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末邊軍一小兵 作者:老白牛(已完成)

 
bigsing 2010-8-6 13:16:4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99 4072709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1-15 09:35
第五卷 皇明有將曰王鬥 第206章 昌平
  
  崇禎十一年十月初八日,清晨。

  謝秀娘服侍王鬥起床後,親自為他一件件套上盔甲,便是崇禎七年王鬥那套繳獲自清兵巴牙喇兵的衣甲,甲葉均是精鐵所制,上涂銀白色甲漆,使整套盔甲看起來銀光閃閃的非常耀眼,又有護雨防鏽的功能。

  還有那把重劍,也一樣是王鬥當年繳獲所得。這是王鬥當年征戰的第一份榮耀,所以這套盔甲,他一直用到現在。只有那有著高高避雷針的頭盔換了,換成明軍將官制式的鐵盔。

  紅纓鳳翅,圍脖護頸具備,戴上鐵盔前,王鬥先戴上一頂保暖的羊毛小帽,這是王鬥軍中將兵都有的裝備。最後套上一件厚實的羊毛大衣,外色鮮紅。

  看謝秀娘雙目通紅,又是不捨,又是憂慮的樣子,王鬥摟住她小巧玲瓏的身軀,柔聲道:「秀娘不用擔憂,我會平安回來的。」

  謝秀娘強笑道:「我相信,相公吉人自有天相。秀娘會在家看好孩子,服侍好婆婆,相公只管安心出外征戰,不必擔心家內。」

  二人出了房門,只見紀君嬌穿著一身純白貂裘,靜靜站在門外,也不知站了多久,見王鬥出來,對他嫣然一笑,也不說什麼,與謝秀娘一起,一左一右地伴在王鬥身旁。

  來到大堂,母親鐘氏早坐在堂前等待,柳卿、柳姬二女伴在她的身後,為她揉肩敲背,桌上也早擺滿豐盛的早餐。

  見王鬥出來,鐘氏神情很平靜,道:「鬥兒,都收拾好了?用膳吧。」

  眾人靜靜吃完早餐,鐘氏幾人將王鬥送出府外,謝一科率著一干親衛早在門外等待,府外聚集了多人,有將兵家屬,也有城中軍戶士紳,謝一科的妻子楚氏也是靜靜站在人群之中,還有知州府的少夫人。

  王鬥出來時,各人一陣騷動,不過都沒有說話。

  臨行上馬時,王鬥看向眼前己是蒼老的母親,再也忍不住內心的激動。他一撩身後的猩紅斗篷,單膝跪在母親身前,哽咽道:「娘,孩兒去了。」

  鐘氏也是雙目一紅,她高聲道:「孩子,只管去吧,不要婆婆媽媽的,我這把老骨頭還挺得住。我們王家世代為大明征戰,拿出你的男兒氣魄來,不要丟了我們祖上的臉面,為娘在府中盼著你得勝歸來。」

  王鬥又看向謝秀娘與紀君嬌,謝秀娘只是不捨與憂慮,紀君嬌卻是甜甜向王鬥微笑,眼中滿是鼓勵與柔情。

  王鬥再也不回頭,上馬而去,謝秀娘痴痴地看著王鬥身影消失,紀君嬌扶住她的手臂道:「姐姐,相公是大英雄,大豪傑,出外征戰,不過等閒之事,我們就在府中靜待他捷報歸來吧。」

  謝秀娘道:「妹妹,明日我想去舜堡看看那些孤孩,為相公分些憂慮。」

  紀君嬌道:「我陪姐姐去。」

  ……

  王鬥出城,一桿「王」字大旗當先而行,隨後是數十個身披鐵甲的精壯旗手護衛,鐵蹄敲擊在青石板大街上,轟隆隆的一片。一路上,街旁密密麻麻都是相送的軍戶百姓,見到王鬥的大旗過來,各人都是無聲地行禮,又默默地跟上。

  出了保安州城,城外人山人海更是相送自己子弟出征的軍戶百姓,有州城的軍戶,也有境內各堡的軍戶,一個個將官軍士拜別自己的家人,往教場而去。

  看見王鬥大旗過來,他們都是用崇敬的目光看過來。此次出戰,保安州幾乎是傾巢出動,遠赴千里之外作戰,只為了王鬥一個命令,各人就毫不遲疑。

  州城東南的演武大廳上,鎮撫官遲大成己領著自己的風紀軍士到達,隨後又是一個個將官軍士到達,個個頂盔披甲,在教場上排成整整齊齊的隊列,不知過了多少時候,遲大成道:「將軍,時辰己到。」

  王鬥道:「點卯吧。」

  遲大成道:「末將領命。」

  他打開軍冊,高聲點將察兵,一個個將官上台應聲領命,稟報自己部中所到軍士。從隨軍出戰的兩個千總韓仲與溫方亮,還有營部直領的炮隊把總趙瑄,輜重隊把總鐘調陽,馬隊把總李光衡等人,無不例外。

  最後遲大成向王鬥稟報:「將軍,出征將士三千五百人,全員到達。」

  王鬥走到台前,底下密密麻麻的將士,所有的人,都是握緊武器,靜靜地看著他。望著一張張質樸崇敬的臉容,王鬥心潮澎湃,他猛地拔出自己的利劍,斜斜前指,如春雷般滾過大地,鋪天蓋地的吶喊聲響起:「萬勝,萬勝,萬勝。」

  所有人都在聲嘶力竭地吶喊,雄壯的萬勝聲一浪接一浪,響徹保安城內外。

  王鬥大喝道:「出征。」

  王鬥將旗開路,身後是大股大股整齊行進的軍隊,出了教場,從保安州城到衛城的官道上,己經密密麻麻佈滿了歡送的民眾,王鬥大軍過來,立時啪啪啪的鞭炮炸響,各樣鑼鼓齊鳴,一個老者高聲道:「祝願將軍得勝歸來。」

