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末邊軍一小兵 作者:老白牛(已完成)

 
bigsing 2010-8-6 13:16:4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99 4072687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1-15 08:28
第五卷 皇明有將曰王鬥 第187章 互助社、砲兵思路
  
  林道符道:「大人,下官與張大人商議出的辦法,便是在州境各地實行互助社。」

  他早有準備,取出一紙文書道:「平日軍戶們合整起來,春耕農忙時,便可互勞相助,無論人工、農具、種子皆可彼此幫忙,如此可大大解決當前勞力缺乏之困難。」

  他詳細解說道:「下官先決意成立耕田隊,每五個百戶為一隊,每隊抽取勞力數十人,以軍戶中青壯有膽氣者組織之,內設一隊長。夏收割禾時,相幫隊內耕田,調劑勞力,不需工錢。」

  他接著道:「其次便是設互助社,以千戶為劃分,凡有勞力者均可加入,春耕農忙時全盤謀劃,調劑人工。互助社優待軍屬,幫助孤老,平日社員互助,工數對除,少做了的,按工數找算工錢,月底清算。」

  「工價以割禾分三等計,如打禾最高,其次為割禾、挑稈,最低為拿禾、點豆,工價可社內商議。幫助孤老只需吃飯,不要工錢,堡內州處各個有教習孩童上學的吏員,互助社也可幫他耕田,只需吃飯,不要工錢。」

  林道符滔滔不絕,在座各個軍官聽得昏頭昏腦,王鬥則是連連點頭。

  他沉思,早期大明曾盛行各樣的鄉社團體,都是民間自己的互助組織,協調鄉鄰之間的勞力與耕牛問題。這種民間社團在中國大地上曾源遠流長,北宋時,更有各種各樣的弓箭社,買馬社,忠義巡社等,其組織與訓練都相當嚴格,有帶弓而鋤,佩劍而樵的說法。後世中國也有各種各樣的互助團體。

  協調得好,這類互助社確實可以解決勞力缺乏的生產問題。而平日社員互助,少做了的,按工數找算工錢,想必軍戶們也是贊成的,他們雖說花了一定的工錢,但家內的兒郎不需農忙回家勞作,借這個時機,他們可以外出作戰,獲取分賞,所得財帛糧米更多。

  王鬥道:「此法可行。」

  他有些感慨,自己部下終於有了自己的思想力,不需自己事事指導,他們也有自己的施政理念了,以後自己只需高瞻遠矚,適當的給他們一些建議便可。不需事事親力親為,自己輕鬆多了。

  王鬥道:「除了互助社,那耕田隊的規模可以擴大,現每日進入保安州流民不少,可招募他們為耕田隊成員,春耕農忙讓他們幹活,給他們飽飯吃,至於工錢,你們看著辦吧。」

  林道符高興地答應了,他苦心孤詣整出的治政大綱得到守備大人的肯定,說不高興是假的。張貴也是非常喜悅,這個互助社的提議還是他提出的,如果此事搞好,守備大人明察秋毫,定會對自己的辦事能力表示讚賞。

  ……

  議事後,三個千總與騎兵隊、輜兵隊的人員編整勢在必行,王鬥首先去舜鄉堡看了趙瑄這幾個月改整炮架,訓練砲兵的成果。

  趙瑄暫時的改造訓練還是在舜鄉堡進行,舜鄉堡現有佛朗機銅鐵炮十四門,小銅炮二十門,虎蹲炮十五門,有正副炮手一百一十二人,此外還有一個隊官。

  現在這些炮,這些人都歸趙瑄管理,也不知道趙瑄訓練成果怎麼樣,王鬥要看一看才放心。

  舜鄉堡火炮的訓練場所設在教場南向一里外的一個曠野上,在這裡還建了一個營房,供砲兵們居住。為了讓砲兵們訓練充分,營房內有一個火藥庫,內備有充足的火藥與彈藥。此時火藥相對較貴,大明如王鬥這般奢侈地拿來常訓者極少。為了提高砲兵們的數學知識,營房內還有一個精通算術的吏員教習他們平日上課。

  趙瑄極欲在王鬥面前表現,一到營房,他就招集砲兵們集合,他高聲道:「守備大人巡察,兄弟們都打起精神來,有請炮衣。」

  此時的人對大砲極為尊重,撤炮衣稱請炮衣,那幾十門火炮分佛朗機大砲,小炮、虎蹲炮分別擺放在三個寬闊的遮雨棚中,每一類炮設一個隊長,聽聞趙瑄的命令後,集合的砲兵們立時動手,由炮正帶領,將各自的大小炮推了出來。

  王鬥仔細觀看,這些火炮的炮架皆己改造好,一些火炮上原來四輪高足炮架的,己經全部改設成便於移動的兩輪炮架,與西式的兩輪炮架沒什麼區別,上下仰角的調整也頗為靈活。

  便是那幾十斤重的虎蹲炮,也裝上了兩輪炮架。趙瑄還向王鬥展示了整裝的虎蹲炮霰彈,王鬥不知道內有什麼,不過那些彈藥定製後都用布包好,放在一個個彈箱內。

  王鬥看了半天,道:「打上幾炮試試。」

  趙瑄大聲道:「得令。」

  他威風凜凜地發出一系列口令,立時遠處設立了一系列的標靶。

  首先是佛朗機大砲開炮,十四門佛朗機銅鐵炮一字排開,倒也壯觀。每門炮的裝填手抱起彈箱內的子銃,安入了母銃後部那粗大的長形孔槽內,隨後火炮的炮正,也就是瞄準手,各用雙目對照銃身上配的準星與照門,對遠處的標靶進行調整瞄準。

  發炮手點燃了火門上的火藥,轟轟轟巨響不斷,十四門佛朗機大砲相繼開火,炮響遠近數里可聞。

  從遠擊到近距離的散彈發射,趙瑄不斷指揮著炮手調整射擊角度,可以看到,經過趙瑄的訓練後,這些炮手的進步很大,炮擊的準確度提高了很多,炮擊時也更從容不迫。

  打完大砲打小炮,又打虎蹲炮,虎蹲炮的巨響,還有濃厚的火光與煙霧驚人,王鬥看到趙瑄使用整裝的虎蹲炮霰彈,雖說將彈包用鐵棍直捅到底較為困難,需要一點一點的用力推進去,不過比起以前虎蹲炮霰彈的裝填,裝一層彈藥需要填一層土卻是快捷多了。這在實戰中是非常重要的。

  實彈射擊表演後,趙瑄用期盼的眼神看著王鬥,希望能得到王鬥的表揚。

  王鬥卻是沉吟,趙瑄改進炮架成果顯著,不過論起炮手的訓練,雖比以前有所進步,但要達到自己心目所想,卻還差得太遠。想想一個優秀的炮手至少要六年時間才能訓練出來,自己手下炮手又多是文盲,自己確是心急了。而且此時火炮瞄準射擊本就艱難,大砲沒有標尺,沒有基本的測距工具,光用目視,想成批量訓練合格砲兵,難啊。

  這時的大砲也有問題。

  大明各種大砲雖都有設計圖,炮長多少,管厚多少,都有嚴格的標準尺寸,想以次充好,偷工減料頗難,不像火槍製造可以隨心所欲,所以大明各類火炮質量是可以保證的。

  不過,此時的火炮畢竟標準化不嚴格,同一類炮,炮膛內徑都難以一致,砲彈與炮管之間的差率也不可避免存在,砲彈出膛後,不能沿理論上的直線飛行,給炮手的瞄準帶來很多麻煩,基本上每一門炮都有自己的脾氣,這也影響到了砲兵訓練的成果。

  沉吟良久,王鬥首先還是誇了趙瑄幾句,這幾個月中他功勞是顯而易見的,然後他道:「趙千總,你知道火炮的標尺與測距工具嗎?」

  大明的火炮沒有標尺,甚至連基本的測距工具也沒有,此時炮手發射,都是直射距離內依靠各人多年豐富經驗,所以寶貴的炮手難得。要獲得這個經驗,培養一個合格砲兵需要的砲彈就海去了,此時的火炮壽命只有幾百發。怕是培養一批合格的炮手,大砲都要打廢好多門,還需要漫長的時間,或許要高達幾年,王鬥希望能省點時間與花費。

  趙瑄怔了一下,有些不明白王鬥的意思,王鬥用當時通俗易懂的話解說了一下,趙瑄才明白,他道:「慚愧,卑職從未見過此物,依大人所言,想必是一些輔助炮手發射之器物。」

  他深思了良久,道:「依大人所言之物,卑職倒是有一個法子,便是選幾門炮,通過試射編出一個射表標尺,至於測距,卑職還要仔細想想。」

  趙瑄能想出解決射表標尺的方法,王鬥己經是驚喜了,這個時代人才還是有的,就看你怎麼去挖掘了。他道:「好,此事本官就交於趙千總了。」

  他沉思半響,道:「關於炮手訓練,本官倒有一個提議。」

  看趙瑄睜大眼睛看著自己,王鬥道:「炮手訓練,日後你不必每個炮手都精思竭慮的教導,只需佛狼機大砲,小炮,虎蹲炮,各找出一員精幹之人教習便可,餘者各人,便讓他們自習吧。」

  趙瑄驚道:「大人,如此一來,餘者火炮不就打不準了嗎?」

  王鬥道:「火炮實戰時,每種大砲,以該員精幹之人觀測敵情,然後所有此類火炮皆依該員擬定炮擊方位角度齊射,不得各門炮手各顧各的瞄準射擊。」

  王鬥說的,便是後世英國大砲齊射的秘密,當時英國艦隊戰勝了西班牙艦隊,又戰勝了德國艦隊,除了各方面的原因外,這火炮齊射也是很重要的一點。當時西班牙有大批優秀的炮手,不過都是一人管一門炮,打得很準,卻不能有齊射那樣的威力。

  而英國人,一艘軍艦隻需要一個優秀的炮手,雖然命中率不高,但齊射的威力,卻比西班牙人一群經驗高超砲兵打出的火力兇猛。一個優秀的炮手需要訓練幾年,幾年的戰爭下來,隨著西班牙砲兵損失巨大,西班牙失敗不可避免。

  這是近代英國砲兵成功的秘密,王鬥希望自己能複製到十七世紀中的大明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4 14:20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1-15 08:28
第188章 馬水口守備、發財機會
  
  崇禎十一年二月中,正是春耕農忙的時候,舜鄉堡木器廠內,也是一片熱鬧,眾多工匠忙忙碌碌,專注於手中的活計。

  王鬥的營部輜重隊與各千總輜重隊需要造的獨輪車、馬車眾多,夠木器廠這一百四十幾個工匠忙活幾個月了。保安州各地雖有眾多的獨輪車與馬車,但按軍用的標準,很多還是不合格的,需要自己製造。

  木器廠現在造的獨輪車,比明軍中使用的輕車戰車略輕,重不到三百斤,類似俞大猷使用的獨輪戰車。原先使用的防護木製偏廂,趙瑄認為累贅,建議王鬥使用可以拆卸的挨牌或摺疊車牌,便如趙士楨的鷹揚車。

  王鬥從善如流,採用了他的建議,所以舜鄉堡木器廠製造的獨輪戰車與馬車,前面與右邊的轅條上都有打製孔位,戰時可以插上防護的挨牌。該挨牌用白楊、松木,桐木等輕而堅硬的木料製成,每面長五尺,闊一尺五寸,上頭比下略小四五分,戰時這個缺口便用來作戰。上面再繪上飛龍、獅頭等圖樣,用來驚嚇敵馬。

  趙瑄還建議王鬥在挨牌上包制鐵葉與皮革,用來增強防護。京營戰車便是如此,他們的獅虎車挨牌完全立體呈現猛獸的樣貌,驚嚇敵馬效果頗佳,而且盾牌上包制厚厚鐵葉,防護能力也非常出眾,但王鬥出於成本的考慮,還是算了。

  明軍中打製一輛輕車,成本約在十兩銀子,一人或二人可挽。以舜鄉堡工匠的工作方式,這個成本更是減少數倍,雖說如此,王鬥只有一州之地,家小業薄,能節省還是儘量節省。王鬥就不相信了,清兵的弓箭,還能射穿這木製的厚厚盾牌?

