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末邊軍一小兵 作者:老白牛(已完成)

 
bigsing 2010-8-6 13:16:4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99 4072713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1-15 10:44
第五卷 皇明有將曰王鬥 第224章 無用之物
  
  看看太陽快要西斜,前方的夜不收過來稟報:「將軍,前方二里就是高麗莊,守莊的韃子兵估計有數百人,披甲兵數十。莊外的倉房完好,韃子兵掠來的糧草輜重都在,沒有燒燬。」

  王鬥點了點頭,那高麗莊在張家灣城西幾里,唐太宗御駕親征遼東時,將大批俘虜帶到幽州散居,遂有高麗莊村落。從張家灣城到高麗莊有運河相通,莊的北面,還有碼頭與橋閘,可通行,也可行閘節水。

  王鬥仔細詢問了一下,僅在高麗莊外,估計就有各樣糧草數千石,足供自己這只大軍一月之食,就算莊外糧草不足,守莊的清兵不過幾百人,就算有莊牆依託,自己軍中火炮眾多,幾十門大砲對準莊門齊轟,很快就可以打破莊子,進去拿糧。

  他環顧了一下四周,越近張家灣城,周邊的河流越多,兩邊越來越多的麥田,上種麥豆等物,由於兵亂,大多被踐踏過。官道也越來越坑窪,這一帶倒多石板路,石子路,就是年久失修,有些不好走。

  從先前的戰場過來,大軍己經接連走過好多座小石橋了。

  王鬥傳令:「大軍加速行進,盡快趕到高麗莊拿糧。」

  王鬥傳令後,眾軍加快步伐,兩里路程很快就到,王鬥數千大軍,浩浩蕩盪開到高麗莊外。

  王鬥策在駿馬上,沿著莊的四周轉了一圈,他仔細觀看,該莊似乎隨河岸地勢而建,莊子不是很大,可以看出原來莊牆很高很厚,但現在己經多處癱塌。莊有二門,北門緊靠碼頭,沿著運河兩岸,密密麻麻的都是倉房,可以想像以前那處是個熱鬧的所在,現在己經沒有絲毫人影,只餘一些被燒燬的船隻。

  莊南有一門,離官道幾十丈,東西兩側都是廣闊的麥田。在莊的東面不遠,有一個很大的寺廟,殿宇寬敞,翠柏勁挺參天,應該就是廣福寺,寺前有幾個水塘,周邊滿是粗大的槐樹。

  莊子倒了引了運河水護住莊的東、北、南三面,對王鬥來說,這個倒不是問題。看莊牆上幾百個清兵戰戰兢兢的樣子,那幾十個披甲兵更是嚴陣以待。他們這個情況,王鬥估計內中有披甲兵參與了先前的戰事,又或是得到通知,知道了自己這只大軍的凶悍。

  他冷笑一聲,傳令:「調五門大佛狼機過來,將莊門轟開。」

  天色快晚,今天是回不去了,這高麗莊周邊也不是什麼紮營的好地方,而莊子不錯,攻破後,幾千人在裡面擠一擠,還是住得下的。

  在王鬥傳令下,趙瑄興奮地調來了五門佛狼機火炮,門門都對準了莊子的南門。餘下的軍士,都在莊的東北兩面列陣以待,兩隊的夜不收們,則是散了一隊到莊的附近轉動,隨時匯報各方可能來臨的敵情。

  見莊下明軍幾門火炮都對準自己的莊門,那守莊的分得撥什庫臉都白了,他曾參與先前的戰事,自然知道這股明軍的厲害。五門佛狼機火炮只是一輪轟擊,莊門就被打塌,莊內的清兵一聲吶喊,立時從莊的北門狂奔而走,隨著碼頭與橋閘,逃往運河的北面。他們一路喊叫,不知往哪裡去了。

  李光衡在王鬥身旁興奮地道:「將軍,要不要追擊?」

  王鬥搖了搖頭:「罷了,正事要緊。」

  他傳令,韓仲麾下遣一總的兵力進莊掃蕩,看看有什麼存余的清軍殘兵。

  韓仲令把總鐘顯才領軍進莊,鐘顯才領了幾百個軍士如狼似虎的進莊,一隊隊長槍兵,火銃兵,還有刀盾兵們,在莊的裡面四處轉動,又踹開一座座房門察看,裡面卻是空無一人,連原來的莊民都不見了。不是逃難而走,就是被清兵擄走。

  王鬥一揮手:「進莊。」

  幾千大軍浩浩蕩蕩進莊,將裡面擠個水洩不通,王鬥佔了內中一個似乎是鄉紳居所的大宅作指揮部,然後令溫方亮守莊,所有輜兵們,或往莊內拿糧,或往莊外碼頭倉房搬糧。

  各部下分工合作,快速行動起來。

  ……

  一聲巨響,兩個粗壯的輜兵一腳踹開一個倉房的大門,接著兩個手持火銃的輜兵進入。

  二人舉銃在裡面轉了一圈,回來說道:「沒人。」

  鐘調陽點了點頭,他一揮手,身後大群的輜兵湧入,眾人進去後,都是呆了一呆,寬敞的倉房內,滿滿擺放的都是車輛米擔,隨便挑開一個麻袋一看,裡面流下的都是金黃色的高梁小米,眾人喜笑顏開,歡呼怪叫。

  鐘調陽沉聲道:「韃子兵掠獲不少,若是我們不來,這些糧米,就要成為韃子兵殺敵的臂助了。」

  他方才在莊內轉了一圈,很多大宅內,滿滿擺放的都是掠來的車輛,有馬車,有獨輪車,還有各樣的擔車,清兵擄掠京畿之地,僅在這附近一帶的村莊,很多百姓的糧食就被搶掠到高麗莊及張家灣城內。

  他身旁伴著幾個護衛,在倉房內到處察看,裡面除了車輛米擔,還有一個個鐵箱木箱,「嘩」的一聲,一個輜兵一銃托將一個鐵箱的大鎖砸開,打開一看,立時眾人耀花了眼,裡面滿滿的都是黃金與白銀。

  「哇!」

  所有圍過來的人都是驚嘆:「好多銀子!」

  幾個輜兵裂著嘴,就要將這箱銀子抬走,鐘調陽猛地過來,一腳將那個鐵箱踹落在地,立時黃金與白銀滾落一地。

  鐘調陽厲聲喝道:「只運糧草,無用之物不要搬運!」

  是啊,兵荒馬亂的,這些黃金與白銀有什麼用?不能吃不能喝,也買不到糧食,緊要關頭,它的價值決用,比不過一袋糧米,甚至連一匹死馬都不如。

  眾輜兵經過些天的作戰與糧困,也明白了這個道理,只是看著白花花的銀子不取,這觀念的轉變,太難太難了。方才眾人拿銀子的舉動幾乎是本能的,下意識的。

  經過鐘調陽的厲喝後,他們回醒過來,七手八腳地將一袋袋糧食,搬運到自己的馬車或是獨輪車上。

  營部輜重隊各隊官也是在旁吼道:「動作麻利,快速裝糧上車,紅白之物不要,只運糧草。」

  倉房內一片忙碌,地上滾落的那些白花花的銀子,再也無人理會。

  鐘調陽出了倉房,寒風瑟瑟,就見游擊將軍王鬥對著西沉的夕陽,正站在不遠處對著運河眺望。

  運河的這一側,沿著莊的北門出去,河邊幾十步內幾乎都是以青石砌成,這一帶曾是繁華的碼頭,碼頭邊密密麻麻都是高大的倉房,也不知屬於當地什麼大商賈或是權貴所有。從各處倉房通進莊內北門,一條條的青石板路或是小石子路,非常好走,比起來時坑坑窪窪的官道,這路面真是一級道路。

  眼下便宜了王鬥軍中的輜兵們,個個眉歡眼笑,從各個倉房出來,推著裝滿糧食的車輛,浩浩蕩蕩進入莊內。幾百輛軍車盡數裝滿後,至少這一個月中,軍中便不愁糧米了。

  看王鬥嚴肅的神情,他身旁眾多軍官護衛都是靜靜無聲,默默肅立左右。正對著王鬥的身前,有一個橋閘,直通往運河對面,那邊同樣是密密麻麻的倉房。此時王鬥正是看著那些倉房沉思。

  鐘調陽上前對王鬥施了一禮,王鬥轉過頭去,看著鐘調陽道:「方才倉房內是什麼事?」

  鐘調陽說了,王鬥微笑:「表兄是明白人,那些銀子,確實無用。」

  隨後他又開始沉思,王鬥身旁的韓仲與溫方亮裂了裂嘴,神情中頗為遺憾可惜。

  良久,王鬥輕嘆道:「還是搬一箱銀子走吧,我們軍中一些受傷的兄弟,近期內,恐怕難以隨我們出征在外了。那些銀子,可以將他們安排在京師之內,好好將養身子。」

  鐘調陽拱了拱手,對身旁一個隊官吩咐幾聲,那隊官大步去了。

  鐘調陽走近一步,對王鬥道:「將軍,我們搬運的糧草,足供我們大軍一月之食。不過各庫房還留很多韃子搶掠來的糧米,那些糧草輜重,如何處理?」

  韓仲大笑道:「當然是一把火全燒了,難道留給韃子,讓他們吃飽喝足,好來攻掠我們的將士百姓?」

  溫方亮忽然道:「將軍,末將有不同看法。」

  他說道:「如果我們將這些庫房燒了,韃子缺乏糧草,定會向周邊繼續攻掠,各地的官軍,可沒有我們舜鄉軍的戰力,定會有更多的城池百姓遭殃。如果不燒,他們暫時有糧,附近的百姓,或可保存。而且我們可當該地為我們的糧倉,以後缺糧了,我們隨時來取,若是燒了,倒是可惜了。」

  他猶豫了一下,道:「而且,這些庫房都是京畿之地的豪強所有,韃子都沒燒,如果我們燒了……」

  韓仲叫道:「老溫啊,你以為韃子有糧就不搶了嗎?他們四處搶掠,除了供應他們大軍自己的吃喝外,還將搶掠所得運回他們的韃子窩,你為百姓著想,他們可不會像你一樣。」

  他更叫道:「豪強算個屁,他們面對韃子畏葸如虎,留下這些倉房資敵,我們就燒了又怎地?」

  二人爭論不休,最後看著王鬥,聽他處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4 14:16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1-15 10:45
第225章 首級給陳督臣,俺走了
  
  在眾人的期待中,王鬥淡淡道:「這個地方我們不會再來,這些糧草我們不能留給韃子,明日我們走後,一把火將這些庫房還有莊子全燒了,就讓那些韃子背黑鍋去吧!」

  眾人都是凜然,游擊將軍一向果斷狠辣,他語氣雖然平靜,但話中的意思卻讓人心驚。

  甲葉鏘鏘作響,眾人一起抱拳領命。

  韓仲直起身來,嘴角裂開笑容,得意地看了溫方亮一眼,溫方亮對他豎了豎大拇指。

  看天色漸晚,眾人進入莊內,立時一片熱鬧騰騰起來,眾將士己經分配好營地,每一隊兵擠進一間房屋之內,眾人升起火堆,圍坐火旁,一邊烤著溫暖的火,一邊喝著熱騰騰的肉湯,吃著大塊的馬肉,個個都是歡聲笑語。

  王鬥在莊內轉了一圈,看眾將士吃得好,精神狀態好,頗為滿意,又去探望那些受傷陣亡的將士。

  此次戰死約四十多人,受傷一百一十餘人,大部分傷勢無礙,休養幾天就好,不過有三十多人傷勢較重,需要好好調養。自己出徵地點不定,恐怕他們不能再隨在大軍左右了。

  王鬥心情有些沉重,戰死的兄弟,這千里之遠的,他們的遺體恐怕也不能運回家鄉了,只能就地火化。將他們的骨灰還有衣冠帶回去,將來葬在舜鄉堡釜山腳下,牌位請進褒忠祠,年年香火供奉。

  傷員們見游擊將軍領著眾將官前來慰問,神情悲痛懇切,個個都是激動,或許在別的明軍中,士卒死了就死了,臨死時有個草蓆,死後有個墳包,己經很不錯了。他們死後,家內也談不上撫卹。

  但在舜鄉堡,戰死的將士的靈牌人人可進入褒忠祠內供奉,每年上官祭拜。家內每年每月還有撫卹,妻小父母有人照料,就算死,又有什麼可怕的呢?

  王鬥看到一個傷員摟著一個死難軍士的遺體,不知二人是好友還是兄弟關係。

  見王鬥過來,他掙扎地爬起身來,王鬥勸慰時,他流淚道:「小的與狗剩從小長大,情如手足,崇禎七年與九年時,我二人的父母姐妹都喪生在韃子的手上,當時我二人就發誓要報仇。現在這個仇報了,我打死了兩個韃子兵,狗剩更打死了三個韃子兵,就算現在我死,也值了,值了。」

  他狂聲大笑起來,良久,又失聲痛哭。

  王鬥默默點頭,與眾將官悄無聲息離去。

  ……

  慰問眾傷員後,王鬥同樣招集千總韓仲,溫方亮,各把總官,各營部直領官等人到自己屋內吃飯。

  幾張桌子拼成一張大桌,桌上幾大鍋煮得沸滾的馬肉,眾人邊吃邊聊,場面熱鬧,可惜沒有美酒,王鬥也不許可出外打仗喝酒。天寒地凍,在屋內喝著熱湯,吃著大塊的馬肉,分外舒服。

  「舒袒,真他娘的舒袒。」

  韓仲狼吞虎嚥,將一塊塊馬肉往口中直塞,一邊口中含糊不清地道:「娘的,有些天沒吃肉了,還是保安州好,天天有肉吃。」

  他吃得滿嘴流油,他的岳父李光衡皺著眉頭看了他一眼。雖說他自己的吃像也好不到哪裡去,心下卻暗暗怪女婿沒有官容體統。桌上有肉,可惜沒有酒,李光衡是個酒鬼,出征多時,早己嘴饞之極。連帶那馬肉吃在嘴裡也沒多少味道,聽女婿吃得吧唧有聲,他忍不住咳嗽一聲。

  韓仲一個機靈,他這岳父脾氣火爆,雖說軍中以職務為尊,公然場合下李光衡見了他都要施禮,不過……

  韓仲動作略略慢了下來,王鬥微笑地給他夾了一塊馬肉,道:「韓兄弟,不用急,吃慢些。」

  溫方亮有些羨慕地看了韓仲一眼,怪叫道:「老韓啊,你吃得這麼快,兄弟們的肉都被你吃光了。」

  韓仲謝過王鬥後,聽溫方亮這樣說,同樣不甘示弱,叫道:「我說老溫啊,我看你吃的好像也不比我少哦。」

  眾人都是笑了起來。

  溫方亮嘻笑一陣後,又試探對王鬥說道:「將軍,庫房內的銀子真不要了?末將看怎麼也有二、三萬兩吧,不要真可惜了。」

  眾人都是看著王鬥,王鬥微笑道:「溫兄弟,這些銀子只是小意思,大軍出征在外,又兵荒馬亂的,什麼都買不到,等於一堆廢鐵。這仗有得打啊,等看準機會,韃子搶掠來的糧米銀兩,有靠近保安州的,我們狠狠幹他一次,一次搶個幾萬石糧,幾十萬兩銀子,幾萬口人回去。」