  一片震天的歡呼,每個民眾,都是大聲地向出征將士歡呼。

  看著這一切,王鬥眼眶有些濕潤,這些民眾都是自發聚集,自發歡送,軍民如此,不枉自己在保安州苦心經營多年。

  他無聲地揮著手,一個個出征軍士,也是高昂著頭,從兩邊人牆中穿過。

  到了洋河邊上,保安州知州李振珽己是領著一干吏員在此相送,見王鬥大軍過來,數千人一色精壯的軍士,一片盔甲的海洋,還有密密麻麻的戰車輜重,人人都是動容,王鬥此時毫不隱瞞自己的力量,所見諸人,都是吃驚。

  李振珽取過一杯酒,大聲道:「祝願將軍一路順風,征戰告捷。」

  昨晚李振珽己是率城中鄉紳設宴為王鬥送行,今日又來相送,王鬥接過酒懷一飲而盡。

  保安州儒學學正符名啟也是取過一杯酒,對王鬥道:「老弟,一路順風,征戰順利。」

  看著老友,王鬥無聲地點了點頭,領著大軍,又滾滾向前而去。

  ……

  到了衛城,衛城守備徐祖成也是率城中大小官將在城外等候送行,看到王鬥的大軍,他也是感慨不己。王鬥本為他的下屬,現在己與他同級,職務上更為大明游擊將軍,高過他一等。

  他心下只能感嘆王鬥的官運了,看到王鬥身後一色彪悍軍士,個個士氣高昂,他不知道王鬥是如何操練成的,或許,等王鬥出征歸來,該好好向王鬥討教一番。

  「將軍,前面就是土木堡了。」

  夜不收百總溫達興過來向王鬥稟報。

  便是在行軍時,王鬥也是夜不收哨騎四出,隨時收集前方動態。

  算算今天走了近百里,行軍效果不錯,更不要說還是全員披甲。大明軍律,行軍必需甲冑齊全,只有安營紮寨時才可卸甲,所以王鬥全軍行進時,也是人人披甲。

  昨日紀世維批給王鬥的盔甲己是到齊,五百副鐵甲,還有內鑲鐵葉棉甲一千副,每副盔甲外面,都是外塗紅色甲漆,軍士們披上後,王鬥軍中一大片耀眼的紅光。身披紅色盔甲軍服,讓每個軍士看起來格外精神,看來明軍赤軍,赤籍的外稱不是隨便說說的。

  王鬥己是驗過,這批盔甲盡數精良,決對沒有一射兩個眼的憂慮,料想紀巡撫批給自己這些盔甲,要承受很大的壓力。

  有了這批盔甲,除了軍中的輜兵身著鴛鴦戰襖,腳著鐵網靴外,每個戰兵,砲兵,騎兵,人人儘是披甲,或棉甲,或鐵甲,外面還有紅色的翻羊毛大衣,厚實保暖不說,看起來還軍容鼎盛。

  依這種速度,王鬥估計用不了幾天就可以趕到昌平與入衛援兵匯合,其實王鬥覺得自己軍隊還可以走得更快,要不是那些炮隊與輜重隊拖累速度的話。

  王鬥以夜不收為尖刀,以韓仲為前鋒,自己營部為中軍,溫方亮為後軍,那些輜重隊與炮隊也盡數隨在自己中軍後面。大明十月的天氣,己經頗為寒冷,有時會飄下一些細小雪花,風一吹,立時化開,只將路面凍得結實。

  道路不是很好走,還好輜重隊與炮隊大部分車輛,都有馬騾拖拉,只有那些推獨輪車的軍士們吃苦。

  車輛本身的重量,上面還有幾百斤的糧草,一路都要推去,頗為辛苦。好在他們都配有手套,外面同樣有紅色的翻羊毛大衣,比起別的明軍軍隊,己經算是舒服。

  有了這些輜重與炮隊,不可避免的,影響到了軍士們行軍的速度。

  王鬥看看時近傍晚,再看地圖,前面有一條河流,道:「不用進土木堡了,就在這河邊安營紮寨吧。」

  王鬥軍令傳下後,各軍士到了河邊立時紮營,就地挖壕,取出帳篷,分佈營區,挖掘排水溝與公共廁所等。周邊沒有什麼樹木砍伐,王鬥也不會帶什麼木材木料行軍,所以軍營四周沒有撘建臨時木牆,只是安排守夜軍士沿著四邊壕溝巡弋,設定夜號。

  此外還有輜重兵取出一大袋一大袋的鐵蒺藜沿著四面要緊之處拋撒。

  這些鐵蒺藜都是舜鄉堡兵器廠所造,生鐵所鑄,由於有模具,鑄造飛快。鐵蒺藜如三角釘,落在地上總有一面朝上,非常銳利,不論是對敵還是布營,都非常好用。而且用細鐵鏈串連,布設與撤收都非常方便,在大明軍中也使用普遍。

  野外紮營舜鄉軍己經訓練多次,所以安營紮寨時有條不紊,王鬥治軍嚴厲,便是在內線行軍,安營紮寨也是有如戰時。很快的,一座完善的營地,便出現在眾人眼前。

  炊煙裊裊,一個個鍋灶撘起,勞累了一天的眾軍士圍在鍋灶周邊大聲談笑,王鬥軍中每個千總,把總都有自己的伙兵炊房,便是每個甲中,也有其中一個軍士身兼伙兵,吃著熱呼呼的面條餅子,還有一些肉乾等,眾人都精神起來。

  王鬥領著自己親衛沿著營房巡視一週,將士們狀態很好,沒有什麼不適,就算有,自己軍中也帶有醫士。

  王鬥還到停放輜重車輛與炮車的地方傳了一圈,那些戰車都很厚實,數百輛車跑了一天,也不見出什麼事。那些馬車,獨輪車上面,滿滿地載運著糧草,此外還有大量的火藥砲彈等,又有別的種類輜重,上面蓋著厚厚的油布,馬車上還有蓬蓋。

  這些糧草輜重,是自己這只大軍的生命保障,王鬥可以想像,出征在外,最難辦的就是糧草供應。以大明這種狀況,自己大軍的糧草,只能靠自己了。現在自己帶的糧草不夠三千五百的人馬一月之食,未來糧草供給,還要自己多想辦法。