  「卑職原處車營內,原有使用重六百斤之上的偏廂重車,該車需二頭騾牽引,可配佛郎機銃兩門。只是該車車式過重,需用人馬多,不宜涉險,不適戰時攻擊,現也少用,多用重三百斤之輕車,上置佛郎機銃一門。」

  舜鄉堡木器廠內,趙瑄陪王鬥到處巡察,一邊滔滔不絕為王鬥介紹。

  王鬥有時點頭,一邊看著眼前熱火朝天的工作場景。

  木器廠各個工匠,都是聚精會神,打製著車輛各個部位,轅條,琵頭,立柱,方耳,車輪,車網等部位,又有專門製造挨牌的工匠,然後拼裝成車,檢驗過關。

  每個工匠打製的部位,都需刻上自己名字,某年,某季成造字樣,檢驗者姓名等,這樣車輛出了問題,可以很好地找到相關負責人員頭上,質量問題,在王鬥的工匠作坊中,是很難存在的。

  在舜鄉堡各個工匠作坊中,工匠的月糧口食其實不多,工匠只要來幹活,有伙食讓他們吃飽,然後每月給幾斗的月糧,讓他們供養家人。大頭是年底的獎勵,幹得好,幹得多,統計起來年底的獎勵就多,過年前一次發清。

  一個熟練的工匠,除了月糧外,有時一個月可以拿到一兩銀子的獎金,一年就是十二兩,李茂森之類的匠頭拿的就更多了。

  幾年下來,舜堡的工匠與舜堡軍士一樣,成了先富裕起來的一批人,崇禎十一年的新年,基本上舜鄉堡每戶工匠,都給家人縫製了新衣,並購買了大批年貨歡歡喜喜過了大年。

  而且舜鄉堡的獎勵機制多,去年賴源龍與李茂森研製出火門裝置,獲得源源不斷的技術紅利,在這樣的鼓舞下,工匠們紛紛將私藏的技術貢獻出來。新年前舜堡一個工匠解決了水力鑽床的調速問題,也獲得了獎勵。其實他的思路很簡單,便是提議在河上建一個水壩,有了穩定的水流後,水力鑽床的調速問題便得到解決。

  有了這些人的榜樣在前,工匠們的工作熱情更是急速提高,甚至很多原州城的民匠們,看到軍匠們的火紅日子,也紛紛動心,前來舜鄉堡加入了軍匠戶籍。

  雖說設立獎勵機制後,一年要多用去王鬥幾千兩銀子,不過能調動工匠們的積極性,使造出來的軍器質量精良上等,王鬥認為還是值得的。

  「大人,卑職還是提議我師作為車營使用,我保安州所造戰車高達五百輛,足以組建數部車營了。」

  不說炮隊,王鬥麾下每個千總輜重隊,預算就有獨輪車五十輛,馬車四十輛。每輛車,都可視為一部戰車。營部直領的輜重隊更有一百二十輛獨輪車,八十輛馬車,最後的車輛數高達四百七十輛。在趙瑄看來,己經可以組建兩營車兵了。

  趙瑄曾提議在獨輪車與馬車上裝火箭匣,拒馬槍,竹挨牌,砍馬刀等物。野外遇敵時,每兩輛車之間還要有大量的鹿角、拒馬等物,這樣軍士全員都可以躲藏在車營之內,增加軍士們的安全感與防護力。

  王鬥考慮到這樣車輛載重量增大,運送的糧草輜重反少,而且會影響到軍士們的主戰精神,所以他拒絕了。他設各樣輜重車輛,主要是為了運送糧草的考量,而不是為了全員縮在車營之內。

  輜重隊隨營,四百七十輛獨輪車與馬車,保守可載糧草一千五百石,可供全營軍士食用二十幾日,還可載大量的火藥與裝備,大大提升自己軍隊持續作戰的能力。有了上次與清兵野戰的經驗,王鬥自信自己己經不需要使用鹿角,拒馬,竹挨牌等物。

  王鬥的拒絕,讓趙瑄痛心疾首,不過他不放棄,利用一切機會,只是在王鬥面前喋喋不休,讓王鬥覺得他真是個話澇。

  王鬥隨便問了問以前他車營內的編制。

  趙瑄道:「大人,卑職原處車營三千人,共有戰車二百五十六輛,分營、部、司、局、聯、車六等,每營由營將一名統領,其下設左右二千總和中軍一員,左右千總各統領一部,每部配屬戰車六十四輛。左右千總所部每部下分設四司,各由把總統領戰車十六輛。每司又下分為四局,每局由百總統領,擁有戰車四輛。每二輛戰車稱為聯,中軍負責統領其他車輛。」

  趙瑄道:「卑職所處車營,每車稱一隊,內有佛郎機銃一門,配屬軍士十二人。內車正一人,銃手六人,佛郎機銃手二人,火箭手二人,火兵一人。」

  「曠野中遇敵時,結為方營,每面戰車五十四輛,兩車之間並加若干鹿角拒馬,如此疏密得宜,不但步軍,便是騎軍,也可盡數居於車營之內。」

  王鬥沉吟良久,大明的車營編制己經非常完善,取之便可使用,不過自己有自己的處境,想想還是算了,就算要改進,還是以後再說吧。

  見自己苦口婆心,守備大人還是拒絕了,趙瑄越加的痛心疾首,不過王鬥還是採納了他幾個提議,比如設立元戎車與望桿車。

  那元戎車是車營將官的指揮車,車制與輕車相仿,車前有防護設施,車身上還設有將台,可以方便營將居高指揮。野地作戰,這個車輛當然非常重要。

  還有望桿車,是車營平日營操時使用的車輛,出征時會動用一輛,桿高十幾米,上設一刁斗,軍士站在刁鬥上眺望,可以看到周邊數里內的動靜,用來瞭望敵情是最好不過。

  ……

  崇禎十一年二月下,正是春光明媚時節,保安州城守備府邸門口,王鬥熱情迎接了前來拜訪的馬水口守備楚欽孟一行人。

  王鬥己是保安州城守備官,他原來的操守府邸,自然是升格為守備府邸,便是王鬥身上的官衣,也換成了正三品的大紅指揮使官服,補子上有著虎豹的飾樣,腰間也掛著紅絲絛穿的伏虎盤云金銀腰牌。

  現在保安州的防務,王鬥己經可以獨立支配,只有州內的屯田事宜,還需與保安衛城新任守備徐祖成商議,畢竟王鬥掛著的官職,還是保安衛的署指揮使。

  楚欽孟年在三十幾歲,在地方守備中,算是非常年輕,長得頗為白皙,舉止有點靦腆,眉眼中有點像他的妹妹,知州府的少夫人。

  楚欽孟的拜訪,是少夫人運作的結果,王鬥幫知州李振珽度過難關,知州府上下都是感激,王鬥在謝秀娘面前流露自己想交結馬水口守備楚欽孟之意,謝秀娘自然是趕快去跟少夫人說。

  少夫人又急忙託人帶信給自己哥哥楚欽孟,楚欽孟早注意到王鬥這顆耀眼的政壇新星,很奇怪他是如何崛起的,加上王鬥幫了自己姻伯伯的忙,妹妹帶信給自己後,有心結交的楚欽孟便偷偷動身起程,帶了幾個家丁,前來保安州城。

  與王鬥屬於宣府鎮不同,楚欽孟屬真保鎮所轄,那真保鎮北起沿河口,南至鹿路嶺口,綿延四百公里。下設馬水口路、紫荊關路、倒馬關路、龍泉關路四路。

  馬水口與紫荊關幾地,雖都設有參將,不過守關清苦,平日無警時,兩地參將都是駐劄紫荊關或是易州之內。所以馬水口平日的管理權力,都在楚欽孟手上,他要偷偷離開幾天,部下又會說什麼了?

  一路前來時,州城的景色頗讓楚欽孟感慨,比起幾年前自己到保安州,該地繁華富足了許多,讓楚欽孟對王鬥的治政能力佩服不己。而王鬥駐守保安州,也讓楚欽孟頗為羨慕,比起自己的馬水口,除了幾個商旅外,一年見不到幾個人,守備保安州城,真是愜意多了。

  ……

  二人寒暄,王鬥將楚欽孟迎進府內,又吩咐謝一科好好招待楚欽孟帶來的幾個家丁。

  楚欽孟眼睛四下張望,嘆道:「王守備的府邸就是豪華,比起下官的府衙……」

  說到這裡,他又是搖頭嘆氣。

  王鬥看他人長相斯文靦腆,其實心思頗為熱切,心下更喜,熱情地將楚欽孟迎進宴內,二人對飲。王鬥打聽楚欽孟喜歡吃狗肉火鍋,更是殺了一頭肥狗招待。

  果然楚欽孟歡喜,猛吃狗肉,吃到熱時,還脫去了外衣。

  楚欽孟一邊吃,還一邊向王鬥訴苦,他的馬水口官兵無地可種,倒都有餉銀分發,不過一千多人的糧餉一領出來,首先上官們便克去了一大半,領到手上的己經沒多少。

  加上一年倒有大半年無餉可發,馬水口上下官兵,都是非常清苦。連他這個守備官,一年下來也吃不到幾回肉,對王鬥能天天吃肉,楚欽孟表示非常羨慕。

  聽了楚欽孟的訴苦,王鬥只是微微一笑。

  隨後楚欽孟又對王鬥幫了自己姻伯伯的大忙表示感謝,王鬥微笑道:「我與李知州同僚共事,李大人有難,王某豈能袖手旁觀?此事不值一提。」

  他看著楚欽孟道:「楚兄,其實你馬水口也不錯,交通保安州與易州要道,經營得當的話,馬水口兄弟想要富足並不是難事。」

  楚欽孟嘆道:「眼下這兵荒馬亂的,通行商賈己是大大減少,便是抽取一些稅銀,一年下來,也沒有多少。況現在行走在外的商賈,哪家不是有來頭的富戶官將子侄?兄弟又哪敢抽取他們的稅銀?」

  他頗為期盼地看著王鬥:「聽王兄弟此言,似乎有什麼路子,不若說出來,讓兄弟我也沾沾光。」

  王鬥打聽過王鬥一些事情,知道王鬥靠的是當地軍戶,依他所知,大明各地軍戶都是非常清苦,甚至比他們這些拿餉的官兵還大大不如,王鬥之所以成功,是因為大力開墾荒地,打製灌井水車等。不過楚欽孟不知道那些王鬥起動資金是哪來的,所以他猜測王鬥別有財路,他打蛇隨棍上,便出言試探。

  楚欽孟斯文靦腆的形象在王鬥心目中更是崩潰,看來此人也是頗好財帛之人,這樣也好。

  他微笑道:「兄弟倒有做一些買賣……」

  他略一沉吟,道:「兄弟打算走保安州到保定府的路子,楚兄弟有意的話,可以加入,兄弟我免不了楚兄弟的好處。」

  他伸出了一個手指。

  楚欽孟一喜,道:「一百兩銀子?」

  王鬥微笑道:「一年一千兩。」

  楚欽孟急道:「好,我加入,王兄弟可不要詐我。」

  王鬥假意生氣:「楚兄弟看王某是這樣的人麼?」

  楚欽孟道:「是為兄說錯話,該打,該打……」

  ……

  二人商定保持密切的聯繫後,楚欽孟告辭出來,臨行時,王鬥送了他一個禮箱,內有白銀五十兩,還有各樣的絲綢緞匹等,讓楚欽孟喜笑顏開。

  楚欽孟帶來的幾個家丁,王鬥也每人給了五兩銀子,五斗米,五斤肉,兩匹布,他們都是歡喜地道:「久聞王守備豪爽仁義,果然是名不虛傳。」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4 01:34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1-15 08:29
第189章 開建據點
  
  崇禎十一年三月,牛角窪火路墩。

  牛角窪火路墩依山靠河,墩身十三米,外圍牆呈圓角方形,站在墩頂上眺望,可以看到數里外河北窪火路墩上傳遞的煙火消息。

  牛角窪火路墩屬輝耀堡管轄,依地理情況,這裡屬於後世涿鹿縣的河東鎮,離輝耀堡近達百里之遙。不過沿著隘口古道往南不遠,便是真保鎮的馬水口關牆幾個火路墩。兩鎮相交之地,頗為重要,所以這裡設立火路墩也可以理解。

  後世河東鎮是周邊有著四十個村落,人口上萬人的大鎮,趙家河流到這裡,形成一個平緩的河川之地,所以人口密集,成為一鎮所在地。但長久以來,這裡只稀稀拉拉地住著一些山民獵戶,平日耕田打獵,人口不到百人。