  此時到處是兵亂,銀子確實沒什麼用。歷史上盧象升領軍南下時,軍中也帶有一部分銀子,卻什麼也買不到,只好剝樹皮,挖草根吃,慘不忍睹。

  聽王鬥這樣一說,眾人都是興奮起來,盤算著等韃子將掠來的財帛彙集到什麼地方,一口氣端了他們的老巢,一次搶個夠。

  看他們興奮又略帶遺憾的樣子,王鬥想了想,還是罷了,見財不要,對部下來說確實難以忍受,不能要求他們的經濟學觀念與覺悟都與自己一樣。

  庫房內的銀子,還是讓將士們分了吧,每人十兩估計也分完了,雖說大軍出征在外銀子用不著,不過回去後這些銀子還是有用的,只是回家後,自己要想辦法解決轄區內銀多糧少,嚴重的通貨膨脹問題了。

  聽王鬥願意要庫房內銀子,在座各人都是一片聲的怪叫:「將軍英明。」

  事情就這樣決定了,去庫房內取銀的事情交於鐘調陽,王鬥還吩咐他道:「鐘把總,你連夜吩咐營部輜兵工匠修補一部分繳獲的韃子盔甲,莊內繳獲的鹽也不少,連夜將那些馬肉處理好。」

  鐘調陽高聲領命。

  此時他也吃飽喝足,便拜別王鬥與眾人出了屋去。

  ……

  王鬥咳嗽一聲,環視眾人一眼,正色道:「說個事情。」

  立時各人都是恭敬坐好,王鬥道:「現在我們軍中糧草足以一月之食,火砲彈藥也估計可以使用一個月,至於火銃的子藥,支撐到奴兵退卻沒有問題。」

  冷熱兵器合擊的時代,火藥的發射機會一向不多,王鬥軍中的火銃兵,迎戰時列隊三排,三排打完為一輪。密集的火銃射擊下,通常兩到三輪敵軍就會潰敗,更有一輪就潰敗的。就算今天白天那場大戰,發射子藥最多的火銃兵,也不過打了六發。

  每個火銃兵身上背的火藥包內有定裝紙筒彈藥三十發,就算遇到今天的這種大戰,各兵身上的彈藥,至少還可以支持四、五場戰鬥。更不要說王鬥的輜重馬車內,還有數萬發的定裝紙筒彈藥,怕是得勝歸鄉後,這些火銃的子藥還沒用完。

  就算火砲彈藥今天消耗較大,發射火藥最多的佛狼機火炮,打了也不到十發。剩餘火砲彈藥的保守估計,用一個月沒有問題。

  王鬥道:「有了糧草,有了軍功,所以本將的意思沒必要繼續留在京畿之地,我決意前去追趕盧督,與盧督臣,楊軍門等匯合。」

  再次分兵的第二天,盧象升與三鎮總兵軍馬,己經拔營起寨,前往保定府了。一是清兵大舉南下,京畿各地己經沒有多少清兵,他們前往那邊抗敵。二是留在京師附近,沒有糧草供應,各方面制肘,盧象升也支撐不下去。

  盧象升認為不戰,使清兵輕視,迎戰,又生事端,各方面彈劾不斷。還是前往保定府,真定府,可以殺敵報國,或許又有糧草方面的轉機。所以崇禎十一年十月二十四日的時候,盧象升領軍離開了京師,如果王鬥運糧回村堡後,開始追趕,至少有四到五天的路程。

  聽了王鬥的話後,屋內一片安靜。

  韓仲首先叫道:「這個鳥京師,老子早待得不耐煩了,奸臣太多,又有閹奴作祟。軍功不報,糧草還要我們自己出來搶,折損了近百兄弟。去盧督臣那也好,至少他老人家很照料我們舜鄉堡的大軍,跟在他身旁,沒多少煩心事,正好殺敵殺個痛快。」

  溫方亮較為謹慎,他低聲道:「將軍,我們這樣離開,陳督臣可會有什麼想法?畢竟我們大軍歸他統領,現在他又是宣大的總督。」

  王鬥微笑道:「有這六百五十七顆首級,他會有什麼想法?」

  溫方亮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嘻笑道:「也是,這幾百顆韃子的腦袋,他見後怕是又驚又喜,只會後悔不及早供應我們糧草,使我們大軍憤怒而去。」

  他眼中寒光一掃:「大明這個樣子,只要我們軍功不斷,兵力沒什麼折損,便是以陳督臣之尊……」

  說到這裡,他冷笑了幾聲。

  餘者二人麾下各把總,都是王鬥從靖邊堡或是舜鄉堡就帶在身邊的,向以王鬥馬首是瞻,王鬥帶他們到哪裡去,他們就去哪裡。便是原來千總田昌國麾下的親將田志覺,他現在成為王鬥軍中的把總官,緊密相靠都來不及,自然不會有什麼異議,各人都是一片聲的贊同。

  趙瑄這個非主流非常享受王鬥軍中的氛圍,只要可以管他的寶貝炮隊就好,也沒什麼異議。

  李光衡沉聲道:「末將跟隨王將軍,鞍前馬後,永效犬馬之勞。」

  眾人的表態讓王鬥頗為滿意,最後只餘下鎮撫官遲大成了。

  遲大成沉默良久,說道:「將軍,我們身為大明官軍,豈可不告而別,視大明國法軍紀為無物?現在我們保安州大軍統歸陳督臣統帶,便是要離開,也需經陳督臣同意方可。」

  眾人都是看著他,交換著眼色,王鬥皺起眉頭,遲大成在自己軍中恪守職責,辦事得力,有力地保障了舜鄉軍上下的軍紀森嚴。在軍功繳獲登記上,也是同樣沒有私心,使王鬥期盼的軍隊賞罰分明成為現實。不過或許在整個保安州,他是唯一記得自己大明軍官身份,將朝廷排在自己上面的人吧。

  溫方亮斜眼瞧著他,說道:「老遲啊,如果將軍真的不告而別,你該不會……」

  遲大成憤怒地瞧了溫方亮一眼:「本鎮撫對將軍的忠誠,天日可鑑。」

  他離座到王鬥面前叩頭,抬頭看向王鬥道:「將軍可以不聽下官的勸諫,不過下官職責在身,卻不得不進諫。將軍出境剿匪,收容流民,此舉雖與法不合,卻是利國利民的好事,下官不是迂腐之人,心下自是贊同。不過現今領軍到京,又有統軍上官在上,下官認為不告而別,實為國法不容,請將軍三思而後行。」

  說到這裡,他重重叩頭。

  王鬥看了他一陣,淡淡道:「遲鎮撫起來吧。」

  他看著身旁各人:「明日我們回村堡後,立時出發,追趕盧督臣。」

  眾人轟然領命,遲大成爬了起來,他身旁的人都有意無意離他遠一些,遲大成仍是板著臉站著。

  ……

  一夜無話,當晚沒什麼動靜,更談不上敵人偷襲之事,看來那些留守通州的鑲紅旗軍隊真是膽寒了。

  第二天一早,王鬥大軍云集在高麗莊外,有了那批繳獲的清軍盔甲,經過一夜的修補,至少現在王鬥全軍上下,己經人人盡著盔甲。

  戰死的幾十個舜鄉軍士,就在廣福寺外火化,眾軍肅立,收集好後他們的骨灰衣冠,受傷較重的傷員們,也人人安放於車馬之上。王鬥繳獲的四百多匹清軍戰馬,現在也盡數成為騾馬。高麗莊內,盡多清兵掠來的車輛,選了一些載運糧草後,一部分的傷員,便是安置在這些馬車上。大量處理好的馬肉,同樣放於馬車之上。

  營部輜兵還抬來一箱箱的銀子,高聲叫道:「兄弟們,分銀子了。」

  一掃悲慼之色,人人喜笑顏開,每個軍官,每個小軍,約每人分到十兩銀子左右,看大家歡喜的樣子,王鬥也是微笑:「或許人活著簡單,有吃有喝,還有一部分銀子存下,就是一種幸福。」

  看大軍聚集莊外,周邊密密麻麻的都是車馬,此次真是滿載而歸。

  王鬥喝道:「燒莊,所有的庫房盡數燒了,不給奴賊留下一草一木!」

  歡呼怪叫聲響起,溫達興領著一隊夜不收,個個手上拿著火把,策馬或奔入莊內,或奔到碼頭各庫房外縱火。很快四處火光騰起,冬日的寒風掃來,風助火勢,莊內莊外立時烈火熊熊,最後化為大片濃厚的煙火,數里外可以見之。

  清軍所有彙集在高麗莊的搶掠所得,盡數化為灰燼。

  鋪天大火中,王鬥大軍以牽線陣縱隊行進,仍是夜不收呼嘯前後左右,大軍滾滾車馬,往村堡方向回去。

  ……

  「果真是來搶糧的,還一把火將我們的莊子燒了,這王鬥好狠的心,好辣的手段!」

  離高麗莊幾里之外,八旗滿洲鑲紅旗旗主杜度對著王鬥這邊咬牙切齒,他身旁各人,無不是恨之入骨的模樣。

  杜度的身旁,伴著鑲紅旗的巴牙喇纛章京斡恩圖,他恨恨地叫道:「安平貝勒,就這樣讓那明將大搖大擺的回去嗎?至少我們可以派出勇士騷擾,讓他們回去沒有那麼順利!」

  「或許還可以大軍設伏,狠狠打擊他們的囂張氣焰!」

  杜度喝道:「如何騷擾?我們這兩千騎兵,披甲人不過五百之多,而那明將王鬥那邊,至少也有五、六百騎兵,個個驍勇善戰,不輸於我們的披甲勇士。你派多少人去騷擾,一百人還是兩百人,三百人還是四百人?你嫌給他們送的軍功首級還不多嗎?」

  「設伏?從這裡到明國京師不過數十里,除了昨日那個戰場,你如何找我們騎兵作戰設伏之地?該部明軍火器犀利,作戰勇猛,人人悍不畏死,糧草火藥又隨車而行,找不到絲毫破綻。我們要設伏,也需找到可以將那王鬥逼入絕境之地,還需數旗圍困,才有這個可能!」

  「昨日我們三旗的勇士,己經死傷千多人,元氣大傷,就算這一帶有伏擊之地,光憑我們鑲紅旗……斡恩圖纛章京,你想讓我們旗中的勇士都拼光嗎?」

  杜度看著斡恩圖臉色鐵青,想起昨日的戰事他就欲哭無淚,當場連戰死帶重傷的就有六、七百個勇士,那些人不用想,都成為王鬥的軍功首級。有些人受傷後雖然跑回來,不過很多人被鉛子命中身體,以他們滿洲人落後的醫術,大部分人當晚就死了。

  也有一部分人被火銃砲彈打中手腳的,為了活命只能切除肢體,當場痛死一大半,就算活下去,這些人沒有手腳,除了給旗中拖累,又有什麼用?連八旗蒙古兩旗算上,最終三旗折損的兵力,高達一千三百多人,大部分是披甲兵。

  只是昨日一個區區的遭遇戰,鑲紅旗就殘廢了,現在通州大營空虛,除了有清兵野戰無敵的空架子哄著外,真要有一隻大膽的明軍前來攻營,他們還真不知如何是好。如果王鬥大捷的消息傳開,別部明軍蠢蠢欲動,那就糟糕了。

  杜度心中憂慮,再聽了斡恩圖大言不慚的話,火氣上來,就是一番夾頭夾腦的訓斥。

  被杜度這樣不留情的喝斥,斡恩圖也是垂頭喪氣,他也知道自己旗內的情況,只是心下憋屈罷了。

  聞言他小心翼翼地道:「依安平貝勒之見,那該如何是好?」

  杜度沉聲道:「讓他們離開好了,不要多生波折,糧沒了,我們可以繼續去搶,本貝勒就不信,明國軍隊都如此能戰!」

  他沉吟半晌,又道:「此次我們也有收穫,知道了明國還有一隻如此犀利的軍隊。快馬傳遞餘者各旗,讓他們遇上這部明軍後,務必小心又小心,謹慎又謹慎!」

  「如有機會除之,務必不惜代價,將王鬥這只軍隊盡數消滅!」

  ……

  一路平安無事,除了幾個閃得遠遠的清軍哨騎外,並沒有遇到什麼清軍大隊。

  當日下午,王鬥等人,便平安地回到村堡之中。

  回到堡內,眾人歡聲笑語,守護的隊官田啟明見浩浩蕩蕩滿載而歸的車隊,又是圓睜雙目:「俺的娘咧,兄弟們收穫真不少。」

  王鬥招來田啟明詢問一番,自己離開這兩天內,村堡附近並沒什麼動靜,新任宣大總督陳新甲也沒派人前來,更沒有送來糧草。王鬥冷哼一聲,如果不是自己這只大軍出外搶糧,恐怕軍中士卒很快就要餓肚子了。

  他決意要走,也懶得理會那麼多,便快速安排撤離追趕盧象升之事,第二天一早,王鬥便領軍離開了京師,前往保定府。

  同時的,王鬥還安排了兩個醫士,每個醫士各兩個護衛,給了他們幾輛馬車,一箱銀子,將軍中三十餘個傷勢較重的軍士送入京城之內,找個宅子好好養傷,等傷好後,或自己回保安州,或前來追趕大軍,隨他們自己而定。

  見游擊將軍為自己考慮如此周到,如此愛護部下,這三十餘個傷員都是眼含熱淚,與王鬥大軍撒淚而別。

  王鬥離開時,夜不收百總溫達興,領了一小隊的夜不收們,趕了幾輛馬車,上面滿是此戰斬獲的清軍首級,進入了陳新甲的營帳內。

  ……

  此時陳新甲也正回自己大帳,他剛從首輔劉宇亮那回來,正是躊躇滿志。劉公自請督察,總算要起身離京了,自己隨軍伴在他的身旁,麾下一萬多精兵在手,更有王鬥這樣的猛將,前途不可限量。

  陳新甲臉上露出微笑,自己千方百計,總算籌措到一批糧草,有了這些糧草,盡收部下之心,那王鬥更會對自己死心塌地吧?

  忽聞親衛來報,宣府鎮游擊將軍王鬥,再次斬首大捷,首級己經運到了營外,陳新甲大喜,這王鬥,還真是……剛斬了兩百多顆奴賊的首級,又有斬獲了?