  王鬥還看了炮隊的火炮,每門炮上,都披上炮衣,不懼雨雪。這些火炮,最重不過四百斤,騾馬拉得頗為輕鬆,大明的佛狼機火炮就是如此,以輕,中型為主。野戰雖然威力小一些,至少比紅夷大砲機動性強多了。

  戰車中還有一輛元戎車與望桿車,元戎車需要兩匹馬拖拉,作為王鬥臨敵時的指揮車。至於那望桿車,戰時由兩輛戰車組合而成,每輛車需要兩匹馬拖拉,不過戰時架設起高高的望桿,可以眺望周邊十幾里的敵情,就算從保安州千里拉去,也是值得的。

  轉了一圈後,王鬥才回來,叫齊兩個出征的千總韓仲,溫方亮,幾個部下把總官,還有營部直領官遲大成,鐘調陽,趙瑄,李光衡,謝一科等人,到自己的大帳內吃飯,眾人圍著一口大鍋,邊吃邊聊,頗為熱鬧。

  李光衡直到眾人吃了一會,才掀開氈簾,匆忙進來,他部下騎兵們每人有馬,那些馬匹,可不是好侍候。騎兵隊專門有一個兩百人的輜重隊,管理軍馬,負責馬料,還有幾個獸醫,專門釘護馬掌的軍士。

  那些騎兵與自己的馬匹感情深厚,便是專門有護理之人,各人紮營後還是去轉一轉才放心,李光衡同樣如此。

  溫方亮將一塊肉乾放到鍋裡去煮,就著大餅美美吃著,見李光衡回來,笑道:「老李啊,你再不回來,你女婿就要去尋你了。」

  李光衡瞪了溫方亮一眼,他火爆脾氣,又為人古板正經,實是開不得玩笑之人。更不要說女婿比岳父的官位還要高,實是令人尷尬之事,李光衡更不願別人提起此事。

  不過溫方亮官位軍職比他高,又在王鬥面前,李光衡脾氣再火爆,又哪能發火?對王鬥施了一禮,找個位子坐下。

  溫方亮尋岳父的開心,作為女婿的韓仲自然要幫忙說話,他叫道:「老溫啊,這幾年你妻妾娶了不少,女兒更是一大把,正好我生了個兒子,就吃虧點,一個兒子娶你三個女兒好了。」

  眾人都是大笑,溫方亮與高尋都是王鬥軍中的美男子,不比高尋的專情,溫方亮頗為風流。他長得又美,官位又高,家內頗有資財,別家女子也願意嫁給他。

  這幾年溫方亮又納了好幾房的妾室,兒子女兒又生了一大堆,年紀輕輕的,就有兒子五人,女兒三人。

  溫方亮為人揮灑自如,聽了韓仲的話,他並不生氣,只是笑道:「老韓啊,看你兒子細皮嫩肉的,長得就像你家那口子,那身子骨哪能吃得消三個女子?我老溫拿出一個女兒應付你家兒子足矣。」

  韓仲叫道:「這門親事就這樣說定了。」

  王鬥微笑,大明軍中就是如此,相互關係錯綜複雜,相互聯姻的更是不少,這不,言談間韓仲己經與溫方亮結成了親家。

  其實王鬥自生下兒子王爭後,麾下各軍官有意無意都在試探,希望能與王鬥聯姻,作為後世來的人,王鬥倒希望兒子以後能尋一個自己喜歡的女孩,雖然攀親的人如雲,他卻沒有透落絲毫口風。

  而隨著自己麾下各將相繼成家立室,他們之間,己經形成一個頗為堅固的利益團體,相互聯姻,就是一種。

  李光衡看了溫方亮一眼,臉色和緩些,以溫千總的身份地位,自己家外孫配他家女兒,倒也門當戶對,這門親事不錯。韓仲這孩子,有時也挺精明的。

  楊通取笑道:「老韓心情不錯,是不是你家太太這些時日將你服侍得舒舒服服?」

  眾人更是狂笑。

  王鬥軍中雖等級森嚴,上官對下屬有決對的權威,各人對王鬥更是又敬又畏。但在王鬥宴中,卻沒有什麼尊卑等級之分,這也是各人感覺在王鬥面前輕鬆愉快的原因之一。

  楊通現在是韓仲部中下屬,不過二人也算是當年火路墩中的老兄弟,又在王鬥宴中,所以說話頗不顧忌,大聲開起玩笑來。

  由於將要出戰,平日對韓仲管得甚嚴的韓太太也難得溫柔體貼起來,連韓仲在街上看美女也一笑而過,讓韓仲過了幾天的好日子。聽了眾人的狂笑取笑,他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高聲道:「是很舒服,這就叫男人之福。」

  眾人又爆發一陣大笑,王鬥軍中各官將基本上是大老粗出身,對這種話題格外喜歡。

  人群中,對眾人的笑鬧,鐘調陽只是微笑聽著。趙瑄是技術性人才,對這種葷笑話沒有興趣,不過他很喜歡這種氣氛,有種同袍情誼的感覺,這是以前軍中沒有的。

  鎮撫官遲大成面無表情地坐著,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自己的肉湯,軍中如果不涉及軍紀律法之事,別的事情,很難引起他的注意。

  而謝一科則是有些羨慕地看著溫方亮與韓仲,他與楚小娘子成親來,那小娘子為人甚是正經,床笫上也是一板一眼的,換句話就叫沒有情趣,有時謝一科想換種姿勢,楚小娘子都羞答答難為情半天,怎麼也不敢配合。

