後,追隨督臣殺敵了。」

  盧象升眼中隱隱現出淚花,親自攙扶王朴起來,溫言對他說道:「將軍不必如此,你回援山西,也是一樣為國效力,倒不一定要跟隨本督麾下。」

  他交待王朴:「無論將軍到了哪裡,都需記得忠義報國的道理。」

  王朴哽咽道:「督臣教誨,末將記下了。」

  他與楊國柱與虎大威拱手而別,二人也滿是嘆息,無論他們以前如何看不起王朴這種花錢買來官位職務的紈褲子弟,但這些時日的並肩作戰,多少有些戰友情誼,臨別之時,二人都是依依不捨。

  離別時,王朴也拍了拍王鬥的肩膀,嘆道:「可惜不能再與將軍並肩作戰,此戰後,若將軍到了大同,兄弟必將倒屣相迎。」

  王鬥鄭重地與他施禮而別,不論王朴在歷史上如何不堪,至少目前這場戰事,他表現得有板有眼,值得自己尊敬。同時他心下浮起陰影,各人只道山西危急,兵部調王朴回援合情合理,只有王鬥知道此事可能是楊嗣昌在背後搞鬼。

  楊嗣昌這個人,頗有政治與軍事才幹,只是目光短淺,心胸狹隘,報復心極強。他與盧象升只不過政見不同,就如此處心積慮,因私人意氣而不顧大局?可嘆可惜啊。

  當日王朴便領軍拔營而走,留下一大片空蕩蕩的營寨,宣大軍士眼見軍中兄弟又少了幾千人,原本高漲的士氣不免低落一部分。盧象升又招集全軍將士激勵,才讓落下去的士氣回升一些。

  王朴走後,盧象升所率領的只有宣府鎮總兵楊國柱,山西鎮總兵官虎大威,還有王鬥,宣府參將張岩等人,兵馬約在一萬。第二日一早,在孫承宗率領的全城鄉紳百姓歡送下,盧象升領軍離開了高陽。

  離開路上,王鬥頻頻回望高陽縣城,此次離開高陽前往真定,前途莫測。讓王鬥安慰的是,在昨晚自己鄭重要求下,孫承宗總算願意離開高陽城前往保定,解除了王鬥內心一個隱憂。

  歷史上清軍圍攻高陽城前,孫承宗的好友蔡鼎,還有茅元儀等人,都勸說孫承宗到保定避難,或者乾脆到南方去,孫承宗都婉言拒絕了。最後他以八十高齡,率全家子侄及高陽百姓奮起抵抗,最後六個兒子、二個侄子,十二個孫子侄孫全部殉國。或許是此次清兵圍困的感慨吧,孫承宗不忍拒絕王鬥的好意,最終答應了王鬥的請求,保存此有用之身。

  王鬥總算放心地離開了高陽,雖然自己力量有限,但大明的忠義之士,自己能救一個是一個吧。

  一個樸素的願望。

  ……

  從高陽城到真定府城近三百里,盧象升,王鬥等人一直往南而行。

  此時清兵己經深入真定府的衡水、棗強、贊皇、臨城、高邑等地。雖一路上遇到不少清兵大股小股敵人,不過畏於這只軍隊的威名,各清騎只是遠遠旁觀,並不敢靠得很近。所以一路行來,雖不時有一些小股的接觸戰,總體行軍順利。

  念於軍中有大批的糧草輜重,盧象升等人都有過痛苦挨餓的經歷,知道兵荒馬亂的,籌備糧草極為不易,有銀都沒地方買,軍中攜帶的糧草,就是這只大軍的生命線。

  所以兵部塘報雖催得很急,盧象升還是聽從了楊國柱等人的意見,穩重行軍為妙,大體全軍一天行軍六十里到七十里。

  幾天後,也就是在崇禎十一年十一月二十九日這天,盧象升,王鬥一行人,全軍到達真定府城之下。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4 17:44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1-15 12:04
第240章 高起潛的拉攏
  
  真定府,在今河北正定縣之南,又稱常山,傳為趙子龍的故鄉,明時與京師、保定並稱為「北方三雄鎮」。在石家莊崛起之前,這裡一直是冀中繁華的大城,自古便有「花花真定府,錦繡太原城」之說。

  滹沱河從城南不到兩里處流過,境內土地肥沃,交通便利,堪稱千古名城。王鬥,盧象升等人到達真定府城時,城外己經密密麻麻佈滿旌旗營帳,高起潛早一步帶了近三萬的關寧大軍到達真定府下,適合紮營的地方都被他們佔遍了。特別是順著滹沱河兩岸,更是一眼望不到邊的營地。

  王鬥,盧象升等人只得接著關寧大軍營地,在滹沱河的更下游紮營。好一陣忙活後,總監軍高起潛,還有真定巡撫等人聯名送來信貼,邀請盧象升與宣大各將入城敘話。

  盧象升領著山西鎮總兵官虎大威,宣府鎮總兵楊國柱,宣府參將張岩,宣府鎮游擊將軍王鬥,還有各人的親將護衛等,浩浩蕩蕩到達真定府東向城門外。

  沿著城門官道前的幾百步,這裡早擠滿了圍觀的軍將百姓,還有高起潛領了關寧各總兵將官們,與真定巡撫一起在城門外相迎。

  盧象升,王鬥等人到達時,立時引起轟動,無數的百姓擁擠過來,朝王鬥等人指點歡呼。

  「看啊,那就是定州大捷的盧督臣。」

  「看,那就是王鬥,連戰數捷,勇冠三軍的好漢……好年輕……」

  「那些便是山西鎮,宣府鎮的將官們,個個儘是威武……」

  「有這些好漢在,就不用怕韃子了。」

  一聲聲歡呼傳來,無數的真定百姓,都向宣大將官們歡叫。他們的心思很簡單,誰能殺韃子,不騷擾百姓,護衛他們平安,他們就會真心為他們歡呼。

  盧象升滿面笑容,在馬上對百姓連連拱手,意氣風發。

  餘者各將,也是個個昂首挺胸,王鬥看看身旁的宣府參將張岩,楊國柱中軍親將郭英賢一眼,看他們都是一副儼然威武的樣子。就連郭英賢這個平日大大咧咧的人,此時也是分外嚴肅。