  他迫不及待走出大帳外,周邊己經圍滿對幾輛車馬指指點點的親衛軍士,驚嘆聲四起。在幾輛車馬旁邊,護著幾個高大粗壯的王鬥麾下軍士,其中一個將官滿腮虯髯,身披甲冑。

  見陳新甲過來,他大步上前施禮,又將一封王鬥親筆信交給了陳新甲。

  陳新甲打開一看,立時臉色鐵青:「好一個王鬥,如此不將本督放在眼裡!」

  隨後他一怔,目光被馬車上打開的一大堆腦袋吸引住了,不由自主地驚嘆:「這麼多奴賊首級……」

  他大步上前,迫不及待地與各親衛檢驗起來,口中還不停道:「一顆,兩顆,三顆,四顆……」

  忽然聽聞旁邊一人道:「末將等告退民間黑衣人!」

  陳新甲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退吧退吧!」

  溫達興看了看專心數腦袋的陳新甲,冷冷一笑,與身旁幾個夜不收互視一眼,上了自己的馬匹,悄無聲息離去。

  陳新甲尤自不覺,等他數清楚全部的腦袋後,不由自主全身顫抖起來:「……六……六百五十七顆奴賊首級?」

  ……

  大明紫禁城,乾清宮暖閣之內。

  崇禎皇帝滿面笑容地看著不久前司禮監掌印太監王德化送來的一份奏疏。

  畿輔糜爛,清兵如入無人之境,這些天崇禎皇帝己經不知發了多少次火,身旁的宮女太監們,也是個個戰戰兢兢。此時觀聖上龍顏大悅的樣子,難道前方傳來了什麼捷報?

  崇禎忽然一拍案站了起來:「好一個猛將,竟能斬首奴賊二百二十餘級,我大明也非無人。」

  他興奮地在暖閣轉了幾圈,憶起當年自己與王鬥相見的情形,連連點頭,這個王鬥果然不負朕意,當時自己就看出他是個人才,果然為大明立下了巨大的功勞。隨後他停了下來,臉上頗有悔意:「盧愛卿非不能戰,朕奪了他的尚書之職……」

  他凝神沉思,或許自己應該立時恢復盧象升的兵部尚書銜,再賜他尚方寶劍,更好地督促天下勤王兵馬作戰。他猛地回到案前,書寫御旨,嘉勉盧象升與游擊將軍王鬥忠勇之舉,並賜銀兩財帛若干,勉勵他們更好殺敵。

  正在他飛筆書寫時,司禮監掌印太監王德化又歡呼雀躍地進來:「聖上,大捷,大捷啊,宣大總督陳新甲疏報,他麾下游擊將軍王鬥,再次斬首奴賊六百……六百五十七級。」

  崇禎有些氣喘,他艱難地從案桌前站起來,對王德化道:「快,快將陳愛卿奏疏取來與朕觀看。」

  細細地將奏疏看過幾遍,崇禎皇帝急切地對王德化道:「傳楊愛卿過來見朕。」

  隨後他又叫住要出去的王德化:「陳愛卿於國有大功,如此大捷,宣他前來面聖。」

  ※

  老白牛︰

  有書友提到清軍攻打主角車陣問題,說可以使用側擊與攻擊後翼戰術。仔細看本,主角布下的是方營,四面的火力與兵力是平均的,沒有什麼側翼、後翼之分,任何面都是正面。

  明朝的車營與騎營,或者大部分步營,在野外遇敵時,同樣是佈置方營,方方正正,每面的兵力與火力平均使用。他們攜帶的拒馬與戰車,可以將整只軍隊四面包裹得嚴嚴實實。為何老被清軍攻進去,只能歸結於平時疏於練,戰鬥意志不強等諸問題。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7-1-2 21:13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1-15 10:45
第226章 全軍奉以為式
  
  傳旨太監去了不久,禮部尚書,大學士楊嗣昌就匆匆而來。

  他進入暖閣,唱道:「臣楊嗣昌見過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恭恭敬敬地給崇禎皇帝跪下叩頭,他雖受寵幸,但每次面見皇帝都是恭敬有加,禮儀上更是做到一絲不苟。這也是崇禎皇帝喜愛信任楊嗣昌的原因之一,有能力,又對自己忠心耿耿,這樣的能臣,自己不眷顧他,又眷顧誰?

  行過禮後,楊嗣昌便恭敬地趴在方磚地面上,等待皇帝說話。

  就聽崇禎皇帝極為歡喜的聲音響起:「楊愛卿快快請起。」

  楊嗣昌又恭恭敬敬地謝過,然後爬起身來。

  他年近五十歲,身體卻極為壯健,鬚髮烏黑,雙目有神,一副精明能幹的樣子,大紅官袍穿在身上,更顯示他非凡的氣度。與未老先衰,滿面憔悴的崇禎皇帝比起來,這身體的保養上,他真是沒話說。

  他偷看崇禎皇帝的神情,見他歡喜無限的樣子,心中有數,不過還是一副恭敬的神情,等待皇帝的問話好萊塢教皇。

  崇禎皇帝歡喜地道:「楊愛卿看看這兩封奏疏。」

  楊嗣昌站得更好,雙手接過太監遞來的兩封奏疏,一封盧象升的捷報,一封陳新甲的捷報,仔仔細細看起來。

  崇禎皇帝志得意滿地押了口茶,有些期盼地看著楊嗣昌的神情。

  卻見楊嗣昌看了良久,雙目越來越紅,最後差點淚珠滾滾而下,他鄭重地整理衣冠,又重新給崇禎皇帝行了大禮,高聲叫道:「賴祖宗洪福,聖上天威,盧侍郎與陳總督方有如此大捷,微臣謹為皇上賀,為大明賀!」

  說到這裡,他拜伏在地,己是泣不成聲。

  崇禎皇帝哈哈大笑,見楊嗣昌這個樣子,心下感動,他親手上前扶起楊嗣昌,柔聲道:「愛卿不必如此,快起來吧。」

  又招呼左右:「來人,給楊愛卿搬張椅子過來。」

  立時一個當值太監搬了一張錦榻過來,對楊嗣昌恭敬地道:「老先生請坐。」

  楊嗣昌小心翼翼坐了半邊屁股,對崇禎皇帝正色道:「皇上,盧侍郎與陳總督如此大捷,該立時下旨嘉獎,以振奮我大明軍心士氣。」

  他道:「那保安州游擊將軍王鬥,斬將奪旗,斬獲甚眾,也需好生嘉勉,勉勵他更好為國殺賊,為皇上再立新功!」

  「王將軍原為宣鎮將官,宣鎮總兵官楊國柱,也需好生勉勵!」

  崇禎皇帝不住點頭,有傳聞楊嗣昌與盧象升不合,楊廷麟更是因此彈劾楊嗣昌。不過此時看楊愛卿誠懇的態度,還有所說的話語,完全出自一片公心。他自己更是親自為盧象升請功,如此能臣直臣,實是難得。

  他緩緩道:「盧象升與陳新甲皆為國之干臣,朕自然要好生嘉勉。」

  他臉上露出笑容:「不過陳新甲顯然才幹更大,王將軍在他的指揮下,竟又斬首六百七十餘級,實是難得。」

  他負手在閣內轉了幾下,抬高聲音道:「至於王鬥,朕要通傳三軍,宣揚王將軍幾次大捷,讓我大明所有將士,皆奉王將軍為式,以為殺敵的楷模榜樣。」

  楊嗣昌又拜下身去:「皇上英明。」

  崇禎皇帝心情愉快地對楊嗣昌道:「朕己經想什麼時候告捷太廟了,你是禮部尚書,此事由你主辦小軍閥。」

  楊嗣昌道:「此乃微臣本份,皇上放心,微臣定當辦得妥妥帖帖,讓大明將官,所有的京師百姓都知道此次大捷,讓塞外胡虜不敢小瞅我大明天朝。」

  崇禎皇帝滿意地點了點頭,二人正說話中,太監來報:「宣大總督陳新甲來到。」

  ……

  再次得以面聖,陳新甲也是心情緊張,進入暖閣後,他偷看了楊嗣昌一眼,見他緩緩對自己點了點頭,不由大喜,心下有了個底。

  他同樣恭恭敬敬地給崇禎皇帝跪下叩頭行禮,崇禎皇帝讓他起來,溫言道:「你能取得如此大捷,朕心甚慰。」

  陳新甲又跪下道:「全賴聖上洪福,方有如此大捷,微臣不敢居功。」

  崇禎皇帝緩緩點頭,也賜給了陳新甲一張椅子,讓他坐下說話,雖奏疏上有言大捷的經過,不過崇禎皇帝還是想親口聽聽陳新甲的說辭。這當然難不到陳新甲,他口齒便給,將一場他見都沒見過的戰鬥說得驚心動魄,還加上了許多文學修辭,聽得崇禎皇帝不住拍案驚嘆。

  陳新甲說完後,崇禎皇帝嘆道:「真難為陳愛卿親臨作戰,身涉險地,有愛卿這樣捨身為國的忠臣,真乃我大明之幸。」

  陳新甲心情激盪,有皇上這番話,那就是無比光明的前程,他雙目一紅,又從椅子上站起來叩頭,他哽咽道:「微臣便是粉身碎骨,以難以報答皇上恩德之萬一。」

  崇禎皇帝滿意地坐了下來,看看左邊是楊嗣昌,右邊是陳新甲,雖然國勢多艱,不過有這兩個忠心耿耿的能臣輔助,未必沒有扭轉頹勢的一天。

  他忽然想起一事,對陳新甲道:「王將軍現在在你營中?朕意召他前來親自慰勉。」

  陳新甲與楊嗣昌互視一眼,陳新甲苦笑道:「回皇上話,此事真是不巧,保定軍情緊急,盧督臣也遣人前來求援,微臣便忍痛讓王將軍率軍前往援助,今日一早,王將軍便領軍走了。」

  崇禎皇帝有些失望,嘆息道:「還真是可惜了。」

  他看了陳新甲一眼:「本來王將軍在你麾下,更能如虎添翼,為國再立新功……罷了,都是大明臣子,不分彼此,王將軍在誰麾下,都是一樣殺賊。」

  他看著陳新甲連連點頭:「你能顧念軍情,忍痛割愛,以國事為重,朕很高興。」

  陳新甲又是叩頭:「如皇上所言,微臣與盧侍郎皆為大明臣子,微臣愚鈍,卻知此時不是畏怯避戰之時。對於王將軍,微臣雖是非常欣賞,麾下也只有他最勇猛善戰,但軍情緊急,微臣第一個想到便是派他領軍前往。」

  崇禎皇帝點了點頭,讓陳新甲起來,對他道:「朕方才與楊愛卿商議告捷太廟之事,聽聞此次大捷,王將軍奪取了眾多奴賊旗號甲冑?」

  陳新甲恭敬道:「正是,王將軍此次大捷,斬首六百七十餘級,其中多員奴賊甲喇章京,分得撥什庫等首領頭目,更有繳獲的賊人甲喇章京大纛與甲冑,餘者旗號無數,微臣皆己妥善保存。」

  王鬥讓溫達興運送腦袋時,繳獲的各樣旗號也是一樣送到,那打死的甲喇章京祜達,他的旗幟,他的甲冑,王鬥知道事關重大,沒有收入自己庫內,而是隨車送到。陳新甲得到這甲喇章京大纛與甲冑後,如獲至寶,嫌大纛不夠破爛,還自己撕扯了一番。

  聽陳新甲這樣說,崇禎皇帝更是龍顏大悅,例次戰鬥中,如清兵分得撥什庫這樣頭目的旗號盔甲都難以獲取,更不要說甲喇章京的大纛盔甲了,他興奮地道:「有了這批奴賊首級旗號,告捷太廟時,就更能振奮軍心士氣了。」

  ……

  從暖閣內出來,陳新甲還是感覺全身輕飄飄的,不過他不時偷看身旁楊嗣昌的神情,面上卻是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

  在陳新甲面前,楊嗣昌當然不會如在崇禎帝面前一樣,而是神情傲然。

  一路他似在沉吟,良久,他對陳新甲微笑道:「方垣兄,皇上對你觀感極好,有這批軍功在手,日後在宣大磨練幾年,來日進入閣部,也非難事。」

  陳新甲大喜,對楊嗣昌深施一禮:「全賴楊閣老栽培抬舉。」

  楊嗣昌緩緩點頭,忽然又道:「你最好再拿些軍功,那王鬥,你要拉攏好。」

  陳新甲氣苦地道:「閣老,那王鬥雖作戰勇猛,卻太過飛揚跋扈,這樣一聲不響的走了,不將學生放在眼裡啊。」

  楊嗣昌淡淡道:「王鬥一介武人,不足為意,只需籠絡便可,關鍵是那盧象升……」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4 14:02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1-15 10:45
第227章 追盧象升
  
  崇禎十一年十一月初。

  涿州附近,遼闊的華北大平原上,行走著一行人馬。寒風凜冽,進入這農曆的十一月份,這大明的北方天氣越見寒冷。不過這行人馬仍是精神抖擻,大步而行。

  他們以這個世界少見的牽線陣隊列行進,左右前後是撒出幾十里外,到處呼嘯而過的夜不收們。後面是中軍大旗,接著是大隊大隊的騎兵們。身後又跟著一總一總整齊行進的軍士,他們皆以十人一排,每甲每隊前面隊官甲長鮮紅的旗幟飄揚。各人昂首闊步,臉上帶著驕傲的神情,似乎這個世間沒有人可以阻擋他們前進的腳步。

  王鬥騎在他那匹棗紅色的駿馬上,環顧四下蕭條的原野,出了京師之地,又蓬清兵入寇搶掠。四下己是沒什麼人煙,就算看到一些村落民堡,不是冒著輕煙,就是居民廢棄逃難。

  這些地帶,除了城池村落周邊有一些田地外,餘者便是一望無際乾燥平坦的黃土地,所見河流,也乾枯得差不多,風一揚,就捲起漫天的塵土。

  這樣的地方,自然不要談何籌措糧草,好在此行自己軍中帶了大量的糧米馬肉,至少這一個多月中,幾千軍士是不愁吃喝了。

  他看了看中軍部後面密密麻麻的輜車與炮車,臉上露出滿意的神情,這些輜重,便是自己軍中的生命線啊。當然了,由於軍中又多了大批的車馬,不可避免地拖累了大軍行進的腳步。

  加入現在不再是內線行軍,可說是深入敵境,所以王鬥這批大軍出了京師後,每天只走六十里,然後就安營紮寨休息。導致的結果便是從京師到涿州這一百二十多里路中,自己大軍足足走了兩天。

  清兵主力十月下旬越過京師,攻克涿州後,然後分三路圍攻保定,攻擊不利後,又越過保定分八路南下,所以王鬥出了京師這幾天來,路上沒有遇到大股的清軍。只偶爾遇到一些小股清騎或是哨探,立時遭到舜鄉軍夜不收及騎兵們的圍攻,一路行來還算順利。