  自己還是沒有豔福啊,謝一科心下嘆道。

  孫三傑隨眾人笑著,他一向為人謹慎,而且他長得五大三粗的,卻有一口娘娘腔,每次開口總讓人竊笑。如無必要,孫三傑輕易不會開口說話。

  看著眾人歡笑的樣子,王鬥微笑看著,他希望,他期盼,此次出征,自己帳中的兄弟們,都能活著平安回來。

  ……

  第二天一早王鬥便拔營出發,眾軍頂盔披甲,步騎交加,大步前行。中軍營部後面,還有眾多輜兵們吃力地推著輜重獨輪車,趕著糧草馬車,炮車浩浩蕩蕩跟隨。

  大體從保安州到昌平的道路還好,很少經過什麼山區,都是平原官道。眾軍一路過懷來,延慶境內,直到進入居庸關地界時,道路才難行起來。不過以舜鄉軍的行軍速度,崇禎十一年十月十四日這天,三千五百軍士,還是全員到達昌平永安城下,無一掉隊缺員。

  ……

  昌平鎮為大明諸多軍鎮之一,主要是守護居庸關與各個帝陵。

  昌平初為昌平縣,隨著皇陵的增加,衛所人員的增多,景泰元年,大明在昌平縣以東八里築永安城,設永安營。隨後各守護山陵衛所遷入城內,之後昌平縣衙以及儒學倉庫陸續遷入。不久又在永安城南新建一城,兩座城連在一起,成為新的永安城,周長十里零二十四步。

  正德年間,昌平升格為州,歸順天府管轄。嘉靖十七年,又在昌平沙河建鞏華城,城南北、東西各長二里,作為皇帝祭陵時的行宮,又有南護京城,北衛陵寢,東蔽密雲要沖,西扼居庸之用。

  萬曆年間,昌平升格為州,設總兵,副總兵鎮守,還設昌平兵備僉事,守陵太監等人。崇禎九年七月中,由於朵顏蒙古兵的內應,永安城被清兵攻破,巡關御史王肇坤,戶部主事王一桂,攝知州事保定通判王禹佐等戰死,總兵官巢丕昌投降清兵。

  有鑑於此,大明增加了宣府鎮南山路與昌平鎮的防守兵力,作為拱衛京陵的藩籬重地,崇禎十一年九月清兵入寇以來,各鎮入衛官兵更是云集於此,統歸兵部尚書,暫代宣大總督盧象升節制調遣。

  此時永安城外旌旗遍佈,密密麻麻的都是軍中營帳,數萬入援官兵紮下的營盤無邊無際,似乎有看不到盡頭的感覺。

  看著地平線上那雄壯的永安城身影,還有那一望無際的軍中營帳,王鬥緩緩地呼了口氣:「總算趕到了。」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7-1-2 18:52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1-15 09:35
第207章 攘外與安內
  
  王鬥到達昌平時,賜尚方寶劍,總督天下勤王兵馬,兵部尚書,暫代宣大總督盧象升正在城內的譙樓眺望。

  這譙樓是永安城最高點,設有銅壺滴漏,又設有城中各處的制記點,平日即可按時辰擊鼓為民眾報時,戰時又可登高指揮調動城內城外的軍隊。所以盧象升到達昌平後,便將自己的總督行轅設在譙樓內。

  看著四野密佈的援兵營帳,盧象升心下躊躇滿志,這幾日來,到達昌平的宣府鎮,大同鎮,山西鎮,還有關寧各鎮的援兵不下五萬人,加上京師三大營也有數萬可戰之兵,如果朝廷真的有決心,就算清兵勢大,也未必沒有一戰之力。

  不過他心中總有一股莫名的憂慮,他初到昌平時,便聽到閣臣楊嗣昌與總監高起潛主張與清兵議和,此事京師內外傳得沸沸揚揚,滿京城的人都在議論此事,更讓盧象升擔憂的是,聽聞聖上也頗為意動。

  對於高起潛,崇禎皇帝只是作為一個忠順的奴才使用,但對楊嗣昌,則認為是自己的股肽之臣,深具謀國之能,當年他接見楊嗣昌後,一番問答下,發出「恨用卿晚」的感慨,當時就任命楊嗣昌為兵部尚書,全權主掌對農民軍的圍剿之事。

  對皇帝的信任厚愛,楊嗣昌也是感激涕零,盡心戮力,制定了「四正六隅十面網」的圍剿計劃,頗有成效。如果不是此次清兵入寇,可能李自成,張獻忠、羅汝才等人早被剿滅,可以說幾次清兵入寇,救了李自成等人的性命。

  圍剿農民軍之事頗見成效,崇禎帝對楊嗣昌更是器重,所提議案,無不許可。今年六月,楊嗣昌被任命為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參於機務,仍掌兵部事,成為明末權傾一時的宰相式人物。他的武陵老家,己稱他為「楊閣老」、「楊相」等,可見楊嗣昌的權雄勢大。

  今年清兵又大舉南侵,京師震動,楊嗣昌力主議和,反對與清兵決戰。他認為,眼下大明能戰官兵就是這一些,如果孤注一擲,一旦敗亡,後果不堪設想。他又言:「攘外必先安內,自古未有內亂不止而能對外取勝者。」

  他認為清兵雖然幾次入寇,但心腹大患還是那些農民軍。剿滅農民軍後,無內顧之憂,國家就可以整軍備武,討伐清兵,以雪多年之恥,永絕邊患。今日的忍辱負重,是為他年的報仇雪恨。

  對楊嗣昌的話,崇禎皇帝也頗為心動,大明多年用兵,折損極大,如果與清兵決戰,一旦敗亡,他的幾萬能戰之兵盡數隕落,可想就沒有能力再次鎮壓那些農民軍。不過大明幾百年從無和議之事,讓清兵這樣大搖大擺在國境內肆虐,他也是極不甘心。所以這些天他心情極為矛盾,難下決心。

  對盧象升來說,他是堅決的主戰派,聽了朝野中和議的流言後,他極為憤怒,十月初他到昌平後,崇禎皇帝召他覲見,盧象升慷慨陳詞,認為東奴大兵壓境,只能言戰,豈可言和?他願領軍與清人作戰,以死報國。

  聽了盧象升的話後,崇禎皇帝頗為感動,在盧象升回到昌平的第二天,就派人送來三萬兩白銀犒軍,其中還有一萬兩是賞賜他個人的。同時還賜他御馬一百匹,太僕馬一千匹,鐵鞭五百隻。