  在「三關雄鎮」的石匾之下,看盧象升等人不遠,高起潛與真定巡撫己是滿面笑容地迎了上來。高起潛仍是頭戴嵌金三山帽,身穿簇錦袍服,腰上玲瓏玉帶,他虎虎有力過來,要不是面白無鬚,外人定會認為他是一員猛將。

  他遠遠就對盧象升大笑,尖細的聲音響起:「盧督臣虎威,定州大捷,朝野振奮,漲我大明軍心士氣,咱家為盧督臣賀喜了。」

  盧象升微微一笑:「高總監有心了。」

  看高起潛笑得合不攏嘴的樣子,他也是心下痛快,當日高起潛與自己分兵後,可想過有這一日?自己連戰大捷,高起潛卻屢戰無功。今日相遇,盧象升感覺心下大大出了一口氣。

  高起潛與盧象升寒暄幾句,殷切地噓寒問暖,又為他引見真定巡撫與城內各鄉紳官員,眾人好一陣迎合。隨後高起潛眼睛一亮,大步向王鬥走來,尖聲笑道:「這位便是勇冠三軍的王將軍吧?咱家便是在軍中,也聞聽王將軍的大名。」

  他親熱地攜起王鬥的手,上下打量王鬥,讚道:「好一條漢子,怪不得能連挫虜賊,飽得皇上讚譽。」

  王鬥感覺周邊無數道目光投在自己身上,被高起潛這樣握住手,他的手心又濕又滑,王鬥有種雞皮疙瘩豎起的感覺。他不動聲色脫開手,微笑施禮:「高監軍過譽了,末將有禮。」

  高起潛親熱地扶起王鬥:「王將軍不必行此大禮,請起。」

  他又抓住王鬥的手,對身後不住打量王鬥的關寧各將笑道:「王將軍聲名鵲起,早在昌平之時,卻是無緣相識,今日正好為眾將引見一下。」

  他一一介紹,王鬥不住抱拳見過那些總兵將官們,當日這些將官在昌平正眼也不瞧王鬥一下,此時卻是對王鬥頗為重視。自是王鬥連連軍功大捷,被皇帝傳旨嘉獎,還譽為勇冠三軍之故。更得高起潛親自介紹,不同的時間,這待遇可說是天差地遠。

  不過引見時,各人也是神情各異,薊鎮總兵白廣恩對王鬥「嗯」了一聲,皮笑肉不笑地道:「果真是少年英傑,王將軍之名,這些時日真是如雷貫耳了。」

  密雲總兵唐通笑道:「長江後浪推前浪,有王將軍這樣的豪傑在,我等卻是老了。」

  前屯衛總兵王廷臣對王鬥斜眼相睨,玉田總兵曹變蛟雖對王鬥哈哈大笑,不過眼中明顯流露出不服氣的神情。

  只有山海關總兵馬科對王鬥讚不絕口。

  一圈下來,王鬥感覺心下壓抑,這些關寧將官,個個幕氣與驕橫之氣太重。便是前屯衛總兵王廷臣與玉田總兵曹變蛟,雖歷史上這二人值得自己尊敬,不過他們的神情明顯對自己不服氣,不友好。

  論起好相處,王鬥遇到的總兵將官中,倒以大同鎮總兵官王朴、山海關總兵馬科為最,不過這二人卻是有名的逃跑將軍。

  盧象升看高起潛在眾人面前,公然對自己愛將示好,眼中露出不悅的神情。

  高起潛之後,真定巡撫一班人又是對王鬥連連讚譽。

  好容易結束後,看高起潛似乎有讓王鬥跟在他身後的意思。盧象升不動聲色上前一步,王鬥趁機退回楊國柱身後,楊國柱回頭讚賞地看了王鬥一眼。

  ……

  寒暄之後,眾人進城,真定向有「花花真定府」之稱,雖明末亂世,城內仍是繁華,各樣商號云集,街上所見,儘是各樣高牌與幌子。在通往巡撫衙門的街道上,己經擠滿歡呼迎接的民眾。

  這些人都是自發聚集,看盧象升等人受歡迎的樣子,高起潛眼中閃過一絲寒光,隨後又滿臉笑容地為盧象升指點城中景物。

  接風酒宴設在巡撫大堂內,華燈初上,酒宴非常的豐盛,宣大將官放開肚皮吃喝,席上,向王鬥敬酒的人不斷。只有盧象升想起城外云集的災民,很多百姓預求飽飯而不得,這酒宴卻是如此的奢華,頗有不悅之色。

  按高起潛的意思,這酒席一直要進行到深夜,不過盧象升無心進食,看宣大將官吃飽喝足後,便率領眾人匆匆回營。

  當夜,一眾信使悄無聲息進入王鬥的營地之內。

  ……

  王鬥讓謝一科送走高起潛的心腹信使後,回身冷笑了一聲,那高起潛算什麼東西,也來拉攏自己,暗示自己拋棄盧象升,投向他的陣營?自己會稀罕他的銀錢財帛嗎?沒錢沒糧,自己不會去清兵那邊搶,要他高起潛的東西?

  王鬥站在寒夜之中,憶起歷史上高起潛的資料,初為司禮監太監,被大太監魏忠賢排擠調到直殿監灑掃。在魏忠賢被除掉後,高起潛與曹化淳、王德化等人深得崇禎皇帝寵幸,出任掌印太監,崇禎五年開始登州監軍,後又到寧、錦監軍。

  高起潛自稱知兵,通軍事,其實卻是怯丑不敢戰,惟割死人首冒功。觀其任事成果,典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鼠輩。崇禎十七年,李自成逼近京師,高起潛在赴寧前道上棄關而走,南明福王時召為京營提督,後亦降於清國。

  王鬥冷笑不己,這樣的貨色,也值得自己投靠?想起白日他那冷冰冒汗的手心,王鬥就惡寒不己。

  王鬥其實對閹人並不存偏見,閹人中,大太監王承恩等人,王鬥就頗為敬佩。反觀高起潛,杜勳之流,自己只有鄙視。他王鬥雖不才,卻也不屑與其與伍。

  明末問題是整體問題。皇族,文人,武人,閹人,商人,這幾個大階層,都對明亡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不論哪個階層,只要忠義報國的,王鬥都敬佩,反之,王鬥都鄙視。