  王鬥盤算自己過了涿州了,估計再走個兩、三天,就可以到保定,與盧象升會合。

  忽然王鬥腦中靈光一閃,十一月,十一月了,他怔怔想起一事,問身旁的謝一科道:「一科,今天十一月幾日了?」

  謝一科以「姐夫,你傻了?」的神情看著王鬥,道:「將軍,今天是崇禎十一年十一月初一日,怎麼了?」

  王鬥搖了搖頭,沒說什麼。

  午時大軍在一條當地名為松林店附近的小河旁短暫休息,王鬥召來夜不收百總溫達興,道:「溫百總,有一個事情你派幾個部下去做。你選幾個悍勇可靠的人,快馬加鞭,立時到高陽去,伺機保護城內的孫閣老。」

  溫達興二話不說,立時選來四個夜不收到王鬥面前。

  王鬥一看滿意,這四個夜不收便是十月初清兵入寇時哨探有功的龍二,還有那個外號為「板凳」的粗壯夜不收軍士,還有夜不收中被尊稱為虎爺,強爺的二人。這幾人立下大功後,自己曾親自接見,特別是那個楊虎,身在清兵萬軍中,仍面不改色,出色完成自己的任命,給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接受了王鬥的指派後,四人拍著胸脯保證完成任務,只有「板凳」有些糊塗:「孫閣老是哪一個?」

  虎爺眼中光芒一閃,問道:「將軍,可是那前帝師,大學士,曾督師遼東的孫閣老?」

  王鬥點了點頭,歷史上的十一月十二日,清兵攻高陽城,孫承宗率邑紳家人死戰,最後城破死難,死時年八十,子孫凡十九人,皆力戰從死。因為這個事情,崇禎皇帝又諭旨嚴責盧象升畏敵避戰,讓盧象升更堅定自己戰死疆場之心,自己要盡力嘗試,看能不能避免這一切。

  龍二四人一人三馬,攜帶所需的糧草輜重,狂奔去了。

  看著四人遠去的身影,王鬥希望他們此行順利,或許不久後,自己也會在高陽城下與他們相會。

  ……

  西北方向又滾滾傳來煙塵,一個夜不收奔到溫達興面前稟報幾句,溫達興臉上露出喜色,對王鬥道:「將軍,留守易州流井寨的乙部甲總甲隊隊官沈士奇來了。」

  王鬥臉上露出笑容,流井寨是保安州通向華北大平原的第一個據點,王鬥非常重視,留守了一隊人馬看護。前幾日戰鬥中,自己軍中戰死了四十多人,受傷一百一十餘人,三十多個傷勢較重的傷員己經安排進入京城休養,餘者傷員仍是隨軍。

  就算這些人傷勢不重,大寒的天氣,加上幾天顛簸,當中有些人傷勢轉重,出現高燒,說胡話等症狀,再隨軍下去怕是危險。正好快進入淶水地界,就將留守流井寨的軍士換來,這些傷員轉移到流井寨去好好調養,順便將戰死軍士的骨灰衣冠帶回去。

  很快的,約兩隊人馬一百多人前來,他們整齊列隊大軍之外。成功搶走吳爭春女人的隊官沈士奇,離隊大步向王鬥這邊而來,他身旁隨著千總韓仲,把總鐘顯才二人等人。

  沈士奇身披鐵甲,背上插著隊官旗幟,人高馬大,凶神惡煞,滿臉橫肉,一看就不是善類。不過他凶光四射的眼眸看到王鬥時,立時轉為恭順,恭恭敬敬地上前拜見王鬥。

  王鬥很高興,他領軍進入京畿以來,約損失了兩隊兵,不過有這些人馬的補充,自己這三千幾百人,又恢復完整了。

  王鬥微笑讓他起來,詢問近期流井寨的事情。

  沈士奇恭敬回答:「將軍,小的留守流井寨,自上月的下旬,韃子大軍搶掠涿州,易州,淶水等地來,每日都有大批的百姓逃入寨內。粗粗估算,這半個月來,流井寨己經收容了近萬災民,盡數送往了保安州境內。」

  「韃子流騎也曾攻打過流井寨,被留守的兄弟擊退,斬首二十餘級,小人接到將軍的夜不收傳令後,立時稟報了州城的韓千總。小人前來時,韓千總又從州城調了一隊老軍防守流井寨,又有兩隊新軍協守。另一隊新軍隨小人前來。」

  「韓千總言,他在保安州與林大人日夜操練士卒,五千新軍,很快可成。還有州城的老夫人,大夫人,小夫人等,也日夜盼望著將軍得勝回歸的消息,夫人們還托小的帶給將軍書信。」

  說著他恭敬地交給王鬥幾封信。

  保安州的事宜,密切都有夜不收報於王鬥得知,不過從沈士奇得知韓朝與新軍之事,王鬥還是很高興。等新軍練成,連帶留守州城的韓朝等人,自己在保安州就有六千大軍,連身旁的三千多人,共可使用八千多人,世事大有可為。

  又聽聞沈士奇提到母親鐘氏,妻子謝秀娘等人,接過信一看,內中字體娟麗秀美,母親鐘氏與謝秀娘不識字,一看便知道是紀君嬌代寫。鐘氏與謝秀娘信中內容較為樸實。

  不過紀君嬌信中所寫卻頗為痴纏,信箋後面,還附有一首小詞:「彼之水兮,見君水上。思君默默,終日難忘。彼之沚兮,見君沚上。思君悠悠,終月難忘。彼之洲兮,見君洲上。思君寂寂,終生難忘……」

  看著手上的幾封信,王鬥不由有些痴了。

  ……

  崇禎十一年十一月初三日,保定府城。

  作為府城與保定鎮城所在地,保定城池周十幾里,城牆非常高厚,城有四門,均建有甕城。保定城建時為方形,不過由於城西南又向外凸出數百米,並略呈弧形,往北又呈直線,形狀似靴,保定城又有靴子城的稱號。

  鎮城內,有巡撫保定等府、兼提督紫荊等關、兼管河道的巡撫一員。又有保定車營等多營數萬兵馬,一起防守這有著拱衛神京,為天下第一要鎮之稱的雄偉城池。

  不過此時在雄偉的城池下,卻到處是纍纍血痕,離城不遠,還滿是被毀壞的戰車與長梯。各青磚城牆上,更佈滿傷疤,城樓諸多地帶己被焚燬。原來城池周邊多村鎮居民,也皆被戰火焚燬一空,居民逃避。

  城南數里,離清苑縣不遠,紮著一片的營帳,在營帳外面,盧象升一動不動,望著地平線上那高高的保定城池,心中憤怒無比。自己領軍前來援助,解了保定之圍,未料清兵退後,保定巡撫張其平卻緊閉城門,不讓自己大軍一人進城,更以城內無糧為由,拒不提供糧草,只命人從城上扔下幾千兩銀子,讓自己大軍去買糧吃。

  可笑,清兵過後,這保定城周邊所有村落城鎮都是空無一人,上哪去買糧?自己領宣大三鎮一萬多官兵從京師出來,本來糧草就極為不足,將士們飢寒交迫,只希望到保定後有一頓飽飯吃,卻連這個小小的願望都得不到滿足。

  現在軍中所餘的糧草,只能讓將士們每天吃一餐稀飯。今日盧象升己下令軍士們四處去挖樹皮草根了,想不到自己一腔熱血,卻是這個結果。

  這些日盧象升每天與將士同甘共苦,軍士們雖有怨言,卻沒有一個人逃離。越是想到這裡,盧象升越是心如刀割。他己經上書兵部,要求供給糧草,卻如石沉大海,沒有一點反響。

  看著遠處的保定城,盧象升忽然心中掠過一首詞:「我行保州塞,御河直其東。山川猶有靈,佳氣何郁蔥。顧我巾車囚,厲風轉秋蓬。瓣香欲往拜,惆悵臨長空」。

  這是當年文天祥被胡元掠到保定城的感慨,保定雖美,有江南之色,不過與當年的文天祥一樣,盧象升內心同樣灰暗。

  正在他出神的時候,忽然他的親將陳安過來,低聲道:「督臣,楊贊畫回來了。」

  盧象升精神一振,他派楊廷麟前往清苑縣要糧,不知會有什麼好消息。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4 14:01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1-15 10:46
第228章 勝利會師
  
  楊廷麟年近五十,舉止中頗有文人的孤傲之色,一大蓬鬍鬚一直垂到胸前。

  盧象升一見到他,就期盼地道:「伯祥,如何了,清苑知縣可願給糧?」

  楊廷麟臉上滿是憤恨,搖頭道:「清苑知縣左懷璧以城內無糧為由,拒絕供給糧草。愚兄持你手諭嚴詞斥責,他卻是絲毫不理,愚兄也無可奈。」

  盧象升呆呆地站了良久,心知保定巡撫張其平與清苑知縣左懷璧揣摩到大學士楊嗣昌之意,是要斷絕自己這只大軍的糧餉了。自奉旨勤王后,他不畏懼與清兵作戰,但來自朝臣內部的掣肘,卻讓他心力交瘁。

  楊廷麟憤恨良久,撫鬚沉吟:「明公,為今之計,只得移兵畿南三府,明公久在大名,當地百姓頗有忠義之心,加之境內未十分殘破,籌措糧草當也便利。待我軍養精蓄銳後,再與東奴決一死戰。」

  盧象升搖了搖頭,他終於下定了決心,對楊廷麟道:「伯祥,你且與我前往真定,與當地撫按乞糧,我旦悉兵乘死以為報國!」

  楊廷麟急道:「大人,萬萬不可,我師正當飢疲,對上勢銳之敵,難免凶多吉少,還是移駐畿南為好。」

  見盧象升神情不動,他又待苦勸,正在這時,二人忽見營帳北面煙塵滾滾,有幾騎狂奔過來,二人相顧疑惑,哪來的幾騎兵馬?

  營盤內的哨騎也是迎了上去,很快的,盧象升親將陳安,興奮地領著幾個王鬥軍中夜不收匆匆而來。

  為首一個隊官,卻是王鬥軍中的夜不收李有德,他滾鞍落馬,領著幾個部下大步過來參拜盧象升,他高聲道:「督臣,我保安州數千大軍己然度過鮑水,很快便到保定!」

  「將軍言,他隨軍帶來了大批的糧草,請督臣千萬不要亂跑,靜待將軍的車馬來臨!」

  盧象升驚呆了:「王鬥來了,還帶來了大批的糧草?」

  很快的,王鬥來臨,還隨軍帶來了大批糧草的消息傳開,立時在宣大三鎮官兵中引起轟動。

  王鬥驍勇善戰,在京師東郊曾斬首二百二十餘級,這個眾人是知道的。也知道分兵時,王鬥被分到了新任宣大總督陳新甲的麾下,他怎麼會來保定?這個眾人暫時顧不上,只知道王鬥帶來了大批的糧草,這一萬多官兵就有救了。

  隨著這爆炸性的消息傳開,立時密密麻麻的宣大官兵湧到帳柵北邊向那方張望。得知消息的宣府鎮總兵官楊國柱,大同鎮總兵官王朴,山西鎮總兵官虎大威,都是帶著自己親將,匆匆忙忙地趕到盧象升身旁,個個神情興奮無比。

  從昌平到京師東郊,又千里迢迢到保定的大同鎮總兵官王朴,身上華麗的盔甲都暗淡了不少,往日俊朗的臉色也頗為憔悴,顯然這些天跟著盧象升,吃了不少苦。

  他更找了機會客氣地對李有德道:「這位將軍。」

  李有德曾遠遠見過王朴,知道他是大同鎮的總兵官,眼下卻對自己如此客氣,心下又是驕傲,又不敢怠慢,忙施禮道:「不敢勞動王軍門如此稱呼,敢問軍門有何要事?」

  王朴親切地道:「王將軍隨車前來,敢問攜帶了多少糧草?」

  周邊眾人也是豎起耳朵旁聽。

  李有德內心快速盤算了一下,由於從高麗莊奪取了不少車馬,又有四百匹繳獲的韃子戰馬拖拉,攜帶的糧草,己經接近四千石,加上那些處理過的馬肉等。估算可以供宣大三鎮一萬多人馬,還有自己的三千多大軍半月之食。

  不過王朴等人不知道的,就在離保定城不遠滿城境內一個營寨上,王鬥還囤積了三千多石糧米,這樣算起來,這一萬三千多大軍,大可以食用一個月。

  他驕傲地回答:「我保安大軍隨車攜帶糧草眾多,便是將軍與諸軍門會合後,軍中攜帶的糧草,也可供大軍飽食一月。」

  驚嘆聲四起,眾人都不知道王鬥是如何得到這批糧草的,不過這不重要,關鍵的是有糧來了。

  王朴立時對盧象升道:「督臣,末將願立時領軍前往接應王將軍,以防不測。」

  楊國柱掃了王朴一眼,道:「督臣,王將軍乃宣鎮兵馬,末將身為宣鎮總兵,願派出親將,立時前往接應。」

  盧象升不住點頭,他的心情也是非常激動,王鬥他……如何得到這批糧草?又如何前來保定?他詢問過李有德,李有德只言等王將軍到達後,事情便知。

  他哈哈大笑:「諸位將軍都不必爭持了,本督立時派遣陳將軍前往。」

  他吩咐幾聲,立時他的親將陳安,領著督標營幾百人馬,隨著李有德等人,滾滾往北面而去。

  盧象升等人在營帳前翹首期盼,約一個時辰後,就見在陳安兵馬的陪伴下,王鬥大軍整齊而來,雖在行軍途中,卻是旗幟鮮明,隊列齊整,強軍姿態,氣勢逼人。

  讓盧象升等人非常高興的,王鬥的大軍中,果然隨著好幾百車輛,上面鼓鼓漲漲,想必都是載運著糧草輜重。

  王鬥從來沒有受過如此歡迎,盧象升,三鎮的總兵官,還有他們的親將們,密密麻麻都是出來迎接,還有黑壓壓趴在帳柵邊興奮指點的宣大官兵們。

  王鬥來到眾人面前,第一眼便看到麻衣草履的盧象升,還有身後各頂盔披甲的將官們。

  王鬥跳下馬匹來參拜,盧象升神情有些激動,忽然他臉一沉,喝道:「王鬥,你可是私自逃離陳公麾下?」

  王鬥趴在地上一語不發,盧象升語氣頗為嚴厲,他只是一動不動。

  他身旁的三鎮總兵也是猜測王鬥私自前來,他們都是勸慰:「王將軍對督臣飽含忠義之心,他千里運糧,鞍馬勞頓,還是進營說話吧?」

  盧象升看著王鬥,全軍陷入絕境,只有王鬥千里領軍來援,還帶來了軍中急需的糧草,他這番心思,可說極為難得。盧象升心中感動欣慰,也不忍斥責,他讓王鬥起來,輕嘆道:「王鬥,你太莽撞了,陳公現在是宣大總督,日後你回到宣鎮……」