  對皇帝的賞賜,盧象升又是振奮,又是感激,每次接到賞賜立刻拜表謝恩,同時心下暗暗慚愧,認為自己張揚君父不是,有違人臣之禮。他將皇帝賞給自己的銀子盡數分給將士,只留下一兩多讓銀匠打了個銀杯,留作紀念。

  看來聖上主戰之心堅決,盧象升振奮的同時,更是決心以死報國。

  不過他總有憂慮,有楊嗣昌與高起潛在側蠱惑,怕皇上的態度又會改變。前幾日他在安定門與楊嗣昌、高起潛二人商議軍務,二人那種不陰不陽的姿態,更增加他內心的憂慮感覺。

  ……

  此時盧象升在譙樓二層往城的西方眺望,在樓層的房簷下,有著一塊「華夷雄關」的匾額。

  譙樓內人來人往,都沒有影響到盧象升內心的沉思,他在醞釀一個大膽的計劃,便是在幾日後將入援官兵分成四路,趁月夜進襲敵營,將清兵殺個落花流水。

  不過這個計劃需要總監高起潛的配合同意,他會贊同自己的計劃嗎?

  正在盧象升沉思時,忽然看到西面一隻人馬滾滾而來,雖然遠遠的看不清那隻人馬的軍士旗號,但也可以感覺到一股逼人的威勢。沒有聽到哨馬的警報,又從居庸關方向趕來的軍隊,肯定是哪一隻入衛的援軍了,只是這只人馬,是哪一部的援軍?

  盧象升腦海中閃過一個人的身影,更是站在窗前凝神觀看,很快的,那隻人馬離城不遠,他們停了下來,開始在城外整隊。片刻之間,他們便整隊完畢,在城外列成幾個整整齊齊的方陣,紋絲不動。

  盧象升看了好一會兒,他們還是一動不動,幾個陣列還是整整齊齊,這種軍容威勢,可說是大明一等一的強軍,雖然現在還看不清他們旗號樣子,但盧象升內心己是非常高興,又來一隻強軍,大大增加自己的勝算。

  他正要遣人去問城下是哪只軍隊來臨,一個親衛己是上樓稟報:「啟稟督臣,宣府鎮保安游擊王鬥奉命來援,己到永安城外,聽候督臣吩咐指令。」

  盧象升大喜,果然是王鬥,他道:「快召王將軍前來面見本督。」

  每一隻勤王來臨的兵馬,盧象升都要親自召見,勉勵慰問,更不要說王鬥他一向器重,他吩咐自己的親將陳安前往宣召。

  很快的,那邊幾騎人馬便從西門進來,不久,踩踏樓梯的沉重腳步聲響。接著,高大魁偉,身披銀白鐵甲,身繫鮮紅披風大氅的王鬥大步上來。

  他大步走到盧象升面前,一撩身後猩紅的斗篷,單膝下跪,雙手抱拳,高聲叫道:「末將宣府鎮保安州游擊將軍王鬥,見過督臣盧大人,恕末將甲冑在身,不能全禮。」

  盧象升滿面笑容地扶起王鬥,道:「王鬥你來了就好,一路可是順利?」

  王鬥高聲道:「有勞督臣垂詢,末將一路前來順利。末將領援軍三千五百員,全員到達,無一掉隊缺員。」

  盧象升驚嘆道:「好啊。」

  象王鬥這種剋期援兵,接到調兵火牌後,將官惟恐誤了限期,受軍法嚴處,所以大多一路狂奔,很少顧及行伍如何。出兵三千人,跑了一天後,人馬疲倦,己是少了一半的人,再跑一天,又少一半人。按時期趕到後,所到人馬,不過幾百人,多為部將家丁。

  餘者的人馬,多半好多天后,才會陸續趕到,往往出兵三千人,最終集合的只有兩千多人,餘者不知去向。象王鬥這樣剋期全員到達的真是太少太少了。

  大戰來臨,為了避免動搖軍心,統領將官多半對這種現象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盧象升念於軍中惡疾,也不好隨便處置那些將官,只要管兵主將到達,餘者軍士,在幾日後到達便可。

  正因為如此,更突出王鬥剋期全員到達的可貴,盧象升看著王鬥,對他更是欣賞,又好好慰勉一番。

  譙樓上官員不少,看督臣對這位叫王鬥的年輕游擊將軍如此抬愛,各人都是相互交換著詫異的眼神,對王鬥仔細看了又看。

  王鬥與盧象升應答一番,問道:「督臣,末將在哪紮營?」

  王鬥到了永安城外,看周邊適合紮營的地方盡數堆滿人,城內更不用談了,故而有此一問。

  盧象升道:「你是宣鎮援兵,便由宣鎮總兵楊國柱主理,我讓陳安隨你前往。」

  盧象升的姿態,可說對王鬥寵幸無比,拜別盧象升出來,來到城外,王鬥軍中列成的幾個方陣,仍是整整齊齊。直到現在,所有軍士仍動也不動,任憑寒風吹拂。

  離王鬥軍陣不遠處就有幾個軍營,看到王鬥大軍陣容軍紀,很多軍將都是駭然,隔著營房對軍陣指指點點。而這種軍容威勢,代表王鬥麾下的力量,落在有心人眼中,這個軍隊的統領便是個值得結交的人物。

  王鬥才到昌平不久,他的名字,生平事蹟,己經有多人詢問探聽。

  王鬥軍隊的軍容軍紀,也讓陳安讚歎不己,陳安管著盧象升的督標營,個人武力裝備,雖然強於王鬥的軍隊,但這種陣容軍紀,陳安卻是自愧不如。

  他嘆道:「昔年戚爺爺調任薊鎮,感於邊卒軍法不堪,調浙兵三千至。於值大雨,三千浙兵陳於郊外,自朝至日昃,植立不動,邊軍大駭,始知軍令。王兄弟有當年戚爺爺的風範啊。」

