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末邊軍一小兵 作者:老白牛(已完成)

 
bigsing 2010-8-6 13:16:4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99 4072683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1-15 08:24
第四卷 保安州城操守 第178章 盧象升視察(上)
  
  崇禎十年九月中,為了縫製五千套鴛鴦戰襖,林道符與齊天良將州城各布店的存貨一掃而空,讓各商家大賺一筆,而且需求遠遠不夠,還需大力追加定單,讓州城許多商家心思活絡起來,看操守大人這勢頭,以後需要的布匹棉花皮毛眾多啊,如果自己能拿下這獨家供應權,那以後……

  早有先例,以往州城的萬勝和米店只是小店,就因為抱上操守大人的大腿,這兩年急速膨脹起來,成為州城數一數二的大米店。規模雖大,卻沒人敢動他們一下,笑話,不說操守大人支持,便是鄭經綸兩個侄女就嫁給操守大人心腹愛將韓朝,韓仲兄弟,誰敢對他們怎麼樣?現在的鄭經綸,走到商會之中,誰不要恭恭敬敬稱他聲:「四爺?」

  想到那個美妙的前景,很多人坐不住了,往林道符,齊天良那邊活動的人多起來。

  隨著布匹棉花皮料的購買前來,舜鄉堡被服廠也快速開動起來,從堡內與州城各地招募來的大姑娘小媳婦們用她們勤勞的雙手,賺取自己的口糧與工錢,大大補貼了家用。

  與此同時,三千餘個從州城及境內各地挑選出來的青壯軍戶們也彙集舜鄉堡,進行為期三個月的封閉似訓練。對這些人,還是老辦法,他們中的甲長,管隊官之類的軍官頭目,便從各個把總中的老兵挑選。新老結合,可以加快這些青壯們的成軍。

  這些人編伍後,王鬥估計自己手頭將達到十幾個把總的兵力。

  對新軍王鬥非常重視,親自前往舜鄉堡訓勉。編伍完畢,便開始正式的訓練。這些新軍都是住於堡外新建的營房內,訓練前他們很是過了幾天好日子,白面饅頭,大塊的肉,讓他們有如處在天堂之感。

  不過接下來嚴酷的訓練就讓他們哭爹喊娘,苦不堪言了。新軍很多是州城人氏,比原來的舜鄉堡軍戶更油一些,更受不了苦,短短幾日,很多人便起了逃跑之心。

  不過操練前各教官早己言明,有誰敢當逃兵的,定會受到嚴厲處罰,不但如此,他們的家小也會跟著受累。他們舉了以前舜鄉堡矯九高等人的例子,又舉了新近州城那些全家被驅逐出去軍戶們的例子,讓這些新兵們想一想,敢逃跑的後果是什麼?

  各新兵隊中的甲長,管隊官們閒時也做這些人的思想工作,言道自己也是這樣過來的,想當年……唉,真是不用說了,終算熬出頭了。聽聞軍官們也是這樣苦過來,新軍們心理才舒服多了,大家都一樣,這些老傢伙能熬過來,想必自己也能。

  經過各軍官們的心理輔導,新兵們的情緒慢慢穩定下來,除此外,各總現在還新增了一個專門安撫軍士心理的軍官。

  該軍官從各總中的識字人員挑選,長相都較為文雅,而且較細心,較耐心。他們的工作便是注意總中軍士的心理動向,找那些情緒不穩的人拉拉家常,聽他們的傾訴或是哭訴,向他們言明操練的必要性,隨便提提當年自己也是這樣苦過來的。

  比起自己隊中那些粗魯的軍官們,顯然這些人更受軍士們的歡喜,向該員哭訴的軍士排成長隊,雖然大部分軍官對該人都不感冒。

  ……

  新軍訓練進行得有條不紊,崇禎十年十月,王鬥在州城忙活時,他接到一個消息,衛城守備李貽安病死了。

  崇禎七年時,因王鬥之功,當時為保安衛指揮使的李貽安升署萬全都司都指揮僉事。崇禎九年,再因王鬥之功,他又升署萬全都司都指揮同知。李貽安在保安衛最後幾年,累有大功,他死後,部議從優給於祭葬,崇禎帝也下旨:「李貽安保障保安州地,膚功甚著,李貽安既歿,朕心缺然,廕一子錦衣衛百戶。」

  李貽安死後,署守備徐祖成接任保安衛城守備之位。

  拜祭完李貽安不久,十月下,王鬥忽然又接到一個消息,宣大總督盧象升前來保安州城巡視。

  盧象升的宣大總督府設在陽和,不過按例秋日會移駐宣府鎮城,盧象升向來勤勉,上任後宣大各地幾乎跑了個遍。此次他巡視宣府鎮東路,第一站就是先到保安州城。

  比起去年,盧象升此次的儀仗規模大大減少,只是一些隨行的護衛及官員,到了州城,盧象升拒絕了王鬥的宴請提議,他擺擺手,迫不及待地道:「王鬥,你帶我到處看看。」

  在仔細看過保安州城內城外,軍營教場,甚至城外的屯田各地後,盧象升久久不語,他身旁各隨從官員則是露出讚賞感嘆的神情。

  盧象升上任後,大力督促各地操練兵馬,督理屯糧,取得了頗為不錯的成績。不過看過保安州城後,才發現這邊力度更大,一口氣開墾幾十萬畝田地,還盡數打上灌井水車,這種氣魄氣象,讓人耳目一新。更難的的是,當地軍民生活安定,州城非常潔淨,流民皆有救濟,眾人都有種世外桃源的感覺。

  視察完州城各處後,王鬥將盧象升請到操守府邸內休息,盧象升在議事大廳內走來走去,似乎神情激動,良久,他嘆道:「屯田操練,保安州有如此成效,王鬥你做得好啊,連本督都是自愧不如。」

  王鬥吃了一驚,盧象升這樣誇獎太重了,他正要說話,盧象升一擺手,他道:「王鬥,本督有一事不明,你屯田操練,想必耗費錢糧不少,你是如何籌措的,可能告知本督?」

  盧象升善以治軍屯田,上任來,也取得了很好的成果,不過盧象升還不滿意,認為沒達到心中所想。主要是錢糧不足,沒有糧餉,如何練兵,士兵也要吃飽了才能操練不是?

  特別現在的大明營兵都是兵油子,不見糧餉根本不動,自己只得激勸再三,時時激以忠義,並與部下同甘共苦,日日下來,盧象升感覺自己心力交瘁。

  看到王鬥在州城的三個把總兵馬,皆是彪悍無比,盧象升只能搖頭嘆氣,這些守兵朝廷都是不發糧餉的,需要衛所自給自足,王鬥卻能操練如此。暫不說王鬥的練兵才能,盧象升很想知道王鬥養這些兵的錢糧是如何來的,他也想學習借鑑一二。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4 14:21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1-15 08:25
第178章 盧象升視察(下)
  
  王鬥咳嗽一聲,道:「不瞞督臣,卑職每練一部軍士,便讓他們出外剿匪,一方保境安民,一方繳獲錢糧,正好用來供養軍民。」

  盧象升撫鬚道:「取賊之錢糧裕養軍民,此法不錯。只是區區一個保安州,便是剿匪所得也是杯水車薪,且觀你治下清明,似乎再無匪患,又如何繼續供養?」

  王鬥低聲道:「哦,卑職順便還讓軍士到境外走走。」

  「……順便到境外走走?」

  盧象升猛地指向王鬥,他氣得說不出話來:「王鬥,你好大的膽子,擅自遣兵出境,你眼中可有軍紀國法?」

  「還走走,說得好是輕巧!」

  王鬥垂頭不語。

  看王鬥不以為然的樣子,盧象升更氣。

  此時廳內只有盧象升心腹親將陳安,又有他的幾個弟弟,他們相視一眼,都是看著王鬥。

  盧象升瞪了王鬥良久,搖頭嘆道:「罷了罷了。」

  他長嘆:「事且從權,總歸你取來的錢糧,也是操練軍士,造福百姓,總有為國之心,宣大諸將官中,能做到你這樣的,也是寥寥。」

  說到這裡,他語中頗有蒼涼之意。

  王鬥看向他,可能是憂心操勞過度,不到四十歲的人,雙鬢己現出斑斑的白髮,王鬥心中似乎被什麼東西堵住一樣,他道:「督臣,您……您太操勞了,要保重身體啊……」

  盧象升有些驚訝地看了王鬥一眼,王鬥的口氣,便如兒子對父親,小弟對兄長一樣,讓盧象升心中頗為怪異,也有一種溫暖的感覺。他含笑搖頭:「身為大明臣子,便是些須操勞,又算什麼?」

  他看著王鬥,溫言交待道:「王鬥,你將保安州治理如此,確實難能可貴,只是需常懷忠心之心。」

  王鬥道:「督臣,卑職的忠義之心,天日可鑑!」

  盧象升道:「你能這樣想,本督甚是欣慰。」

  他笑容滿面,顯是真心歡喜。

  他走到一張椅子旁坐下,又示意王鬥坐在自己身旁,然後他道:「王鬥,你如何屯田練兵,細細說與本督聽聞。」

  ……

  盧象升道:「王鬥,你是說,你從來沒有給軍士們發過糧餉?」

  王鬥道:「卑職給他們分田分地,還租給他們耕牛水車等物,如果他們還向卑職討要糧餉,也太貪心不足了吧?如此不知感恩之輩,卑職軍伍中從來不留。」

  盧象升苦笑搖頭,他的心腹親將陳安在旁道:「當兵吃糧拿餉,不是天經地義麼?」

  王鬥沉吟:「或許營兵是如此,然卑職操練的是衛所屯軍。卑職給他們分發田地,然後剿匪出戰,以繳納的糧錢分賞,他們自然願意死戰。取來錢糧,又可以練兵強軍,屯田種地,一舉數得。」

  陳安道:「王操守以剿匪所得養軍,若是無匪可剿,那又如何?」

  王鬥笑道:「天下無賊,便是天下太平,我等便解甲歸田,做一個安樂的富家翁吧。」

  眾人都是笑起來,盧象升也是微笑搖頭,王鬥的方法,可以解決一部分問題,然後……

  王鬥道:「督臣所操盡為營兵,卑職有一提議,可供督臣參詳。」

  盧象升很有興趣,王鬥種種所為讓他刮目相看,他道:「有何提議,王鬥你仔細道來。」

  王鬥道:「所謂殺賊需兵,用兵需餉,然卑職觀各營官兵,向來相沿虛冒,領一萬人餉,只有三千個兵,且還老弱差雜。大抵各營額設之兵,原有額餉,督臣可實練堪用,但求兵不虛冒,有一兵便領一餉,如此精簡操練,可大大節省錢糧,若兵不實練,雖措餉亦無益。」

  「十萬虛兵,不如五千精兵,實兵。」

  王鬥最後下了結論。

  旁邊的陳安等人都是驚訝地看著王鬥,他區區一個操守官,竟對大明軍鎮積弊洞若觀火,還能提出自己見解與解決之道,這個年輕人,不簡單哪。

  陳安道:「若是裁撤下來的兵丁,又該如何處置?」

  王鬥道:「可將他們轉為屯軍,屯田種田,積蓄糧米。」

  盧象升凝視王鬥良久,緩緩點頭:「核兵即足餉,王鬥你此言有理,只是……」

  他長長地嘆了口氣,想制止各將官吃空餉的惡習,難啊,非有大魄力,大決心不可。

  他沉吟良久,忽然對王鬥道:「崇禎九年奴兵入寇,宣鎮東路那二百八十一級首級,都是你斬獲的吧?」

  身旁各人都是驚訝地看向盧象升,又看看王鬥,那二百八十一級都是他斬獲的?去年王鬥只是一個小堡的防守官,當日眾人聽聞王鬥斬首八十級時,己經覺得他非常悍勇了,難道他功勞不僅如此,大部還被旁人冒領?