  他略一沉吟,道:「罷了,日後本督少不得到陳公帳中走走,解說一二。」

  王鬥聽他語氣中飽含深深的關切與憂慮,更願為自己賣臉面到陳新甲面前解說,微笑道:「督臣不必擔憂,末將臨行時,曾給陳督留下了六百五十七級斬獲的奴賊首級,想必他高興都來不及,又怎會責怪末將?」

  「又斬首六百五十七級?」

  眾人都是驚駭地看著王鬥,盧象升也是不敢相信,他瞪著王鬥:「王鬥你是說,本督領軍南下時,又有大股奴賊進犯你處,所以你斬獲如此之多?」

  王鬥微笑道:「也不是,軍中糧草不足,末將便領軍前往張家灣搶掠韃奴所得。途中遇敵,血戰後便有這些首級斬獲。奴賊潰逃後,我大軍繼續前往張家灣,搶得了這些糧草,將首級給陳督臣後,末將便領軍南下了。」

  盧象升等人面面相覷,盧象升身旁的楊廷麟,本來一直撫著長鬚,此時差點將自己幾根長鬚扯落,他用不可思議的眼神打量著眼前這個自己從未見過的年輕將官,口中喃喃輕嘆:「絕世猛將,大明之幸……」

  宣府鎮總兵楊國柱沉聲問道:「王將軍,你路上所遇奴騎,約有多少人馬?」

  王鬥估算了一下,說道:「奴賊披甲兵,連上未披甲的奴賊,約有萬人左右。」

  場中各人一片安靜,良久,楊國柱說了一聲:「王將軍的勇猛……」

  他搖了搖頭,卻又說不下去,如果他不相信王鬥所說的話,那這些糧草又從哪來?楊國柱更看到王鬥軍中一些輜兵們,雜七雜八地披著繳獲的韃子盔甲,更證明他所言不虛。

  大同鎮總兵官王朴與山西鎮總兵官虎大威都是吁了口氣,與身旁的親將交換著眼色,然後又將目光死死瞪在王鬥身上。

  那王鬥為籌備糧草,敢以三千兵主動進攻大股奴賊,還在野戰中獲勝,斬獲如此之多,這種軍功是隱瞞不住的!大明一顆燦爛的將星己經崛起,此戰後,王鬥必將轟動朝野,光芒無法遮擋。或許王鬥領軍南下時,朝廷不定己經在謀劃如何宣揚此次大捷,就算王鬥有私自領軍南下行為,也會有意無意被眾人忽略,並且找出各種理由來解說。

  虎大威微笑地看了一眼楊國柱,王鬥有功,自己這個老友自然跟著水漲船高,虎大威內心為楊國柱歡喜。王朴則有些嫉妒地看了一眼楊國柱,宣府鎮境內有如此猛將,那楊國柱沾光了。

  盧象升面朝北方,恭恭敬敬施了一禮,口中喃喃不知說了幾句什麼,他轉身朝向王鬥,看著他柔聲道:「好了王鬥,你路途辛苦,這便進營歇息吧。」

  他親自攜起王鬥的手,讓他走在自己身旁,幾個總兵還有參將們,則是跟隨在後面。

  王鬥大軍浩浩蕩蕩進入營內,他們個個營養良好,精神飽滿,每個人都身披精良的甲冑,外面還有鮮紅的翻羊毛大衣。在這寒冬天氣,又保暖又精神。與營內各衣甲破爛,臉有菜色,精神疲憊的宣大官兵,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不過看到王鬥的大軍滾滾進來,各人臉上只有興奮與感激,卻沒有絲毫的嫉妒之色。很多人更對著隨軍前來的那幾百車輛指指點點,相互興奮地議論著。

  王鬥軍中又斬首六百五十七級的消息此時己飛快傳遍營帳各地,不知從哪裡傳出一個聲音:「王將軍威武。」

  這個聲音立時引起一片回應,一個個雜亂的聲音最後匯成一片:「威武!威武!威武!」

  宣大三鎮一萬多將士,都朝王鬥這只大軍歡呼。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4 14:00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1-15 10:46
第229章 聖旨到
  
  王鬥高呼:「大明威武,督臣威武,眾軍門威武。」

  盧象升與他身後的楊廷麟都是看著王鬥不住點頭,楊國柱飽含風霜的臉上也是放光。

  王鬥勇猛能戰,卻不驕不躁,懂得將自己這個上官擺在前面,真是難得。更難得的是他這份忠義之心,明知道有可能得罪陳督臣,仍是毫不猶豫,領軍前來追隨盧督臣。

  有這樣的部下,是盧督臣之福,自己之福啊。他更堅定了拉攏王鬥為自己親信的念頭。他的中軍親將郭英賢也裂著嘴笑著,眉歡眼笑地看著高呼不停的王鬥。宣府參將張岩也是暗暗感慨,王鬥能聲名鵲起,決非僥倖,自己雖是宣府參將,對王鬥這個游擊將軍卻不能小看。

  虎大威頻頻點頭,只有大同鎮總兵官王朴看著楊國柱又羨又妒,自己怎麼就沒有這樣的部下呢?

  良久,如雷般的「威武」聲才慢慢弱下來。

  盧象升環顧四周,王鬥麾下的軍士們,皆個個面帶驕傲之色,他對王鬥微笑道:「軍士可用,王鬥你領虎狼之師,又有如此大捷,我宣大將士對奴賊畏怯之心大大減少。現在軍中糧草充足,本督尋思不久便可尋奴決戰,挫其氣焰。」

  很快的,王鬥所有人馬車輛都進入營內,盧象升親自查看各車輛的糧草,他臉上滿是歡喜與驚嘆,特別看到那些馬肉,更是大喜。忽然他覺得糧草有點少,似乎不足一萬幾千人一月之食。楊國柱等人也看出這個問題。

  他詢問王鬥,王鬥道:「督臣不必憂慮,末將在保定府某地中,還儲藏有一批糧草,約有數千石,合計起來,大軍食用一個月,決對沒有絲毫問題。」

  盧象升一怔,隨後明白過來,他搖了搖頭,瞪了王鬥一眼:「你的隨便出境走走,走得還真遠。」

  王鬥左顧而言他,道:「督臣,將士們飢寒日久,還是將糧草發下去吧。」

  方才盧象升與王鬥之言,楊國柱,虎大威,王朴等人都是聽到耳中,這二人的話,有點……那王鬥……這事暫時不管,隨後各人聽到王鬥之言後,卻都是緊張起來,盧象升沉吟道:「王鬥,這些糧草……」

  王鬥抱拳施禮道:「一切請憑盧督臣與楊軍門指派。」

  楊國柱沉聲道:「督臣,王將軍千里運糧,他本部的官軍,自然需先留足一個月的糧草,那些肉食,也應大部歸他麾下才是。」

  盧象升緩緩點頭,楊國柱的提議合情合理,王朴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終沒有說出口。

  盧象升道:「自該如此,這些糧草,本督便分發下去,定公平分派,不會短了各鎮將士的衣食口糧。」

  「分糧了,分糧了。」

  宣大三鎮將士一萬多人,紮下的營盤可說巨大,直有連綿看不到邊的感覺。不過此時這巨大的營盤內遍地都是歡聲笑語,各鎮中負責糧草的將官,領著自己營中的軍將,興高采烈地將一袋袋糧米扛回去。

  飢餓這麼久,終於到了今天,可以痛快地吃頓飽飯了。還有大量的馬肉,今天也可以痛痛快快地大口吃肉。

  「來來來,這位兄弟,您扛好了。」

  鐘調陽負責軍中糧草物資,他指揮部下輜兵們,不斷發拔著車馬中的糧草。雖然自己軍中糧草不斷減少,不過那些指揮的輜兵們,個個還是意氣風發,看著那些感激涕零的友軍們,他們心中充滿了優越感。

  王鬥軍中將士都知道大人在保定府,真定府等地囤積了大批的糧草,到了這些地方,大夥肯定不會餓肚子。一面各人又感慨將軍的明見萬里,未卜先知,早早的,就囤積了這麼多的糧食,讓大軍沒有飢寒之憂。

  看著絡繹不絕,密密麻麻的各鎮搬糧將士,他們臉上那種興高采烈的神情,盧象升嘆道:「慚愧,跟隨本督這麼久,將士們今日才得以飽餐一頓。」

  此時己近中午,各鎮官兵搬糧回去後,立時迫不及待的生火造飯,營盤各地騰起了裊裊的炊煙,隨風飄來了一陣陣飯菜及肉食的香味。各地不時騰起陣陣歡笑,等眾將士吃到熱騰騰的飯菜,還有鮮美的肉湯,甚至大塊的馬肉後,很多人都是怔怔地流下淚來。

  在盧象升的中軍大帳內,三鎮總兵及各人親將,都是圍坐帳中,他們顧不上說話,個個狼吞虎嚥,帳內呈現一片奇異的咀嚼聲。

  王鬥坐在楊國柱的下首上側,他慢慢吃著口中的飯,緩緩嚼著馬肉,偶爾喝口肉湯。又不時抬頭靜靜打量帳中各人的吃像。他前面的楊國柱,頭埋下後就沒有抬起過。看看身旁的郭英賢,雙手抓著一塊肥膩巨大的肉塊,只恨自己吃得太慢。還有宣府參將張岩,己經沒有絲毫沉穩的樣子,咬牙切齒,紅著眼,只是與一塊巨肉作著搏鬥,不時還用袖子擦一下流下的鼻涕。

  對面的大同鎮總兵官王朴,雙手濕漉漉的各抓著一塊肉,左咬一口,右啃一口,吃得不亦樂乎。他的頭盔己經取下,不時有幾根髮絲飄到臉前,王鬥看他瀟灑地後甩頭髮己經幾十次了。

  己經沒人顧得上在盧象升面前裝斯文,包括盧象升自己一樣都是狼吞虎嚥,他為父守孝,沒有吃肉,不過香甜的高梁米飯,眨眼間就有四、五碗下肚,案上擺的茶水,也飛快地換了一壺。

  他下首的楊廷麟啃著一塊肥膩的馬肉,吃得滿嘴都是油,一邊自言自語:「怪事,老夫往日怎不覺得這馬肉竟是如此美味。」

  帳內吧唧吧唧的咀嚼怪聲響了良久,各人總算才恢復了一點神氣,有了大明高級將官的樣子。

  盧象升朗聲一笑,舉壺倒了杯茶,站起身來道:「今日王將軍千里來援,帶來了軍中急需的糧草,又新近大捷,斬首六百七十餘級,大漲我軍心士氣。來,眾將,讓我們舉杯王將軍乾一杯。」

  帳中各人都忙倒了一杯茶,轟然而起,大聲道:「為督臣賀,為王將軍賀。」

  眾人一飲而盡。

  盧象升哈哈大笑,坐了下來,他目光炯炯環顧眾人:「現我軍中糧草充足,待將士休養數日,我全軍萬餘將士便獻血誓師,尋奴主力作戰,痛擊敵寇。」

  眾人齊聲大吼道:「殺敵報國,痛擊敵寇。」

  王鬥也隨眾人吼了幾聲,然後坐了下來。

  不過他觀各人大吼的背後,卻隱隱各有心思,當然是心存畏懼之心,畢竟清兵勢大,而且威名赫赫,這上萬軍士與清兵硬碰硬,怕宣大各將官背後存有看法。

  而且此時各將官閥化日益明顯,強敵面前,很多人都有保存實力的心思。就算虎大威,楊國柱這種歷史上忠義雙全的人物,不可避免也有這樣的想法。對這些將官,領軍文官的控制力己經不斷下降,以盧象升在宣大的威望,其實也存在這個問題。更重要的,他的督標營被陳新甲抽去一大半,餘下的天威軍數百人,卻是這一萬多人中實力最弱的一方。

  果然大同鎮總兵官王朴很快起身道:「督臣,奴賊勢大,我萬餘將士與奴相比,還是兵力太過弱小,此時與奴決戰,是否還早了一些?」

  盧象升皺了皺眉,確實他現在對各鎮總兵,往往只能以忠義激勵,卻不敢過份嚴責,怕激出意外變故。

  他溫言道:「王總兵,奴賊肆虐大明各地,百姓早盼望王師於倒懸,挫虜之凶鋒,結束這擄焚禍害之苦。我等身為大明臣子,當不惜萬死以報國恩,豈能畏懼虜騎勢大而不敢言戰?」

  他看了王鬥一眼:「王將軍大捷之事,己然證明我將士只需飽含報國之心,同樣可以與虜騎以重挫,他們並沒什麼可怕的。」

  王朴乾笑一聲,神情有些訕訕地坐了下來。

  楊國柱與虎大威沉吟不語,盧象升有些期盼地點名王鬥:「王將軍,你有何看法?」

  帳內各將,除了三總兵外,就是王鬥被點名到,可見盧象升對王鬥的器重與期盼。

  聽到盧象升的聲音,一雙雙目光都是投到王鬥身上。

  王鬥站起身來,拱手道:「督臣,末將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盧象升道:「王將軍請講。」

  王鬥道:「如王軍門所言,虜騎勢大,我宣大官軍飢疲日久,此時與奴決戰,確實言之過早。不若多派哨騎,探聞哪處有小股敵軍,我宣大萬餘將士便雷霆攻擊,一方可除其騷擾之苦,一方也可練軍。待將士調養過來,再無畏怯之心,如此可尋奴騎大軍作戰。」

  王鬥的話剛完,王朴就拍案叫絕:「妙啊,王將軍所言極有道理,年紀輕輕的,就有名將風範,難得,難得。」

  他對王鬥豎起了大拇指,臉上一副非常佩服的神情。

  楊國柱看了他一眼,也起身鄭重道:「督臣,末將也認為王將軍所言持重有言,我宣大官兵只有萬餘人,又飢疲日久,此時尋奴大軍決戰,確實不到時候。」

  帳內眾人都這樣說,特別取得兩次大捷的王鬥也贊同穩重為妙,盧象升皺起眉頭,他沉吟良久,緩緩道:「也罷,就讓將士休整數日,哨探所聞,慶都縣內有一股奴賊,其眾不過數千,三日後,我大軍便移師慶都,將這股奴賊盡數消滅。」

  說到這裡,他一掌拍在案上,啪的一聲巨響。

  聽聞那裡的清兵只有幾千人,王朴放下心來,自己宣大官兵一萬多人,還有王鬥這樣的猛將在,有什麼好怕的?他首先吼道:「當隨督臣鞍下,殺賊立功,報效朝廷。」

  帳內各人都是一片聲的吼,見軍心可用,盧象升非常高興,他正要說什麼,忽然一個親衛急入帳內,向他稟報幾句。

  盧象升吃驚地站起身來:「京師來使,有御旨帶到?」

  帳內各人都是驚動,盧象升急忙整理衣冠,領著諸將出帳迎接。各人還沒走出帳外,就聽外面一個尖細的聲音響起:「聖旨到,盧象升,楊國柱,王鬥接旨!」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4 14:00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1-15 10:46
第230章 賜,寶劍盔甲
  