  陳安的誇獎太厚了,王鬥道:「陳將軍過譽了,末將又豈敢與戚爺爺相提並論。」

  宣府鎮援兵紮營範圍是在昌平城東面一帶,那東門外有一個松園,裡面種的都是松檜,無一雜樹,方圓達一里多。由於大明兩百多年一直禁止樵採該地,所以樹林極為茂盛,為當時的燕平八景之一。

  王鬥領軍一路過去,他這只兵馬,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王鬥也仔細觀察各鎮援兵紮營情況。他觀兵書,明末營兵大多沒有序列,各自為陣不說,紮營也是如此。每到一地,各將便各擇便地,各自為家,無左右前後營陣之分,難以分辨某營不說,經常有見對面友軍危急而不救,甚至陷主將於危亡不顧者。

  看了城外的營盤,除了宣大三鎮的軍隊略好外,果然各軍紮營頗為鬆散,哪一鎮哪一隻的軍隊難以分辨,一鎮主將的營帳在哪,更是摸不清頭腦。

  好在有陳安領路,他總算找到了宣府鎮援兵的營盤處。便是離東門數里,當地一個叫昌金村的地方,離松園不遠,旁邊還有河流與小湖,果然是紮營的好地方。

  到了大營外,王鬥便看到內中旌旗如雲,軍營外是密密麻麻的木柵,高大的轅門與望樓,渲染著一股軍戈鐵馬的氣勢。

  在王鬥通報不久,就見一大幫頂盔披甲的將官迎了出來,為首一中年將官身材魁梧,滿臉風霜,身上披了一副厚實的鐵甲,背後鮮紅的披風大氅,竟是宣府鎮總兵官楊國柱。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4 04:14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1-15 09:36
第208章 爭糧
 
  王鬥見竟是宣府鎮總兵官楊國柱親自出迎,深感意外,他不敢怠慢,上前施禮拜見:「末將保安州游擊將軍王鬥,見過軍門。有勞軍門親自相迎,末將不勝惶恐。」

  楊國柱嚴肅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親自將王鬥扶起來。

  當日盧象升召見王鬥,他也在側,盧督臣曾言保舉王鬥為游擊將軍,果然成為事實。當時他就心生拉攏王鬥心思,此時看向王鬥身後的軍隊,更是動容,讚道:「好兵哪。」

  盧象升親口言王鬥崇禎九年曾斬清兵首級二百八十顆,楊國柱總在猜測王鬥如何辦到,此後看到他身後的兵馬,才恍然大悟,有這樣的強兵在手,殺敵立功,只在等閒。

  楊國柱讚歎的同時,他身旁身後各個將官也是一樣神情各異,這個年輕的游擊將軍雖任游擊不久,卻是實力不可小視。先前各人對楊國柱親自出迎還有腹誹,此時均認為王鬥有這個資本讓他們迎往結交。營兵中便是如此,到了游擊這個等級,一切以自己的兵馬說話,資歷官位很重要,但不是最重要。

  楊國柱問道:「王將軍,你領了多少援兵前來?」

  王鬥道:「末將遊兵營新近組建,只有三千營兵,此外還有數百的輜兵軍壯隨軍。共三千五百人,全員到達。」

  楊國柱更是吃了一驚:「全員到達?那些只是輜兵?」

  他指著王鬥身後那些輜重隊的軍士道。

  王鬥恭敬應是。

  各人臉上更是精彩,均以貪婪的目光在各兵身上巡弋。

  楊國柱沉吟半晌,道:「想必營中大部是你家丁吧?」

  王鬥模棱兩可地道:「是有一部分。」

  當日兵部的公文發給王鬥的同時,也發給楊國柱一份,限王鬥在十月十五日到達,不料王鬥卻提早一日到達,而且是全員同日到達。這種強軍姿態,更是引人關注。

  王鬥回答很模糊,楊國柱等人猜測王鬥軍中大部是他家丁,他先前區區一個守備,如何可以養活這麼多強悍軍士,倒可以討教一番。

  不但如此,楊國柱先前指的那些輜兵,放在各人營中標準,也是合格的戰兵,甚至很大部分還可成為家丁,在王鬥營中,只是普通軍壯,還可以隨戰兵同日到達,這就更引人深思了。

  當然各人神情中也有認為王鬥笨的,他遊兵營新近組建,就全額拉出,如果兵馬折損了,他這個春風得意的新任游擊便什麼也不是。

  楊國柱意味深長地看了王鬥一眼,道:「王將軍千里勤王,忠勇可嘉,我來給你引見。」

  他身後一大堆頂盔披甲的粗壯將官,大多是鎮城各營領軍將官。王鬥任游擊將軍倉促,還沒來得及與宣府鎮各個戰兵營的將官相識,此時楊國柱一個個為王鬥介紹。

  宣府鎮城內有撫標營、鎮標中權營、鎮標左、右二翼營,這幾營都是戰兵,其中楊國柱直領鎮標中權營,又稱正兵營。鎮標左、右二翼營各由一個副將,一個參將統領。此外城內還有兵機營、城東、南、西、北四營兵馬,各由一員游擊統領,大部分是作為守兵使用。

  此次入援,撫標營留守鎮城,楊國柱領正兵營三千五百多人入援,大部分是騎兵。

  中軍官郭英賢,游擊銜,四十多歲,身材不高,但極為壯實。披了一身厚實的朱紅油鐵長身甲,外罩鮮紅的大氅,整個人看上去四四方方的,讓王鬥想起那日自己接見外號為「板凳」的夜不收軍士揭一鳳。

  他滿臉的刀傷疤痕,一看他的樣子,就是那種百戰餘生,積功而上的老軍伍。他便是尋常說話,聲音也如雷吼一般:「王將軍是吧?聽說你砍了八十顆韃子的腦袋,哪日我們哥倆好好親近親近,老郭我好好向你討教一番。」