  自己寧可給英雄牽馬,也不給孬種當爹。

  當然了,今晚的拒絕,王鬥還是頗為婉轉,只推說自己歸屬盧督臣麾下,沒有兵部調令,自己不能擅離職守。不過就算這樣說,想必高起潛得知自己拒絕的消息後,也會恨自己入骨吧。

  王鬥也無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便是。

  ……

  果然第二日盧象升再招宣大各將進城議事時,王鬥敏銳地察覺到高起潛雖仍對自己滿面笑容,不過眼中隱隱含有陰寒之色。王鬥微笑從容,並不畏怯與他對視,倒讓高起潛有些意外。

  當日會議沒有結果,盧象升提議合兵出擊,以壯聲勢。高起潛卻言盧督臣連連大捷下,虜賊己是喪膽,正是分道夾擊,擴大戰果的時候。堅持各領自家大軍,分道迎戰。

  會議不歡而散,議上盧象升提到宣大軍隊的糧餉問題,真定巡撫只以府道錢糧緊張,正在努力籌措為由,應付了過去。

  回到宣大營地中,盧象升頗為憂慮,軍中雖攜帶有糧草,不過只足半月之食。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這些糧草用完成,這一萬大軍的吃飯問題如何解決?萬萬不可再讓將士們餓著肚子打仗了。

  盧象升在帳內沉吟,宣大各將也是在下首皺眉,難道糧草問題,又要倒退回當日在昌平的局面去?

  王鬥看著帳內皺眉的各人,暗嘆一口氣,起身對盧象升道:「督臣,糧草問題,末將倒可解決一二。」

  他說道:「末將在真定府行唐縣境內,積有一批糧草,估計四千石,連上軍中現存的糧草,可供全軍食用一個多月!」

  虎大威,楊國柱等人都是又驚又喜,一個個目光都是看向王鬥。早在保定府下時,王鬥就說他在保定府內存有糧草,沒想到在真定府境內,他同樣擁有存糧。

  盧象升怔怔地看了王鬥半響,心下驚喜的同時,也湧起一種對王鬥高深莫測的感覺,每每他都有奇招妙法,化解軍中難題。

  盧象升心下更浮起一個念頭:「難道王鬥深謀遠慮如此,早就估算會有這場戰事,所以早早準備?」

  「他不會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吧?」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4 17:44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1-15 12:04
第241章 許月娥之事、清兵謀議
  
  崇禎十一年十二月初一日。

  一大早,宣大營地就騷動起來,各營中密密麻麻的車輛騾馬預備就緒,準備出發前往行唐。

  有了糧草就好辦事,關係到全軍的吃飯問題,昨日得到王鬥消息後,盧象升等人迫不及待,就想將王鬥儲藏在行唐境內的糧草押解回營。從行唐到真定府距離八、九十里,就算各車滿載糧草,兩、三日之內便可回歸。

  此時清兵大部南下,宣大軍隊又云集行唐不遠,按理說清兵阻截糧草的可能性不大。不過盧象升等人都是慎重,王鬥軍中除了營部輜重隊,各部下輜重隊外,王鬥還讓李光衡領了四百騎兵沿途護衛。

  各鎮除了派出自己的輔兵騾馬外,盧象升更是抽調自己督標營四百騎兵,還有楊國柱與虎大威,同樣抽調出幾百家丁騎士,都由自己中軍親將帶領,力保糧草到來萬無一失。

  這時間進入大明的農曆十二月,更是北風呼嘯,冰寒刺骨,人一走到屋外,便凍得直打哆嗦。各人頭臉都是包得嚴嚴實實,裸露在外的肌膚,有條件的,都是塗上厚厚的油脂,防止被風吹裂。

  糧草押運,主要由王鬥軍中輜重把總鐘調陽主理,他卻沒有如各營輜兵輔兵一樣將頭臉包裹得像粽子,身上鐵甲,身後繫著大紅披風,站在寒風中任憑吹拂,只是呼著濃濃的白氣,不斷指揮營中各輜兵加緊出發準備。

  王鬥對鐘調陽與李光衡交待:「表兄,李把總,糧草之事,便拜託二位了。」

  鐘調陽鄭重地道:「將軍放心吧,定會萬無一失。」

  李光衡也豪邁地道:「就算有韃子截取糧道,末將也會殺他們個片甲不留。」

  那邊的宣府鎮總兵楊國柱也是對自己的中軍親將郭英賢交待,郭英賢裂著嘴笑道:「哈哈,最好有韃子來,殺個痛快。」

  人叫馬嘶,各營輜重車輛,還有護衛的騎兵們,絡繹不絕地出營,王鬥與盧象升等人一直送到營外。冬日的真定雖然蕭條,卻有一種蒼涼的美感,看著前方那一望無際的大平原,盧象升,王鬥等人,都希望他們此行順利。

  ……

  初二日,幾個夜不收策馬奔入舜鄉軍的營中,當王鬥接到夜不收百總溫達興遞上的情報時,他正與各將在帳內商議軍務。

  王鬥軍中的夜不收,行軍時放出幾十里,哨探時放出幾百里是常事,接到這封來自讚皇境內的情報後,王鬥細看良久,神情似在沉吟。

  溫方亮在下首試探道:「將軍,是什麼事?」

  王鬥微笑道:「便是當日舜鄉堡逃軍許月娥之事,她有消息了。」

  將情報遞給溫方亮觀看,帳內各人一聽都是興奮,其實許月娥之事,在舜鄉堡算是熱門話題。她的身世淒涼,不過在舜鄉堡學到本事後,卻是做了逃軍,跑到真定府贊皇縣做起山大王來了。

  她其情可憫,然其法難容,今年上半年時,王鬥接到韓朝傳回許月娥的消息後,就命令韓朝將許月娥逮捕,部下視情況或收編,或剿滅。不料許月娥飄忽不定,韓朝等人一直找不到她的確切下落,此事便不了了之,沒想到現在又得到許月娥的情報。