  牛角窪火路墩的墩軍首領是一個叫羅德富的小旗官,管著底下四名墩軍,還有他們的妻口。原本墩內還有兩個夜不收的,後來全部被守備大人調到州城享福去了,讓人思之好不羨慕。

  想想現在的生活比以前好了不少,牛角窪火路墩的墩軍們又充滿希望。

  與王鬥麾下的軍隊一樣,過年前牛角窪火路墩的幾個墩軍也同樣發下了嶄新的鴛鴦戰襖,衣料保暖厚實,每人還發下了羊皮大襖,皮帽,皮靴等物,穿在身上真是暖和,聽聞守備大人是墩軍出身,果然對他們這些墩軍兄弟就是厚道。

  穿著這嶄新的軍衣出門,臨近的真保鎮馬水口墩軍們見了,個個都是羨慕非常,連嘆自己為什麼沒有這樣體恤下屬的上官呢。

  非但如此,崇禎十年大夥的稅糧還免了徵收,當時還是操守官的守備大人鼓勵大家開墾荒地,租給大夥耕牛,為大夥打製灌溉水車,牛角窪火路墩的墩軍每人同樣開墾荒地數十畝,眼見秋收就有幾十石糧米入手,今年同樣免收屯糧。

  牛角窪火路墩的墩軍迅速可以吃飽飯,對周邊那些貧困之極的山民獵戶們產生了強大的吸引力,墩內年近四十還未娶妻的墩軍許魁,周邊己經有多戶人家放出話來,願意將自家女兒許配給他為妻。甚至還有多戶人家願意將自己女兒送給餘者幾個有妻室的墩軍為妾,只求讓自己餓得半死的女兒有口飽飯吃,消息傳開後,墩內幾個婦人立時打翻了醋罈子。

  真保鎮馬水口一帶的軍戶們不斷有人逃入牛角窪周邊,自顧自的也開墾起荒地來,春耕時還向牛角窪幾個墩軍借牛,他們火路墩分到了兩頭耕牛。一邊向羅德富等人打聽如何加入保安州軍戶,讓羅德富等人頗有優越感聖王覺醒。

  看看自己周邊逃來的真保鎮軍戶達到了四十多戶,在墩的北面稀稀拉拉聚成了一個村落,羅德富考慮這個事情該向輝耀堡管隊官常正威大人匯報一下。

  因此這天清晨,羅德富便打扮一新,穿好自己的鴛鴦戰襖,頭戴紅笠軍帽,又將保暖的羊皮大衣披好,整好腰刀,拿好火銃,這便出門。身旁還跟著一個墩軍江鐘岷。餘者三個墩軍,便繼續留在墩內眺望。

  羅德富大搖大擺出了火路墩,沿河周邊那些山民與逃來的真保鎮軍戶見羅小旗出來,個個都是高聲向他打招呼,臉上滿是討好之色,又眼熱地看著他身上嶄新的軍衣。

  羅小旗微微頜首,墩軍江鐘岷跟在他身後,也是頗以為榮。他二人大搖大擺還沒走多遠,忽然羅德富目瞪口呆,前方不遠處,沿河古道上,正浩浩蕩盪開來一隻大軍,看旗號,應該是守備大人麾下哪只軍隊。

  墩軍江鐘岷在後身後也是驚嘆:「俺的娘哩,看那人馬,怕有上千人,不知道他們從哪來,舜鄉堡還是州城?咋會到俺們這個窮山僻野來,莫非到哪去打仗?」

  羅德富道:「上官路過我們牛角窪,難保會進墩內看看,我們趕快回去。」

  羅德富二人回到牛角窪火路墩,一連聲的催促墩內幾個墩軍婦人整理墩務,留守的幾個墩軍也看到了前方來的大軍,也是手忙腳亂地整理起墩務來。

  在崇禎九年時,王鬥曾嚴整墩務,並制定了一系列的墩軍條例,各墩內口數,煙火條文,墩堠必備什物軍器等,每月都有專門的差閱人員點堠,又來又追加了清潔條例,墩內需每日清掃,保持整潔衛生,違者嚴懲。

  墩內口數沒問題,墩內備設什物軍器也沒問題,但這個清潔衛生可就難辦了,要讓墩軍們作到日日打掃,可不件容易的事。雖說點堠時,經常有一些守墩小旗因此挨了軍棍,擔除了點堠那日一塵不染外,餘者時日也是垃圾堆積。

  牛角窪火路墩同樣如此,裡面的垃圾左一堆,右一堆,幾個墩軍連同家口都是習以為常,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好。不過有可能來官來臨,這墩內的清潔……立時幾個墩軍飛快地打掃起來,然後迅速將垃圾運到墩外,看裡面乾乾淨淨,眾人都是鬆了口氣。

  終於,那隊大軍離火路墩不遠了,火路墩周邊的山民及軍戶們己是一轟而散,家家閉門鎖戶,官兵的「大名」,便這些沒見過世面的人也有所聽聞,他們並不瞭解保安州官兵的德性,還是先把門關起來較為安全。

  在火路墩的懸樓上,很快的,羅德富便看到幾十騎人馬往這邊而來,個個身形都非常彪悍,離吊橋不遠,他們停了下來,羅德富驚訝地看到,往日自己敬若神明的輝耀堡管隊官常正威大人正伴在一個年輕的將官身旁,不時點頭哈腰地向他介紹什麼。

  看到常正威,羅德富連忙吩咐將吊橋放下,帶著幾個墩軍,迎出了墩外去。

  那為首將官年不到三十,舉止沉穩,身上披著一副鐵甲,他身後伴著的一些護衛,個個身材壯實,滿臉橫肉,身上鐵甲皆是精良,他們顧盼間不覺帶著一股殺氣,無人敢與他們對視。看這些人的氣勢,羅德富暗暗心驚,猜測這些人的身份來歷。

  那將官打量了火路墩一會,又看了羅德富一眼,道:「本官中軍千總韓朝,你是牛角窪火路墩甲長羅德富?」

  羅德富一驚,眼前這人竟是韓朝,聽聞他是守備大人當初火路墩一同出身的幾個老兄弟之一,最為守備大人看重,跟隨大人幾年後,便飛黃騰達,從一普通夜不收直升為千戶官身,眼下更是任了千總的職司,他慌忙領了幾個墩軍上前拜見。

  韓朝揮揮手,道:「領我進墩看看。」

  羅德富暗暗慶幸自己早作準備,慌忙將韓朝等人迎了進去,連常正威在內,進來的只有五人,餘者護衛都是守護在墩外。

  沿著墩內轉了一圈,韓朝點了點頭,依他的目光,當然可以看出裡面的衛生是剛剛打掃,不過這牛角窪火路墩的墩務還算完備,這羅德富倒算盡職。

  眾人爬上了墩台頂部,韓朝眺望四周,火路墩東北面是高山,西南面一條河流,蜿蜒從北流來。再往西去,同樣是高山,往南也是如此,只有這牛角窪一帶,有個方圓幾里的沿河平川之地。

  看著眼前的景色,韓朝心潮澎湃,想幾年前,自己也只是一個普通火路墩的夜不收,多虧跟隨了大人,才有了眼下的身份地位,現在自己更是麾下將士千餘,想起王鬥的知遇之恩,韓朝心中感激無己。

  他在眺望,此時他身後跟著他麾下三個把總,其中一人為把總黃玉金,他原是韓朝哨下乙隊隊官,崇禎九年與清兵大戰時,黃玉金身被數創,受了重傷,後來奇蹟般傷勢痊癒,韓朝升為千總後,他受韓朝的推薦,王鬥便任命他為把總。

  此時黃玉金等人隨韓朝眺望,黃玉金興奮地道:「大人,此牛角窪可謂優良之地,在此建一城寨,足可駐軍數千。」

  韓朝點了點頭,問羅德富道:「羅甲長,你久居當地,對該地瞭解,當地情形如何,你詳細道來。」

  羅德富大喜,如果自己回答讓韓千總滿意,或許自己飛黃騰達就在指日,當下他恭敬道:「是。」

  他道:「大人,這牛角窪別的沒什麼,就是當地山多林深,在我們火路墩周邊,原居住三十幾戶山民,都是些化外野民,不編戶,不納糧,平日打些野味到馬水口換些糧米鹽布過日,甚是清苦。」

  「離我們這十幾里,便是真保鎮的馬水關了,前面不遠,便有幾個屬於馬水口的煙墩,那邊的墩軍,小的倒也熟識。又……」

  他接著道:「守備大人仁義,眼見我們墩軍的日子好起來,馬水口那邊一些軍戶逃過來,就在這附近開墾田地,小的算了算,約莫有四十多戶人家。」

  輝耀堡管隊官常正威小心翼翼道:「大人,這些軍戶逃過來,可否要將他們編為我保安州的軍戶?」

  韓朝道:「此為必然。」

  他又對羅德富道:「羅甲長,你與當地人相熟,你去告知他們,我保安州官軍將在牛角窪設立城寨,他們願意過來幹活的,定不會虧待他們。」

  ……

  接到韓朝重任,羅德富立時四下散佈消息,有了當地「德高望重」小旗官羅德富的保證,又聽聞軍爺們不騷擾,而且幫忙幹活還有飽飯吃,當地的山民軍戶們立時一轟而來,附近的馬水口官兵們聽聞後,也是趕快前來。

  韓朝領著自己部下官兵轟轟烈烈干開,沿著河岸建立城寨營房,開挖排水溝,設立伐木場,砍下來的樹木直接做成原木牆壁,很快的,一個城寨便在火路墩附近建立了,連寨樓都不用設,有什麼比旁邊高十幾米的牛角窪火路墩更適合眺望周邊動靜呢?

  幾日後,王鬥應馬水口守備楚欽孟之邀,來到了馬水口。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4 01:33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1-15 08:29
第190章 盧象升丁憂
  
  崇禎十一年三月中,王鬥來到了馬水口,一路他經過舜鄉堡,輝耀堡,石甕堡,岔道堡,石門堡等地。沿著隘口古道,這幾個要點屯堡都在大力修整道路,設立輜重庫房,特別是離馬水口不遠的牛角窪當地,千餘軍士更是大建營寨。

  視察了牛角窪當地後,王鬥領著幾個護衛,在韓朝等人的陪同下,便裝布袍,由馬水口守備楚欽孟迎接進入了馬水口城。

  一路上,王鬥很注意察看周邊的環境,果然這馬水城就是險要,群山懷抱,一水旁流,到處是陡峭狹長的山溝,典型一個山城。佔據馬水口,東可向淶水、易州,西可向蔚州,北可向保安州,為保安州到易州的必經要道。

  從楚欽孟口中,王鬥知道馬水城四門四關,首先為東關,截斷保安州通易州的官道設一小型城堡,又稱頭道門。沿著官道西行約一里,又有一城門,人稱二道門,進二道門便是馬水城。

  沿城西行不遠,一緩坡之上又有一座城門,人稱三道門,最後再往西行一里便是南天門,又稱天門關,與真保鎮長城連在一起,巨石纍纍,易守難攻。

  一路行來,王鬥暗暗為馬水口的險要心驚,該地不掌控在自己手上,自己未來的謀劃就成為一場空。王鬥身旁的韓朝也是默默觀看,將沿途看到的要點記在心中。

  從東關進來後,王鬥看到沿著崎嶇官路兩旁,建有眾多的官兵居所,如王鬥猜測的一樣,個個都是衣衫襤褸,無精打采。看到這些軍士的樣子,楚欽孟頗為羞愧,他道:「讓兄弟見笑了,哥哥麾下的將士,與兄弟在州城的官軍,那是遠遠不能比。」

  王鬥寬慰他道:「楚兄弟何必自責,朝廷發不下餉銀,軍士衣食無著,這也怪不得你。」

  他們一邊說話,一邊從二道門進入馬水口城內,王鬥見馬水城頗小,街道狹窄,比原來的舜鄉堡還小,還破舊。

  不過麻雀雖小,五臟俱全,裡面設有參將府,守備府,還有眾多的軍士營房。與別的軍堡一樣,裡面廟宇眾多,依楚欽孟的介紹,裡面有大小廟宇十幾座,香火最旺的便是關聖帝君廟。此外城內還有鐘樓與鼓樓,每日固定報時。

  馬水口的楊參將領著自己麾下的軍士駐紮在易州,所以馬水口的駐軍只有一千三百人,王鬥估計軍士逃亡,實額不到一千人。

  進了守備府,楚欽孟招待王鬥,他吩咐自己的家丁殺了一頭羊,二人相坐對飲。

  王鬥笑道:「方才進府時,那位小娘子是你女兒吧,楚兄好福氣,女兒都這麼大了。」

  楚欽孟今年三十五歲,有一子一女,兒子十七歲,女兒十六歲了,確實算是福氣好。談起自家女兒,楚欽孟臉上露出寵溺的神情,他嘆道:「我這女兒也乖巧,想想她也該成家了,就是找不到配對的兒郎,頗讓我煩惱。」