  王鬥隨盧象升到了帳外,就見外面站了一個神情高傲的太監,身後跟著幾個錦衣衛,身著飛魚服,腰佩繡春刀。又有十幾個身伴駿馬的京營戰士,個個甲冑齊全,繫著鮮紅的披風大氅。

  見盧象升等人出來,該太監又喝了一聲:「盧象升,楊國柱,王鬥接旨!」

  事且從權,此時也來不及擺什麼香案供品,以盧象升為首,眾人都是跪拜下去接旨,營中所有的將士,也都單膝下跪,一片聲的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四野肅然,該太監從旁邊一個錦衣衛手中取過一個黃綢包裹的錦盒,內中一個朱漆描金盤龍匣子,他從匣內小心翼翼取出以黃綾暗龍封套的聖旨,高聲唱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奴賊禍國,百姓塗炭,凡我臣民無不切齒,今聞兵部右侍郎盧象升實力殺賊,石橋大捷,朕心甚慰!擢盧象升為兵部尚書,賜尚方寶劍一柄,金廂犀束帶,織金胸背麒麟圓領各一,內帑銀五百兩,又賞功銀牌二十副,以供陣前獎功之用……」

  盧象升趴在地上,早己是泣不成聲,激動無比。

  王鬥趴在楊國柱的身後,聽到前方盧象升的動靜,也是暗暗為他歡喜。

  隨後聖旨又褒獎了楊國柱,賜駿馬與銀兩,還有皮弁冠服一副,纻絲五疋,王鬥感覺前面的楊國柱身體不住顫抖。隨後他精神一振,聖旨提到自己了:「……宣府鎮保安州游擊將軍王鬥,勇冠三軍,斬首千級,力挫凶胡氣焰,朕心欣然!賜寶劍盔甲各一,內帑銀二百兩,通傳三軍萬民,奉以為式……」

  那太監又講了一大堆,最後總算念出:「欽此!」

  王鬥等人站了起來,高吼謝恩,盧象升更是顫抖著雙手,恭恭敬敬接過聖旨。

  他又一一接過尚方寶劍,花銀、蟒緞等賜品,每接一物,盧象升都是叩頭謝恩,那太監將諸物交接完畢,滿面笑容地對盧象升道:「盧大人,恭喜了。」

  盧象升忽然熱淚奪眶而出,只覺這些天自己所受的委屈都是值得的,他哽咽道:「公公請在營中稍待,盧某這就上表謝恩,還勞煩公公帶回京師去。」

  那太監道:「好說,好說。」

  在盧象升匆匆進入帳內後,他負手在營中左顧右盼,看到營內各將士眉歡眼笑,很多人差點要跳起來,他哼了一聲。雙目停在王鬥身上,矜持地道:「這位便是王將軍吧?」

  王鬥抱拳施禮,微笑道:「有勞公公垂詢,末將正是。」

  那太監雙目在王鬥身上掃視良久,臉上擠出一絲笑容:「王將軍兩次大捷,京師內己是傳揚開來。聖上傳令將斬首的奴級在西市疊成京觀,附繳獲奴旗甲冑等物,每日觀者如雲,咱家想去觀看,都擠不進去。將軍可謂是名揚四海了。」

  王鬥心下大喜,不過還是道:「此皆賴盧督臣與楊軍門虎威,末將不居功。」

  那太監嗯了一聲:「不驕不躁,將軍前途不可限量。」

  周邊一干眾人皆以無比羨慕的神情看著王鬥,楊國柱站在王鬥身旁,內心同樣歡喜,也羨慕非常。百戰留名,這是一個武人最高的期望,自己這個總兵沾了王鬥的光,被皇帝傳旨嘉勉,還賞賜了駿馬銀兩等物,不過內心實是盼望與王鬥一樣威風揚名。

  虎大威為楊國柱和王鬥高興,大同鎮總兵官王朴則是極為嫉妒地掃了楊國柱一眼,只可惜自己鎮下沒有王鬥這樣的勇將。又頗為眼熱地看看皇帝賞賜給楊國柱的駿馬,那馬渾身火紅,神駿無比,自己在大同鎮內,可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駿馬。

  看楊國柱愛不釋手的樣子,與他的中軍親將郭英賢圍著馬匹左轉右轉,還不時裂開大嘴直笑,終於冷哼出來。

  ……

  很快的,盧象升出來,將一封表文交給那太監,那太監滿面笑容,轉身走時臉上卻隱隱有不快之色。

  王鬥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原由,自是盧象升沒給他謝儀的事情。此次崇禎皇帝賜給盧象升內帑銀五百兩,給楊國柱三百兩,給自己二百兩。當下王鬥將那個銀匣悄悄遞給盧象升的親將陳安,讓他將銀子轉交給那太監。

  陳安拍了拍自己額頭,感激地看了王鬥一眼,匆匆抱著那個銀匣追太監而去,王鬥看到他們說了幾句什麼,就見那黑沉著臉的太監轉怒為喜,喜盈盈地抱著銀匣出營而去。

  盧象升精神仍在激動之中,沒有注意到這個事情,不過虎大威,楊國柱,王朴等人卻是看在眼裡,楊國柱更是連連點頭,臉上露出讚許的神情。

  盧象升興奮地召帳內各將慰勉訓話,讓他們回營招集將士彙集,自己要當眾宣讀皇上的聖旨。

  王鬥的舜鄉軍在東面紮營,此時在王鬥身邊的只有他親將謝一科,還有一干護衛,方才之事他們自然都看到眼裡,個個得意洋洋,莫以為榮。

  王鬥回到自己營地,招集眾將,將御旨嘉勉,通傳三軍的事情一說,眾人都是沸騰。斬首大捷的事情終於皇帝知道了,還如此嘉獎,眾人都高呼皇上聖明。

  在眾人的圍觀下,王鬥還換上了皇帝親賜的盔甲寶劍。盔甲精良無比,內有絳衫,寒暑都可穿著。外面的甲葉,每一片都經千錘百煉,光芒閃閃,可說是一套鋼甲,輕便合身,防護力又極強。盔甲外面還有紅綠衣袍,鮮豔無比,再繫上披風大氅,佩上削鐵如泥的御賜精鋼寶劍,讓王鬥整個人看去上精神無比,看得下面一干眾人直嚥口水。

  王鬥自己擺了幾個造型,感覺不錯,可惜沒有相機,不能將自己英姿保存下來給後世的子孫瞻仰。

  ……

  宣大三鎮一萬多人全部彙集到營外西向,在前方臨時撘起的高台上,盧象升站在台上高聲宣讀聖旨,在他的身後,密密站著一干軍中幕僚贊畫。一掃往日的頹勢,盧象升神采飛揚,他的聲音遠遠傳揚開去。

  台下似乎鋪滿大地的軍士都是看著他的方向,每個人臉上精神振奮,皇帝御旨嘉獎的消息對他們鼓舞太大了。大地無聲,除了盧象升抑揚頓挫的聲音外,便是陣陣如狼嚎般的寒風呼嘯聲。

  當聽到聖旨中對宣府鎮保安州游擊將軍王鬥的通傳三軍嘉勉後,所有人的目光,都是看向王鬥這邊。有了這道聖旨,宣鎮王將軍的大名,將傳揚四海。

  王鬥靜靜站著,身旁刀槍如林,旌旗如雲,特別一干舜鄉堡的軍士們,更是個個挺胸凸肚,站得筆直,每人臉上,都滿是驕傲自豪之色。聽著盧象升的聲音,還有那萬眾矚目的目光,王鬥暗暗呼出了一口氣。

  自己改變了命運,讓生活變得多姿多彩,也改變了盧象升一部分命運,未來如何,自己能掌握嗎?

  不知什麼時候,盧象升的聲音停止了,從軍中某地發出了一個聲音:「萬歲!」

  立時這聲音匯成山呼海嘯的一片,滾滾逼近王鬥身旁。

  王鬥不假思索,隨眾人振臂高呼:「萬歲、萬歲、萬歲!」

  ……

  當日盧象升精神抖擻,在高台上大聲訓話勉勵,還與眾將歃血為盟,定要痛擊虜寇,王鬥也喝下了一大碗的血水。

  當場盧象升還將皇帝賞賜給自己的銀兩纻絲分賞給了將士,自己沒留下一兩。

  眾軍氣勢高昂,不過念在宣大官軍飢疲日久,這一萬幾千大軍還需在保定城下休整數日。似乎保定巡撫張其平聽到皇帝傳旨嘉勉的消息,邀請宣大官軍入城歇息,還派人送來糧二百石,豬羊十頭勞軍。

  盧象升將糧草豬羊收下,對張其平的入城邀請,卻是冷冷的沒有理會。

  他己決意南下,找尋清兵作戰,連日來,都是招集各將議事,商量迎戰敵寇之事。

  每次王鬥都是到場,他現在是宣大軍中的名人,皇帝譽其勇冠三軍,通傳嘉獎,這種榮譽稱號,不是隨隨便便都能得到的。每次王鬥走到營外,所遇各人,或是崇拜,或是仰慕,或是嫉妒,或是不服氣,更有多人躍躍欲試想挑戰的樣子。

  對於想挑戰的人,王鬥當然沒有理會的興趣,自己長於軍伍,勇冠三軍指的是指揮打仗的能力,可沒有興趣與誰單挑。雖說論起單挑王鬥也不怕,好久沒跟人打架,手有點癢,不過現在身份地位不同,不能再與以前當小兵一樣。

  王鬥每到各處營帳,各人也都是笑臉相迎,一是王鬥千里送糧,各鎮將士心下感激,二來王鬥兩戰兩捷,斬首近千的實力,也贏得了眾人的尊重,軍中便是如此,兵強馬壯,捷報不斷,自然讓人景仰。

  與各將迎來送往的同時,王鬥也發現各軍中好東西不少。

  以盧象升的督標營為例,雖然現在只餘數百人,不過卻裝備了大量精良的鳥銃與三眼銃,還有自生火銃一百門,魯密銃一百門,更有紅夷大砲五門,門門都是六磅炮。

  自生火銃與魯密銃王鬥還在努力研究,督標營中卻裝備了這麼多。聽盧象升的親將陳安講,魯密銃督標營中己經使用好些年,新造出來不久的自生火銃,軍中也使用了一年多。

  魯密銃射程一百五十步,銃口雖小,臨敵百步,破甲能力卻很強。王鬥也取了一隻魯密銃觀看,銃身沉重,果然是雙層銃管,而且打造精良,沒有質量的憂慮,盧象升在宣大苦心經營幾年,魯密銃就是其中一個成果。

  對魯密銃,陳安自然非常珍愛,不過提起自生火銃,陳安也無奈言道,該銃雖然比鳥銃便利許多,不需火繩,但同樣有很多缺陷,此次軍中攜來一部分,只是作為臨敵戰場檢驗之用。

  督標營中各將士,論起個人武勇,恐怕自己軍中也只有夜不收可比。

  王鬥暗暗慶幸,幸好軍中作戰,可不是靠個人之勇。

  幾日後,盧象升領宣大將士一萬三千多人,浩浩蕩蕩離開保定城下,找尋清兵作戰。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4 13:59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1-15 10:59
第231章 友軍兇猛
  
  崇禎十一年十一月初八日,慶都境內。

  正值隆冬苦楚,寒風裂膚,離唐河不遠的一片樹林內,正靜靜潛伏著幾個王鬥軍中夜不收。他們個個大襖氈帽,普通民戶打扮。幾人的身旁,還停著多匹騾馬,馬嘴都上著嚼子。

  此時他們正機謹地對四處張望,過了唐河,往南不遠就是定州城。往北方向,幾十里外就是慶都城,再往北過去不到百里,就是保定城。如此遠的距離,他們當然看不到慶都城與保定城。

  極目四顧,似乎天地中除了麥田就是河流,除了河流就是麥田,幾乎每隔數里就有一個村莊。這慶都便是後世的望都縣,西面太行山遠望在際,境內平原坦蕩如砥,土肥水美,在保定府內素有「珠泉萬斛之鄉」的美稱。

  不過此時寒冬蕭條時節,似乎到處都是一片黃黑顏色,騎著馬匹,不在官道上行走,凍得堅硬的麥田也非常好走。不時可看到一些裊裊輕煙騰起,那當然不是炊煙,而是清兵四處肆虐焚燒村莊的痕跡。

  幾日前,幾個夜不收哨探到大隊大隊韃子兵有離開慶都,前往定州的跡象。不過這不等於慶都境內就沒有韃子兵,昨日幾人路過城東南的堯母祠時,就看到那裡聚集了數百正白旗的韃子兵,當時就有幾十人追上來。

  幸好幾人一人三馬,那些韃子兵哨探跑不過他們。殺了個回馬槍,抓了一個韃子步甲兵,將他活活剝皮後,才略洩幾人被苦追數十里的心頭之恨。

  見周邊沒什麼動靜,一個夜不收忍不住對一人道:「李頭,這天寒地凍的,鬧一口怎麼樣?」

  他從懷裡掏出自己的煙斗,拿出火摺子,很想美美地吸上一口。

  「不可,防止煙火洩漏我等蹤跡。」

  那李頭嚴厲地制止住他,隨後他嘆了口氣:「我們隊中的嚴兄弟,就是如此被韃子哨探發現並擒獲的,我們發現他的屍體時……那個樣子,真慘……」

  他語聲有些哽咽,眾人都是沉默下來,夜不收是個危險的工作。自今年秋王鬥出兵來,軍中己經有約十個夜不收的傷亡。更可怕的是,如果哨探時落在韃子兵手上,那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們隊中的夜不收嚴功,是個活潑開朗的年輕人,唱得一手好山歌,向是隊中的開心果,沒想到前幾日就這樣去了。

  這李頭便是夜不收隊官李有德,是個比較沉穩的中年人,崇禎九年他與謝一科,溫達興等人哨探立功後,入了王鬥的法眼,從一個普遍的夜不收升為隊官。

  李有德此時手上正玩弄著一個巨大的手雷,也就是後世手榴彈的原形,不過個頭大了些,有人腦袋那麼大,引信點火。沒辦法,黑火藥的手雷,不做大點根本沒有威力。

  這麼大個的手雷當然不能用來野戰,怕炸死友軍的機會比炸死敵人的機會大多了,一般明軍用來守城之用。

  舜鄉堡並沒有製造手雷,該手雷是一個友軍留給李有德的,王鬥大軍與宣大官兵會合後,為了下一步的戰爭準備,各營眾夜不收四出。李有德奉游擊將軍王鬥之令,同樣親自出馬,領著幾小隊夜不收出外哨探。

  這幾天中,他與督標營的陳瑛兄弟合作頗為愉快,這陳瑛年紀與李有德相仿,都是三十二、三歲。與李有德保安州當地人氏不同,這陳瑛卻是遼東人氏。

  他與韃子兵有血海深仇,輾轉入關後,投到了盧督臣麾下充任家丁近衛,他的身手讓李有德佩服不己,騎射不用說,一把幾十斤重的大刀舞得虎虎生風,一條非常勇猛的漢子。

  更重要的是,二人很有共同語言,李有德外表沉穩,內心世界卻是豐富,做夜不收最怕就是落入敵人之手,所以身陷絕路時,只要有一絲機會,眾夜不收都會選擇立刻自盡,死法不同,各有妙法。

  李有德沒事總是在想,如果自己身陷絕境時,該選擇哪種自盡之法呢?想了很多種他都不滿意,用後世的話說就是不壯烈,不浪漫。直到他看到陳瑛馬匹包裹中攜帶的巨大手雷後,才眼前一亮。

  用陳瑛的話來說,如果他身陷絕境時,就點燃手雷,就算自己死,也要拖幾個韃子墊背。

  李有德也認為不錯,點燃手雷,連帶自己,連周邊的敵人們,一起化作肉雨。煙火中夾帶橫飛的血肉,很淒涼,很有詩意。當下他向陳瑛討要了一個手雷,陳瑛慷慨地分給了他一個。

  他一邊玩弄著手雷,一邊尋思,今早他與陳瑛幾人分頭哨探,眼見會合的時辰到了,陳兄弟他們怎麼還沒回來?