  看著手中情報所寫,溫方亮大驚小怪地道:「不得了,這小娘子不得了。」

  韓仲一把搶過他手中情報,睜大一雙牛眼細看,隨後也是嘖嘖道:「這小娘子,了不得哦!」

  帳中各人傳看,都是嘖嘖稱奇。

  情報上言,許月娥己將自己的馬賊部下改名為「殺奴軍」,在境內與騷擾的清兵幹了幾次,斬殺近兩百人,整個贊皇一帶都是轟動,人人盛傳。當地官府聞報後,有意收編許月娥全軍,並給出了高官厚祿,當地知縣與衛所將官,更是親自拜訪,不過許月娥沒有意動。

  情報上還收集一些秘聞,言許月娥利用自己騎兵與熟知當地地形優勢,頻繁伏擊襲擊小股清軍,足跡遍佈元氏,高邑,臨城一帶,成果豐富。抓獲的俘虜中,有多人被活活剝皮。「殺奴軍」中還有一種奇怪的折磨人方法,便是使用鳥銃的火繩將清兵俘虜的小腿活活鋸斷,堪稱駭人聽聞。

  「殺奴軍」並不要首級,他們將清兵折磨死後,便將他們釘在各大樹上示眾,並在他們的胸脯肚皮上刻上「許月娥」三個血淋淋的大字。當地一些膽大的官兵也因此多出一條生財之道,便是找尋各地死去的清兵屍體,然後砍下腦袋回去邀功,這可是硬打硬的韃子首級啊。砍個幾顆回去,就能陞官發財了。

  因此許月娥等人在當地官兵中風評極佳。當然,這些官軍並不敢動那些清兵的屍身,仍讓他們掛在樹上,否則「殺奴軍」牽怒他們,他們可是想要自己的腦袋。

  這能打行事又狠辣,使許月娥成為贊皇縣一帶讓人敬畏的存在,「許娘子」之名遠近傳揚,說一不二,儼然一方霸主。

  「哼!」

  情報傳到鎮撫官遲大成手中,他細看情報後,重重地哼了一聲,立時中止了各人的興奮議論與竊竊私語。

  遲大成冷然道:「從我保安州學了本事,卻跑到外面去做山大王,耀武揚威,成何體統?」

  溫方亮嘻笑道:「遲鎮撫,許小娘子也算是個苦命之人。她一個弱女子,能做到這一步,很難得。」

  帳中各人都是稱是。

  遲大成還是冷冷道:「軍紀律法如山,我保安州不論男子還是女子,均需嚴守軍法。如果人人都學許月娥一樣,學了本事就做逃兵,我保安州何以為軍?」

  溫方亮尷尬地笑了笑,不再說話,這遲大成在舜鄉堡以古板聞言,與他爭論只是自討沒趣。

  王鬥沉默良久,說道:「遲鎮撫,依我保安州軍紀,對許月娥該如何處罰?」

  遲大成不假思索地道:「抓捕回來,重責三十軍棍,沒收田地,全家驅逐出保安州境。」

  說到這裡,他呆了一呆,眾人也是恍然察覺,似乎這裡面有漏洞,相關的軍法條律,好像對許月娥這種情況處罰不力。

  遲大成對王鬥鄭重施禮,道:「將軍,我保安州軍紀律法,頗需增復修補之處,這是下官失職,待戰後回到保安州,下官這就增補。」

  王鬥緩緩點頭,環視眾人道:「許月娥曾為我舜堡逃兵,依我保安州軍律法紀,需做相關懲戒。她麾下諸多殺奴勇士,本將有意收編,誰願前往?」

  遲大成起身道:「下官願意前往。」

  王鬥點頭道:「好,遲鎮撫,此事就交於你了。」

  遲大成鄭重施了一禮,然後筆直坐下。

  帳中很多人都擔心地看著他,這老傢伙,古板不知變通。不要到了許月娥寨中,當著她部下的面要打許月娥軍棍,被一干如狼似虎的馬賊撕成碎片。

  ……

  就在初二日下午,衡水。

  城池周邊,密密麻麻佈滿了清軍營帳,各色旗號飄揚,連衡水城內,都飛舞著清兵正白旗的旗號。

  從十一月下來,清軍連續攻陷衡水、武邑、棗強、鉅鹿、雞澤、元氏、臨城等座城池,他們的兵鋒,己經遍及真定府,順德府,廣平府等地。無數的百姓家園被毀,子女財帛被擄掠。

  原本的大明衡水州衙,此時己經插上一桿巨大的織金龍纛,寬闊的大堂之內,坐滿了身著鎏金盔甲的清將,各人頭盔取下,儘是鐵青發亮的前額頭皮,腦後也均甩著一根細長的金錢鼠尾豬尾辮。

  密密麻麻身著水銀盔甲的正白旗巴牙喇兵在堂外巡視,大堂之內,傳來一陣接一陣的高聲說話聲。那些話,如果是明人百姓當然聽不懂,因為他們說的儘是滿洲語。一種阿爾泰語系,源自蒙古人,傳自西方人,不論語言還是文字,都與中原漢人完全不同,與北宋女真人的漢系方塊字,也一樣不同。

  眾清將中,正白旗旗主,奉命大將軍多爾袞,與正紅旗旗主,揚武大將軍岳托分坐上首兩旁。下首左側,八旗滿洲各旗主,鑲白旗旗主多鐸,鑲紅旗旗主杜度,鑲藍旗旗主濟爾哈朗等人傲然而坐。下首右側,則是八旗蒙古各旗主分坐。

  「我大清兵所向披靡,入關兩個月來,深入千里,攻佔明國州縣數十計,殺明國守備、千總以上將吏百人計,俘獲人口財帛數十萬,如此大捷,自崇德元年後我大清勇士又可飽掠而歸。」

  說話的是多爾袞,他的話,引起在場各清將一片嚎叫。

  坐在多爾袞右旁的岳托也是矜持而笑。還有下首的鑲藍旗旗主濟爾哈朗,自認資歷年長,自然不能與在座小毛頭一樣喜形於色,也是輕撫自己鼠須,緩緩點頭。

  「趁此大捷,我大清勇士需鼓起餘勇,繼續南下,再揮師山東,攻破濟南!」

  多爾袞的話又讓眾人興高采烈。

  隨後多爾袞的話讓眾人安靜下來:「可慮的是,明國兵部尚書盧象升,己經領軍南下。同樣明國監軍高起潛,也率領數萬關寧大軍,集於真定府城。」

  「高起潛不足為慮,不過盧象升頗為善戰,麾下更有明將王鬥……」

  堂內一片寂靜無聲,王鬥連連打破八旗滿洲鑲白旗與鑲紅旗,更有八旗蒙古二旗,打得諸旗筋斷骨折,元氣大傷,也讓余旗心寒。便是上月盧象升與王鬥領軍前往高陽時,連多爾袞都不敢觸其鋒芒,主動避開。