  他看著王鬥:「王兄弟麾下有什麼好男兒,介紹給哥哥認識一下?」

  依楚欽孟的意思,最好自己女兒嫁給王鬥為妻,遺憾的是王鬥己經有了妻室,自己女兒總不可能給他為妾不是?他打定主意與王鬥交好,便打起王鬥麾下將官的主意。

  楚欽孟之言正合王鬥意思,他快速想了一下,自己麾下將官個個都有妻室,終於,被王鬥想到一個。

  他笑道:「我那親將護衛便是我的小舅,這小子今年也十九歲了,遲遲不願成親,就不知他有沒有福氣高攀楚兄弟。」

  謝一科是王鬥的小舅子,又是親將護衛,前途不可限量,楚欽孟也滿意,方才他迎接王鬥時,便注意到了這個精壯的小夥子,聞聽是這個男兒,當下他拍板決定:「兄弟說哪的話,是哥哥我高攀才是。」

  二人相對大笑,事情就這樣決定下來。

  二人眼下也算親家,神情中更覺親熱。

  楚欽孟迫不及待地道:「前些日兄弟說要做一些買賣,不知這事……」

  王鬥略一沉吟,道:「實不相瞞,兄弟的保安州之所以能發達,是因為兄弟練出軍士後,便讓他們出外剿匪,取來錢糧,源源不斷地用來供養軍民。如此良性循環,保安州才能發展如此。」

  「兄弟希望楚兄能一同加入,共同發財。」

  楚欽孟吃了一驚,道:「兄弟你。」

  原來王鬥成功的秘訣是這個。楚欽孟更猜測王鬥有過境馬水口,到易州等地去剿匪的打算,對王鬥的膽大包天,他吃驚不小。他道:「這數年來,兄弟你都是這樣嗎?」

  王鬥點了點頭。

  楚欽孟也是心動:「每次出外剿匪,能收穫多少?」

  王鬥道:「不會少於三千兩銀子。」

  楚欽孟更是大吃一驚:「如此豐厚?」

  他心動不己,隨後他猶豫道:「只是兄弟麾下的軍士。」

  楚欽孟看過保安州各地的軍士,皆盡的兵強馬壯,這樣的軍隊出外剿匪,自然是無往而不利,但他自己部下的軍士出戰,怕有剿匪不成反被剿的風險。

  王鬥也考慮到這一點,道:「楚兄麾下的兵馬,能出戰的估計有多少?」

  楚欽孟盤算了一會,道:「兄弟麾下有三百個家丁……嗯,估計可以拉出五百的人馬。」

  王鬥道:「也夠了。」

  他道:「我會支援楚兄一百門火銃,增強楚兄弟的戰力。」

  保安州新式火銃的威力,楚欽孟早己見識後,聽了王鬥的話後,他更是歡喜,有了這些火銃,還會怕那些匪徒?他喘著粗氣,一咬牙道:「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好,幹了。」

  ……

  隨後二人細細商議,關鍵有一個問題,從馬水口西南過去一百多里,紫荊關卡在保安州與易州的官道上,如何讓軍士從紫荊關通過。如何讓繳獲的錢糧從關口運回,這是一個難題。

  楚欽孟掛出了地圖,二人細細觀看,王鬥道:「楚兄,首先的,我們要在河南窪那裡建一個據點,設立一些轉運輜重的庫房,然後在趙各莊那邊同樣建一個城寨,以後如有繳獲,便可事先囤積此地,隨後從容不迫地運回關口。」

  楚欽孟為難道:「建立城寨據點,確實必要,只是兄弟手上錢糧……」

  王鬥道:「楚兄不必擔心,建立城寨據點的錢糧都由我出,楚兄讓部下軍士參與修建便可,他們的伙食供給,我定不會虧待他們。」

  楚欽孟心想王鬥就是財大氣粗,他笑道:「有飽飯吃,那幫兔崽子肯定跑得比誰都快。」

  他瞪著地圖細細觀看,猛然他眼前一亮,笑道:「我倒忘了。」

  他指著趙各莊那個位置道:「此地靠近拒馬河,雖沿河兩岸陡峭,不利行走,然冬日結冰,卻是冰體厚實,人馬車輛行走其上,決無憂慮。我們冬日運送繳獲,可從淶水城直達趙各莊,便不需經由紫荊關了。」

  王鬥點了點頭,道:「如此,便需在河口的宋各莊設一據點了。」

  楚欽孟指著其中一條線路,興奮地道:「不但如此,趙各莊有一隱秘之山道可通往易州至淶水間的平川之地,也不需經由紫荊關。」

  王鬥心想:「看來自己還必須在後世易縣的流井鄉設一據點。」

  ……

  二人計議己定,王鬥告辭出來,楚欽孟一直送出東關,又拿意味深長的眼光去看謝一科。

  離馬水口頗遠後,謝一科忽然悄悄對王鬥說:「姐夫,我不想成親。」

  王鬥看了他一眼,這小子,竟偷聽自己與楚欽孟說話?

  他一瞪眼道:「想不想成親這由得了你嗎?你老大不小了,知不知道你姐姐為你親事操碎了心?」

  他道:「我告訴你,那楚小娘子秀外慧中,實是娶妻良配,她又是楚守備之女,還會配你不上?」

  王鬥道:「以後你們成親後,你需好好待她,若有什麼不是,我饒不了你。」

  王鬥一番劈頭蓋臉的訓話,讓謝一科啞口無言,他對這個姐夫頗為畏懼,不敢說什麼,只得哭喪著臉跟在王鬥身後。

  ……

  王鬥回到保安州,將謝一科與楚小娘子的親事一說,謝秀娘果然非常歡喜,立時緊鑼密鼓的為弟弟操辦喜事。

  與此同時,韓朝也率領自己部下兵馬,通過馬水口,在當時荒涼無比的河南窪與趙各莊幾地大建城寨據點,楚欽孟調派自己部下軍士協同幫忙。王鬥果然所言屬實,馬水口協同幫忙的官軍們,每日干活時的供給優厚,有飽飯吃,時不時還有肉吃,這讓他們精神振奮,人人都想出來幹活。在保安州官兵們的刻意結交下,兩地官兵很快打成一片。

  很快的,河南窪與趙各莊幾地的城寨據點便己建好,趙各莊城寨邊上便是拒馬河,沿著彎彎曲曲的拒馬河出來,眼前便是淶水,易州,涿州等地,一個遼闊的華北大平原。

  ……

  在王鬥忙著打通從保安州到易州等地的交通要道時,崇禎十一年三月,宣府鎮的形式一度緊張。

  三月初,宣府總兵官楊國柱塘報:「前差出哨把總康有德,於土力掯夾兒地方哨見達賊營火約三十餘里長,恐賊進犯。」

  數萬清兵、蒙古兵聚於宣大塞外兩百里,又試圖從宣大各地入侵中原。接到警報,兵部與宣大總督盧象升都是嚴令戒備,聞警當日,盧象升自陽和星夜奔馳至宣府鎮城。

  依各方形式,盧象升謀算塞外敵軍意圖,便是令宣大各地兵馬齊集宣府鎮,然後他們乘虛而入,所以傳檄各地兵馬勿動,他自己則率督標營至大同右衛,嚴戒邊吏毋輕言出戰。

  至四月初,盧象升道:「奴騎己懈,可擊。」

  塞外的清兵哨知宣大兵馬離牆六十里而來,準備與清兵及蒙古各部決戰,連忙逃遁。此後盧象升駐兵陽和,塞外清兵見盧象升宣大防衛嚴密,只得無奈放棄。

  崇禎十一年五月,盧象升驚聞自己父親在回宜興老家路上病故,他悲痛不己,連上十道奏疏,懇請崇禎皇帝准許他回家奔喪,為亡父守孝三年。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4 01:33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1-15 09:13
第191章 紀小娘子逃婚
  
  盧象升奏疏上後,崇禎皇帝接連拒絕了盧象升的請求,不理言官的反對,將他奪情任事,沒有許可他回家奔喪,為亡父守孝三年。

  崇禎十一年前後,如盧象升這樣的情況崇禎皇帝己經處理多次,楊嗣昌是如此,陳新甲同樣如此。非但如此,崇禎皇帝根據楊嗣昌的推薦,還決定調任盧象升為兵部尚書,以原宣府鎮巡撫陳新甲接替盧象升的總督職務。

  由於陳新甲年初回四川老家奔喪,路遠來不及接任總督之位,所以盧象升繼續擔任著宣大總督之職。不能回家奔喪,盧象升內心非常難過,不過國家多事,他只能強忍心中悲痛繼續為國效力,平日麻衣孝服,以為父親守孝之意。

  陳新甲回家奔喪後,宣府鎮的政務曾由劉永祚代勞,眼下陳新甲高昇總督,他空出的巡撫之位由誰擔任,這是個問題。廷推時一番激烈的爭鬥,最後宣府鎮懷隆兵備道紀世維大人勝出,榮獲宣府鎮巡撫之職。

  紀世維背後有盧象升撐腰,他也有拿得出手的政績,崇禎七年與九年,他東路麾下兵馬都有斬獲,而且都是硬打硬的真奴首級,比起別的候選人,當然有優勢得多,聖上也對他頗為關注,勝出也不意外。

  從京師回來後,紀巡撫便全家搬到宣府鎮城內,住進了更加寬闊的巡撫衙門內,接連幾天的迎來送往,下屬們的接風洗塵,讓紀巡撫躊躇滿志,春風得意。

  這日議完事後,紀世維回轉巡撫衙門後院,這裡是他與家人的居住地。

  來到後院,紀世維卸去官服,官帽,換了一套居家的便服,頭上方巾,身上寶藍色直裰,腳下朱履。紀世維本就儒雅,三絡長鬚飄飄,加上他任巡撫後,更注重官容體統,對下人也是溫和有加,讓有如沐春風。

  換了衣衫後,紀世維徑直來到後花園,此時己是天氣炎熱,不過這巡撫府邸經過歷任巡撫的經營,內中亭台樓閣,假山小池,頗有江南園林的味道。便是盛夏,後花園也是涼風習習,不失為一處居家勝景。

  在一棵老槐樹下,紀世維看到他家夫人正坐在樹下聽曲,幾個丫鬟在旁為她扇涼,神情愜意。

  見到紀世維過來,他夫人起身道:「老爺。」

  紀世維微笑道:「夫人,女兒呢?」

  他夫人楚氏笑道:「在繡樓呢,我們這女兒,自去年回府後,便在繡樓內足不出戶。我就說了,我這女兒最是乖巧懂事,吳植老匹夫無禮,可惜了吳略那孩子,妾身瞧他頗為順眼。」

  紀世維沒好氣道:「過去的事,還提他作甚?」

  延慶州知州吳植公然退婚,大大掃了紀世維的臉面,就算吳植事後遣他兒子吳略前來賠禮道歉,這門親事也黃了。

  楚氏笑道:「也是。」

  她道:「幸好這家也不錯,蔚州知州的二公子,品貌雙全,去年鄉試還中了舉人,配我們家嬌兒也配得上。」

  她嘆道:「謝天謝地,嬌兒總算要出嫁了,也了結了我這做娘的一件心事。」

  紀君嬌今年己經十九歲了,在大明朝算是老姑娘了,她雖然挑肥揀瘦,還沒個決定。但到了這一步,無論紀君嬌怎麼想,紀世維與楚氏己經由不得她了,二人為她選好了一門親事,便是蔚州楊知州的二兒子楊觀弼,定在了今年七月初九成親。

  楚氏感慨了一陣,對身旁一個丫鬟道:「去,去將小姐喚來。」

  那丫鬟恭敬地應了一聲,便往紀君嬌的繡樓而去。

  沒多久,那丫鬟慌慌張張地奔來,大聲叫道:「老爺,太太,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她上氣不接下氣的,看得紀世維與楚氏皺眉不己,楚氏喝叱道:「大呼小叫的作甚,小姐呢?」