  王鬥苦笑一聲:「確實,那二百八十一級首級,都為卑職斬獲。」

  陳安叫了起來:「王大人,你的功勞被別人搶奪,你為何不說?」

  王鬥苦笑:「當日我只是一個小堡的防守官,上官們能給卑職留下八十具首級,己經很不錯了。」

  場中各人又覺不可思議,又為王鬥功勞被別人搶奪而憤憤不平。

  盧象升道:「王鬥,你是如何斬獲這些首級的,細細道來。」

  王鬥將當時情形說了,聽聞王鬥還出城野戰,又親領軍馬追擊,奪回數千被掠的軍民百姓,盧象升都是動容,他道:「王鬥,當日你有多少兵馬,奴賊有多少兵馬?」

  王鬥道:「當日卑職軍士軍壯約有七百人,奴兵含跟役在內約有一千多人,不過己有兩個牛錄在舜堡城下遭受重創。此戰後,連舜堡戰守統計,卑職共斬獲奴賊正兵與跟役首級二百八十一級。也是巧,那懷來境內押解被擄百姓的正是該部甲喇奴軍。」

  陳安不可相信地道:「那部甲喇的奴賊,見你們追來,不敢迎戰,就那樣跑了?」

  王鬥笑道:「奴賊色厲內茬,不脫賊寇本性,遇上我大明敢戰軍士,也不外如是。」

  盧象升長嘆一聲,起身在廳內踱步。

  王鬥試探道:「督臣,首級之事己經過去,卑職也不想再提,免得徒生是非。」

  盧象升道:「你不願再提,此事也罷。」

  大明各官搶奪下屬軍功之事普遍,此事如果追究起來,牽涉極廣,日後對王鬥也沒什麼好處,盧象升等人只是覺得對王鬥不公平罷了。

  盧象升沉吟良久,道:「王鬥,以你的功勞,便是身居參將,游擊也是等閒……這樣吧,保安州城為屯田要地,僅以一操守畀之,恐緩急無濟於事,本督議請兵部設之以守備,這個守備,便由你來充任吧,你為本督再操練兩千勁卒。」

  他看著王鬥,稱呼自己為他取的表字:「國勤,等你再熬些時日,本督為你請一個游擊將軍的差遣職事。」

  ……

  當晚,盧象升便歇息於操守府邸內,此事頗讓知州李振珽眼紅。當晚雞鳴盥櫛,盧象升仍是碾轉難眠,他索性披衣而起,在窗前立了良久,最後他急步來到案桌前,寫起奏摺來。

  他在紙上大大寫下「請設保安舊城守備疏」幾個大字,然後凝神細想半刻,便奮筆疾書:「臣宣大總督盧象升謹按……」

  ……

  盧象升的奏摺到了京師後,在兵部引起一番爭議,最後鬧到內閣,保安州城設立守備,這個各人異議不大。

  萬曆年時保安州城曾設守備,後來裁撤罷了,盧象升說那邊屯田大興,作為屯政要地,再設守備防禦也沒什麼,問題是盧象升提議該地操守官王鬥充任當地守備,這就引起爭議了。

  那王鬥雖是有功,不過連年陞遷,去年時,才剛實授兩級,難道今年又要升他?那王鬥現在是保安衛指揮同知,如果要充任保安舊城守備官,至少要升署他為保安衛指揮使。一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升得這麼快,恐怕不是什麼好事。

  所以有人言宣大總督有濫授守備之嫌,最後該事鬧得不可開交,事情遲遲決定不下來修真之王。

  ……

  不管外界紛揚如何,盧象升離去後,王鬥仍是專門操練他的兵馬,有了盧象升的保證後,至少自己原來六總的軍士不必過於遮遮掩掩,很快又能成為兵冊上的合法官兵了。

  王鬥挑選青壯時,將保安州各堡的在冊合格官兵也盡數挑走,編入新練的新軍中,現在州城千總田昌國,五堡防守官楊志昌與張家堡防守官史敏他們的部下,除了自己的家丁外,部下便多是老弱病殘了。

  而且這些老弱病殘,由於秋播前他們開墾荒地,他們也沒有心思再待在軍營內,紛紛回家種地去了,三個人的部下,只餘自己身旁的家丁們,而且個個還心思浮動,情緒不穩,很多人都想進入舜鄉堡新軍營中,將來搏個好前程。那以前舜鄉堡溫方亮與孫三傑的家丁們榜樣就在前面呢。

  看到自己身旁的兵越來越少,三人心中不免很有想法,不過督臣盧象升剛走,聽聞此次他視察保安州城,對王鬥大為好評,有了督臣撐腰,就算王鬥為所欲為,各人又能怎麼樣?對三人的想法,王鬥確實也沒時間理會,他的腳步不會停止,如果這些人跟不上自己的步伐,就會被排除在自己圈子之外,最後被邊緣化。

  楊志昌與史敏還在猶豫,千總田昌國第一個作出選擇,他在州城領了一個大把總的兵力,其中有家丁上百人,由自己的親將田志覺統領,這田志覺也是他族中的子侄親信,有著一個保安衛千戶的官銜。

  田昌國讓田志覺領著家丁們到舜鄉堡去,以後這些兵是打散還是重編,都由王鬥決定吧,看看以前舜鄉堡的孫三傑與溫方亮,他們現在帶了一個把總的兵力,不也活得很滋潤?

  田昌國本來為州城營操官,現在兵馬都散了,更是一身清靜,他尋思,看到自己的態度,想必操守大人會對自己另眼相看吧。對田昌國的態度,王鬥果然非常欣賞,好好地誇獎了田昌國一番,王鬥向他承諾,如果田志覺未來立有軍功,自己一定會大力提拔他。未來田志覺立的軍功,也有一部分會算在田昌國頭上。

  崇禎十年十一月初,王鬥到保安衛城走一趟,他打算向新任守備徐祖成討要一個人,那個叫趙瑄的年輕人,聽聞他是保定車營出身,對戰車火炮都有很深的瞭解。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4 00:31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1-15 08:25
第179章 火炮人才
  
  徐祖成不久前剛從京師回來,他接任保安衛城守備之職,需要親自去京師領取告身印信官服等物,心願得償,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聽到王鬥的請求,他滿口答應,接下來趙瑄的各樣文書調動之事,只需手下人操辦便可。

  崇禎九年王鬥因大捷之事到衛城時,在慶功宴上,曾對這個叫趙瑄的年紀人印象深刻,當時該人不住對王鬥探頭探腦,還以不可思議的眼神上下打量他,他那奇怪的眼神,當時讓王鬥嚴重懷疑他的性取向。

  此次前往衛城,王鬥與趙瑄深談了一番,趙瑄曾是保定某車營一個千總,給王鬥的感覺是,這年輕人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而且牢騷話甚多,典型的一個非主流,怪不得在大明越來越幕氣的軍隊中被到處排擠。

  比如對火炮與戰車的使用,他就認為可將火炮置於軍陣之中,這樣炮手便不用直接面對敵人的箭雨與騎兵衝鋒,使炮擊時更加從容不迫,持續對敵人進行轟擊。敵人衝鋒時轟擊前鋒削弱其衝擊力,步兵接戰後轟擊其後援兵,己方作戰衝鋒時它還可以及時跟上,為衝鋒的步兵提供火力支援。

  這個想法太驚世駭俗了,當時明軍車營作戰,向來是把戰車火炮放於第一線,作為步兵抵擋騎兵衝鋒的屏障。這樣的作戰方法當然有利有弊,利處是步兵有個遮掩。

  弊處便是在騎兵的快速衝鋒下,車上火器只能發射很少的幾輪,而且直接面對衝鋒的騎兵使炮手壓力極大,不是打偏就是提前發射,使僅有的幾輪射擊的效果進一步降低。而且處在第一線缺乏保護的車營火器兵面臨敵人箭雨的威脅,不是過早的撤退貽誤戰機,就是在敵人的第一輪箭雨下傷亡慘重,很難充分發揮火力點的作用。

  也不能說當時明軍車營作戰的思路有問題,將火炮放於陣中,便需要有正面硬撼敵方騎兵的步兵,依當時的明軍情況看來,這是不現實的,怪不得趙瑄提出這個想法後,便被同僚上官喝叱荒謬之極。

  不過聽了趙瑄的話後,王鬥卻是心中一動,或許自己的軍隊可以嘗試下這種作戰方法,畢竟自己的軍隊己經敢在野地硬撼清軍的騎兵,此事慢慢再說吧。

  不但如此,趙瑄還非常看不慣當時明軍中堅城大砲的作法,越來越多的明軍使用紅夷大砲,便是他原來的車營也不例外,在趙瑄看來,紅夷大砲非常笨重,使用與運轉都非常不便,而且還貴得要命。

  他道:「大人不知,那紅夷炮動輒幾十,上百兩銀子,甚至有些重炮還高達上千兩銀子,一副紅夷大砲,己經可以造一百門佛郎機滅虜炮了,且紅夷炮殺敵效果也不怎地。」

  他為王鬥舉例,他車營內原來的大滅虜炮每位不過六兩銀子,百子銃每位才二兩銀子。造一輛戰車,上配一副子母神飛炮,每炮配五個子銃,連車費在內不過三十兩銀子。至於三眼銃更是便宜,每桿才七錢銀子,那長斧、佩刀之類的冷兵器,更是一把二、三錢銀子的貨。

  談起各樣火炮價格性能,趙瑄顯然非常熟悉,他一一舉例,然後抱怨道:「紅夷炮大而無用,重金向紅毛購買重炮,不若多造小炮,省下錢糧給軍士分發欠餉不是更好?」

  王鬥沉思,他看過相關史料,當時明末興起了一股向外國人購買紅夷大砲的熱潮,從紅夷小炮到大砲,價位最少百兩起底,一直到數千兩不等,甚至還購買過重達七千斤的紅夷大銅炮,僅砲彈就重二十三斤。

  徐光啟與洪承疇曾向西洋人訂購大批砲彈重十斤的紅夷大砲,當時每門報價為一千兩銀子,王鬥估計其中成本不過一百多兩,看來這賣炮的利潤真是太高了。

  明末官將如此熱衷購買紅夷大砲,王鬥估計這裡面回扣非常豐厚。

  一門紅夷重炮要一千兩銀子,可以造兩百門滅虜炮,徐光啟曾聘請大量的佛郎機人造鷹嘴銃,報價十兩銀子一門,貴過一門滅虜炮,鳥銃一桿報價要四兩銀子……不去懷疑各人的小心思,明末那種入不敷出的財政狀態下使用這種昂貴笨重的火炮火器,是否合適?

  在王鬥看來,明末使用火器的思路己經錯誤,紅夷大砲昂貴,射速慢,裝填慢,轉向慢,難以形成密集活力,對於人馬殺傷效果有限,守城與野戰效果都不好,除非用來攻城……不過向來攻城的只有清兵。

  以性價比來說,大明目前的情況,王鬥更看好明軍以前的車載輕炮流,車營結陣野戰,以速射的輕型佛朗機,打霰彈的小型虎蹲炮,快槍,鳥銃,一窩蜂火箭等火器不間斷進行火力壓制,配合步兵從車陣間隙往外捅刺,最後騎兵配合追殺殘敵,野戰戰績更為不錯。

  還便宜實惠。

  聽了王鬥的話後,趙瑄大喜,拍腿連聲道:「就是就是,操守大人所言極是。」

  兩人交流了看法,都覺很有共同語言。

  趙瑄興奮之極,只想快點到保安州去。

  ……

  王鬥問起了當時趙瑄在保定車營的情況,趙瑄道:「大人,卑職當日所處車營編額三千餘人,內有佛朗機炮二百餘門,大將軍滅虜炮八門,戰車一百二十八輛,每車配佛郎機兩門,鳥銃四桿、火箭手四人。又有虎蹲炮六十門。」

  王鬥點了點頭,看來明軍車營火器化比例還是非常高的,平均十幾個士兵就裝備一門火炮。

  趙瑄向王鬥介紹了當時車營的戰車情況,有偏廂車,輕車,還有專門的輜車。這些車輛雙輪,獨輪皆可,上載糧米器械鹿角等物。偏廂車略重,每輛在六百斤以上,輕車略輕,平日推挽兩人便可,登山涉水也不過四人,戰時卻可遮蔽二十五人。

  趙瑄興奮地道:「大人若是想造戰車火炮,卑職可效犬馬之勞。」

  隨後他又露出自己的小心思,希望以後這個炮隊或是車營歸他管理。

  王鬥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這傢伙來路不簡單啊,竟還知道如何造炮造車?