  老白牛︰記得本書寫到現在,己經有多位書友問︰火繩槍需要扳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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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雙魚 發表於 2011-1-15 12:05
第242章 王鬥此人必除
  
  一片安靜中,八旗滿洲鑲白旗饒余貝勒阿巴泰忽然站起身來,對多爾袞,岳托等人道:「奉命大將軍,揚武大將軍,諸位王爺。盧象升,王鬥等明國軍隊南下,末將認為必須極為重視!」

  他正色道:「末將更認為,此二者必除,否則我大清勇士飽掠所得,恐難以運送出關。」

  鑲白旗旗主多鐸也是道:「饒余貝勒所言極為有理,盧象升,王鬥等部到了真定,料想很快南下,他們虎視在側,亦步亦趨的跟隨,什麼時候奮起一擊,這情況……實是堪憂。」

  多鐸以前對大明軍隊不屑一顧,不過定州大敗後,到現在他仍是心有餘悸。對王鬥等宣大軍隊的重視,比起阿巴泰來,可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八旗滿洲鑲紅旗旗主杜度也道:「饒余貝勒與豫親王所言在理,那王鬥部火器犀利,驍勇敢戰。他部下步卒多悍勇,敢於堂堂對決。盧象升,楊國柱等人便倚仗他的勢頭。楊國柱,虎大威等明國總兵麾下多騎卒,彪捷輕靈不輸我軍,王鬥部也有倚仗。他們步騎結合,可正面對決,又可遠擊……望眼明國上下,便是宣大部對我軍威脅最大。」

  八旗蒙古正紅旗旗主恩格圖與鑲紅旗旗主布顏代均道:「如杜王爺,豫親王所言,那明國王鬥部非同小可,現在他們南下,我等需謹慎再謹慎,小心再小心。」

  多爾袞急招各旗主議事,便是杜度、恩格圖、布顏代等人遠在通州,也是急急趕來。說起王鬥,三旗旗主在通州與之交過手,自然是慘痛記憶在心頭。

  各人你一言我一語,都認為盧象升,王鬥等人南下,需慎重以待。聽他們這樣說,就算餘者各旗沒有與盧象升、王鬥等人交過手。但有這八旗滿洲與八旗蒙古四旗的前車之鑑,他們不小心也得小心。

  岳托嘆道:「自崇德元年來,雖有饒余貝勒對王鬥此人的告誡,我等卻是認識不足,算算前後折損在王鬥部下的勇士性命近三千人,這些勇士……」

  他搖了搖頭:「都是我等輕敵大意,終釀苦果。」

  八旗蒙古正黃旗旗主阿代說道:「比起崇德元年,此次我大清兵雖攻掠順利,不過比起上次戰事,還是艱難許多。現在敢於抵擋襲擊我部的明國軍士越來越多,如果不將王鬥部打破,如饒余貝勒所言,末將也擔憂我大清勇士所得,難以運送出關。」

  王鬥現在可說成為大明軍士武勇精神的象徵,在他連連大捷的鼓舞下,越來越多的明軍敢於出城野戰,阿代等人的擔憂不無道理。如果王鬥再取得幾場大捷,此次入關的清兵,有身陷泥潭的憂慮。

  多爾袞輕咳一聲,立時眾人都安靜下來。

  多爾袞緩緩道:「如諸位旗主所言,明國盧象升,王鬥部南下,我等均需慎重。且,王鬥此人,本王必除之!」

  「如任他坐大,我八旗勇士一旗一旗被他打殘,將士們望風披靡,還何以為戰?」

  八旗蒙古鑲紅旗旗主布顏代唯諾地道:「睿親王所言,是要與明將王鬥強攻硬戰?……這,血戰過後,末將恐……」

  阿巴泰又是起身,他神情嚴厲,環視眾人道:「眾位旗主,崇德元年時,那王鬥只是明國一個小小防守官。當日本貝勒因懼折損數百勇士而城下退兵,未料王鬥因此坐大。」

  「成為游擊將軍來,我各旗勇士,折損在此人手中己高達兩千餘人。戰後不可避免,那王鬥勢力又會高昇,他日他任明國參將,副將,總兵時,與之對陣,我大清勇士還要折損多少?三千,五千,或是一萬?」

  「如此下去,我大清國八旗還在嗎?如睿親王所言,再是血戰艱難,王鬥也必除之!」

  各人都是一片沉默,布顏代也是羞愧地坐了下去,同時心下不滿,他們蒙古人投靠滿洲人,只是因為附翼後可以入關大撈好處,不是為了作炮灰打硬仗而來的。

  此戰後,布顏代要好好考慮一下,再依附清國,是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雖說皇太極將女兒嫁給他,不過一個滿洲女子比起自己旗中的勇士前途,誰輕誰重,一眼便知。

  多爾袞看了布顏代一眼,對杜度與多鐸道:「豫親王、安平貝勒,你二人與王鬥此人交過手,你等說說,對陣王鬥此人,該如何著手?」

  杜度仔細思考一陣,拱手道:「回奉命大將軍,王鬥所部,火器極為犀利,加上他們軍紀森嚴,所以他們火器威力可以發揮到最大。末將在通州攻打其車陣時,根本逼不近其部幾十步內,只是白白折損將士。」