  那丫鬟道:「小……小娘子不見了。」

  「什麼?」

  紀世維與楚氏大吃一驚,都是站了起來。

  確實,自己女兒又不見了,隨同她離開的,還有她的兩個貼身丫鬟蝴蝶與蜻蜓,同時還有四個府上護衛。

  看著空空如也的繡樓,還有女兒留下的手書,任是紀世維再注重官容體統,此時也是勃然大怒:「不孝之女!」

  楚氏則是大哭:「這兵荒馬亂的,女兒出門在外,會不會遇到什麼事……」

  紀府內雞飛狗跳,亂成一鍋粥。

  ……

  崇禎十一年六月,保安州各地開始了小麥的收穫。

  雖說天氣炎熱,軍戶們收割時汗如雨下,但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喜悅,有了耕牛與水車,雖是大旱的天氣,今年莊稼長勢還不錯,每畝有一石左右的收穫。

  特別這些新開墾出來的田地今年免糧,所有的收成都是自己的,各人五十畝地,幾十石的糧米收回家,看到家內米缸第一次堆得滿滿的,眾人就抑止不住的喜悅。

  保安州各地歡聲笑語,到處是感恩戴德的聲音。王鬥的威望在保安州更是達到頂峰。

  這些時間,王鬥更是忙得團團轉,眼見離戰事不遠了,一切事情都得準備完備。

  舜鄉堡各個作坊加班加點,生產火銃與鐵甲,木器廠那些工匠也是努力打造戰車,趙瑄己經將州城的炮手們都拉到舜鄉堡去訓練,並選拔各部的軍士,補充到炮隊去。李光衡也在努力訓練他那些騎兵們。

  事情的發展還算順利,一切都依王鬥的謀劃進行。

  王鬥部下三個千總,除輪流留一個千總在保安州城與舜鄉堡外,餘者都拉到保定府,真定府一帶去剿匪,繳獲的物資,除一部分通過馬水口拉回保安州外,餘者大部分,便是在易州,淶水,邢台一帶選定可靠之地儲藏,為今年戰事需要的糧草供給作屯積。

  保安州兩隊夜不收也基本出動了,在溫達興等人的帶領下,輾轉易州,保定府,真定府各地,收集情報,測繪地圖。雖說這些夜不收不明白守備大人為何將他們派到這麼遠的地方來,但大人有令,他們便是遵從,毫不遲疑地執行命令。

  這天晚上,王鬥驚疑不定地看著一個情報,據夜不收探知,還有韓朝傳回的消息,崇禎十年舜鄉堡的逃軍許月娥等人,出現在真定府的贊皇縣一帶。

  在真定府贊皇縣與山西樂平縣相交的太行山地上,許月娥等人佔了一個寨子,聽聞其麾下有上千馬賊,到處打家劫舍,人稱許娘子。

  這個消息讓王鬥呆了良久,忽然有親衛來報,說是知州府的少夫人求見。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4 01:32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1-15 09:13
第192章 不負你
  
  此時天色己晚,母親鐘氏與妻子謝秀娘都己睡了,少夫人星夜求見,是為了什麼事?

  王鬥本想讓親衛將少夫人請進府來,想了想,他還是出了書房,親自到府門口去。

  走出大門,天上繁星點點,夜色深沉,只有守備府大門前幾個燈籠發出暗淡的光。星光下,王鬥看到大門前停著一輛車轎,一個女子的身影靜靜站在那裡,正是知州府的少夫人。見王鬥出來,她的身影轉向了王鬥這邊。

  王鬥道:「少夫人星夜來訪,所為何事?」

  少夫人半響不語,星光下,王鬥看她仔細端詳自己,雙目閃閃發亮。

  終於,她開口道:「妾身想請王大人隨我去見一個人。」

  王鬥奇怪道:「誰?」

  少夫人道:「大人隨妾身去了便知。」

  王鬥皺了皺眉,這少夫人奇奇怪怪的,想幹什麼?

  他沉聲道:「少夫人若不言明見誰,恕本官不能從命。」

  少夫人又看了王鬥良久,嘆道:「好吧,妾身便與大人說了。」

  她道:「便是紀巡撫府內的小娘子,她又來保安州了,她,唉……」

  王鬥道:「紀小娘子?她怎麼了?」

  少夫人道:「大人隨妾身去看了便知。」

  王鬥道:「好,我隨你去。」

  少夫人請他上轎,王鬥也無所謂,見王鬥身旁又跟著六個護衛,少夫人有些遲疑:「人多嘴雜,還請大人……」

  王鬥道:「本官身繫全州軍民之安危,身旁豈可沒護衛在側?這些兄弟曾隨我出生入死,沒什麼可隱匿他們的。」

  王鬥這樣說,他身後六個護衛都露出感動的神情,胸脯不自覺挺了挺。

  少夫人沒辦法,只好讓王鬥護衛跟隨,王鬥上了車,坐在少夫人的身旁,一股淡淡幽香傳來。少夫人略略有些不安,低垂下了頭。馬車開動,一路二人無語,很快車馬來到城艮隅的施善坊,在一個幽靜的宅院前停了下來。

  王鬥下了車,看了身後的少夫人一眼,道:「就是這裡嗎?」

  少夫人低聲道:「是。」

  王鬥道:「你們幾人守在院門口。」

  王鬥的幾個護衛喝應了聲,在大門口警戒起來。

  很快,院門打開,兩個少女的身影露出來,王鬥記得二女都是紀小娘子身旁的貼身丫鬟,見到少夫人,她們喜道:「王大人來了?」

  目光投注在王鬥身上,少夫人輕輕交待了幾聲,她們便散了。

  王鬥與少夫人走進院內,花香沉沉,就見前面一個精緻的小樓,裡面點著一盞燈火,一個女子的身影投射在窗簾上,久久也不動一下。

  少夫人輕聲道:「紀妹妹就在屋內,大人你……」

  王鬥點了點頭,見少夫人並不跟上,只是獨自站在院內,王鬥看了她一眼,便上了小樓,推門進屋。

  就見紀君嬌一個人在屋內靜靜站著,聽到動靜,她轉過身來,臉上露出驚喜的神情:「王鬥?」

  王鬥看向她,紀君嬌穿了一身的淡綠輕衫,衣襟單薄,竟有一種楚楚可憐的感覺,神情中憔悴了很多。她看了王鬥一會,忽然向王鬥飛奔過來,一把撲入他的懷中,王鬥溫香軟玉抱個滿懷。

  她嚶嚶哭泣起來。

  王鬥沒想到紀君嬌會這樣的舉動,讓他頗為意外,不過紀君嬌敢撲入他的懷中,他當然敢抱住她。

  他輕拍她的後肩,柔聲道:「怎麼了?」

  紀君嬌哭泣道:「父親要將我許配給別人,我不願意,就逃婚出來。」

  她道:「父親定是大怒,我有家也回不去了,如果王鬥你不要我,我便走投無路了。」

  王鬥吃了一驚:「你逃婚出來?」

  紀君嬌淚盈盈的如梨花帶雨,重重地點了點頭。

  她看向王鬥,忽然臉上一紅,神情有些嬌羞,她輕聲道:「王鬥,我只喜歡你,我不要嫁給別人。」

  聽了她的表白,王鬥呆了一呆,什麼時候紀君嬌喜歡上自己了?

  他道:「王某何德何能……」

  紀君嬌掩住他的嘴巴,道:「天下男兒,就屬你最有男兒氣魄,我不會看走眼的。」

  她嬌羞地道:「王鬥,我跟定你了。」

  王鬥緩緩點頭,道:「好,你願意逃婚跟我,我定不負你。」

  紀君嬌擔憂地道:「父親大人那……」

  王鬥道:「此事你不必擔憂,我自有主張。」

  看王鬥的樣子,紀君嬌心醉神迷,她嫩滑的雙臂環上王鬥的脖子,嬌滴滴地道:「王鬥,我就喜歡你這豪邁勁兒。」

  她桃腮帶暈,輕聲道:「王鬥,抱我。」

  王鬥卻是看著她:「有一事我要言明,我己有妻室,你入我府上,只能為妾,你要考慮清楚。」

  紀君嬌有些委曲:「只能為妾啊。」

  王鬥鄭重地點了點頭。

  紀君嬌的淚珠滾滾而下,她緊緊抱住王鬥的脖子,道:「王鬥,親我。」

  看著她嬌媚的臉兒,緩緩閉上的雙目,王鬥摟緊她的嬌軀,重重地吻在她的唇上。

  紀君嬌雙頰如火,她的身體不住顫抖著,卻抱得王鬥更緊,笨拙地回應著。

  王鬥猛地將紀君嬌抱起,放到了床上。

  紀君嬌癱軟地躺在床上,她眯著眼,臉如紅霞一般,任由王鬥一件件解去她的衣衫。

  一時間屋內春光無限。

  ……

  小院當中,少夫人一直靜靜地站在月光之下,屋內不時傳來男女說話的竊竊私語聲,忽然屋內靜了靜。少夫人左右看了一眼,卻是躡手躡腳來到窗下,偷偷往內聽去。

  裡面先是淅淅瀝瀝的脫去衣裳聲,再是紀君嬌的楚楚呼痛聲,接著王鬥粗重的喘氣聲,紀君嬌的婉轉嬌啼聲不斷響起。

  聽著那勾魂奪魄的激情聲音,少夫人全身不住發抖,不知聽了多久,她突然回醒過來,己是全身冒汗,臉紅得厲害。她做賊心虛地看了一下周邊動靜,幸好四下無人,她忙躡手躡腳的走了。

  她出了院門,見少夫人上了馬車走了,大人卻沒有跟出來。

  院門口王鬥幾個護衛相視一眼,交流了下眼色,又是昂首挺胸的站得筆直。

  ……

  第二日清晨。

  「什麼?那小娘子是巡撫大人的女兒?」

  看著堂上乖巧立著的紀君嬌,王鬥母親鐘氏不可思議地詢問王鬥。周邊府上一些護衛侍女,也是不敢相信地看著那紀君嬌,相互交流著眼色。

  王鬥肯定地點了點頭。

  鐘氏有些手足無措:「斗兒,巡撫大人的女兒怎麼能到我們府上做妾?你太胡鬧了。」

  王鬥道:「母親不必擔憂,孩兒己經與君嬌言明,到我們府上,便一切依府上的規矩辦事,並無什麼特別。」

  鐘氏只是搖頭嘆氣。

  謝秀娘坐在王鬥身旁,看著下首的紀君嬌,輕咬了咬下唇。

  論姿色,紀君嬌本就嬌媚,特別經昨晚雲雨滋潤後,更是明豔絕倫,她舉手投足間那種優雅高貴的氣質,那無隙可乘的風姿儀態,更讓謝秀娘自慚形穢。

  論身份,紀君嬌是巡撫之女,而謝秀娘只是普通民戶出身,看到紀君嬌站到自己面前,謝秀娘感覺到沉重的壓力。

  鐘氏也是細細打量紀君嬌,這女娃長相就是好,身子骨也好,胸大屁股大,是個宜男之相,定可再為府上帶來幾個子嗣。兒子有這樣的女子傾心,做娘的也足以自豪了,只是她是巡撫大人的女兒,怕府上受不起啊。

  王鬥看了紀君嬌一眼,紀君嬌含笑上前,從身旁一個侍女手上接過茶懷,道:「婆婆,您喝茶。」

  鐘氏忙站了起來,雙手接過,笑道:「好,好,這……這小娘子就是懂事乖巧。」

  王鬥咳嗽一聲,鐘氏忙坐了下來,不滿地瞪了王鬥一眼,又笑眯眯的喝了一口茶。

  接著紀君嬌又端了另一杯茶,來到謝秀娘的身前,道:「姐姐喝茶。」

  謝秀娘也是手足無措地接過茶盞,看了王鬥一眼。

  王鬥看紀君嬌倒還乖巧懂禮,心下安心些。

  鐘氏道:「小娘子入我們府來,這個親事……這個居所……」

  「對了。」

  她對王鬥道:「鬥兒,小娘子現在就住入我們府上嗎?這好像不合禮節。」

  王鬥道:「事且從權,也不必在意那些繁文縟節了。」

  鐘氏也聽說紀君嬌是逃婚過來的,在保安州並無住所,她有意成為兒子的妾室,便住入府內吧。她笑眯眯地道:「為娘張羅一下,為小娘子選定一個合適的宅院,定不能委曲人家姑娘不是?」