  戰車火炮他肯定是要造的,隨著自己勢大的擴大,以後出境作戰成為必然。有道是計毒莫過絕糧,外出作戰,最怕就是糧草被截,清兵有很多騎兵,這個可能性很大,為了護送自己的糧草物資,就必然使用到戰車。

  要加強自己軍隊作戰的火力,也要使用到火炮。

  不過造車,他還要好好想一想,而火炮,自己保安州還有一大批,就先用著吧。其實他現在手上己經擁有一群技工,加上有趙瑄的指點,造一些輕型火炮應該不難,甚至王鬥還知道後世的鐵模鑄造法與膛內冷卻法,造炮就更快了。

  目前王鬥要做的就是將保安州各樣火炮好好改造一番,比如將一些火炮上的四輪高足炮車改成便於移動的兩輪炮車炮架。現在王鬥麾下很多佛狼機火炮炮架很有問題,清軍衝進一定射程後就失去效用,需要改造。

  還有砲兵的訓練也是個問題。老實說,現在大明火炮的瞄準與射擊很難,這需要一系列複雜的數學知識。大明現在造出的大砲沒有標尺,甚至連基本的測距工具也沒有,光用目視,訓練一隻合格的砲兵太難了。

  對砲兵訓練的數學知識,不說王鬥不擅長數學,便是要想教,後世的數學與大明的數學是完全不同的兩個體系,想教也無從教起。只能讓一些吏員讓砲兵們讀書識字,教他們算術,最後靠大量的砲彈火藥消耗來培養砲兵們的經驗。

  聽了王鬥的話後,趙瑄沉吟道:「改造炮架不難,只要大人放手讓卑職去做,卑職定會讓大人滿意。」

  依趙瑄說的,現在明軍很多地方己經廣泛使用兩輪炮車,與西方的樣式其實沒什麼區別,兩輪炮架趙瑄見得多了,改造對他並不是難題。重要的是王鬥對他信任,可以放手讓他操持。

  「至於炮手操練,大人若是信得過卑職,卑職也會為大人操練出一隻犀利的炮隊。」

  說著趙瑄用渴望的大眼睛看著王鬥。

  王鬥的優點就是喜歡放權,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趙瑄都這樣說了,王鬥也很高興自己得到一個朝氣蓬勃的火炮人才。

  得到重託的趙瑄歡天喜地,還向王鬥建議將虎蹲炮也裝上雙輪炮架,他道:「不但如此,卑職還建議大人的虎蹲炮上也使用整裝的子藥,如此可大大加快裝填步驟。」

  現在大明虎蹲炮霰彈裝填很是麻煩,裝一層彈藥要填一層土,非常緩慢。趙瑄建議將霰彈定製裝好,用布包好,作戰時直接塞進炮管,用推彈棍捅到底便可。

  說到霰彈,王鬥倒想起了後世的沒良心炮,那威力真是大,不過那沒良心炮依靠的是猛炸藥威力,產生巨大的衝擊波,王鬥現在只有黑火藥,要想發揮威力,就得裝在堅固的金屬容器內,還是罷了。

  火炮的事情,王鬥就交給趙瑄了,幾天後,趙瑄調任到了保安州城,歡天喜地地投入到他改造火炮,訓練炮手的重任去了。

  崇禎十年十一月中,林道符歡喜地來到州城向王鬥匯報,舜鄉堡銃械廠的賴源龍等人,己經成功地研製出一門自生火銃,也就是王鬥所說的燧發火銃。

  老白牛︰多謝大理國君書友指正,鄭經綸兩個侄女嫁的人我確實搞錯了。另︰哪位仁友幫我算算主角現在的錢糧,收入多少,花出多少。還有庫存多少等,最好專門開個帖隨時統計更新。一遇到統計數字我就頭痛。如果再願意隨時統計主角治下的人口、工匠數,軍隊數的,更是感謝。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4 00:30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1-15 08:25
第180章 保安州城守備官
  
  舜鄉堡銃械廠旁的靶場。

  一聲火銃的巨響,硝煙瀰漫。

  眾人都是叫好,王鬥也是點頭不己,他看賴源龍試銃時,手上的火銃以燧石點火,己與後世的燧發槍基本無二。他取過火銃細細觀看,往日火銃上長長的火繩己是不見,轉而代之的是火銃擊錘上夾一塊燧石,同時火門上還有一個活動的鐵蓋子,可以保護引火,又有一條粗紋的火鐮,用來與下擊的燧石摩擦產生火花發射。

  王鬥愛不釋手,眾軍官們也是興高采烈地圍在王鬥的身旁,韓朝道:「大人,有了這自生火銃,我軍風雨可以作戰,又不需攜帶火繩,發射大大簡便,加之新式火藥,真是如虎添翼啊。」

  王鬥點了點頭,這燧發槍火藥盆有蓋子遮住,風雨可以作戰,也不需再攜帶礙手礙腳又危險的火繩,以後大量裝備,確實可以大大增強舜鄉軍的戰力。而且這把燧發火銃上,己經使用了火藥廠李大集硝官研配好的新式顆粒火藥,更是射程與威力大增。

  崇禎九年舜鄉堡使用新式火銃後,口徑都在14毫米,槍重約九斤,使用的彈丸更大更重,當時的舜鄉堡火銃,五十步可破清軍身上披的鐵甲或是鑲鐵棉甲。四十步可破他們身上披的雙層重甲與手持的盾牌。現在有了這種顆粒火藥,王鬥估計百步之內可殺死一切不披甲或是披一層甲的清兵們,七十步內,也就是百米之內,可打破他們身上披的多層重甲。

  而清兵們的弓箭,直射射程只在七十步左右,進入五十步,才對披甲的明軍有明顯殺傷力,要破明軍的精良鐵甲,更要拉近到三十步左右,如此一來,舜鄉堡的火力可說大佔便宜,如果他們步兵衝擊,可以從容不迫地進行三輪持續射擊了。

  王鬥撫摸這燧發火銃良久,問賴源龍道:「賴大使,這自生火銃,可有什麼缺限?」

  王鬥記得早期燧發槍研究出來後,毛病很多,剛才他看賴源龍射擊時,似乎需要很大的力氣扣動板機使燧石點火,這樣讓他重心有些不穩,影響了火銃的瞄準射擊。

  賴源龍道:「不瞞大人,這自生火銃很多部件較為複雜,製作較為困難,目前還說,還難以大量打製,且火銃的啞火率也較高。」

  燧發槍對後世來說當然簡單,不過對於明末來說,工藝卻算複雜,價格比較高昂,目前沒有大批相關熟練的工匠,難以大量打製可以理解,王鬥關注的是這燧發火銃的瞎火率,他問道:「此火銃啞火率在多少?」

  賴源龍道:「估計在三成左右。」

  左右都是一片嘆氣聲,目前舜鄉堡的火繩槍,平日天氣好時,作戰也不過一成的啞火率,火藥池上有了可以防護風雨的火門裝置後,啞火率更又減少。這自動這自生火銃瞎火率竟高達三成,這有什麼用?

  王鬥沉吟,早期燧發槍因為採用機械打火,發火效率確實不高,後來逐漸改進後,才將啞火率降到百分之三左右。目前燧發槍確實不盡人意,可靠性遠遠比不上火繩槍,不過燧發槍代表後世火器發展方向,便是毛病多,自己也要投入重金研製完善。

  等燧發槍完善,大規模裝備部隊後,自己便可以使用刺刀,目前火繩槍長長的火繩礙手礙腳,當然不可能使用什麼刺刀。

  王鬥吩咐賴源龍繼續對燧發槍進行改進,研製可靠完善的擊發機構和保險機構,隨後他又看了銃械廠的銃管打製。

  現在銃械廠工匠不到百人,前不久分了五十個熟練工匠到新建的盔甲廠去了。由於銃械廠建立起了一百座的水力鑽床,所以人數雖少,比起以前打製火銃的速度反而大大加快。

  保守估計,現在舜鄉堡銃械廠,一個月可以打製火銃四百多門,只要原料跟得上的話。畢竟打製一百門火銃,一個月至少需要近四千斤熟鐵,四、五百門火銃,就需要熟鐵近兩萬斤,怕是宣府鎮城,一個月也沒有舜鄉堡使用的鐵料多。

  現在的輝耀堡寇家溝採礦廠,礦工又恢復到了三百多人,而且大力使用火藥開礦,保安州的人力己經使用到了極限,後來的礦工們,都是從流民中招募,好在這些流民不需要工錢,只需王鬥給他們吃飽飯便可,多少節省一些成本。

  火藥需求量的增大,李大集硝官火藥廠的工人也大大增加了,從五十多人急速擴增到一百多人。

  對於銃械廠水力鑽床的工作效率,賴源龍是滿意的,一百座水力鑽床一個月可以鑽取銃管五百根,而且只需要二十個人照看,比起以前的人工效率,可說是產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不過使用水力鑽床後,他發現了一個問題,便是鑽床的調速是個問題。

  水流往往不穩,使鑽床鑽孔的速度也是不穩,太慢會斷刀,太快會造成刀具過熱損耗,而且也容易造成銃管的報廢,工作效率是提高了,但刀具與銃管的折損報廢率也大大提高了。

  對這個問題,王鬥哪懂?他又不是學機械的,他只能讓賴源龍多研究,至少各樣損耗,便計算在成本之內吧。總之水力鑽床這種技術優勢,他會繼續使用下去的。

  ……

  這幾個月中,賴源龍與李茂森還完善了那座水力鍛床,用來打製銃管有些問題,不過用來打製盔甲己經可行。

  這古時的盔甲打製向來不易,中國盔甲頂峰屬北宋的步人甲,由一千八百多枚甲葉組成,這些鐵質甲葉用皮條或甲釘連綴而成,鑄造,粗磨,穿孔,細磨等工序繁多,還要打製面具,又要在領口,袖口等地方包上皮革,防止掛傷衣服和皮膚。製造一副鎧甲需要諸多工匠花費近月時間。

  同時期西方打製鎖子甲也是非常困難,製造一副鎖子甲,需要好幾個月的時間,西方板甲興起後,普通的板甲也要花費一個月時間打造。

  舜鄉堡以前的工匠們,一個月可打製鐵甲二十副,最高峰時,曾打製過鐵甲五十副。現在舜鄉堡盔甲廠有工匠五十餘人,賴源龍向王鬥建議,如果開設這樣的水力鍛床十座,光憑盔甲廠這些工匠,一個月打製的甲葉,包括穿孔,細磨,包革,還有鑄造頭盔在內,一個月成品六十副盔甲是很輕鬆的。

  之所以賴源龍只建議開設十座水力鍛床,是因為鐵料的供給跟不上,造了也是浪費。畢竟打製精良鐵甲二十副,使用與鳥銃差不多的精鐵,一個月至少需要熟鐵三千多斤,六十副盔甲,就需要熟鐵近萬斤。舜鄉堡要打製腰刀長槍,還需要其它鐵料。

  輝耀堡寇家溝採礦廠,每月要供給熟鐵三萬多斤,己經是使出吃奶的力氣了。要他們增大供應量,實在是有心無力。王鬥的錢糧也有些跟不上。

  事情就這樣決定了,忙忙碌碌中,時間很快到了崇禎十年的十一月底。

  月底時,朝中關於保安州城設立守備,並任命王鬥為守備官的終於決定下來,此事爭議了良久,最後崇禎皇帝發話:「保安地之肥饒,設守備置守,豈不稱善?王鬥與國有功,賢能有守,既是當地都司備官有缺,又聞宣鎮巡官保舉,朕意王鬥可為該地守備。」

  崇禎九年時,宣府鎮東路斬首二百八十一級,特別是王鬥斬首八十級,他作戰的勇猛,給崇禎皇帝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當時他就指著王鬥的名字詢問旁人:「這王鬥是何人,如此悍勇?」