  王鬥心想,什麼時候我成了你弟弟了?這郭英賢也是個自來熟。

  不過郭英賢這樣說,卻是非常客氣了,他是楊國柱的中軍官,又是老游擊,王鬥連稱不敢當,說該自己登門拜訪討教才是。

  郭英賢不滿意,吹鬍子瞪眼:「我們行伍之人痛痛快快,哪有這樣婆婆媽媽的?」

  他看王鬥身著的盔甲,似是繳獲自清兵巴牙喇兵的衣甲,他的軍功職位,想必也是靠自己一刀一槍掙來的,這樣的年輕人,很合他的胃口。

  見郭英賢鬧得不像話,楊國柱制止住了他,又為王鬥引見宣府參將張岩,卻是鎮標右翼營的主將,此次領了兩千多兵馬入援,步騎各半。這張岩年近四十,相貌堂堂,身著水磨柳葉鋼甲,上襯厚密紅綿,頂上抹金鳳翅盔,身後同樣披風大氅,頗有威嚴之氣。

  聽到張岩的名字,王鬥憶得歷史上他在鉅鹿與盧象升一同戰死,心中對他抱有敬意,加上他是參將,自己是游擊,所以他上前對張岩施禮拜見。張岩臉上很有高傲之色,對王鬥只是微微頜首:「王將軍果是年輕有為,為我大明棟樑之才。」

  就不再說話,只是在旁細細打量王鬥。

  接下來是兩個游擊將軍李見明與溫輝,二人分領鎮城城南與城西兩營兵馬,均身著圓領大襟擺錫甲,此次各領兩千兵馬入援,馬三步七。王鬥感覺他們雖對自己客氣,說要好好親近親近,但骨子裡卻有一種不服氣。

  也是,二人一人快四十歲,一人四十多歲,卻也只是游擊將軍的銜職,見自己這麼年輕,冒起又這麼快,心下不舒服,不服氣是正常。

  這些便是宣府鎮入援兵馬的主要將官了,餘者是各人軍中千總,把總之類的人物。副總兵林登猷,領鎮標左翼營,也就是奇兵營,此次卻是留守鎮城,沒有出援。

  連上王鬥兵馬在內,宣府鎮共有入援軍隊一萬兩千多人,實到多少人,說不清楚。

  各人來援兵力中,倒以王鬥與楊國柱最為雄厚。

  楊國柱又與陳安寒暄,陳安雖只是個游擊的銜職,但他是盧象升督標營的中軍將官,以楊國柱之尊,也要刻意交好。他領王鬥前來,也是個機會。

  對楊國柱邀請自己入營宴飲,陳安欣然答應。

  楊國柱對王鬥道:「王將軍遠道而來,先紮營歇息,我讓郭將軍為你尋紮營之所,今晚我會同軍中同僚,為王將軍接風洗塵。」

  王鬥大聲謝過,又謝過陳安,那郭英賢風風火火,領著王鬥等人進營而去,看王鬥浩浩蕩蕩進營的車馬,宣府鎮標右翼營參將張岩若有所思:「這王鬥,竟自備了這麼多的糧草輜重。」

  王鬥進營而去,看起來楊國柱治軍頗為嚴謹,節制各將左右前後營地分得很清楚。密密麻麻的帳篷中,可以看到楊國柱的中軍大帳如眾星捧月般居於正中。

  郭英賢將王鬥領到營盤東北角一片平地,粗聲道:「王將軍,你便在此紮營,東面不到一里,有一條河流。北面數里外,諸多山地,飲水伐木都很方便。」

  王鬥謝過郭英賢,郭英賢揮揮手,不耐煩地道:「行伍中人,不要象個娘們一樣婆媽不休。」

  他掃了王鬥身後眾將一眼,看到粗壯的韓仲,正瞪著一雙牛眼看著他,他眼前一亮,大步過來,右拳重重擂了一下他的胸膛,讚道:「好傢伙,壯得如牛一樣。找機會我們哥倆好好親近親近,比劃一番。」

  他大笑而去,看著他的背影,韓仲很不滿意:「這個丘八,說動手就動手。」

  王鬥下令紮營,這次王鬥讓輜兵砍來了不少樹木,在營外紮了木牆,上下兩層,上層為軍士巡邏守哨之用,下層存放武器與讓軍士巡邏休息,又設了轅門與望樓。

  野外紮營,王鬥軍中己經演練多次,加上一路行軍來的經驗,沒用多長時間,一座完善的營地便出現在王鬥眼前。

  到了傍晚,楊國柱派人前來邀請王鬥。

  王鬥領著謝一科等幾個護衛,還有兩個千總韓仲,溫方亮趕到楊國柱的中軍大帳,大帳裡面儘是頂盔披甲的將官,將一個大帳擠的滿滿的。

  楊國柱高居上首,面前一個案几,擺著幾盤肉,一壺酒。來援的宣府鎮將官分下首兩旁而坐,各人面前,同樣一個小案几,擺著一些肉食米酒之類的。各參將,游擊身後,還有一些千總,中軍之類的人物,只在各主將身後而坐,個個吃得滿嘴油膩。

  王鬥掀開氈簾進來,所有目光都看向這位年輕的游擊將軍。

  楊國柱笑道:「王將軍,你來得正好,快入坐吧。」

  正吃著眉飛色舞的郭英賢站了起來,一雙滿是油脂的大手在胸前隨便抹了抹。大笑道︰「來,王將軍,這邊坐。」

  指著身旁一個案几,王鬥雙目一掃,他的對面是宣府參將張岩,下首是游擊將軍李見明與溫輝,陳安似是回城,不見他的身影,郭英賢身旁空的案几,似乎便是招待陳安的案桌。

  不過郭英賢是總兵楊國柱的中軍親將,可以坐在張岩的對面,自己哪能?