  謝秀娘道:「婆婆,我來幫您。」

  紀君嬌道:「婆婆,姐姐,君嬌來幫你們。」

  她隨二人去,又回眸對王鬥一笑,盡顯嬌媚之意。

  ……

  紀君嬌的行李非常多,在守備府邸後院,鐘氏為紀君嬌選定了一個幽靜的宅院,她的貼身丫鬟蝴蝶與蜻蜓,也是同在院內居住,服侍她的飲食起居。

  她們忙活,王鬥則在廳內處置公文,傍晚時,王鬥去看紀君嬌。

  一見王鬥,紀君嬌就雙臂環著王鬥的脖子,嗲聲道:「相公。」

  看著這個女子,王鬥也很感慨,他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紀君嬌時驚豔的情景,當時自己身份與她天差地遠,現在也是。沒想到如今她卻成為自己的女人,口口聲聲稱自己為相公,他微笑道:「在府內居住,你還滿意嗎?」

  紀君嬌認真地道:「很滿意。」

  隨後她又嬌滴滴地道:「相公,我入你府上,你可要好好待我。」

  王鬥微笑道:「放心吧,我答應好好待你,定不食言。」

  紀君嬌忽然有些嬌羞,她低聲道:「相公,今晚我要你陪我。」

  王鬥調笑道:「昨晚還沒喂飽你嗎?」

  紀君嬌雙頰飛紅,不依道:「討厭哪,這樣說人家。」

  王鬥正色道:「我處理一些事宜,完後再來找你。」

  說著他出了紀君嬌的院落,來到謝秀娘的房中,母親鐘氏也在這裡。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4 01:31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1-15 09:14
第193章 紀巡撫要見王鬥
  
  「這事該如何處理?」

  母親鐘氏坐在那裡愁眉不展,兒子納妾,多誕子嗣,這是好事。這個時代夭折率高,經常生了八、九個孩子,最後只有兩、三個存活的。王鬥多納妾,鐘氏只會歡喜。關鍵是新進門的紀小娘子是巡撫大人的女兒。他的女兒為妾,怎麼也說不開去。

  不過她不為妾,難道要為妻?這也肯定不行。

  雖說紀君嬌長相好,身份高貴,但鐘氏只認謝秀娘是自己的媳婦,她從小是自己養大的,與兒子三人也算相依為命,這之間的感情極深,不是任何人可以代替的。

  而且古時這娶妻休妻都有嚴格的宗法禮制要求,由不得丈夫胡來。王鬥身為朝廷命官,無緣無故休妻再娶,這罪名可就大了,言官彈劾的奏摺都會將他淹沒,況且王鬥也根本沒有這個心。

  該如何是好,鐘氏愁眉不展。

  謝秀娘低垂著頭坐在她旁邊,一語不發,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麼。

  王鬥進屋來後,鐘氏道:「我兒,那巡撫府上的小娘子,你準備如何安排?」

  王鬥奇怪道:「娘親,不是己經說好了嗎?就讓她做妾,她也是贊同的。」

  鐘氏道:「糊塗啊,以紀小娘子的身份,怎麼能為妾?傳出去讓外人笑話我們王家沒有家教。」

  王鬥道:「依母親之意,那該如何?」

  鐘氏道:「我就是在煩惱,這正牌媳婦,我只認秀娘一個,外人我是不准的。媳婦只能一個,這個……」

  她皺了半天眉頭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

  這時謝秀娘忽然起身,到鐘氏面前跪下,道:「婆婆,不若將秀娘休了,將那巡撫府上的小娘子娶進門,作鬥哥哥的正室妻子吧。」

  鐘氏道:「啊呀,我這媳婦是做什麼呢?快快起來。」

  王鬥柔聲道:「秀娘你起來。」

  謝秀娘只是跪著不吭聲。

  王鬥皺了皺眉,他這妻子外表柔弱,其實骨子裡有倔強的一面,他道:「秀娘你起來吧,我怎麼可能休你呢?」

  謝秀娘一歪脖子道:「秀娘無用,不能給哥哥什麼鼎助。那紀小娘子是巡撫大人的女兒,哥哥若是娶了她,定能前程無量,比讓秀娘做妻子好多了。」

  王鬥大怒,他喝道:「秀娘,你以為我讓紀君嬌進門,是看中他爹的勢力?」

  他猛然察覺自己聲音大了點,他放緩語氣,柔聲道:「秀娘你為何會這樣想?」

  他一把將謝秀娘拉起來,讓她坐在自己身旁,又伸手握住她柔夷,平靜地道:「秀娘你想想你夫君的發達路程,從普遍墩軍到總旗,再到千戶,守備,哪一次發達,不是靠我拿命拼來的?我王鬥如有任何借助女子之心,恐現在還只是個普通墩軍罷了。」

  他看著謝秀娘:「秀娘,我不需要靠任何人,更不需要借助任何女子來博取前程,過去如此,將來仍是如此!」

  他語氣頗有豪氣:「我將來還會發達的,卻不需要仰仗紀巡撫的抬舉與蔭庇。」

  他道:「我之所以納紀君嬌為妾,是因為她逃婚也要來尋我,我不忍負她,便給她一個名份罷了。」

  王鬥靜靜道:「或許我會納一些小妾來繁衍子嗣,若論正室妻子,我心中只有你一人。我可以對你發誓,我王鬥如有任何休妻另娶之念,便讓我天打雷劈,死無葬身之地。」

  謝秀娘眼淚奪眶而出,她哽咽道:「哥,你不要說了,奴信你,奴信你。」

  她眼中含淚,卻是歡喜無限。鐘氏也是歡喜,她道:「我兒這樣說,為娘也是高興。這才對了,古人還說糟糠之妻不可棄,我兒難道還會不如他們?」

  王鬥道:「事不過三,秀娘你如再說那樣傻氣的話,為夫真的要嚴懲了。」

  謝秀娘乖乖地點頭,嗯了一聲。

  看著謝秀娘,王鬥嘆了口氣。其實不論是在後世還是眼下的大明,王鬥對女子都不怎麼在意,沒有也罷,有也是錦上添花。崇禎七年他到大明時,與謝秀娘也談不上什麼感情。

  不過成親幾年下來,也算是同甘共苦,夫妻沒有感情也處出感情了。而且這種感情雜合了各樣相互扶持,油鹽醬醋茶,孩子尿布之類的,比男女間風花雪月帶來的愛情更為牢固。有了感情,就有了相互照顧,白頭偕老的責任。

  老婆是原來的好,王鬥也不想尋什麼煩惱,娶來娶去的。

  ……

  這個風波告平後,關於如何處理紀小娘子,母親鐘氏又開始頭痛了。

  這時一個丫鬟進來稟報,說是令吏馮先生來了,鐘氏大喜,道:「快請先生進來。」

  鐘氏對王鬥笑道:「馮先生是個讀書人,又見多識廣,為娘想讓他給我們出個主意。」

  王鬥微笑道:「母親思量就是周慮。」

  馮大昌任何時候都注重儀容,鬍鬚,衣飾打理得絲毫不亂,臉上也總帶著如沐春風的笑容,一副儒雅文吏的樣子,一見就讓人喜歡。他進來後,一絲不苟地向王鬥三人行禮,有母親在上,王鬥自然由她主理。

  鐘氏讓馮大昌免禮,讓他坐下,馮大昌又深施一禮,這才微笑從容而坐。

  鐘氏將紀小娘子的事說了,然後期盼地道:「依先生之見,此事該當如何?」

  馮大昌心下也是吃驚不己,巡撫府內的小娘子逃婚到保安州,甘願做守備大人的小妾,此事真是聞所未聞。同時心下又暗暗歡喜,守備大人將如此重要之事與他商議,可見自己在大人心目中的份量。

  他略一沉吟,道:「學生之見,紀小娘子為妾之舉,萬萬不可。大人倘若如此,定然是禍非福。」

  他見王鬥等人似乎對大明禮制有所不明,便略加解釋,原來這古時小妾地位極底,妻子可說與丈夫平等,有嚴格的禮法律令保護。妻子可以對丈夫不邀寵,不理睬,丈夫往往無可奈何。

  而小妾就不一樣,妾與妻的關係是主僕關係,妾是丈夫的財產,同樣是妻子的財產。妾如果對妻有任何踰越行為,妻可以將妾當場杖斃,丈夫卻不能說任何不是的話。

  待遇上二者也天差地遠,妾必須每天向妻請安,妻坐下時,妾只能站著,妻吃飯時,妾要為她裝飯,甚至妾生下的孩子只能喚妻作娘,喚自己的親生母親為姨娘。嘉靖皇帝的大禮案中,出身偏房的嘉靖帝要認自己生母,也遭到群臣的激烈反對,杖斃數百人仍無法改變這個結果,可見古時禮法之嚴苛。

  中國幾千年的「匹夫匹婦」制度,有權有錢之人可納成百上千個侍妾,正妻只能有一個。正因為妻室的尊貴,小妾的低賤,以紀巡撫之尊,如果聽聞自己逃婚後的女兒到保安州守備府上為妾,定然勃然大怒,感到極度的羞辱。

  雖說以紀小娘子的身份,守備府各人定會對她以禮相待,不會虧待於她,但外人會這樣想嗎?紀巡撫又會怎麼想?他定會認為王鬥對他不敬,有意折辱為難。

  在馮大昌看來,巡撫府上的小娘子鍾情自家大人,這是好事,正是借助紀小娘子身後勢力的大好機會,因此而得罪了紀巡撫,那是大大不妙,大大不值,所以紀君嬌為妾之舉,萬萬不可璀璨星辰!

  聽了馮大昌的話,鐘氏也是冷汗涔涔而下,她道:「多虧先生提醒,否則老身等差點犯下大錯。」

  王鬥也是吃驚不小,他對這古時的妻妾制度瞭解不多,紀君嬌正是情濃之時,就算知道這裡面的事情,可能也忽略過去,只記得王鬥對她好便行。各方疏忽下,差點造成大錯。

  雖說王鬥並不想靠紀君嬌借助紀巡撫的前程勢力,但因此得罪紀世維,卻也不是明智之舉。

  他道:「依馮先生之見,該當如何?」

  馮大昌沉吟半晌,道:「依大人現在的權位,若是紀巡撫許可,大人可向紀巡撫提親,將紀小娘子娶為妻室,作為大人的平妻。」

  他向王鬥仔細解釋,從明時起各地便普遍流行平妻,平妻除服制,車制等待遇享受稍遜外,家庭地位與髮妻基本相同。不必向正妻行妾禮,子女也算嫡出,死後擁有列名墓碑或祖宗牌位的權利,迎娶過程也採用等同髮妻的明媒正娶儀式。

  當然大明禮法上對平妻的數量限制頗多,便是內閣幾個閣老閣臣們,最多也只能擁有兩個平妻,幸好現在守備大人一個平妻也沒有,正是良機。

  不過馮大昌心下認為,以紀巡撫之尊,便是守備大人沒有妻室,他要將自己女兒嫁給他為妻也不可能,更不要說地位還矮一輩的平妻了,大明文貴武賤,可不是隨便說說的。

  當然,守備大人也有優勢,便是紀小娘子住入守備府中,生米煮成了熟飯,雖說提親的難度很大,紀巡撫同意的可能性也很大。

  ……

  事情就這樣決定了,如何向紀巡撫提親,這個問題王鬥要仔細盤算一下。

  考慮到紀君嬌初從巡撫府內逃出,現在去提親大大不是時候,還是緩一緩,先看看風聲。

  王鬥沒想到的是,紀君嬌逃婚之事雖說巡撫府極力遮掩,但還是傳揚開了,鬧得沸沸揚揚的。紀巡撫暴跳如雷,自己女兒又嫁不成了,而且這是第二次悔婚,紀巡撫成為官場的笑柄,覺得自己臉面都掃光了。

  不知如何紀巡撫得知自己女兒躲藏在保安州守備府內,紀巡撫更是震怒。幾天後,幾匹快馬來到王鬥府上,言道紀巡撫召見保安州守備官王鬥。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4 01:31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1-15 09:15
第194章 恕下官直言

  崇禎十一年六月十三日,王鬥隨巡撫府上幾個家人來到「九鎮之首」的宣府鎮城。

  宣府鎮城素有「神京屏翰」之稱,任誰到了宣府,都會為鎮城的浩大而讚歎。周長二十四里,內有軍戶三萬戶,民戶數千戶,人口十幾萬。城內除有鎮守總兵衙門,巡撫衙門,萬全都司及各附屬衙門外,更有谷王府在城中。