  而且還是宣大總督盧象升的奏摺提議,又親自保舉王鬥為保安州守備,崇禎帝對盧象升一向恩寵看重,見兵部爭議不休,便出來發話了。

  既是皇帝金口依準,王鬥任保安州守備之事便就此決定下來。

  很快的,兵部公文下來,升署王鬥為保安衛指揮使,充任保安州城守備官,公文先到宣大總督府,再到宣府鎮巡撫衙門,又到路城兵備府,最後到了王鬥手中。

  公文一路下來,宣大總督盧象升自然欣慰,而宣鎮各人都知道,政壇一顆新星又誕生了,二十五歲的守備官,二十五歲的衛指揮使,正三品的官身,還是皇帝欽依,不知多少人眼紅嫉妒,感慨這小子官運太佳。

  嫉妒眼紅不論,賀喜的人卻是絡繹不絕,王鬥部下的人自然歡天喜地,主上陞官,他們這些人也跟著水漲船高,又有一些人可以隨著升職了。

  一片歡喜中,王鬥也在收拾行李,準備上京接職,領取告身印信官服等物。守備不比操守,防守等官職,需要親自到京城去報到,通過兵部武選清吏司的考核,才能正式確認職務。如果運氣好的話,還能得到皇帝的召見。

  王鬥要出門一段時間,他打算帶謝一科上京,州城的文事他交給令吏馮大昌等人處理,武事便交給韓朝等人處理,對於他們的能力與忠誠,王鬥還是放心的。

  事情交待完畢後,他在議事大廳內看著地圖久久出神,到目前為止,各項事務還是依照自己謀劃進行,不過很快就崇禎十一年了,想起明年的戰事……

  他目光不由投向鉅鹿那個地方,隨後又駐目在馬水口那個位置,該地在保安州南向一百六十里,向來是保安州通往保定府的交通要道。

  正在他凝神細想時,一個丫鬟過來,向王鬥稟報,說是太太有請。

  見了謝秀娘,謝秀娘道:「夫君,方才知州府的少夫人前來,說是有要事想請您幫忙。」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4 00:30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1-15 08:26
第181章 借錢
  
  王鬥與謝秀娘來到後堂花廳內,王鬥不知道少夫人找自己什麼事,不過既然她求上門了,就是看在知州李振珽的面子上,自己也得見她一見。

  到了廳內,就見少夫人坐在那裡,靜靜的不知道在想什麼。

  見王鬥過來,她起身襝衽萬福,說道:「妾身見過守備王大人,大人安好。」

  王鬥道:「少夫人多禮了,請起。」

  對少夫人遙相攙扶。

  如一股內力發過去,少夫人隨勢站了起來。

  王鬥看了她一眼,今日少夫人穿了一身貂裘,襯得她氣質優雅華貴,又充滿少婦的風韻,像她這種官宦人家出身的女子,從小耳濡目染,風姿儀態都無可挑剔,王鬥夫婦當然不能與她比。

  王鬥坐了下來,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道:「少夫人光臨寒舍,蓬蓽生輝,不知有什麼要事?」

  少夫人臉上露出難色,看向了謝秀娘。

  謝秀娘對她寬慰一笑,平日在州城,謝秀娘對少夫人的風采頗為仰慕,也有意學她的風姿儀態,奈何風姿這東西是要從小培養的,謝秀娘努力在學,卻也進步不大。今日少夫人求上門來,謝秀娘極願幫忙,不過當然要徵得自己丈夫的同意。

  她向王鬥道來,原來少夫人的公公,也就是知州李振珽最近倒了八輩子的大黴,他自認勤勉,最近治理州城也頗有成效,大明三年一次的考課就要來臨了,按理依州城治下情況,這次的考課怎麼說也得撈個稱職,不料有消息傳來,此次吏部對他的考課極有可能是不稱職。

  聽到這個消息,李振珽驚呆了,通過京內各種關係後,他才明白了事情的原由,此事與新任的吏部尚書田唯嘉有關。

  在崇禎十年,戶部尚書侯恂犯事下獄,時任吏部尚書鄭三俊故意輕判,崇禎大怒,將鄭三俊也下獄。隨後接任的吏部尚書是田唯嘉,田唯嘉向與鄭三俊關係不睦,上任後,他就接機收拾鄭三俊一系的人馬。也是李振珽倒霉,被田唯嘉認為是鄭三俊的門生故吏,吏部官員揣摩田唯嘉之意,便決定此次考課給李振珽下點眼藥。

  李振珽飛來橫禍,他左想右想,只能藉著這次進京朝覲的機會走走門路了。

  他們這些文官,九年三考,每三年逢值大計之年,就必須到京朝覲考核,包括天下布、按二司堂上官及府州縣正佐官都必須到京,以該年十二月十六日為始,鴻臚寺陸續引見。

  而對於大明的武官來說,則是每五年一次考察,稱為軍政,除了各地總兵、副總兵自陳功過,由皇帝裁定外。餘者由總督、巡撫和巡按御史一體考核,按年終開據武臣賢否揭帖,造冊上繳,咨兵部考舉題奏,最後呈請皇帝裁決。糧餉與軍政都是掌握在文官手中,這也是明中期後武官地位低下的原因。好處就是大明的武官不需朝覲考核。

  那田唯嘉性情貪黷,只要有錢就好辦事,京中好友傳來消息,只要使錢,便可以免去這次劫難。李振珽自認清廉,做事也算勤懇,最後卻是這個結果,為了保住官位,也是沒有辦法,就借朝覲的機會走走門路吧。

  可惜需要的銀兩頗多,李振珽一時拿不出來,借「京債」嗎?那些高利貸者可是吃人不吐骨頭,李振珽左想右想,便想到了王鬥,希望能向王鬥借點錢使,他羞於開口,便讓自己的媳婦兒出面了。

  聽了謝秀娘的話後,王鬥暗暗搖頭嘆息,他知道明末各部官吏貪污成風,特別吏部這種要害部門,收受賄賂成風,官吏的陞遷降黜經常不是取決於政績的優劣,而是行賄的多寡。每三年一次的外官朝覲,更是京官發財的好機會,時人又稱朝覲之年為「京官收租之年」,由於新官上任都需向京官行賄,京城竟出現一批專門向新任和朝覲官吏放債的高利貸者,人稱「京債」。

  李振珽這個人雖有種種不是,但總體還算一個好官,卻落得這個下場,不得不讓王鬥感慨,都是同僚,能幫就幫一把吧。

  隨後聽了謝秀娘提及李振珽所借金額,王鬥大吃一驚:「一千兩銀子?」

  如果是幾十、百把兩銀子王鬥還可以考慮,這一千兩銀子可不是小數目,自己手頭也緊……

  王鬥沉吟起來,見王鬥的樣子,少夫人盈盈起身,道:「我家大人為奸人所欺,還請大人念在同僚份上,相助一臂之力。」

  謝秀娘道:「夫君,挽云姐己是山窮水盡,她哥哥身為馬水口守備,為了湊足銀兩,變賣了自己全部家產,仍是遠遠不足,如果夫君有這個能力……」

  「哦,她哥是馬水口守備?」

  王鬥當機立斷,微笑道:「我與李知州同僚共事,李知州勤政愛民,王某向來佩服,現在知州有難,身為州城同僚,我王鬥豈能袖手旁觀?好,這一千兩銀子我出。」

  少夫人感激涕零,她盈盈拜倒:「妾身多謝大人。」

  ……

  當天王鬥就調集了一千兩銀子給李振珽,大明一斤十六兩,一千兩銀子好幾十斤重,看到這些銀子,王鬥想想自己要接職順利,也得帶不少銀子入京,兵部吏部到處打點一下。

  接到銀子後,李振珽當晚便請王鬥赴宴,見到李振珽時,王鬥見他神情中又是感激,又是羞愧。王鬥並未提及借銀之事,只是與李振珽談笑風生,見王鬥顧及自己情面,李振珽更是感激,問起王鬥上京接任之事,他道:「下官不日前往京師朝覲,同行有宣大各鎮同僚,又有督臣,巡、按各位上官,不若王大人與下官等同行吧?」

  王鬥想想也好,此次朝覲考核,宣大三鎮官員由總督盧象升帶領,還有三鎮的巡撫,又有各州縣的知州,知縣等人,自己與他們同行,可以更好地結交瞭解各樣人等,又可以見到盧象升,加深感情,確實是一個好機會,當下他答應下來。

  幾日後,李振珽先到鎮城與諸位官員匯合,王鬥帶了親將謝一科,還有幾個護衛到雞鳴驛等待,此行他帶的財帛不少,一匹馬上還馱著重重的銀兩。除了這些,王鬥還帶上自己的軍籍勘合,這是當時衛所軍人的身份證明,可以作為路引使用。

  兩日後,颯颯寒風中,王鬥就看到浩浩蕩蕩,大小各色官轎一乘接一乘而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4 00:16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1-15 08:26
第182章 巡撫陳新甲
  
  王鬥在雞鳴驛等待盧象升一行人,那雞鳴驛站設於永樂十八年,可說是大明規模最大、功能最齊全的驛站,又兼有防禦功能,兵驛、郵驛兩用。鎮城各員入京,都需經過雞鳴驛,前往鎮城與口外的官員商賈們,也必須經過雞鳴驛。

  地理如此重要,所以雞鳴驛城護堅固,城週四裡有奇,倚山帶河,設有防守官與站官共守,並於隆慶四年包磚。大明諸多郵驛中,惟有雞鳴驛稱為城,崇禎年間裁革驛郵,只有雞鳴驛官吏不變,可見該地之重要。

  雞鳴驛雖在保安衛境內,卻歸宣府鎮城直領,城內東西兩條大街,內中商賈店舖眾多。王鬥雖是守備,沒有公務在身,也沒有傳遞緊急軍務,更沒有給驛勘合,按例據住官驛房屋,驛官只會支給少許廩米,要支用城內腳力,同樣要付給錢糧。

  王鬥也沒興趣佔那點小便宜,讓謝一科找了家客棧居住,樂得清靜,城內驛官與防守見王鬥是守備官身,當日也來拜見一二,此外便沒有下文,王鬥也不以為意。

  在雞鳴驛兩日後,聽聞盧象升來臨,王鬥便到西門外迎接,那雞鳴驛城東西兩座城門,各建有玉皇閣、壽星樓等城樓,成為驛站最高的瞭望台,外還有一條寬約四丈的護城河。

  此時王鬥便是在西門下,門樓上寫著「雞鳴山驛」幾個大字,城牆外,一條東西走向、寬約兩丈的車馬大道,離驛道不遠的河邊,還建有一道高高的擋水壩,堅石巋然。

  天低云暗,颯颯北風中,曾經車轔馬蕭的驛路己是人影絕少,王鬥身旁的雞鳴驛防守官與站官都是凍得跺手跺腳,他們剛接到消息,宣大三鎮的官員要進京覲見,在他們這裡落腳歇息,總督巡撫等高官前來,他們自然要趕忙出來迎接。

  終於,料峭的寒風中,清冷的驛道上喧嘩起來,各樣的喝道聲,避轎聲,馬蹄聲傳來,一乘接一乘的馬車官轎前來,當先最前的,便是宣大總督盧象升的官仗旗牌,隨後又是宣府鎮巡撫陳新甲的車馬儀仗,接著又是山西鎮,大同鎮的巡撫車馬,接著更是各鎮州縣正佐上官的車馬隨從,浩浩蕩蕩,似乎一眼看不到邊。

  如此官場作派威勢,便是雞鳴驛防守與站官見多識廣,也是惴惴不安。

  盧象升麾下督標左營與督標右營兩營標兵,其中他的親將心腹陳安以游擊銜領佐督標右營,此次盧象升進京,陳安仍是領著一部標兵作為護衛兵馬,一色頂盔披甲的魁梧漢子。見雞鳴驛防守官與站官在城門前恭迎,陳安只是策馬過來揮揮手,示意他們當前領路,連給他們拜見督臣的機會也沒有。

  二人臉上都是露出失望之色,隨後陳安看到王鬥,臉上露出驚異之色:「王守備,是你?」

  王鬥笑道:「陳將軍。」

  二人寒暄了幾句,見王鬥與陳安如此親熱,那雞鳴驛防守與站官都是驚疑不定,想不到這個年輕的守備官竟與督臣的心腹愛將扯上關係。那防守更是暗暗後悔,早知如此,王鬥在雞鳴驛幾日,自己就應該好好拜見結交一番,現在錯失良機了。

  更讓二人吃驚的是,陳安隨後又將王鬥帶到了盧象升的車馬前。車簾打開,露出盧象升那張白皙又憔悴的臉,下頦一些稀疏的鬍子,典型一個書生相貌,決想不到他作戰如此勇猛。

  車簾一打開,一股寒風吹進車內,吹得盧象升的鬍子亂飛,他看到王鬥,也是有些詫異:「王鬥,你怎麼在這?」

  王鬥道:「督臣,卑職前往京師接任職務,也是巧,在此遇到督臣。」

  盧象升微微一笑,王鬥進京接任守備之職他當然知道,他的守備之位,還是自己一力促成的,只是王鬥進京應該往南走才是,怎麼跑到北面的雞鳴驛來了?