  他建議:「我大清兵入關來,繳獲明國火炮不少,可以利用繳獲的火炮攻掠王鬥陣地。」

  他遺憾:「可惜恭順王沒有入關,否則他軍中火銃火炮眾多,當可與王鬥部對陣。」

  多鐸道:「確實,王鬥部火銃極為犀利,他們的火銃,射程遠,威力大。特別戰陣森嚴,他們火銃手可嚴陣待我勇士進入射程後再作戰,我大清的強弓勁箭,根本沒有發揮的餘地!」

  「除了火銃手,他們的長槍手、刀盾手也極為悍勇,我旗中重甲勇士結陣而戰,根本攻不破他們的戰陣!」

  八旗蒙古正白旗旗主伊拜不服氣地道:「如此說來,那明將王鬥便無懈可擊了?我大清兵騎射無雙,就發揮不出我們的優勢?」

  「比如騷擾,截斷糧道,如此不行嗎?」

  饒余貝勒阿巴泰道:「盧象升等人頗為持重,軍中糧草,都攜帶身旁,糧道根本無從斷起。就算他們軍中只能攜帶一個月的糧草,可嘆我大清兵現在兵分數路,反被他們各個擊破,我等掠獲所得,源源不斷作為他們軍中糧草供應。」

  「定州之戰便是如此,我鑲白旗大軍,辛辛苦苦,從定州等地掠獲了大批糧草輜重,最後反成他們的繳獲戰利品。至於騷擾,盧象升軍中萬人,大部分為騎卒,糧草攜帶身旁,又從何騷擾起?我八旗騎士,根本發揮不出所長。」

  眾人都是一片沉默,良久,多爾袞若有所思道:「看來與王鬥部作戰,只能儘量避開其正面鋒芒,攻掠其友軍兩翼。最後防效太祖高皇帝渾河之戰,多用戰車火炮,以十倍兵力源源不絕攻打,如此方有勝算。」

  他決心己下,環視各人道:「王鬥此人必除,宜早不宜晚,本大將軍決意,南下大軍盡數會合,選一適當時機,地勢。以數萬精兵,雷霆之勢,將盧象升,王鬥諸部一鼓而滅,諸位王爺有何高見?」

  他雙目炯炯,只是掃視各人。

  杜度,阿巴泰,多鐸等人都是站起身來,慷慨激昂,贊同奉命大將軍的看法。反正以後攻打王鬥,主力不可能是他們,何樂而不為?八旗蒙古各旗主作為新附軍炮灰,這等戰略戰術大事,自然沒有他們插口的餘地。

  鑲藍旗旗主濟爾哈朗有些猶豫,不過見多爾袞目光掃來,他還是起身贊同。

  或許是因為父兄的悲劇命運,所以濟爾哈朗平日處事極為小心,更似乎給人一種軟弱聽話的感覺。面對咄咄逼人,權力慾越來越強的多爾袞,他總是選擇服從。

  皇太極早搶得了八旗滿洲的兩黃旗,還讓自己兒子豪格擔任正藍旗旗主之位,此時父子二人正領兵在山海關外牽致,並未入關。看入關的幾個旗主都贊同自己的意見,多爾袞臉上露出滿意的神情,最後問揚武大將軍岳托道:「揚武大將軍意下如何?」

  見多爾袞如此獨斷專行,事情都決定了再聽自己的意見,岳托有些不悅。

  此時岳託身為揚武大將軍,掌管入寇的清兵右翼兵馬。不過數年前,因為在皇太極面前的驕慢無禮,岳托被奪去了貝勒之位,降為貝子,還罰銀五千兩。雖年前皇太極又恢復了他的貝勒之位,不過岳托還是穩重了許多,頗有喜怒不形於色的味道。

  面對咄咄逼人的多爾袞,他也不願正面交鋒,惡化二者的關係。加上他岳託身為貝勒,爵位低了多爾袞二等,此次入寇的清兵人馬,事實上以多爾袞為尊。

  岳托心中不悅,臉上卻沒有表露出來,緩緩道:「奉命大將軍所言極有道理,王鬥此人可謂為我大清國心腹之患,除去此人,宜早不宜晚,本大將軍也是贊同!」

  ……

  崇禎十一年十二月初三日,真定府,宣大營地內。

  近午,整個營地又是騷動起來,在各營哨探的傳聞下,無數的軍士高聲叫道:「運糧的兄弟回來了。」

  盧象升,楊國柱,虎大威,王鬥等人也是驚動,從營外看去,果然蕭條的曠野中,密密麻麻的車輛騾馬,頂著寒風,正往營地這邊而來。盧象升撫掌大喜:「太好了,有了這些糧草,軍中將士,便沒有飢寒之憂了。」

  從行唐縣到真定府不過八、九十里,各人估計運糧大軍兩日內就可回來,沒想到花了三日時間。可能途中有所波折,不過總算順利。眾人迎出營外,很快的,滿滿載運糧草的車輛騾馬便絡繹前來。

  看隨行載運的糧草,王鬥說的四千石根本沒有問題,盧象升滿面笑容,只是以寵溺的目光看著王鬥。虎大威,楊國柱等人滿臉喜悅,看向王鬥的眼中都滿是讚賞感激。

  從王鬥領軍到昌平後,眾人承王鬥的情真是太多了。

  終於,滾滾的輜重車輛到了營外,整個營地一片歡騰。所有人的都是眉歡眼笑,看那些頭臉包得嚴嚴實實的輜兵們將裝滿糧食的車輛浩浩蕩蕩趕入營內,有了這些糧草,至少這一個月中,軍中便不愁吃喝了。

  出外押運糧草的鐘調陽,李光衡,陳安,郭英賢等人下了馬匹,大步過來向盧象升,王鬥等人覆命。王鬥看鐘調陽幾人短短兩、三日之中,臉上便被寒風吹開一道道口子,有些人盔甲上似有刀痕箭傷,大冷的天氣,出門在外,實是辛苦。

  看他們樣子,似乎與清兵作過戰,不過他們精神都很好,便是各營輜兵輔兵們,也是個個精神抖擻,滿臉歡笑。

  盧象升親自攙扶起他們,嘆道:「諸位將軍辛苦了,路途可是順利?」

  此次運糧雖以鐘調陽軍職為低,但糧是王鬥儲藏的,所以各將中,隱隱以鐘調陽為首,他高聲道:「回督臣話,末將等一路順利,只是到了新樂地界,遇到一股奴賊騷擾,耽擱了一些時辰。」