  忽然一個夜不收低叫道:「李頭,東面有動靜……韃子……」

  立時眾人都跳了起來。

  ……

  煙塵滾滾,十數騎正在曠野上狂奔追逐,箭矢的破空聲與異族難懂的喝罵不斷傳來。

  陳瑛不斷加鞭,催動馬匹,如風馳電掣般往前狂奔,只要跑到前面那片樹林,那邊有保安州幾個兄弟在,自己就安全了。在他前面,隨同出哨的兄弟余貓兒正一聲不響的策馬狂奔。

  他回頭張望,身後那十個韃子騎兵仍是緊追不捨,他們一身純白的棉甲,卻是韃子正白旗的哨騎。他們一邊大聲喊叫,一邊還張弓撘箭,不住射來。

  聽到後面的破空風聲,陳瑛知道有一根利箭正朝自己後心射來,他雙腳一用力,猛地撲到身旁另一匹馬上。

  「嗖」的一聲,又有一隻利箭射到,陳瑛又跳回了原來的馬背。

  他在狂奔的兩匹馬上來回跳躍,時而蹬裡藏身,身形非常靈活,那些韃子兵發出的利箭,始終射不到他身上。

  眨眼間又狂奔一里,胯下的駿馬己經拚命吐氣,幸好王將軍給了督臣一百匹戰馬,他們這些出哨的家丁,才可以一人雙馬。這些馬兒匹匹健壯,可以承受長時間的奔馳。再看韃子那邊,他們的追勢似乎弱下來了。

  忽聽蹄聲急促,陳瑛回頭一看,卻是一個韃子馬甲兵又狂追上來,陳瑛看這個韃子與其餘幾個韃子拉開了很大的距離,暗暗叫聲好。他取弓撘箭在手,在呼嘯奔馳的馬背上,那馬匹四足騰空的那一刻,他猛地回過頭。

  他身子似乎完全扭轉,「嗖!」,他一箭射出,正中那馬甲兵的面門。

  那韃子一聲慘叫,滾落鞍馬。

  好,幹了一個!

  「咻!」

  陳瑛又是回頭一箭,又一個韃子兵眼睛中箭,往後摔飛出去。

  「嗖嗖……」

  陳瑛己奔到樹林前面,從裡面射出一片箭雨,那些追到近前的清兵立時四、五個摔落馬下,一根勁弩還穿透了一個清兵步甲的頭顱。

  樹林內呼嘯策馬衝出幾個明軍,餘下三個清兵見勢不妙,立時拔馬回頭逃跑。

  「忽!」的一聲,一根套馬繩如鬼魅般飛來,準確套在一個清兵的頭上,繩套剎那收緊,那清兵一下向後被扯落馬下。他的坐騎嘶鳴一聲,遠遠的逃離開去。餘下的兩個清兵更不回頭,策馬狂奔回去。

  與他們同樣的,李有德等人接應得手後,也不停留,呼嘯往反方向狂奔而走,這片樹林不可久留。

  那個清兵就這樣被眾人狂拖而行,在一片不知名的樹林內停下來時,他血肉模糊的己不成人形,頭盔早己掉落。

  他掙扎看去,眼前八個人,個個普通明國百姓打扮。不過看他們的馬匹裝備,定是明軍中精銳的夜不收。看這些人眼露凶光地看著自己,他心生寒意,正要掙紮起身,忽聽一聲大喝,一個明軍的拳頭重重打在他的小腹上,這清兵雙目突出,呵呵有聲。

  接著那個明軍大步過來,他滿臉橫肉,聲音如指甲刮過鐵板一樣難聽。他獰笑用滿語道:「狗韃子,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爺爺就給你個痛快!」

  一把扯住他的金錢鼠尾小豬辮,將他提了起來,該清兵也算粗壯,沉重的身軀全靠一根小辮支撐,鮮明地解說了什麼叫千鈞一髮。該清兵被拖在馬背後不知多少裡,早己口鼻流血,滿臉塵土。加上這樣被扯起來,只覺自己頭皮都要被扯落了,厲聲慘叫。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4 13:5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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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有王鬥在身旁才安心
  
  李有德道:「大牛,這韃子就交由你審問了。」

  那滿臉橫肉的夜不收興奮地道:「放心吧李頭,俺大牛肯定好好侍候他,俺保證,這韃子連他娘偷了幾個男人都會倒出來。」

  他臉上閃過一陣殘忍的味道,掏出一把生鏽的小刀,抓住那清兵的金錢鼠尾辮扯到一邊。很快的,那邊就傳來淒厲的長嚎,間中夾著大牛的陣陣怒聲喝罵。

  陳瑛看了那邊一眼,好傢伙,這保安州的兄弟折磨起韃子來比他們督標營的兄弟狠多了。直到這個時候,李有德才有機會詢問陳瑛:「陳兄弟,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陳瑛搖了搖頭,隨後又怒罵一聲:「鱉犢子,兄弟失手了,五個弟兄,折損了三個。」

  他長嘆一聲:「當場戰死兩個,還有一個兄弟被擒去,怕是……」

  他恨恨地在身前一顆大樹上打了一拳,虎口破裂仍不自知。

  這是個壯實的中年人,身材不高,但非常結實,頭上皮帽,身上厚厚棉袍,打扮就如遼東一帶的居民。他的口音也與保安州的口音有些區別,幸好出征在外,大家多說官話,因此交流起來基本沒有問題。

  他臉上滿是風霜苦楚,裂開一道道口子,眼中似乎總在跳動熊熊怒火,身上背著巨大的步弓箭囊,身旁的馬匹上,鞍上還掛著馬弓與一把巨大的斬馬刀。

  在他的身旁不遠,還站著一個隨同出哨的督標營家丁余貓兒,一個相貌非常普通的人,撒在人群中定然分辯不出來。他同樣穿著棉袍,頭戴一頂沉舊掉毛的皮帽,束著手站在一旁,就如一個畏縮的老農一般。

  他看上去像有四十多歲,不過聽他自己言,他還不到三十歲,同樣一口遼東口音,臉頰右邊一道大大的傷疤,似乎是被利箭擦過。他平日寡言沉悶,難得說幾句話,不過小老鼠似的雙目中,總在閃動著狡詐殘忍的光芒。

  此時余貓兒站在大牛身旁看他拷問那個韃子,看大牛用一把生鏽的小刀將那韃子的肉一塊塊割下來,聽他欲死不得的嚎哭聲,他有些氣喘,似乎興奮得不能克制自己。

  聽了陳瑛的話,李有德也是默然,他道:「我等從軍當日,便料定會有這樣的結果,勇士戰死沙場,馬革裹尸,總比病死在床榻上要強……」

  他說了幾句,想起自己折損的兄弟,眼中也是蘊含淚花。

  李有德不願多提此事,與陳瑛道:「幸好我等哨探幾日,也摸清了前方韃子兵的情況。定州方向,是韃子鑲白旗一路的軍隊,由賊頭多鐸與阿巴泰統領。往高陽而去,賊頭多爾袞統帶正白旗的韃子兵,主攻高陽、饒陽、武強等地。還有賊頭岳托,帶著正紅旗的韃子兵,主攻武邑、棗強、衡水等地,這個情報,我等要盡快傳遞給盧督臣等人得知。」

  此時那個俘獲的清兵己經被大牛折磨死了,李有德吩咐砍下他的首級,剝下他的盔甲,留下一具光光的無頭屍身在樹林內。臨行上馬時,陳瑛伸出自己的右手,對李有德道:「李兄弟,很榮幸能與保安州的兄弟共同出哨作戰。」

  李有德的大手與陳瑛握在一起,幾人相互擁抱,拍著對面的肩膀大笑。他們爽朗的笑聲遠遠傳揚開去,似乎呼嘯的寒風都不能掩蓋他們的笑聲。

  ……

  此時的慶都境內,浩浩蕩蕩行著一列人馬,大部分是騎兵,一萬多人,又是以行軍陣列展開,那片紅色盔甲與旗幟的海洋,似乎有一眼看不到盡頭的感覺。

  前鋒,中軍,中部,後路,大明傳統的行軍隊列。一行人馬中,楊國柱與他的中軍親將郭英賢走在最前面,為前鋒,還打著一桿「前軍司命」的大旗。

  隨後是盧象升的督標營,宣府參將張岩的兩千軍隊,王鬥的保安營合為中軍。再後是大同鎮總兵官王朴的正兵營為中部,最後山西鎮總兵官虎大威為後路。

  每路相隔不到一里,皆以數馬一排的隊列穩健行進,旌旗一桿跟著一桿,井然有序。

  昨日大軍從保定城下起程,今日到達慶都境內,每日行軍不過六十里。騎兵日行百里是常態,說起來,大軍行進的速度倒被王鬥與張岩的軍隊拖累了,畢竟他們軍中大部分都是步兵。

  不過王鬥認為宣大軍隊保持日六十里的行軍速度還是有益的,宣大官軍飢疲日久,雖將士休養了幾日,不過軍士與馬匹還是非常疲累。如果現在大軍每日狂奔個二、三百里,幾千人只有數幾百人到達某地,就談不上行軍嚴整,保持軍勢的完整肅然了。

  每路大軍的後面,便是他們密密麻麻的騾馬輜重,一般每個總兵的營中,都攜帶大量的營帳、拒馬、火藥、虎蹲炮等物。王鬥運來糧草後,各營的後面,還跟著大量的糧草車馬。

  這些輜重,也不可避免地拖累了大軍行進的步伐,宣大各鎮的將士,己經餓得苦了,雖說現在自己營中的糧草不足半月之食。不過無論如何,這些糧草,一定要攜帶身旁才安心,行軍速度拖累就拖累吧。

  盧象升精神抖擻地騎在他的五明驥上,回頭讚許地看了王鬥的軍隊一眼,那些軍士,可說個個都是好兵啊。他們跟在王鬥的中軍大旗後面,十人一排,一總一總的整齊行進,從保定城下出來,他們的隊列就始終這麼嚴整,連那些輜兵也不例外。

  這些人可大部分都是步兵,還人人身披沉重的甲冑,行軍幾日,沒有一個人掉隊不說,行軍隊列,始終保持那麼嚴整!說十人一排就十人一排,每排望去一條直線就一條直線。

  長途行軍,連三鎮的騎兵們都不能做到如此,數馬一排的隊列己經有些歪歪扭扭,王鬥後面的宣府參將張岩,他軍中騎兵還好,不過有一半為步兵,眼下他們的行軍隊列己經稀稀拉拉,很多軍士都是無精打采地拖著疲憊的身軀,吃力地跟上。

  僅觀行軍陣容,王鬥麾下軍隊之強,在宣大三鎮中,可說己穩穩排在首位。

  盧象升讚歎不己,對王鬥越看越愛,可惜王鬥的身份軍職不夠,不然調入鎮城內為各鎮操練兵馬,為大明訓練出一隻隻如舜鄉軍一樣強悍的軍隊。

  其實王鬥也注意到這個問題,各鎮正兵營中,論起個人勇力,單打獨鬥,那些營兵大部分都比自己舜鄉軍強。遺憾的是在軍紀,令行禁止,還有戰陣的配合方面,他們卻是遠遠不如自己的舜鄉軍。

  而在戰鬥中,堂堂正正的戰陣配合卻是最重要的,個人武力,倒是排在末位。所以明末軍隊作戰只靠少數家丁,勝時一轟而上,敗時潰敗千里。

  造成這個局面,王鬥估計各鎮軍中剋扣軍餉是其一,還有平日疏於或難以訓練也是其一,各營中驕兵悍將,兵油子太多了,想整頓也非常難,例來大明各軍中只見逃兵,難得有個願意留下當兵的,都當寶貝一樣看待,誰願意對這些人下狠手處理?