  王鬥的小心思他也不點破,只是拈鬚道:「你現在職位不一樣,更應該勤勉職守,不負國恩才是。」

  王鬥道:「督臣所言甚是,卑職記下了。」

  盧象升道:「王鬥,你便隨本督一同上京吧。」

  他打量王鬥一陣:「天寒地凍,你這策馬而行,可會寒冷?可要本督給你車馬?」

  王鬥道:「有勞督臣掛懷,卑職行伍出身,身子壯健,不礙事的。」

  他們這邊說話,不知多少有心人打開車簾,偷偷向王鬥這邊張望。

  隨後各色官轎車馬又緩緩而行,從雞鳴驛西門進入城內的街衢,至於王鬥,則是隨在陳安身旁進城。王鬥有心看了一下,這行車馬眾多,各鎮的巡撫甚至是各路兵備們,都是抽調自己標營護送,怪不得浩浩蕩蕩這麼多人。

  到了驛館門外,便見各色官員從車馬上下來,各人補子上儘是錦雞孔雀、白鷴鷺鷥等物,皆是宣大三鎮的章服介冑之臣。王鬥有心觀察,這文官等級就是森嚴,依品級身份,各人站位決對不能出錯,不過大家臉上都帶著和藹的笑容,盡力往盧象升身旁靠近,連三鎮巡撫也不例外。

  王鬥還看到宣府鎮東路兵備紀世維大人不動聲色將堵在自己面前的保安知州李振珽擠開,笑眯眯地站到宣鎮巡撫陳新甲身旁去,李振珽一驚,剛才他想離盧象升近一些,不覺間卻犯了官場大忌,不由後悔不己。

  眾官簇擁著盧象升進入驛館,不過眾官進去時,王鬥也察覺到眾多目光在自己身上掃過。特別是宣府巡撫陳新甲,他笑呵呵地陪在盧象升身邊,目光卻有意無意在王鬥身上轉了幾轉。

  眾官員進去後,王鬥正想走人,今日都是文官議事,自己一個武官格格不入,宣鎮的上官陳新甲與紀世維,改日再拜見吧,陳安卻出來急急叫住了他,說是督臣喚他進去。

  王鬥進入驛館內,只見大小官員濟濟一堂,眾人中,只有盧象升,三鎮巡撫,還有各路兵備有位子,餘者知州,知縣等物,都是依班序在各自上官身後站好。雖是天氣極寒,各人凍得縮脖子掛鼻涕的,卻沒有人敢稍動一下。

  見到王鬥,盧象升將茶杯放下,微笑道:「王鬥,你過來。」

  在眾人驚異的目光中,他微笑將王鬥招到近前,道:「來拜見一下你宣鎮各位上官吧。」

  王鬥應喏,盧象升在眾人面前抬舉他,實是用心良苦,他首先拜見自己宣府鎮的巡撫陳新甲,口稱軍門。

  軍門在明時為稱呼總督與巡撫之用,不過明末禮制混亂,便是各鎮總兵,也有稱為軍門的。那陳新甲相貌頗為文雅,年在四十餘,人稱飽學,又知曉邊事,所以得任宣府巡撫之職,他一口濃厚的川音,卻是四川長壽人。依歷史,他很快會擢升兵部右侍郎兼右僉都御史,總督宣大,崇禎十三年更官至兵部尚書,官運頗佳。

  只有他的結局卻是王鬥一個人知道,這就是穿越者的優勢了。

  在王鬥拜見他時,他溫言道:「好,聽聞王鬥你在保安州操練兵馬,治理屯田,頗有成效,真是後生可畏。」

  王鬥一個區區守備,再有才能,本來也不會放在陳新甲的眼裡,不過督臣盧象升對他厚愛,自己理所當然重視。盧象升表揚看重王鬥,那王鬥是自己治下官將,他的成就,也是自己鎮下榮耀,作為上官,他自然要溫言撫慰一二,以示自己對屬下的關愛。

  接著王鬥又拜見懷隆兵備道紀世維大人,紀大人看著王鬥連連點頭:「王鬥你升任保安州守備,這是督臣盧大人,撫臣陳大人,還有朝廷對你的嘉勉厚愛,你身負各位上官厚望,更應兢兢業業,勤勉治政才是。」

  王鬥道:「大人見教得是。」

  聽聞紀世維言語得體,陳新甲等人都是點頭,看王鬥知情識趣,紀世維也是滿意,他本來要抬舉王鬥為永寧城永備,不料督臣盧象升對王鬥的厚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竟親自保舉王鬥為保安州城守備。紀世維本來就對王鬥賞識,加上王鬥如此得督臣厚愛,紀世維打定主意,將王鬥這個治軍治政高手,勞勞掌控在自己手中。

  旁邊的保安州知州李振珽見王鬥如此得諸位上官賞識,心下頗不是味道,朝中有人好做官哪,方才自己心切,無意中得罪了東路兵備紀大人,為了自己前途著想,還是多走走王鬥這條路吧。

  ……

  第二日,一行人起程,途經保安衛城,懷來路城,延慶州城,又經居庸關,昌平等地。在宣府鎮境內還好,一進入昌平地界,雖是京畿重地,卻是州縣鄉野殘破,有時百里不見人煙,有時卻是黑壓壓的大股大股流民,都是往京師而去。

  清兵幾次在京畿各地劫掠,加上持續的災害,給原本富饒的京畿各地造成深重的災難,所看到的流民皆是衣衫襤褸,面黃肌瘦,不時還看到路旁倒斃的飢民與無人掩埋的纍纍白骨。

  看到這樣的慘象,王鬥有不忍卒睹之感,盧象升也是長長嘆息,眼中含淚:「民生困苦如此,吾輩慚愧啊。」

  老白牛︰回北方大頭兵書友︰主角打制鐵甲,使用的是與鳥鏑一樣的精鐵。幾斤毛鐵只能煉得一斤精鐵,一副鐵甲三十斤,可想需要鐵料眾多。當然這樣盔甲防護力才好,否則光毛鐵打製出來的盔甲,一射兩個眼,沒什麼遮護的作用。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4 00:15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1-15 08:26
第183章 小鬼難纏
  
  昌平到京師不遠,從昌平出發第二日下午,一行人己經可以看到京城那雄壯的身影。

  身為大明都城,京師當之無愧為天下第一城,甚至是此時世界第一大城,週六裡的紫禁城,周十八里的皇城,外面又包著一個週四十五里的內城。嘉靖年時,由於人口擴展,又在京城之南築重城,周長二十八里。

  面積近百平方公里,人口過百萬,同時期的西方,便是到十八世紀初,倫敦、巴黎人口不到五十萬。大明京師曾是世界上最繁華的地方,不知引多少人嚮往,繁盛一時後,此時的京師,己經現出末世的頹敗。

  一近京城,就可看到有如鋪天蓋地的流民災民,身上鶉衣百結,他們在寒風中不住顫抖,只是等待著官府的救濟。又有小孩飢寒的哭喊,或是聲音哀哀,或是有氣無力,其狀之慘,讓人不忍目睹。

  王鬥看到城外有官兵在放賑,只是人多粥少,怕是救濟不過來。而且冬衣缺乏,寒冬臘月的,看他們中很多人,怕是支持不過這個冬天了。

  王鬥身旁的謝一科,本為京師的雄偉目瞪口呆,見了這麼多流民,他睜大眼睛道:「這天子腳下的,也有這麼多災民?至少保安州沒這麼多凍餓的人,那些流民最少有碗粥吃呢。」

  他身旁幾個護衛也是點頭,看這麼多忍饑挨餓的人,京師雖大,想來想去還是保安州好啊。

  王鬥瞪了謝一科一眼:「廢話多。」

  他不動聲色地看了身旁的陳安一眼,看他皺著眉頭,並沒有聽到謝一科等人的話,只有王鬥似乎聽到馬車內的盧象升傳來一聲重重的嘆息聲。

  一行人從德勝門進城,京師內外城的街道格局,以通向各個城門的街道最寬,為全城主幹道。這些通向各個城門的大街,也多以城門命名,如崇文門大街、長安大街、宣武門大街、西長安街、阜成門街、安定門大街、德勝門街等。內中居民區以坊相稱,坊下稱鋪,全城共有三十三坊,一百餘六牌,七百餘五鋪。

  王鬥看到城內街巷密集,許多街道都不端直,特別他關心的衛生情況,果然很有問題。城內街道滿是塵土垃圾糞便,特別是溝渠壅塞嚴重,很多街道坍塌坑窪,顯是年久失修。

  王鬥看過相關史料,大明京師自建城來,各樣道路修整、溝渠疏通,甚至各衛生情況,都有六部官員及五城兵馬司專門管理,甚至還規定沿街撒穢與亂倒垃圾,要枷號一個月發落,最少在萬曆年間,京師還是以整潔聞名。

  從天啟年起,這一切都發生了改變,環境一天天變壞,每逢大雨,便水漫全城,泥濘難行。每逢天晴乾旱,便塵土飛揚,蠅蚋紛飛。這樣的衛生環境,怪不得連連爆發鼠疫,軍民死傷慘重。

  從德勝門大街進城後,城內各街道又是一樣遍佈流民與乞丐,因為無人收容,他們只能睡在兩旁的屋簷底下,似乎很多人己經身體僵硬,顯是凍死了。大明曾設各樣的養濟院、飯堂、又開設粥廠,為飢民發放錢米,援助醫藥,埋瘞棄屍等,不過顯然賑恤能力嚴重不足,救濟只是杯水車薪。

  王鬥深深的嘆息,盧象升從車簾處看著街上情形,他皺眉不語,臉上滿是沉痛之色。

  與滿街流民相比的,還有另一番不一樣的情形,便是街上各衣著光鮮的豪強商賈,富門家奴們,他們出入前呼後擁,所穿所使之物皆是豪華奢靡,看著這些人,街上流民有的麻木,有的羨慕,有的眼中則滿是仇恨。

  這個情形落入王鬥眼中,他不由沉思,一方酒肉臭,一方凍死骨,不患寡而患不均,怪不得大明百姓心亂了。

  車馬往前而行,更進入京城之內,畢竟是天子腳下,首善之地,雖是流民滿地,這城內商業卻是繁華得過份,所過街巷,皆是密密麻麻的商舖,運貨車馬不絕,也在街上拉下無數糞便,也沒人來管一下。

  在王鬥看來,這樣發達的商業己經畸形了,與國無益。越臨末世的朝代,商業越是發達過份。

  到了京師的中城區,這裡接近皇城和紫禁城,街巷最為密集。皇城邊上的棋盤街,離兵部,吏部,戶部,禮部等大明各衙門不遠,這裡更是熱鬧非凡,看得謝一科等人目瞪口呆。

  宣大三鎮一行人到了鴻臚館前,這裡專門有鴻臚寺的官員迎接盧象升一行人,安排他們朝覲考課之事,盧象升下了車馬,對王鬥道:「王鬥,你在京師可有居所?」

  王鬥道:「不勞煩督臣了,卑職找家客棧居住,等領了告身印信等物,卑職就回轉保安州城。」

  盧象升道:「也罷,你接職領了告身便回去,勿要貪戀京師繁華,州城正事要緊。」

  說著他期盼地看了王鬥一眼,對他點了點頭,便領著各官進入鴻臚館了。

  見盧象升等人走了,王鬥也覺一身輕鬆,盧象升雖對他賞識,但與這群文官在一起還是不舒服,特別是那個延慶州知州吳植,見了王鬥就沒有過好臉色,似乎自己欠他一萬兩銀子不還似的。