  郭英賢裂著嘴笑道:「哈哈,一千多個韃子兵,披甲兵數百,也想騷擾我們的運糧車隊?老郭與李將軍,陳將軍他們一陣好殺,這一千多個韃子兵,便跑得遠遠的,再也不敢過來。」

  眾人都是笑起來,雖有這個小插曲,不過此次運糧還算順利,盧象升吩咐各將趕快進營歇息。不過他隨後看到鐘調陽,李光衡的保安州軍士後面還卓立著數百人,不由眼中露出疑惑的神情。

  王鬥此時也看到鐘調陽身後,站著一個俊朗非常的年輕將官,一身精鐵盔甲披在身上,繫著大紅披風,肅立寒風中一動不動,顯得英武無比。這將官王鬥認識,卻是當日自己親自接見過的高尋,在韓朝部下任乙總丙隊的隊官。

  王鬥早從韓朝那得知,真定府行唐縣境內的糧寨中,韓朝令自己麾下隊官高尋留守,還從流民中挑選了三百個青壯歸他統管訓練。此次留守任務完成,高尋便領自己幾百兵,與鐘調陽一起,前來與王鬥大軍會合了。

  此時王鬥看高尋身後近四百人,以隊為列,個個排列得整整齊齊,他們三隊長槍兵,兩隊火銃兵,雖說盔甲不足,但至少軍容隊列嚴整,很多人臉上頗有彪悍之氣。

  王鬥不由緩緩點頭,他們中的隊官甲長之人,自然是以原來隊中老兵充任,不過短短幾個月中,原來的青壯新兵,能訓練到現在這個樣子,足可見高尋之才。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4 17:43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1-15 12:05
第243章 鉅鹿
  
  在王鬥召高尋前來說話時,高尋滿臉激動之色,他大步上前,推金山,倒玉柱,朗聲向王鬥拜倒:「末將保安州甲部乙總丙隊隊官高尋,見過將軍。」

  他身後所有軍壯,全部拜倒。這些軍壯除了原來保安州的老兵外,餘者各人,早在行唐縣糧寨聽多了老兵們對保安州游擊將軍王鬥的崇譽,也知道自己的妻小就是送於這位將軍治下,此時得以拜見,個個都是激動。

  一干小軍中,那楊姓男子楊時啟也是隨同拜下,這幾個月中,他早對高尋敬若神明,真心崇拜。此時見這位在行唐境內呼風喚雨的人物,在那位將軍面前卻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樣子,不由暗暗瞠舌。

  他偷偷打量王鬥,這位眾人口中耳熟能詳的大人物很年輕,還不到三十,高大的身軀上披著一副精良無比的盔甲,每一片都閃閃發亮,竟是一套非常罕見的鋼甲。他繫著披風大氅,腰佩一把黑金色的利劍,臉上雖帶著和藹的笑容,舉手投足間卻極有一股威嚴氣度,讓人油然心折拜服。

  伴在他身後頂盔披甲的各將,也個個威武,身上儘是精良的鐵甲,繫著大紅披風,神情威嚴氣派。這些人簇擁著王鬥,更如眾星捧月一般。

  楊時啟此時己是聽聞,游擊將軍連戰大捷後,得到皇帝通傳三軍的嘉獎,身上那副盔甲寶劍,就是皇帝御賜之物。想到這裡,楊時啟狠狠地看了一眼王鬥身上的盔甲,不由自主地嚥了一口口水。同時又心下興奮,跟在這樣的將軍麾下,將來建功立業,只是等閒。

  王鬥微笑地扶起高尋:「高管隊辛苦了,起來吧。」

  高尋心中湧起一股暖流,高聲道:「末將不辛苦,末將謝過將軍。」

  站起身來,又是立得筆直。

  甲葉鏘鏘作響,他身後所有軍壯,齊聲道:「謝將軍。」

  也全部站起身來,仍是個個整齊肅立。

  盧象升眼前一亮,這數百軍壯,儘是好漢,還操持這麼嚴整,還有那個俊朗的將官,長身玉立,堪稱傑出之材。

  他問王鬥道:「王將軍,這些軍士是?」

  王鬥微笑道:「回督臣,末將在真定府儲糧後,便留守一隊軍士駐守,又選了幾百個流民操練……這位便是留守的隊官高尋。」

  「高尋,快快見過盧督臣,還有楊軍門。」

  高尋大喜,游擊將軍如此抬愛,竟給自己引見盧督臣與楊總兵,他大步上前,沉穩地拜見二人。

  盧象升非常歡喜,讓高尋起來後,他上下打量,嘆道:「真是一條好漢。」

  又看了看那四百肅立的軍壯,讚道:「儘是好兵。」

  雖不知他們戰技如何,僅憑這軍容,經過幾次血戰後,想必就可誕生出諸多合格彪悍的軍士。

  隨後他疑惑地看了王鬥一眼:「這位壯士,只是管隊之職?」

  王鬥微笑道:「等高管隊立下軍功後,末將便會給他提一提。」

  盧象升無語地搖了搖頭,楊國柱,虎大威等人眼中都露出暴殄天物的神情。高尋這樣的人材,放到各人軍中,至少都是把總,千總之類的軍職,在王鬥軍中,只是一個小小的管隊。

  同樣各人又感慨,王鬥謀劃如此之深,不但未卜先知似的到處儲糧,及時彌補軍中糧草不足。麾下人材還如此之多,區區一個管隊,竟可操練出如此嚴整的軍士,窺一斑可見全豹,這王鬥勢力掩藏之深……

  ……

  眾人歡喜地進營,有了糧草,將士們沒有憂慮,就可以安心殺敵了。這些糧草又是宣府鎮游擊將軍王鬥儲藏運輸前來,各營將士除了感慨感激之外,對王鬥的種種不可思議之處,也是好一番議論。

  糧草分配由盧象升主持,王鬥沒有異議。分完糧草己是正午,飢腸轆轆的各將便在盧象升的中軍大帳內用膳,糧草充足,戰情理想,眾人都是好一片歡騰。

  用過午膳後,王鬥回到自己營地,高尋等四百新來軍士,早由營部輜重官鐘調陽安排妥當,還為他們分下了新的盔甲帳篷。連戰大捷後,王鬥從清兵手上繳獲的各樣盔甲達三千副,還有各樣帳篷輜重也是眾多。