  王鬥是從城南的昌平門進入鎮城的,城內街道縱橫,無數的官將,紳衿,商賈行走其中,王鬥卻是無心觀看。隨幾個一直陰沉著臉的巡撫府家人一直來到牌樓東街的巡撫衙門前面。

  府衙威嚴,高高矗立的旗杆,高大的影壁,大門前面一排排身穿鐵甲的高大護衛,無不顯示著這裡是宣府鎮最高的權威所在。看著這森嚴的巡撫大門,王鬥長長地吐了口氣。

  那幾個巡撫府的家人讓王鬥的護衛謝一科等人在府衙外等待,帶著王鬥直入大門。穿過重重廳堂迴廊,最後來到巡撫衙門後院一個大堂之內。

  在這裡,王鬥看到宣府鎮巡撫紀世維高高坐在上首,臉色鐵青,在他身旁座位上,坐著一個華貴的中年婦人。在下首兩旁,坐著幾個男女,個個氣宇不凡,在王鬥進來後,眾多雙目光,都注目在王鬥身上。

  王鬥沉穩地上前拜見紀世維,上首半天沒有動靜,良久,他聽到紀世維那極力醞含怒氣的聲音:「王守備,我女兒可是在你府中?」

  王鬥道:「正是。」

  紀世維氣極反笑:「好啊王鬥,老夫真是看走眼了,沒想到你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誘騙起我女兒來了!」

  王鬥抬起了頭,他站起身來,淡淡道:「巡撫大人,卑職自認才疏學淺,令嬡為何鍾情於我,卑職也是不明。但卑職一舉一動皆無愧於心,誘騙之說,又從何談起?」

  紀世維本來對王鬥極為看重,不過女兒逃婚到保安州,讓紀世維憤怒非常,他現在看王鬥分外不順眼。再聽王鬥不卑不亢的聲音,紀世維更是惱怒。他站起身來喝道:「事實俱在,你還狡辯?」

  他氣得鼻子都歪了,一張俊雅的臉也是變了形,鬍鬚都飄了起來。王鬥沉默不語,不過看他倔強的樣子,就知道他心下不以為然。看他的樣子,紀世維更氣。

  他夫人楚氏在旁道:「老爺,有話好好說,為何如此動氣?」

  她上下打量著王鬥,王鬥形象是差了一點,五大三粗的,不說與風度翩翩的吳略不能比,與楊觀弼也不能比,不過自己女兒喜歡,便是逃婚也要跟隨王鬥。楚氏最疼愛自己這個女兒,木已成舟,只好依從自己女兒心願了。想想王鬥也是一個衛所的指揮使,雖說文貴武賤,不過他的身份,配自己女兒也勉強配得上了。

  紀世維瞪了自己夫人一眼,想起夫人為女兒之事尋死覓活的,而自己女兒出了這樣的事……他嘆了口氣,道:「王鬥你伶牙俐齒,老夫早己知曉,老夫也不與你多言。」

  他道:「你聽著,老夫給你一個選擇,你回去將你妻子休了,娶我女兒,此事便此作罷,否則我饒不了你。」

  他心下自苦,自己堂堂一個巡撫,竟淪落到硬將自己女兒塞給一個武官的地步。

  他原想王鬥定會欣喜若狂,趕忙答應這門親事,不料卻聽王鬥道:「巡撫大人,君嬌對我一片真心,我定不會負她,不過若要我休妻再娶,此事也決無可能。」

  他平靜地道:「古有云,糟糠之妻不可棄,若我王鬥是拋妻棄子之人,君嬌她會看上我嗎?」

  紀世維驚呆了,他指著王鬥半天說不出話來,他身旁一干男女也是吃驚不小,以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王鬥。

  良久,紀世維陰惻惻地道:「王守備,老夫堂堂一鎮巡撫,難道我的女兒,還會配你不上?」

  王鬥道:「大人厚愛,卑職感激涕零,然休妻再娶,此事決無可能。」

  紀世維連說幾聲好,他拿起身旁的茶盞要喝茶,卻是雙手顫抖,怎麼也遞不到自己口中。

  這時一個男子上前對王鬥施禮道:「王守備有禮。」

  王鬥看這個男子相貌堂堂,年不到三十,長得與紀世維有幾分相似,雙目閃動中,頗有精明之色。

  王鬥出保安州時,紀君嬌曾與他仔細言明自己家內之事,看他的樣子,王鬥知道此人是紀世維的長子紀伯清,聽聞他今年二十六歲,舉人出身,任著廣昌縣知縣的職位,也算是年輕有為。

  紀世維三子五女,只有紀伯清與紀君嬌是嫡出,餘者子女都是小妾所生。

  王鬥還禮道:「想必這位便是君嬌的大哥吧,下官有禮。」

  紀伯清微笑道:「五妹確是對你傾心,連這個事也與你說了。」

  他道:「五妹如何與你相識,如何到你府上,此事我暫且不提。不過她對你傾心,你又豈可負她?她堂堂一巡撫府上出身的女子,正室大婦,自是必然!難道王守備認為我妹妹許你為妻,還會委曲你不成?」

  說到這裡,他語中頗有森然之意。

  對王鬥,紀伯清其實頗有好感,拋去文武之爭,王鬥奇跡般崛起,他在保安州所作所為,也讓紀伯清讚歎不己,自認自己無法做到。不過關係到自己妹妹的幸福,便是他對王鬥再有好感,該說的話,他也毫不顧慮地說出口。

  紀世維二兒子紀仲崑也上前道:「王守備,我大哥言之有理,多少人為了攀上我們紀家踏破了門,你可要想好了。」

  頓了頓,他又吐出一句話:「更不談,你只是一個武人。」

  紀仲崑臉上頗有傲然之意,他在延慶州擔任吏目,平日也與延慶州知州吳植之子吳略交好,自己妹妹與吳略黃了,讓他痛心不己,也越發看王鬥不順眼,此時話中的輕蔑之意怎麼也隱藏不住。

  王鬥看了他一眼,平靜地道:「我自然會善待令妹,卻也不是為了攀龍附鳳。」

  他轉向紀世維道:「大人,恕下官直言,您高居巡撫之位,又與下官又有何干係?難道大人認為下官與令嬡相識,是為了仰仗您的蔭庇與抬舉?」

  他道:「下官一普通墩軍出身,雖有各位上官的抬舉,卻也是下官拿命博來的前程。」

  他道:「大人知道,崇禎七年與崇禎九年,沒有下官斬獲的十顆東奴首級與二百八十餘顆東奴首級,您想高居巡撫之位,怕也困難。我現在的守備官職,也是下官應得的,下官將來若有更高的前程,也是下官自己的努力,不需要靠任何人的蔭庇與抬舉。」

  他淡淡地掃了紀仲崑一眼:「至於下官的武人身份,眼下大明多事之秋,下官一個會帶兵打仗的武將,未必就會差於文人了。巡撫大人未必將來就會用不上下官。」

  「未來的事情誰說得清楚?有朝一日,或許巡撫大人會以為讓君嬌跟隨我,是個英明的決定。」

  他此時連卑職都懶得說了,直接說口氣更為平等的下官。他聽場中各人語氣高傲,就算以紀伯清最為客氣,也飽含恩賜之意,自己若不言明自己的優勢,定會被他們看扁。

  聽著王鬥直言不諱的話,堂上各人都呆住了,紀伯清一怔,雙目閃過沉思之色。

  紀仲崑臉色難看,哼了一聲:「好大的口氣,崇禎九年東路那二百八十餘顆首級,都是你斬獲的……」

  他看向自己父親,卻是呆了呆,只見紀世維臉上陰晴不定,王鬥的話語直入他的內心,其實早在去年王鬥與吳略的衝突中,他就見識過王鬥犀利的話語,他雖不明白王鬥一個武人言詞為何如何犀利,但王鬥的話,卻讓他第一次正識王鬥此人。

  不錯,相對場中各人,他更知道當初那些首級的內幕,如果沒有王鬥那二百八十餘顆清兵首級,他想得到現在的巡撫之位是不可能的,說不定兵備之位還岌岌可危。如此說來,相比自己幾個女婿,反而是王鬥對他助力更大。

  越是如此,他對王鬥的直言不諱越是惱怒,似乎自己一個堂堂巡撫他不看在眼裡一樣,這讓紀巡撫哪裡忍受得了?

  他心中怒髮衝冠,外表卻是平靜下來,他將茶盞放到身旁桌上,哼道:「伶牙俐齒,那我女兒你如何安排?」

  王鬥沉吟道:「雖說沒有正室名份,但只要君嬌她幸福快樂,想必她……」

  說了半天,王鬥還是如此,紀世維再也忍不住,罵道:「幸福快樂個屁。」

  他猛地抓起身旁一物朝王鬥扔來,王鬥當然不會任他扔中,他手疾眼快地接住,卻是一個茶盞。

  以紀世維的身份,作出這個舉動,顯是氣極,絲毫不顧官容體統了。

  紀世維怒氣衝衝地進屋而去,拋下一句話:「如此不孝之女,我就當她死了,我不會再管她的事。」

  在堂內各人不友好的目光中,王鬥出來,腳步聲響,卻見楚氏在幾個丫鬟攙扶下出來,她流淚道:「王守備,萬請好好對待嬌兒。」

  王鬥道:「夫人,我會的。」

  王鬥對她深施一禮,昂然而去,留下身後各人長吁短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4 01:30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1-15 09:15
第195章 飛蛾撲火

  王鬥出了巡撫府,謝一科帶著幾個護衛一直在大門外等待,看他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王鬥自然明白他的心事。

  果然一見王鬥出來,謝一科就上來小心翼翼地道:「姐夫,巡撫大人他怎麼說?」

  王鬥看了他一眼:「紀巡撫要我休妻再娶,我不答應,他很生氣。」

  謝一科驚喜地道:「巡撫大人很生氣?這可糟了。」

  王鬥看他笑容滿面的樣子,怎麼樣也不像糟糕的樣子。

  謝一科心下確是大大地鬆了口氣:「太好了,自己擔心的事情終於不會發生,姐夫還是姐夫,姐姐還是正室妻子。」

  王鬥對自己姐姐的疼愛,不棄不離,他也是心下感激,他看著王鬥的臉色,小心謹慎地湊上來道:「姐夫,巡撫大人很生氣,您要怎麼辦?」

  王鬥沒好氣地道:「你好好與你的楚小娘子成親便是,問這麼多作甚?」

  謝一科雖被王鬥罵,卻是興高采烈,他東張西望:「姐夫,到了鎮城,要不要好好逛逛?」

  王鬥罵道:「逛個屁,回保安州。」

  一行人快馬加鞭回到保安州,天色己晚,一回守備府邸,母親鐘氏便焦急地問:「鬥兒,事情如何了?」

  王鬥將自己面見紀世維的情形說了,母親鐘氏又是欣慰,又是擔憂,她看了身旁雙目放光的謝秀娘一眼,嘆道:「你懂得糟糠之妻不可棄的道理,為娘也是欣慰。只是那紀巡撫對你有了成見,這可如何是好?」

  王鬥道:「母親不用擔憂,孩兒自有計較。」

  鐘氏只是嘆息憂慮,謝秀娘道:「相公,紀妹妹在院中,你趕快去見她吧。」

  相公這個詞,卻是這兩天謝秀娘與紀君嬌學的。

  王鬥來到紀君嬌的院中,一見王鬥,紀君嬌又雙臂環上王鬥的脖子,嗲聲道:「相公。」

  王鬥任她親熱了一會,微笑道:「君嬌,我從鎮城回來,你不想知道事情如何嗎?」

  紀君嬌雙眸在王鬥臉上轉了一下,低嘆道:「看相公的樣子,你不說我也知道,想必相公受了很多委曲吧?」

  她雙眸凝視王鬥,王鬥心中一暖,紀君嬌不問事情結果如何,先問自己有沒有受委曲,還真是個知情識趣的可人兒,以前自己愣沒看出來,只記得她嬌媚瘋癲的一面。

  他柔聲道:「我受點委曲倒沒什麼,只是……」

  他坐了下來,將自己面見她老爹的情形說了出來,紀君嬌則是掛在王鬥身上。聽聞王鬥誓死不休妻,紀君嬌雙目倒閃過一絲讚賞。又聽聞王鬥將自己老爹與幾個哥哥噎住,她吃吃地笑起來,嬌軀不斷地往王鬥身上拱。最後聽聞自己父親絕情絕義的話,她神情黯然。

  王鬥看著她道:「君嬌,你這樣跟隨我,沒名沒份的,只怕苦了你……」

  紀君嬌的小手按住王鬥的大嘴,她目光看向窗外的燈籠,幾個飛蛾正繞著燈籠不停旋轉,身體撞在燈罩上,翅膀撞破了,也全然不顧。她道:「看到那飛蛾了,君嬌便是如此。君嬌千挑萬選,只想尋一個中意的兒郎,不過若是選中了,卻也絕不回頭。」