  ……

  王鬥與謝一科等人在正陽門附近找了一家客棧住下,隨後兩天內王鬥領著謝一科等人在京師各地體察民情,深入探訪京師各條大街小巷,第三日,王鬥便到兵部衙門去辦理自己的接職手續。

  兵部衙門離鴻臚寺不遠,從工部衙門過去便是,一到衙門口,便見大門旁聚著三三兩兩數群精幹漢子,每當看到有官員前來,他們便一群人圍了上來,圍著該人不斷推銷什麼。

  王鬥過去時,也圍上一幫人,一人低聲道:「官爺,可要借取利債?今日我家老爺大喜,特地本利從優,機會難得,不可錯過……」

  王鬥沒有理會,謝一科一瞪眼,喝道:「你家大爺才要借債呢。」

  他們幾人往前走,那人仍不氣餒,跟在身後叫道:「實是機會難得,官爺不可錯過。」

  王鬥到了大門口,卻被一個門官與幾個護衛攔住,皺著眉頭看了半天王鬥的軍籍勘合,看他的樣子,王鬥示意謝一科,謝一科不甘心地掏出幾兩銀子,送給了這個門官,那門官才滿意地放行。

  王鬥等人進去後,方才那漢子也跟了進來,那門官卻是笑嘻嘻的不於理會,這漢子跟在王鬥身後良久,有如王鬥護衛一般,實在王鬥沒有反應,他才罵罵咧咧地走了。

  大明的兵部衙門,除了尚書與左右侍郎外,又有武選清吏司,職方清吏司,車駕清吏司,武庫清吏司等幾個分司,其中武選清吏司負責大明各軍官的職務任免,品級升降,人員調動,考核授勳等務,主事的郎中,員外郎雖只有五品、從五品的官銜,然而權力卻是非常大。

  此時在武選清吏司值房內負責值守的是一個劉姓的員外郎,他正對王鬥大發雷霆:「見了本官為何不跪?」

  他的手直指到王鬥面前:「如此跋扈無禮,王鬥你安能為國守戍?」

  事情很簡單,王鬥一切公文手續都沒問題,就是王鬥見了這個劉姓的員外郎只是作揖,沒有下跪,頓時讓這個員外郎雷霆大怒,直斥王鬥無禮。

  見這個劉姓的員外郎發怒,旁邊幾個吏員都是一副興災樂禍的神情。

  最後不用說,王鬥領取告身印信之事,這員外郎還需慎重處理幾日。

  出了兵部衙門來,謝一科的臉都氣歪了,王鬥也沒想到事情會有如此波折,不過他神情平靜。回到客棧後,他正凝神細想,忽然客棧內一陣喧嘩,接著一個太監帶著幾個錦衣衛,昂然進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4 00:15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1-15 08:26
第184章 崇禎皇帝
  
  王鬥大吃一驚,崇禎皇帝竟要召見自己,那太監便是司禮監秉筆太監王承恩手下一個小太監,領著幾個錦衣衛奉命前來宣詔。

  當時整個客棧都是喧嘩,人人都在猜測王鬥的身份。那太監也是上下仔細打量王鬥,他心中暗暗稱奇,一個還未正式接任的小小守備,竟能蒙聖上親自召見,這王鬥是什麼來頭?

  他打量王鬥良久,道:「王守備,隨咱家走吧。」

  王鬥道:「公公請稍待。」

  他吩咐謝一科幾人在客棧好好待著,又讓他拿出兩錠銀子合一百兩,笑容滿面地將銀子塞給太監,低聲道:「這些銀錢,是下官一點心意,還望公公不要嫌少。」

  那太監大喜,王鬥一出手就是一百兩銀子,果然大方,這次宣詔,走得值。

  他笑呵呵地將銀子收好,說道:「早聽聞王守備豪爽忠義,今日得見,果然名不虛傳,見面更勝聞名。」

  王鬥隨他出了客棧,外面早停了一輛車馬,王鬥與太監上了馬車,一路上,該太監只是教導王鬥等會面聖的儀節。王鬥悄悄問起皇上為何召見自己,那太監道:「這個咱家就不知了,不過今日聖上倒是召見了宣大的盧督臣。」

  王鬥哦了一聲,沉吟起來。

  很快,車馬到了承天門外,王鬥等人在這裡下馬,步入皇城,最後王鬥進入森嚴的皇宮內,在一個叫恭默室的地方,等待皇帝傳旨召見。在這裡,又有多位太監教導王鬥等會面聖的各種儀節,要注意些什麼。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一個太監過來傳王鬥到平台見駕,王鬥忙隨那太監前往,穿過重重宮門,到了建極殿的云台門前,他依方才的教導行了大禮,然後跪在地上等待。

  殿內殿外,佈著好多太監校尉,王鬥感覺很多雙眼睛注目自己身上,接著又有太監出來傳旨,讓王鬥進殿。

  王鬥進入殿內,走了幾步,看到前面一個御座,他跪下磕頭,朗聲道:「臣,宣府鎮保安衛指揮使王鬥,叩見我皇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好半天沒有動靜,良久後,才有一個年輕而疲憊的聲音響起:「盧愛卿,這便是你所說的王鬥吧?」

  王鬥聽到盧象升的聲音響起:「回皇上,正是。」

  那疲憊的聲音又道:「王鬥你起來說話。」

  王鬥道:「謝皇上。」

  他站了起來,偷偷地掃射了前面四週一眼,就見一個身穿明黃龍袍的年輕人坐在盤龍寶座上,御座兩旁滿是侍立的太監。盧象升身著兵部侍郎的官服,恭敬地立在一旁。

  王鬥知道坐在龍座上的便是當今的崇禎皇帝,剛才那一眼,他看到了崇禎的相貌,心下暗暗吃驚。盧象升不到四十歲年紀便雙鬢花白,己讓王鬥感慨,而王鬥看到崇禎帝雙鬢竟也花白,他十七歲登基,到現在應該還不到三十歲,竟蒼老如此。他神情中更有一股從心底散發出來的疲倦,只是強自支撐罷了。

  崇禎仔細打量王鬥,他開口道:「王鬥你忠勇可嘉,聽聞你在保安州操練兵馬,治理屯田,頗有成效,朕心甚慰。」

  王鬥道:「這全賴聖上洪福,督臣與撫臣諸位上官殷殷教導,微臣不敢言功。」

  聽王鬥這樣說,崇禎很是滿意,真沒想到王鬥只是卑微小軍出身,他對王鬥看了又看,又對盧象升道:「宣鎮有這樣的忠勤之士,盧愛卿你居功甚偉。」

  皇帝這樣誇獎王鬥,盧象升也非常高興,他道:「為國盡職乃臣下本份,皇上不可過譽,己免王鬥他滋生自滿之心。」

  崇禎緩緩點頭,他道:「朕觀奏文,盧愛卿在宣大操整兵馬,興治屯政,積粟頗多,朕意諭九邊奉以為式。」

  盧象升激動不己,他跪下連連叩頭:「皇上如此厚愛,微臣便是肝腦塗地,也不足報陛下恩德萬一。」

  王鬥忙跟在他身後叩頭。

  崇禎今日心情很好,他道:「盧愛卿遠來京城辛苦,朕意在御花園擺酒設宴,以為款待。」

  他看了王鬥一眼:「王鬥,你也隨在身旁吧。」

  這可是難得的榮耀,皇帝特別的恩寵,盧象升又是連連叩頭,語帶哽咽:「多謝皇上。」

  ……

  崇禎皇帝擺駕西苑翠華園,他一邊走路,一邊與盧象升交談說話,王鬥則是恭敬跟在後面。

  王鬥發現崇禎走路很慢,可用緩慢來形容,他走路時,腰背有些彎曲,似乎什麼沉重的東西壓在他的腰背上,讓他直不起身來。似乎盧象升說到一個什麼,崇禎激動了一下,走路快了幾步。

  王鬥睜大眼睛,他發現寒風帶動崇禎的下襬,一件內衫飄起,露出裡面幾塊補丁……傳聞崇禎皇帝非常節儉,果然如是。

  王鬥看過相關史料,平日崇禎衣衫破舊了,都是讓周皇后自己縫補,吃的也是粗茶淡飯,用的……大明最後幾年,為了籌備軍餉,他連自己所用的銀製夜壺都拿去賣了。又論做事的勤勉,或許中國幾千年歷史上,只排在明太祖朱元璋的後面。

  這樣的人,想想歷史上崇禎皇帝的結局,再想想李自成進京後,從京師的官員富戶中抄出幾千萬兩銀子,清兵攻破江南時,隨便從一個地主豪紳家內掠走的銀子,也在十萬,二十萬兩。

  王鬥深深地嘆了口氣,可惜啊。

  到了翠華園的華園閣內,崇禎皇帝賜給了盧象升與王鬥酒食,四樣小菜,一碗糙米,一壺酒,沒一個葷的。看看皇帝那邊,同樣如此。王鬥端著碗,怔怔有些出神。

  看王鬥的樣子,崇禎有些奇怪:「王鬥,你怎麼了?」

  盧象升也在旁輕咳,提示王鬥不要失態。

  王鬥嘆道:「微臣在想,皇上您太苦自己了,要保重龍體。」

  崇禎驚訝地看了王鬥好一陣子。

  ……

  從御花園出來,盧象升仍是心情激動,皇上對自己慰勉有加,又賜給酒食,盧象升覺得自己便是粉身碎骨,也沒法報答皇上的知遇之恩。他對王鬥細細交待:「君恩深重,皇上如此看重你,王鬥,你更需勤勉任事,不負聖恩才是。」

  王鬥喏喏稱是,二人在太監的指引下出來,忽見對面一宮裝少女過來,身旁圍著幾個宮女,見到這少女,盧象升忙施禮道:「微臣宣大總督盧象升,見過坤興公主。」

  王鬥忙跟在他身後施禮,那少女年不過十一、二歲,卻是長相端莊秀麗,她身子纖細,又給人以一種柔弱的感覺,她微笑還禮,口稱盧督臣有禮。

  看到這個少女,又聽到盧象升拜見她的言語,王鬥忽然想起這宮裝少女的身份,便是大明的長平公主朱媺娖,此時封號坤興公主。聽聞這朱媺娖是崇禎皇帝的次女,母親順妃。那順妃生產朱媺娖後不久便因血崩症病逝,由周皇后撫養長大。

  後世的崇禎皇帝與長平公主都是悲劇人物,李自成入京後,崇禎皇帝上吊自殺,朱媺娖被斬斷左臂,明亡第二年泣血而死,眼前卻只是個金枝秀髮,玉質含章的少女。

  朱媺娖與盧象升說了幾句話,注意到盧象升身後的王鬥,道:「這位大人是……」

  王鬥上前道:「微臣宣府鎮保安衛指揮使王鬥,見過公主。」

  「王鬥?」

  朱媺娖秀目驚異地在王鬥身上轉了轉:「你便是那位在宣府鎮斬殺奴賊數十級的王鬥?本宮便是在宮內,也聽聞父皇提及你的名字。」

  王鬥道:「皇上厚愛,微臣感激涕零。」

  朱媺娖問道:「聽聞奴賊凶悍無比,大人與賊作戰時,不害怕嗎?」

  王鬥道:「為國殺賊,生死早置之度外!」

  朱媺娖向王鬥襝衽施禮:「大人如此忠義,本宮敬佩不己,請受一拜。」

  王鬥忙道:「公主切莫如此,折殺小臣了。」

  王鬥與盧象升出來時,隱隱聽到崇禎的聲音:「娖兒,你怎麼過來了?」

  朱媺娖道:「……父皇為社稷日夜操勞,女兒今日入寺為父皇祈福,求得……」

  ……

  出了宮城來,盧象升問起王鬥接職的事,王鬥說了,聽聞那武選清吏司的劉員外郎刻意刁難,盧象升不由大怒,隨後他知道原由,卻是王鬥不願向那員外郎下跪,此事關於文武之爭,盧象升身為文臣……