  所以這幾隊新軍,每一甲至少都分到一頂帳篷,每人或鐵甲,或鑲嵌鐵葉的棉甲,都各有盔甲到手。分到帳篷盔甲,這些新軍們都是歡喜,個個愛不釋手。當然了,由於王鬥軍中己經有好幾百人身披繳獲的敵軍盔甲,外人若不看他們旗號,恐怕會將他們誤認為韃子兵。大敵當前,王鬥也顧不上這麼多,有盔甲披總比沒有盔甲好。

  新軍到後,接下來,便要面臨殘酷的戰事,雖說這些行唐境內新軍訓練好後,也由高尋領著參加過幾場剿匪之戰,不過接下來面對如狼似虎的韃子兵,很多人還是心下不禁惴惴。不過軍中有這麼多百戰百勝的老兵兄弟在,看他們個個對韃子不屑一顧的樣子,各人內心也總算安穩一些。

  王鬥讓高尋暫時歸自己中軍直領,將他營地安頓好後,又招高尋前來自己中軍大帳中說話。

  「韓千總令末將留守時,曾留下繳獲刀槍數百把,火銃一百門,子藥若干,又言末將可取用庫中糧米五百石。有了這些糧草器械,末將便在行唐寨中操練留守的三百青壯,幸不辱命,將他們操持有些樣子。」

  高尋繼續恭敬道:「操練數月後,末將便領新軍在行唐,靈壽,新樂,曲陽等地剿滅匪賊,打破了幾個寨子,將食用的糧米補足。總算不會誤了將軍的大事。」

  王鬥聽得不住點頭,可以看出,高尋是個人材,麾下幾百將士,被他操整得井井有條。這些練好的新軍,再與清兵打個幾仗後,他的部下許多人中,就可以成為合格的軍士。

  此次出戰來,自己部下損失不少,前後共有兩百多人傷亡,幸好有源源不斷的兵力補充,自己部下才得以保持出兵前的編制完整。現在有了高尋的加入,麾下將士,不減反增。

  他沉吟半晌,說道:「你部下軍士中,拿出一隊的人補充到各部中去,餘下的人,便算為一總。」

  他看著高尋道:「你總中的鎮撫官與撫慰官本將相繼任用,高尋你暫時為該總的試把總,仍歸於韓朝千總麾下。總下所有的隊官,也皆為試職,待立了軍功後,本將再將你等由副轉正。」

  保安州軍中一總有四隊,三總為一部,高尋新總設立後,韓朝麾下,便有四個把總了。現在保安州編練新軍不少,或許戰後回去,很多千總的麾下,都要添設新把總了。

  聽了王鬥的話,高尋抑止不住內心的激動,他朗聲說道:「末將謝過將軍厚愛,末將一定盡心戮力,以報答將軍的大恩大德。」

  說到這裡,他又是重重叩頭,熱淚不可抑止地流下來。

  帳人各人神情各異,很多人都在感慨高尋的官運。

  王鬥將高尋扶起後,高尋恭敬退下,站在大帳右側的最下首去。他知道舜鄉軍中竟爭激烈,陞遷頗難,自己才來舜鄉軍不久就得以高昇試把總之位,肯定很多人心下嫉妒。不比中軍部的李光衡,他的女婿是千總韓仲,本身又是保安州世襲百戶,加上訓練騎卒得力,他任把總沒人會說什麼,不過自己……

  高尋暗暗發誓,自己一定會努力作戰,多立軍功,堵住各人悠悠之口。他會讓所有人知道,自己任把總是實至名歸。他表面鎮定,心下卻是一陣陣激動,雙手緊緊握成拳頭。

  ……

  宣大營中運來大批糧草,人叫馬嘶,瞞不過相隔不遠的關寧營地,更瞞不過真定城中的高起潛等人。

  「什麼,盧象升營中運來大批的糧草?」

  高起潛猛地站起身來,直直瞪著眼前稟報的人。

  那人道:「回總監,奴才的消息千真萬確。他們運載糧草的車輛騾馬眾多,奴才等粗粗估計,他們運來的糧草高達數千石,估算連盧象升營中所餘,那些糧草足供他們食用一個多月。」

  高起潛不可相信:「他們哪買來的糧?」

  他很清楚,保定府與真定府各官吏揣摩到楊閣老與自己的意思,都是拒絕向盧象升所部供糧。各府道的庫糧盡被徵用,統一由高起潛調配,連各城中商行米舖同樣如此。大城如此,各城外鄉鎮各堡,這兵荒馬亂的人煙蕭條不用說,高起潛料定盧象升便是有銀子,也買不到糧草,沒想到……

  那人道:「回總監,盧象升他們的糧草卻不是買的,而是從行唐方向運來,奴才等探聞,似乎宣府鎮的游擊將軍王鬥,很早就儲藏了一批糧在那裡。」

  高起潛臉上陰晴不定:「王鬥……」

  ……

  崇禎十一年十二月初四日,在真定府百姓的歡送下,盧象升領宣大將士誓師南下,一萬餘將士浩浩蕩蕩,途經欒城,趙州,寧晉,隆平等地。所遇清兵,無不避其鋒芒,沿途有攻掠城池的清人,同樣在得到軍情幾日前主動退讓閃開。盧象升,王鬥等部一路南行,沿途竟無一戰,那些清**隊,直有望風披靡的味道。

  初五日時,高起潛也領大軍南下,他們卻是從西南向的贊皇、高邑、臨城等地南行,同樣沒有遇到任何抵擋。所有清兵佔據的城池,全部放棄了。關寧大軍順利收復多座城池,高起潛洋洋得意,連連向京師報捷。

  王鬥心中卻是湧起不安的感覺,那些清兵,不會那麼畏怯不堪戰。

  初八日,宣大軍隊進入鉅鹿,王鬥無限感慨湧上心頭,鉅鹿……

  當日近午,一萬大軍路過鉅鹿縣,那縣城早被清兵燒光了,空無一人,殘破無比。城內所有水井,也盡數堵塞,根本不能歇息紮營。大軍再往南行了數里,在曠野中要停下來生火造飯,略作歇息時,王鬥接到幾批夜不收的哨探情報。

  看完手中情報,王鬥神情凝重,他匆匆趕到盧象升身旁:「督臣,有沒有感覺到,近日我大軍周旁窺探的奴賊越來越多?我們不能再往南而行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4 18:2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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