  幸好自己操練的全是新軍,避免兵油子的現象,自己的軍士也不需要發餉,便宜好用,批量化生產。如果讓王鬥統領一隻鎮城的營兵,他還不知道如何是好。

  此時早過了譜陽河,離慶都縣城不遠,南方滾滾傳來煙塵,地平線上似乎有幾十騎朝這邊狂奔過來。

  立時三軍騷動起來,自從進入慶都後,路上己經陸陸續續遇到一些清兵哨探,每次這一萬多人都是嚴陣戒備。沒辦法,清兵對宣大官兵的心理壓力大太了。

  盧象升喝令全軍勿動,違者斬首,又立時派出自己督標營的哨探前往巡弋查看。很快的,各營夜不收及督標營哨探傳來消息,這幾十騎,是出外哨搶探的舜鄉軍夜不收及督標營兄弟回來了,還帶回了重要的情報。

  盧象升大喜,很快的,在各營夜不收的簇擁下,李有德、陳瑛等人滾滾回到盧象升的中軍部,向盧象升與王鬥等人稟報此次出哨的成果。他們其實只有八人,不過王鬥軍中夜不收,向每人三馬,造成他們聲勢浩大,騰起的煙塵,有如幾十騎逼來。

  盧象升看後情報後,喜形於色,傳令三軍匯合紮營,又通知各鎮總兵將官到自己大帳商議軍務。立時各營兵馬停了下來,就地挖壕,修築營壘,一片的人叫馬嘶。

  ……

  在盧象升的中軍大帳內,頂盔披甲的三鎮總兵及各人親將,圍坐帳內看盧象升喜悅地揚著手中一封情報。

  「哨探所聞,慶都境內,有一股奴賊,人數千人上下,由奴正白旗一甲喇章京統領。定州境內,有鑲白旗奴賊數千人,奴酋多鐸、阿巴泰統領。高陽境內,有奴賊數千人,奴酋多爾袞統帶……」

  各將官都是聚精會神地聽盧象升說話,特別是大同鎮總兵官王朴,更是羨慕地看了楊國柱一眼。

  各營夜不收出哨,都是畏懼地縮成一堆,根本不敢展開。如此重要的情報,卻是宣府鎮下將官王鬥夜不收與督標營的家丁所獲,他們宣府鎮又記下一功,身為總兵的楊國柱自然有所分潤。

  「敵情己然明朗,現在慶都、定州、高陽各城都有遣來求援之人,本督想聽聽眾將的意思,我宣大將士,該迎戰哪一部奴軍,救援哪一座城池?」

  歷史上清軍如入無人之境,便是各地孤立作戰,沒有援軍,便是城池再堅固,也有被攻破的一天。此時清軍數路南下,到處都是求援之人,雖然不指望盧象升這部軍隊會否去救援他們的城池,但死馬當活馬醫,附近城池的官兵聽聞宣大這部兵馬來臨後,還是一波波發來求救人員,每一波之人哭訴一個比一個慘。

  盧象升每一處都想救,只恨分身乏術,麾下兵馬太少,將士們敢戰的決心也淡薄了點。雖說有王鬥大捷的榜樣在前,但餘者三鎮將士,還是需要一場勝利鼓舞一下。

  盧象升的話讓眾將好一陣沉吟,依他們的想法,當然只救慶都為好,這裡的清兵不過千人,自己一萬三千大軍,還是吃得下的,特別軍中有勇冠三軍的王鬥部存在。至於定州與高陽,那邊的韃子兵人數還是多了些……

  王鬥對定州與慶都沒什麼概念,如果要救援,只能救最緊要的,那便是高陽了。不管怎麼說,那裡是孫承宗的所在之地,自己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老人家戰死。

  當下他起身道:「督臣,楊軍門,末將願領麾下兵馬,前往高陽,以解孫閣老之圍。」

  眾人都是一驚,盧象升與楊國柱還沒有說話,大同鎮總兵官王朴己是道:「萬萬不可,奴賊勢大,王將軍以區區數千兵迎戰大敵,可謂凶多吉少,本軍門又豈忍心見王將軍送死?」

  他誠懇地對盧象升道:「督臣,兵分則弱,救援之事,還是從長計議為好。」

  笑話,舜鄉軍這樣一隻強軍不放在身邊,王朴怎麼會安心?王鬥要領軍離去,那是萬萬不可。

  楊國柱也不願意王鬥離開自己身邊,他溫言對王鬥道:「王將軍,你且坐下。」

  他對盧象升道:「督臣,末將也以為王將軍忠勇之心讓人佩服,然奴賊勢大,萬萬不可起分兵救援之念。」

  虎大威沉吟良久,道:「我宣大兵馬,可先解慶都之圍,慶都至定州不遠,解了定州之圍後,我等可全師前往高陽,以解孫閣老之困。」

  王朴拍案叫絕:「虎軍門所言,當是老成謀國之言。」

  盧象升也下了決心,以宣大官兵目前情況,還是畏懼之心較多,分兵救援,確實不成。還是先消滅慶都的敵軍,扭轉將士們的畏敵怯戰情緒後,再作計議。希望定州與高陽的守軍,能堅持到自己援兵的到達。

  正在這時,忽聽帳外警報聲不絕,一個親衛匆匆衝進大帳,對盧象升稟報道:「啟稟督臣,南向數里發現奴賊一部,約有千人,正朝我宣大營地而來。」

  帳中各人都是驚動,大同鎮總兵官王朴跳了起來,喝道:「奴賊有多少人?」

  得到千人的肯定回覆後,他冷哼一聲,威風八面地對盧象升抱拳施禮道:「督臣,末將願領軍出戰,將這股奴賊殺個片甲不留!」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4 13:58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1-15 11:00
第233章 很刺激,很陽剛,很男人
  
  王鬥與盧象升等人上了營內的臨時望樓眺望,極目遠望,似乎南邊隱隱有一大股煙塵往這邊而來。

  大地震動,那股煙塵越來越近,終於眾人看到一大片白色的旗幟飛舞而來,旗幟下面,儘是身披白色盔甲的騎士,隱隱可見各人盔頂上火紅的盔纓飄揚。旗幟中,還有一桿格外大的白旗隨風飄舞,如鶴立雞群般的醒目。

  盧象升哼了一聲:「奴賊正白旗的軍士!」

  「他們真是好大的膽子,區區千眾士卒,就膽敢來窺探我們的營地?」

  盧象升身旁各將都是隨之發出一陣冷笑,對營外的千餘韃子不屑一顧。有盧督臣在此,有勇冠三軍的王鬥在此,自己宣大官軍一萬多人,膽壯心齊,還會怕區區一千個韃子正白旗的軍士?

  其實也不能怪那些清兵太猖狂,大明官軍數量多是多,不過敢出城野戰援助的很少,出城後旁觀看戲的更佔了很大部分,真正與清兵肉搏血戰,刀刀見肉的少。經常有數萬明軍旁觀數千個韃子兵搶掠搬運財帛而不敢妄動的情況。

  這股清兵其實也是來試探的,如果這股明軍還是如老樣子,旁觀尾隨不敢戰的話,他們便要回到慶都城下,繼續將那縣城攻下來,盡取其中財帛子女。

  比這股正白旗軍隊更猖狂的是那些呼嘯而來的哨探,這些人個個身材粗壯,馬術嫻熟,他們狂聲大笑,繞著營地的幾十步外奔馳,時不時還朝營內射來箭矢。

  這麼近的距離,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們驕橫與滿帶戾氣的臉容,他們盔上飄揚的紅纓,棉甲上綴銅鐵泡釘更是看得清清楚楚。大冷的天氣,他們與胯下的馬匹都是不時吐出濃濃的白氣。

  盧象升朝遠處眺望,那大股的正白旗騎兵己經在營外不到兩里處停了下來,擺出一個迎戰的陣勢。

  盧象升怒目沖那股清軍凝視良久,沉聲對各人道:「眾將這就回營挑選敢戰騎士!」

  他猛地戳指營外清人大軍,厲聲喝道:「盡隨本督出戰,一鼓而滅此朝食!」

  ……

  隨著號鼓聲響起,很快一隊隊宣大騎兵彙集到營外,最後獵獵旌旗下,彙集有數千人之多。營外一片鮮紅的明軍盔甲,戰馬按納不住騷動,一聲聲嘶鳴起來,最後匯成一片金戈鐵馬的氣勢。

  那些在營外洋洋得意的正白旗哨探沒想到明軍竟敢出戰,都是不約而同吃了一驚,個個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他們不敢在營外停留,飛奔了回去。

  明軍中傳出一片嗤笑,越來越響,最後眾人哈哈大笑起來,數千人的大笑似乎掩蓋過了寒風的呼嘯聲。

  王鬥也是出戰,身旁的謝一科親自扛了他的大旗,還有一干旗手護衛們,也是緊緊隨在王鬥身旁左右。在王鬥的身後,李光衡領著他的四百騎兵,也是滿臉的興奮之意,己經迫不及待想殺敵了。

  在王鬥的左邊,便是宣府鎮總兵楊國柱,領了自己的一千騎兵。王鬥右邊,宣府參將張岩,領了自己五百騎兵。在盧象升的督標營騎兵右側,便是大同鎮總兵官王朴與山西鎮總兵官虎大威各一千騎兵。

  編制方面,宣大三鎮基本相同,一營一個中軍,兩個千總,麾下各幾個把總,然後管隊,甲長,各有認旗,一目瞭然。各人隊下最基本一甲十二人中,甲長都是身插背旗,手持彎刀,身後四人為弓刀手,再四人為鉤槍手,隨後二人為鎲鈀手,最後隨著一個火兵,手持大棒,用來敲擊敵人的馬頭。

  不過此次宣大入援軍隊,各鎮總兵正兵營如果有帶來三千人的,就算全部是騎兵,其中至少有近千人是騎馬的輔兵雜役。受戚繼光的影響,明軍騎兵火器化比例較高,估計每軍其中有千人為火器隊的騎兵,最後一千人才是殺手隊的騎兵。這些人大部分中,又為各總兵將官們的家丁親衛。

  所以盧象升傳令騎兵出戰後,各鎮的總兵官,便將自己的家丁與殺手隊騎兵拉出來。這些人都是職業軍人,個個久經戰陣,騎兵的待遇又好,每個人的臉上,都滿是彪悍之色,個個只是握緊手上的兵器。

  他們看著對面清兵殺氣騰騰,雖說各人營中馬匹日差贏使較為瘦弱,這些天缺乏糧草也餓得狠了,對面韃子兵很多人一人雙馬,不過對面不過上千韃子兵,能戰的估計只有數百人,己方幾千騎兵,壓也要將他們壓死了。

  大好的軍功就在眼前,這些明軍騎兵們,個個摩拳擦掌,急不可耐想殺敵了。

  四千多騎兵好大的一片盔甲旗海,火紅的漆甲,飛揚的翎羽,還有密密旌旗,如林長槍,似乎要刺破云宵,一種勢不可擋的氣勢向外綿延開去。那邊的清兵顯然也怔了一下,沒想到明軍不但敢出戰,一出來還這麼大的陣勢,猶豫著倒不敢再逼上來。

  各將總兵將官領軍出營後,便各人帶一些親衛彙集到盧象升的大旗下,盧象升督標營近千人,此次帶了五百騎兵出戰。在他的身後左右,各將都用不屑的眼神看著對面的清兵。

  王朴經過幾日休養,又恢復了自己的俊朗風彩,盔甲又重新恢復了華麗,他策騎馬上,輕蔑無比地瞟了一眼對面的清兵。

  他右手大力一抖自己鮮紅的披風大氅,讓它隨風飄舞,又瀟灑地甩了甩自己盔上紅纓,對盧象升抱拳施禮,高聲叫道:「督臣,末將願率大同的兒郎們出戰,斬將奪旗,探敵酋首級回來稟報佳音!」

  「好!」盧象升大聲叫好,身旁各將也是同聲喝彩。

  軍心可用,盧象升自然不會打擊士氣,他高聲道:「王將軍,本督便在此為你掠陣,靜候佳音!」

  他大喝一聲:「來人,為王將軍斟上一杯壯行酒!」

  立時身旁一個親衛上來,倒上滿滿一碗酒,盧象升雙手接到,親自遞到王朴的手上。

  王朴接過酒碗,一仰頭,一碗酒全部灌入口中,倒有一大半灑落衣襟。

  王朴高聲叫道:「痛快!」

  他猛地將酒碗摔落地上,又重重一甩盔上紅纓,讓王鬥擔心他的頭盔甩飛出去,幸好沒有。

  王朴滿臉豪情,對盧象升抱了抱拳,一言不發,拔馬就走。他一手控韁,一手提著一根馬槊,領著幾個親衛,一路放馬狂奔,滾滾跑回自己的軍陣內,寒風中,就見幾人隨風鼓到極點的鮮紅披風。

  堪堪離自己陣前幾步,王朴猛地提韁,戰馬嘶鳴中,他的坐騎幾乎四蹄後傾騰空。不過王朴仍是單手抓著馬韁,另一隻手抓著馬槊,加上舞動的披風大氅,好一個躍馬橫槍的雄姿。

  王鬥歎為觀止,這種嫻熟的馬術,他自認便辦不到。

  王朴在自己陣前策馬奔跑,提槍大呼:「我大同軍!」

  「威武!」

  「我大同軍!」

  「威武!」

  「威武!威武!威武!」

  密密探出的都是槍林,大同鎮的軍士們,士氣被王朴鼓動到極點。

  「兒郎們,殺奴啊!」

  王朴雙目圓睜,手上馬槊指著對面的清兵方向,聲嘶力竭地叫道。

  「萬勝!」

  王朴一馬當先,提著馬槊衝在前面,上千大同鎮騎兵隨著王朴衝出軍陣,蹄聲滾滾轟響如雷,以浩蕩的氣勢衝向對面的清軍。

  「殺奴!」

  大地似乎在抖動,大同鎮的騎兵一洩千里,以王朴為首,排成緊密的陣勢,往清兵陣中直衝而去。那邊的清兵似乎有些騷動,沒料到這部明軍如此彪悍,忙派出數百人迎戰。

  很快的,兩股騎兵便衝撞在一起,便是遠遠的,也可以看到他們的慘烈的戰景。王鬥心中熱血沸騰,這種騎兵的作戰,一騎飛奔,身後萬騎跟隨的情景,太容易讓人氣血上湧了。

  他們的作戰,與步兵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情形。

  便是遠遠的,王鬥也可以看到王朴捨死忘生的戰鬥場面,雖說這傢伙歷史上有惡跡,不過能做到一鎮的總兵,都不是簡單的人物啊。自己萬不可小瞧天下的英雄,王鬥暗暗告誡自己。

  盧象升也是看著那邊激烈的苦鬥,他看王朴始終奮戰在前,在他的鼓舞下,大同鎮的明軍們也是奮勇作戰,沒有一個人膽怯後退。盧象升極為欣慰,不住點頭。

  看王朴陷入苦戰,那邊的清兵們,隱隱有後退的跡象,軍陣這邊,傳來陣陣的歡呼聲,最後匯成一片雄壯的「萬勝!」聲。王朴的奮勇作戰,便是對宣大三鎮的軍士,也是鼓舞極大。

  盧象升見清兵便要敗退,大喝道:「今日便盡數消滅這股奴賊,將士們,殺賊報國的時候了,隨本督殺啊!」

  他巨大的呼嘯聲,似乎壓過了呼嘯的寒風,又是一片萬勝聲響起,餘下的幾千宣大騎兵,都隨在盧象升的身後,滾滾往前衝去。

  ……

  盧象升一馬當先,他仍是麻衣孝服,騎在那匹神駿非常的白色戰馬五明驥上,手中幾十斤重的精鐵大刀只是指向前方。在他身後,數千匹戰馬彙集成奔騰的鋼鐵洪流,只是滾滾向前。

  戰馬奔馳,鐵蹄聲似乎撼得地面都在劇烈抖動。飛馳的戰馬上,王鬥同樣飛舞著他的鐵精長槍,吶喊奔馳。似乎從自己任防守官來,他就沒有身先士卒過了,這鐵精長槍打製成後自己還沒用過。第一次這樣萬馬奔跑的沖在自己騎兵最前面,緊隨盧象升的身後,王鬥感覺很刺激。

  這種主將衝鋒在前的打法雖然舜鄉軍不提倡,不過不可否認,這種打法很陽剛,很男人,冷兵器時代,這種行為對軍心士氣的鼓舞,也是無以倫比的。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4 13:5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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