  他沒說什麼,只是寬慰王鬥道:「此事本督自有計較,王鬥你不必擔憂。」

  或許是盧象升發揮了作用,第二日王鬥再去兵部時,那劉姓員外郎雖然黑著臉,但還是給王鬥辦理了相關手續,讓他順利領到了官服告身印信等物,王鬥還聽到他低聲嘀咕幾句:「區區一個守備,竟得盧侍郎撐腰,又得皇上召見,真是奇了。」

  幾日後,王鬥回到保安州城,此時己是崇禎十年的臘月中,離過年不遠了,舜鄉堡那三千新兵己是練成,各人氣質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從懶散、麻木、瘦弱的軍戶,變成了舉止中盡顯英武之氣的戰士。

  看著這些練成的新兵,王鬥也很滿意,他盤算著等過了年,開了春,就該讓他們出去見見血了。

  新年前,王鬥在舜鄉堡舉行盛大的閱兵儀式,當日教場上旌旗如雲,「萬勝」聲鋪天蓋地,王鬥等軍官拔劍斜指,一個個整齊的隊列從他們身前踏步而過,那整齊的腳步代表一股力量,一股所向披靡的力量。

  看著一陣陣而過的戰士,王鬥心中滿是自豪,五千精兵在手,世事大有可為。

《第四卷完》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4 14:24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1-15 08:27
第五卷 皇明有將曰王鬥 第185章 炮隊、輜重隊
  
  天上飄著小雪,從保安州城到舜鄉堡各地,不時傳來喜慶的鞭炮聲,街上忙忙碌碌,都是辦理年貨的軍民,熟人相見,免不得寒暄一番。各商家喜笑顏開,今年州城生意好做多了,看保安州這興旺勢頭,來年自己應該擴大經營規模了。

  城內各家澡堂上,也滿是洗盥身體的人群,沒有人不愛乾淨,只是以前用水困難,哪找地方洗澡去?幸好守備大人仁德,為大夥建了這幾家的澡堂,大夥花個兩文錢,就可以在裡面盡情享受,洗去一年的疲憊。

  各人一邊洗澡,還一邊大聲商討,今年大夥田地免稅,過年總算有一些積存的糧米,可以做一些白面饅頭吃,或許還可以砍些肉回去打打牙祭。多少年了,都沒有這樣的好日子,想想真是感慨。

  各家軍戶今年也都開墾了五十畝荒地,有了耕牛與灌井水車,明年秋收至於可以收幾十石的糧食,而且明年還是免稅……想想來年可以有幾十石的糧米收回家,眾人言語中都是對未來生活期待不己。

  雖說從後年開始便要徵稅,但每畝一斗到兩斗的稅額,沒有餘者的附加,還是可以保障大夥的溫飽生活,這個世道,一年的辛勤勞作後有個溫飽,己經是天堂了。各地壞消息不斷傳來,不是大災就是大旱,官府催科又嚴厲,逼得各地軍民活不下去,每天都有大把的流民逃入保安州。看著這些流民,保安州軍民都很珍惜現在的生活。

  當然各人一致的結論,就是眼下一切都是守備大人帶來的,守備大人在保安州一天,大夥的生活才可以保障。眾人只是擔心,萬一有一天守備大人調離保安州,那就後果莫測了。

  除了男用澡堂外,城內有三家女用澡堂,眼下也是爆滿,進出的儘是州城的軍戶民戶女子,鶯鶯燕燕,滿是大姑娘小媳婦,讓過路的州城男子都忍不住往那邊張望一眼。

  這女用澡堂建成後,起先門可羅雀,各女子迫於城內的閒言碎語,都不好意思前往澡堂洗澡。

  這怎麼成?州城軍民的清潔衛生關係到防疫的大事,王鬥很快想出辦法,除讓戲班多多宣傳外,更讓自己妻子謝秀娘帶領一干軍官太太第一個前去洗澡,起先鋒模範帶頭作用。有了謝秀娘等人的榜樣在前,各軍戶女子都是爭先恐後地前往女用澡堂洗澡。

  有誰敢多嘴的,她們就言守備太太都去洗澡了,自己為何不能去?立時讓這些人閉嘴,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議論謝秀娘等人的不是了?最後沒事前往澡堂泡一泡,也成為軍民百姓的時髦生活。

  臨過年前,各家大小子也回來了,各家父母心痛自家男兒粗黑不少的同時,也欣喜地看到他們更壯了,舉止中虎虎有力,很有顧盼自雄的味道,比起以前那種萎靡不振,真是天差地遠。而且人人身穿嶄新的鴛鴦戰襖,均是做工細密,保暖厚實,色彩鮮豔。每人還穿著皮襖大衣、皮帽、皮製的靴子等,個個看上去英姿勃發,精神無比。

  這些軍士三三兩兩走在街上,增加了一股特別的陽剛風景,引人注目。

  這些新操練的三千新兵,有州城人氏,有五堡人氏,也有張家堡的人氏,他們回到家中,家中妻室兄弟姐妹父母歡喜的同時,也奇怪自己子弟操練三個月,為何反長壯了呢?在她們印象中,當兵操練向來辛苦,吃得又差,上官還不時責罵,可說是地獄般的生活。

  聽了家人的話,新兵們不以為然,他們笑道:「操練辛苦倒是確實,說上官責罵,吃得差倒不盡然。」

  他們解釋在舜鄉堡軍中操練,每天都有飽飯,更天天有肉吃,閒時還看戲聽書,所以他們幾個月下來,身體可以壯實這麼多,說得家人們嚮往不己。軍伍中還有這樣的好日子,真是奇了。

  而回到家內,新兵們才發現自家的清貧,妻子父母歡喜地為他們做白面饅頭吃,甚至計劃著買一些肉回來,盤算又盤算是否扯一匹布回來給兒子女兒縫製新衣裳,再看家內低矮破舊的房屋。

  新兵們憶起自己在舜鄉堡看到的情景,那邊的老兵軍士們,他們經歷了多次剿匪與清兵作戰後,人人分賞眾多。至少在這個年關內,他們家家戶戶都可以寬裕地購買肉食年貨,給家中老小添置新衣裳,再看看自己家內……

  往日新兵們在舜鄉堡操練時,聽老兵吹噓多了出戰繳獲後軍中的分賞,他們還沒什麼概念,眼下他們明白了出外作戰對他們意味著什麼。這個年後,不知道有多少新兵們心下暗暗發誓,為了家人的好日子,有機會一定要出戰,要繳獲,要賞賜。

  ……

  王鬥現在手上有五千餘兵,不過新練了三千兵,還沒有仔細整編,這是新年後的事了。

  新兵練成後,除了州城韓朝,韓仲的甲乙兩總軍士,舜鄉堡的孫三傑丁總軍士仍是戒備守城外,餘者軍士,王鬥都是讓他們回家過年。或許要等到春耕後才重新集結成軍。這就是未脫產軍士的煩惱,王鬥手下的兵,多是各家軍戶的壯勞力,每到春耕農活,便要放他們的假,讓他們回家幹活。

  這個問題,還是要解決的,不過崇禎十一年的新年,除了留三總軍士外,餘者軍士都散了。

  留在軍營內的軍士雖不能回家與家人團聚,留在軍中他們也不寂寞,軍營內組織了很多活動,王鬥等大小軍官還深入各營房慰問,每總營房還殺了幾口豬羊,讓軍士們個個吃得滿嘴流油,還有滿笸的白面饅頭歸他們享受,從大年初一起,還有戲班到他們營房內為他們演戲。

  比起家內,軍中一向吃得好,伙食待遇佳,讓留守的軍士們個個滿意。

  整個正月一直到元宵,王鬥都是拜年忙,給上官們拜年,接受下屬們的拜年祝賀,元宵這天,王鬥招集州城各軍官們議事,商談新軍們的整編,還有來年保安州城各項事宜。

  看著濟濟一堂的軍官,王鬥笑道:「我決意任命韓朝,韓仲,溫方亮三人為州城千總,每人麾下三個把總軍士,三總為一部,韓兄弟,溫兄弟三人各領一部軍士。」

  王鬥現在身為守備,麾下兵馬可以適當改變一下,聽到王鬥的任命,韓朝還好,韓仲與溫方亮卻是喜笑顏開,又陞官了,他們大聲領命。跟著守備大人就是好,這陞官發財不斷,餘者各人也是眼神發亮,用期盼的眼神看著王鬥。

  王鬥沉吟道:「我保安州原一總兵馬三百二十四人,州城三總為一部,便是九百七十二人。我決意每部增設夜不收一隊十一人,鎮撫官及隨從五人,醫士四人,千總隨員軍伴十人,旗手鼓手十二人。此外火藥匠、鐵鋥匠、醫獸各一人。又增設一個輜重隊與炮隊……」

  王鬥道:「這炮隊與輜重合該多少人,內有多少車輛與火炮,大夥議議。」

  在場各人都是沉吟起來,按溫方亮等人的想法,當然是自己麾下兵馬越多越好,不過也得考慮到保安州實際的承受能力。

  韓朝道:「卑職以為,每千總領一炮隊,內有佛狼機火炮五門,小銅炮十門,虎蹲炮十五門足矣。」

  韓朝為王鬥計算,現在保安州連同舜鄉堡,有銅鐵佛朗機五十多副,佛朗機小銅炮、小鐵炮約九十個,虎蹲炮上百個。就算取一部分用來野戰,守城的火力還是沒有問題。

  至於炮手問題,保安州城頭有五門神威無敵大將軍鐵炮,那是紅夷大砲,重達數千斤,不可能取來使用。餘者的佛朗機火炮都是約重三百多斤的中等火炮,發射不到兩斤的彈丸,可以取來野戰使用。

  這些火炮,每門約需三個炮手。還有那些佛朗機小炮與虎蹲炮,各重一百多斤與幾十斤不等,各需兩個炮手。再加上隊官與護衛,如此下來,一個千總炮隊不過七十人。

  當然,這些火炮都必須用騾馬拖拉,現在保安州各地的火炮,都改用了雙輪炮架,便是重三百多斤的佛朗機炮,一匹馬就可以拉走,三十門火炮需要三十匹騾馬。這些馬匹,可由炮手自己照料,炮隊再配上一個馬倌從旁護理便可。

  王鬥點了點頭,這樣一來,現在每個千總便是一千餘八十九人。

  韓朝再道:「至於千總輜重隊,卑職以為內有五十輛獨輪偏廂車,四十輛馬車便可,以每輛獨輪車一人計,馬車二人計,加上軍官護衛,一個馬倌,千總輜重隊計一百三十六人。」

  軍士外出作戰,如果自帶乾糧,只能維持數日之間的戰事,如果是十日以上,甚至是一個月,幾個月的,又遠離補給地,就必須使用輜重隊了。

  以一支千總部隊一千幾百人計,每個軍士每天消耗糧食一公斤左右,還有近百匹騾馬,一匹馬每日消耗米麥飼料約在十公斤左右,計一天消耗糧米二十三石,一個月就要糧米草料近七百石。還有各樣的軍火,帳篷,武器盔甲的載運,估計還有各樣的損耗等,所以輜重隊五十輛獨輪偏廂車,四十輛馬車必不可少。

  韓朝之所以建議王鬥使用獨輪車與馬車兩種工具,因為此時道路崎嶇不平,使用獨輪車再好不過,那獨輪車一般可載重150公斤至200公斤,此時大明的兩石糧米。那馬車,則可載重500公斤至600公斤,此時大明的四到六石糧米。

  餘者的手推車等物,載重量強過獨輪車,遜於馬車,崎嶇不平的小路不好行,如在平原大道,又不若使用馬車,所以韓朝不建議使用。至於驢馬馱運,一般負載不過150公斤至200公斤,對比獨輪車沒有優勢,驢馬吃得又多,除非一些連獨輪車都不能經過的地帶,可以配給部分驢馬馱運,一般不建議使用。

  眾人議論紛紛,也都同意了韓朝的建議,這樣一個州城千總的兵額定了下來,連上輜重隊與炮隊,計一千二百二十五人。韓朝,韓仲,溫方亮領的三部兵力,便合計三千六百七十五人。