  她早將少女的雙丫髻挽成了少婦的飛鳳髻,她的側影輪廓優美,看上去賞心悅目。聽著她的心語,王鬥頗為感動,他道:「君嬌,你真不在意?」

  紀君嬌道:「在意什麼?在意你不休妻再娶?」

  她道:「若是如此,我倒瞧不起你了。」

  她嘆道:「任何事都講個先來後到,我與謝姐姐爭什麼呢?她也是個可憐的人兒,她只有你了,若我搶了她,不是害了她的命麼?」

  她微笑地看著王鬥:「我也不懼你負我,真有那一日。」

  她不知從哪裡掏出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比劃著王鬥的胸口:「我便從這裡刺入,掏出心肝看看是紅還是黑。然後我自盡,我們一同到地下去做對野鴛鴦,倒也沒有大婦與小妾的爭端煩惱。」

  她雖是微笑,神色卻是鄭重,看她的匕首與樣子,王鬥倒是呆了一呆,他哈哈大笑:「好,我答應你,若是我負你,便任由你處置。」

  紀君嬌神情轉為嬌媚,她收起匕首,又對王鬥豎起大拇指,媚笑道:「好,不愧為我紀君嬌的男人,王鬥,我就喜歡你這豪邁的樣子!」

  王鬥站起身來,道:「跑了一日,我要去洗洗。」

  紀君嬌雙頰飛起一抹緋紅,她拉住王鬥的衣衫,嬌羞道:「王鬥,我也要去。」

  王鬥看她嬌羞的樣子,也是心動,一把抱起紀君嬌的身子,笑道:「好,我們就一同洗個鴛鴦浴。」

  紀君嬌咯咯笑起來,雙臂緊緊環住王鬥的脖子。

  ……

  幾日後,王鬥得到風聲,巡撫府內放出消息,說是紀巡撫女兒紀君嬌突然暴病身亡,原先紀君嬌與蔚州楊知州二兒子楊觀弼的婚約也退了。

  其實宣府鎮內很多官將都知道紀君嬌逃婚到保安州守備府上的事情,不過巡撫大人這個姿態,可想他老人家的憤怒。

  驚畏之下,沒有官員敢再傳揚此事,有幾個不識趣的將官還在嚼舌頭,被紀巡撫得知後,毫不留情的給他們小鞋穿,如此一來,紀君嬌之事成了宣府鎮上下的忌諱,無人敢再談論此事,這個事出乎意料的消停下來。

  只有王鬥知道紀世維心下的憤恨,他也不在意,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便是。

  離歷史上的清兵入寇也不遠了,他加倍的精力,投入到備戰的工作中去。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4 01:22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1-15 09:16
第196章 不患貧而患不安

  崇禎十一年七月,真定府,行唐縣。

  一行人馬在寬闊的華北大平原上行走著,這些人馬皆是精壯的漢子,他們個個身著粗布衣袍,隨身攜帶的卻是長槍與火銃,那股煞氣可說是生人勿近。驕陽似火,他們個個被曬得臉上通紅,卻是精神很好,人馬中不時傳出他們的歡聲笑語。

  人馬最前面,韓朝騎在一匹駿馬上,在他的身前身後,是他的護衛與軍中旗手鼓手。當然他們現在並沒有打什麼旗號,也沒有披什麼盔甲,個個都是便裝布袍,但那股百戰餘生的氣勢,卻怎麼也遮掩不住。

  韓朝的身旁,是軍中的鎮撫官黃仕汴,三十多歲,穿著青色的布袍,一張臉冷冰冰的,似乎軍中的鎮撫都是這種表情與德性。現在王鬥每個千總與把總,都有任命鎮撫官,負責軍中的軍紀與功次繳獲登記,這些鎮撫,都由遲大成直領與任命,算是一個獨立的體系。

  在二人身後,又跟著軍中的撫慰官李金珮,一個很和藹的中年人,負責軍中士兵們的心理輔導,沒事就找軍官士兵們拉拉家常。相比一臉冷冰冰,看誰都像欠他三百兩銀子的鎮撫官黃仕汴,顯然李金珮更受軍士們的歡迎。

  韓朝後面,是他的中軍把總黃玉金,接著又是把總高史銀,最後是新任把總不久的吳爭春。他們一總一總的行進,行軍看似無序,其實都是以牽線陣的縱隊方式展開,野外遇敵,片刻就可以首尾鉤連,結成有利於防守的圓陣。

  在把總高史銀與把總吳爭春之間,是一大片密密麻麻的車馬,這些車馬,都是出保安州後韓朝軍中的繳獲。

  軍中的輜重隊與炮隊雖然組建,但出外剿匪,自然不可能把炮隊拉出來。至於韓朝軍中的千總輜重隊,一個百總一百三十六人雖然盡數隨軍,但從保安州出易州的山道崎嶇不平,不論是獨輪車還是馬車都行走不便。

  所以韓朝出來時,只帶了一些的騾馬,馱運軍中一些物資罷了,沒想到回去後,卻是浩浩蕩蕩上百輛車馬,可見收穫的豐厚。有了車馬,不說軍中的糧草物資,便是軍士們的盔甲,也盡數放到車馬上馱伏。

  這些車馬載滿了各樣的糧米細軟,由部中輜兵趕運,此外還抽調了一些隨軍的流民青壯協助幫忙。車馬的後面,密密麻麻有數千個流民,挑著自己簡陋的家當,拖家帶口,滿懷希望的隨保安軍士前行。

  最後是吳爭春領著自己把總的兄弟押後。

  財帛糧米雖多,一行人從贊皇縣過來,一路上卻是順利。看這行人馬彪悍的樣子,沒有匪徒馬賊敢打他們的主意。便是有些不開眼的官兵想劫道,二話不說,先打死再說。殺了幾批人後,就沒有任何人敢打韓朝等人的主意。

  ……

  韓朝騎在馬上,環顧四周,一望無際的平坦乾燥黃土地,難見樹木,人馬過後,揚起的灰塵漫天。大地雖然廣闊,沿途卻沒什麼人煙,韓朝看見不少小的村子都廢棄了。

  天災人禍,加上崇禎九年的清兵入寇,京畿附近的地方慘造劫掠,久久沒有恢復元氣。保定府與真定府又連連大旱,到處草木枯焦,所見到的山地樹木都是白花花的,蓬草被吃光了,樹皮被吃光了,甚至草根也被挖光了。

  到處是流民的死屍餓殍,甚至看到路旁刮人肉者如屠豬狗。遍地的流民,遍地的賊匪,除了一些大的莊子及堡子外,行走野外,就難見有人煙的小型村落。

  在保安州,每個人口都是珍貴的,出了保安州,卻見人命如同草芥。有時韓朝等人進入一些大城,到處是衣衫破舊的流民,奄奄一息的趴在街道上。無數的女孩跪在街上,自願做別家的奴婢,只求一口飽飯吃,所見所景,如同世界末日。

  韓朝長長地嘆了口氣,民生困苦啊。

  煙塵滾滾,卻是部中幾個夜不收策馬奔來,向韓朝稟報導:「韓千總,前面五里就是鄭家莊了。」

  韓朝點了點頭,他們的據點離上方莊不遠,從鄭家莊過去也就幾十里,看來最多明日就可以到達自己寨中了。只是以前他們都是從行唐縣西南方向行走,沒走過這條道而以,算算道路好走,還是數這邊。

  他傳令加快行軍,很快,一行人到了一個當地人稱余村的地方,從外面看進去,這個村子肯定是廢棄了,沒有雞犬聲,沒有人煙,寨牆與房屋傾倒。像這樣的村子,沒有任何防護力,便是內中有少量居民,官府不會將催科的主意打到他們頭上,各樣的馬賊匪徒,也會讓這個村子變成白地,無奈廢棄。

  韓朝還是下令搜索一番,像這樣的村莊,他也經歷不少,內中或許會有少量挨死等活的村民,能救一個是一個。而且像他們這樣的人,如果將他們移到保安州,給他們飽飯吃,給他們田地,定會成為守備大人最堅定的支持者,韓朝隊伍中的流民群,很多就是這樣的人。

  更不要說裡面還傳出陣陣濃煙,似乎不久前有馬賊光顧過,可能沒有收穫,放火洩憤。

  果然經過搜索後,內中可以看到一些馬賊肆虐過的痕跡,村中的青壯似乎都逃荒去了,留下一些走不動或不願意走的老弱。眼下這些老弱都遭了罪手,個個橫屍於地,有些年歲大的婦人還赤身**,似乎死前遭受過污辱。

  看到這個情形,韓朝不由緊緊地握了握自己的拳頭,下令收集遺屍,為她們安葬。

  這時一個親衛過來告訴他,村內有發現兩個活口,韓朝過去看時,卻見兩個枯瘦的孩童趴在一具女屍上哭泣。

  從現場情形來看,這兩個孩童因為躲藏得好,所以沒有遭遇馬賊的罪手,而這個婦人可能是遭到馬賊的污辱,加上生活沒有希望,再沒有了存活的勇氣,所以自盡了,留下兩個可憐的孩子。

  那兩個孩童一男一女,似乎是姐弟二人,身上都是骯髒無比,韓朝吩咐收葬女屍,又收容了兩個孩童,給他們飲水與乾糧。看他們狼吞虎嚥的樣子,韓朝又是長長地嘆了口氣,下令軍士們略作休息。

  鎮撫官黃仕汴,撫慰官李金珮,還有把總黃玉金,高史銀,吳爭春幾人都是聚集在韓朝的身旁。黃玉金似乎在村的周邊走了一圈,他道:「看看這莊子,有河有地的,好好一個莊,為何就廢棄了呢?行唐縣周邊,盡多這樣的莊子。」

  高史銀罵道:「當地的官將飯桶,如此一個富饒之地,如果守備大人來治理,定又成為另一個保安州。」

  眾人都是點頭。

  韓朝道:「自我們出保安州後,到處都是如此。」

  他道:「我曾聽大人言,天下之事,無非便是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二句。」

  他道:「不患寡而患不均,天下便要大亂。天下一亂,無處是桃源,百姓便想過清苦的日子也是不可。兵荒馬亂的,老百姓怎麼安心耕種?再好的莊子,再好的田地,也要廢棄了。」

  高史銀滿臉的橫肉都在抖動,他高聲叫道:「以我們保安州的好漢身手,只需在行唐縣紮下幾隊兵馬,不出數月,境內定是匪患安靖,老百姓就可以安心耕種了。」

  他嘟嚕道:「可惜了。」

  片刻,他又提高聲音道:「大人應該快快陞官,將他的仁義,散播到更多的地方去,讓更多的百姓過上太平安樂的日子。」

  韓朝等人互視一眼,都是心照不宣,各人又心下遺憾,這真定府與保定府,實在離保安州遠了些。

  幾人正在議論,卻見部中又有幾個夜不收策馬奔來,幾人臉上頗有興奮之色,大聲向韓朝稟報,說是在鄭家莊附近,發現大股流民,可能有近萬人。幾個夜不收探聽,這些流民要到曲陽,唐縣一帶去,更遠的還要到保定府去。

  高史銀等人都是興奮起來,機會難得,這麼多流民人口,不是隨便都能遇到的,遺憾的就是對方人數多了一些。近萬的流民,也不知道他們這行人馬承受得了沒有。

  黃玉金等人同樣看向韓朝,眼中滿是熱切:「大人,這些流民,收還是不收?」

  韓朝一咬牙,道:「收,這麼多人口,將他們移到保安州去,可以編練出上千的強軍了。就像大人說的,有殺錯,不放過。」

  ……

  常說人過一萬,無邊無沿,韓朝等人趕到鄭家莊時,便見黑壓壓的一片儘是流民,拖家帶口的,攜帶自己簡單的行李。能出來逃荒的,很大部分還是青壯,老弱與婦女孩童,相當部分,己經倒斃在逃荒的路上。

  鄭家莊算是行唐縣境內有數的大莊子,外牆高厚,不過莊外這麼多的流民聚集,他們也早早緊閉莊門,所有的青壯莊丁,都上莊牆戒備防守。萬一這些流民衝進來,他們這個莊子,定如蝗蟲席捲過一樣,乾乾淨淨,就算這些流民走後,倖存的莊民們,恐怕也要加入逃荒的隊伍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4 01:30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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