  各人部下兵馬,除了他們原來領的那總外,餘下兩總,一是各領舜鄉堡高史銀、孫三傑、楊通一個把總,楊通現在也新升為把總,自然是喜不自勝。一是從新練成的新兵中組建一總兵馬。輜重隊與炮隊,缺乏的人選,同樣是從練成的新兵中選拔。

  那新組建的輜重隊,一個輜重兵要供應十個士兵,顯然責任重大,不過他們不比普通的民夫,都是專業化的,而這些人的享受待遇,顯然也是與普通戰兵相同,只是分工不同而以。

  三部為一營,眾人又商議了營部兵馬的配額。

  王鬥決定,保安州及舜鄉堡的夜不收,皆從各部中選拔軍士,合成兩隊一百人的夜不收,以溫達興為百總,全部調到州城來,歸自己直領。然後營部又有護衛五十人,旗手鼓手二十人,王天學下領的各醫士,又有鎮撫官遲大成隨員軍伴十人。

  再直領一個輜重隊與炮隊,營部輜重隊內有一百幾十輛獨輪偏廂車,八十輛馬車,加上軍官護衛馬倌等,約有三百人。王鬥決定抽調鐘調陽為輜重隊的把總,他領著兵馬在銀礦看守礦工實在是浪費,銀礦經營,己經走上軌道,沒必要留幾百人在那裡看護,留一隊兵幾十人在那便可。有什麼人手不足的,便讓鐘調陽從新兵中補充吧。

  聽了王鬥的任命後,鐘調陽站起身沉穩地拱了拱手,對表哥的辦事能力王鬥一向信服,營部輜重隊交給他,定會萬無一失。

  管理營部輜重也是個美差,在場各人都是用羨慕的眼神看著鐘調陽。

  至於營部炮隊,內有佛狼機火炮十五門,小銅炮二十五門,虎蹲炮三十門,計有炮手一百五十五人,加上隊官護衛等,計有一百六十人。這個營部炮隊,王鬥就交給趙瑄了,能率領自己夢寐以求的炮隊,趙瑄也是歡喜得直搽手。

  算算眼下兵額確定己經四千三百餘人,王鬥一邊與眾人商議謀劃,一邊有些出神,自己手上幾千兵力,落在盧象升眼裡肯定兵強馬壯,他許給自己一個游擊將軍的職銜,今年九月這場戰事,八九不離十,自己會隨盧象升出戰。

  歷史上盧象升戰死,受各方刁難,最後他手上只有幾千弱兵是其一,彈盡糧絕,孤立無援是其二。自己若想避免這一切,就要在糧草上大做文章。

  不說友軍,光自己麾下幾千兵馬吃喝數月就不是個小數目。歷史上盧象升有銀子也買不到糧草,如果歷史不變,還是在鉅鹿等地開戰的話,從保安州到鉅鹿,直有千里之遠,出戰數月,幾千上萬人的巨量糧草,只從保安州運糧是不現實的。

  就算自己在離保安州最近的易州設立若干補給點,那易州離保安州有三百里,離鉅鹿也有六、七百里遠。空車日行七十里,重車日行五十里,從易州運糧到鉅鹿,需要十幾天,還要考慮到清兵攔截……或許自己該考慮在保定府各地設立幾個補給處。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4 14:22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1-15 08:28
第186章 命運
  
  關於自己麾下各千總的裝備,普通軍士自然使用刀槍火銃,輜兵同樣裝備火銃與腰刀。

  從崇禎九年七月到崇禎十年七月,舜鄉堡工匠們,又打製出火銃一千二百多門。崇禎十年七月起,由於有了水力鑽床,每月火銃打製更是增加到了四百多門,加上原來的八百多門火銃,現在王鬥軍隊,連庫房儲藏,一共有四千多門火銃。就算王鬥擴軍到了一營數千人,這些火銃還是足以使用。

  不過在盔甲方面頗有短缺,崇禎九年七月時,舜鄉堡共有自己打製的精良鐵甲兩百五十多副,到了去年年底,又有三百五十餘副精良鐵甲入手。舜鄉堡開設了十座水力鍛床,從今年起,每月將有六十多副精良鐵甲誕生。最後還有州城與舜鄉堡原來的盔甲,連上繳獲的清軍盔甲共五百多副可以使用。這樣王鬥共擁有盔甲數一千多副,軍士每五人可披一甲,擁有的披甲軍士比例在明軍中算非常高。

  雖說如此,王鬥還是不滿足,他可以源源不斷地操練出便宜的兵種,並不代表他不想給自己部下良好的武器裝備,奈何現實所限,只能一點一滴的積累。

  餘下還有六百多人的兵額,王鬥決定編練一隻四百或五百人的騎兵隊,剩下的人,只能做這只騎兵的後勤保障隊了。

  王鬥手上倒有騾馬一千多匹,不過戰馬全部被選用到夜不收隊去了,把總,千總有配用馬匹,加上三個千總的輜重火炮隊,用去了王鬥兩百多匹馬,營部的輜重隊與炮隊,也用去了王鬥一百五十多匹騾馬,如此算來,王鬥餘下只有六百多匹騾馬可以使用,其中不知道有幾匹是戰馬。

  訓練騎兵,一個四百人的馬隊,耗費錢糧等於三千人的步兵費用不說,重要的是,騎兵難練,騎兵要有過硬的騎術,還得對馬的習性非常瞭解,特別對自己坐騎的習慣瞭如指掌。或許苦練半年,可以做到熟練騎馬,但要用來列陣衝殺,沒有三年時間怕是不行,所以這個騎兵隊只能用作騎馬步兵使用,提高軍隊的機動性。

  想想今年下半年的戰事,王鬥看向了李光衡,聽聞這李光衡最喜騎兵,自己也善騎射,他對騎兵訓練的瞭解,還在韓朝之上。他祖上出自戚家軍,與自己也有一些香火淵源。

  而且他是韓仲的岳父,只要有才能,自己便抬舉他又如何?當然,首先自己要考考他。

  李光衡見王鬥看向自己,忙坐直了身體,他自到舜鄉堡後,感覺出頭之難,他去年剿匪雖立下一些功勞,卻也不醒目,今日守備大人招集各軍官議事,李光衡也在獲邀之列,他又驚又喜,端坐不敢稍動。

  守備大人雙目掃過後,他坐直的同時,眼中也滿是期盼。

  王鬥微笑道:「聽聞李百戶對操練騎軍頗有見地,不若說來聽聽。」

  在場各人目光都是看向李光衡,李光衡心中大喜,他知道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如果自己回答令守備大人滿意,這新建的騎兵隊,便歸自己所有了。他站起來,抱了抱拳,高聲道:「守備大人垂詢,卑職便斗膽直言了。」

  他道:「世人傳言,訓練騎卒,均需從邊塞善騎漢人或是胡兒中挑選兵卒人選,如此可事半功倍。卑職以為此言謬矣。」

  他道:「卑職以為,騎軍操練,也無什麼特別,唯專注苦練四字,便是從未騎過馬,兩年之內,卑職也可操練出一隻合格的騎軍。」

  底下各人竊竊私語,有人不以為然,認為李光衡是大話空言,韓仲也有些擔憂地看著自己岳父,岳父大人,您可不要牛皮吹破了,掃了老韓我的面子。

  「術業有專攻,便是從小騎馬,便可成為一個強悍的騎軍嗎?卑職以為不然。便如燒水倒茶,我們倒了一輩子,也不如那些初習茶道數月之士,訓練騎軍同樣如此。」

  王鬥很有興趣,這種說法他第一次聽到,他道:「依李百戶之見,你又會如何操練騎軍呢?」

  李光衡道:「守備大人如讓卑職訓練騎軍,首先要許可卑職在各隊挑選身高臂長之士作為騎卒人選。」

  王鬥點了點頭,李光衡道:「兵員齊整後,卑職操練騎軍,乃是上日操練士卒步技之術,下日教習騎術。卑職之法,便是操練騎術時,不給軍士鞍蹬,如此摔上三個月,便可在馬上倒立自如,配上鞍蹬後奔馳如飛,自然不在話下。當然這三個月,各騎軍士卒也需每日與自家馬兒耳鬢廝磨,刷澡喂食,熟悉馬性。」

  王鬥聽得入神,這種新鮮訓練騎兵之法倒是第一次聽到,溫方亮笑道:「李老爺子,依你這種操練騎卒,你手下的兵可倒了八輩子的大黴,摔得鼻青臉腫是小事,怕手腳斷折也是尋常。」

  李光衡不以為然:「操練士卒,難免有所損傷,這是免不了的。」

  王鬥道:「李百戶,你繼續說下去。」

  李光衡恭敬道:「是。」

  他道:「接下來數月中,卑職便是操練騎卒馬上技擊與戰陣配合之術,如何在馬上使用馬槍馬刀,如何射箭。到了第二年,軍士更熟馬性,如此人馬合一,便可操控戰馬衝陣也。」

  底下各人議論紛紛,有人讚同李光衡的訓練方法,有人不讚同,爭得臉紅脖子粗。對李光衡所說之法,王鬥不是很明白,不過聽聞他說得頭頭是道,想必所言不虛,他微笑道:「好,李百戶,這騎兵隊我便交給你了,不過這馬上射箭,我看就免了,騎軍與步軍一樣,還是使用火銃吧。」

  李光衡先是一喜,隨後有些驚愕,不用教在馬上射箭?他呆了半響,還是拱手領命。

  王鬥對韓朝道:「韓兄弟,從今年起,你情報司下的夜不收,主要轉向保定府與真定府各地收集情報,測繪地圖。以下數地,馬水口,紫荊關,易州,涿州,淶水,保定府城,鉅鹿,雞澤諸地圖冊情報,儘量收集詳細,所需多少錢糧,你儘管報於我得知。」

  今年這場戰事,該做準備了,為免自己與盧象升戰死,現在就必須未雨綢繆。

  聽了王鬥的話,場中各人神情各異,守備大人目光放得這麼遠,己經將關注的目光投向千里之外了?跟著這個膽大包天的上司,各人都是心跳加快,隨後又熱血沸騰,上司有幹勁,有魄力,自己如果緊緊跟隨,將來地盤擴大,那自己……

  韓朝大聲領命,他與各人想的不一樣,他猜測王鬥另懷深意,不過崇禎九年的戰事,己經證明了守備大人的遠見卓識,他吩咐下來,自己辦好便是。

  王鬥看著眾人笑道:「我保安州發展順利,只要過個兩年,定會糧米滿屯,只是眼下我保安州丁口還是少,三、四萬的人口,幾千的男丁,不足啊。春耕過後,大夥便出動吧,讓那些新兵見見血,順帶掠些畜牧糧米回來。」

  他沉吟道:「我決意此次不但要掠獲畜牧糧米,更要掠獲人口,不論大家用什麼方法,秋播前,保安州至少要增加五萬人口,上萬男丁。」

  在場各人都是歡呼怪叫,看眾人興高采烈的樣子,王鬥忽然有些黯然。

  有句話他不好出口,今年這一仗,如果自己出戰,自己麾下軍士會死多少人?一千,兩千,還是三千?場中這些熟悉的人,會有多少消失不見?只是生於大明亂世,無處是桃源,自己沒有辦法,或許,這就是自己與保安州各人的命運。

  不論自己將來折損多少人馬,都需要人口補充,所以掠獲人口是必然,然後再訓練出兵馬,再補充……

  ……

  好容易等王鬥等人討論完軍事上的種種事宜,林道符與張貴抓住機會,林道符道:「大人,我保安州各地軍戶丁壯盡數編練成軍,閒時方可操練,忙時需回家為自家田地勞作,軍士不可遠征,有鑑於此,下官與張大人商議出了一個法子,大人看可不可行?」

  王鬥麾下儘是未脫產軍士,每到農忙時節,便要放軍士們的假,讓他們回家幹活,要出兵作戰,也得選定季節,王鬥想來想去,都覺得沒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自己手下的兵儘是各家各戶的壯勞力,離開他們,他們家的田地如何耕種?

  這個煩惱一直困憂著王鬥,聽聞林道符有辦法解決,他忙道:「你有何辦法?說來聽聽。」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4 00:1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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