  他走向最下首的一張案几,道:「末將就坐這好了。」

  看王鬥年紀輕輕的,便如此懂得進退,楊國柱緩緩點頭,張岩也是若有所思地看了王鬥一眼,李見明與溫輝臉色也和緩一些。見王鬥坐下,欠了欠身,對王鬥點頭示意。

  郭英賢卻不滿意,拿著自己的大碗,端著酒壺大步過來,叫道:「王將軍來晚了,當罰酒三杯。」

  王鬥道:「好,我認罰。」

  一口氣連干三碗,溫熱的米酒入懷,王鬥頭有些暈,郭英賢對王鬥豎起了大拇指:「夠爽快。」

  他斜眼瞧著王鬥身後的韓仲,怪聲笑道:「小子,是不是嘴饞了?敢不敢跟老郭我幹個三碗?」

  王鬥曾有規定,行軍打仗軍中不得飲酒,韓仲是個酒鬼,早饞了多時,他叫道:「幹就幹,誰怕誰?」

  眼巴巴地看著王鬥,王鬥略一點頭,韓仲大喜,搶過一個大碗,跟郭英賢連干三碗,郭英賢有些踉蹌,韓仲倒是面不改色。

  楊國柱哈哈大笑:「王將軍,你的部下,盡多慨歌豪爽之士。」

  吩咐在王鬥身後擺了幾張案几,讓韓仲,溫方亮,謝一科三人坐下。

  初接觸到這種高層次的宴飲,帳中濟濟一堂至少都是千總以上的將官,三人也是興奮得臉上通紅。

  楊國柱舉起大碗,道:「眾位兄弟,為王將軍千里來援,我們幹一杯。」

  王鬥站起身來道:「為軍門賀,乾杯。」

  眾人一飲而盡。

  此後帳中氣氛熱烈起來,帳中擺著一口大鍋,熱騰騰地煮著一鍋羊肉,旁邊的火爐上,還燙著一幾大壺的熱酒。帳中親兵忙個不停,不斷為各將添肉加酒。

  眾人大口大口吃著煮出來的肉食,一邊往口中倒酒。各人都是武人,行為粗野,很多人嫌筷子不好使,用手抓著羊肉吃,吃得滿嘴滿手流油。營兵中論起粗野,比衛所守兵過份得多。不過他們是職業軍人,只要糧餉充足,打起仗來,那是衛所官兵遠遠不如。

  王鬥起身敬了楊國柱等人一碗酒,同時他也是各人敬酒的對象。甚至各將身後一些千總,中軍之類的人物,也是不斷向王鬥敬酒。不知是真心敬佩結交,還是嫉妒王鬥年紀輕輕就身居高位,藉機要王鬥難看。

  除了在場幾個參將,游擊之類的人物外,餘者各人的敬酒,都由溫方亮,謝一科,韓仲三人接了過去。謝一科喝點酒又發酒瘋,雙手緊緊抓住一個四十多歲的千總,連稱他為老弟。

  下首各人,倒以參將張岩最為文雅,他緩緩地喝著自己的酒,偶爾喝口肉湯,他忽然對楊國柱道:「軍門,末將在軍中,曾聽聞京師有意與奴賊議和,此事不知是真是假。」

  帳中各人都是靜了下來,王鬥也是不動聲色放下碗筷。

  楊國柱眉頭皺起,對這個傳言他也頗為憂慮,各鎮將士千里來援,得到的卻是這個消息,對軍心士氣打擊頗大。當然也有一些怕死之輩心下竊喜,不用與韃子兵作戰了。

  楊國柱緩緩道:「不用理會那些流言,幾日前,聖上曾賜盧督臣銀兩、健馬、鐵鞭等物,溫勉有加,料想戰意甚銳。我等身為宣大官軍,只需隨督臣殺敵報國便可。」

  盧象升在宣大三鎮威望極高,聽了楊國柱的話,張岩不再說什麼,他只是道:「軍門,我等到昌平也有多日,這糧草的供應一直不足,將士們千里勤王,總不能餓著肚子打仗吧,皇帝還不差餓兵呢。」

  楊國柱眉頭緊鎖,大明連連饑荒,京畿之地糧草一直不足,更不要說幾萬勤王之師云集昌平,需要的糧草更是天文數目,哪裡供應得過來?宣大三鎮的官兵,斷斷續續得到一些糧草,難以支持大軍行動。

  前些日崇禎皇帝賞賜援軍幾萬兩白銀,盧象升更是將賞賜給自己的銀子盡數分給將士,深得援兵之心妃心。只是眼下四下清兵密佈,就是有銀子,也難買到糧草。

  郭英賢憤怒地道:「我老郭倒是得到消息,總監高起潛,將大軍的糧草供應,優先供給關寧各軍,只給我們一些殘羹冷炙。」

  高起潛作為援軍的總監軍,負責戰場軍功記錄,又負責各軍糧餉裝備的供給。他曾在關寧各地監軍多年,京師給援軍的糧草,他便優先供應關寧各軍,宣大三鎮官兵只得少量糧草,都是憤憤不平。

  楊國柱喝道:「郭將軍,慎言。」

  背後私議總監,罪名可大可小,消息洩露出去,連楊國柱都很難護住郭英賢。

  楊國柱平日在軍中嚴謹,他開口喝斥,郭英賢立時住了口,只是訕訕的口中嘟嚕什麼。

  楊國柱嘆道:「糧草之事,督臣己多方設法,只是……難辦啊。」

  帳中氣氛煩悶,糧草供應不是由盧象升主理,他連皇上賞賜給自己的銀兩也盡數分給將士,無人能對他說什麼。

  只是軍中總要吃飯,這又如何解決呢?

  張岩瞥了王鬥一眼,道:「也是巧,王將軍今日來到,帶來了大批的糧草,足供我宣鎮大軍多日之食。都是軍中袍澤,無分你我,不若王將軍便拿出一部糧草,接濟軍中兄弟如何?」

  聽了他的話,帳中各人都是心動,個個雙目向王鬥看來。他們這些援兵狂奔而來,除了幾日干糧草料外,當然談不上自帶什麼糧草,出外勤王,也沒有自己攜帶糧草的道理,都要地方供應。

  象王鬥這樣自備糧草,還能戰兵與輜重糧草同日到達的情況太少見了,如果王鬥答應,真是解了他們的燃眉之急。

  游擊將軍李見明更是道:「王將軍,若你答應,本將也不會白要你的糧草救濟,我營中也有一些銀兩,便作為向你購買糧草之資。」

  溫方亮還好,韓仲與謝一科差點跳起來,這些傢伙竟想奪自己營中糧草?那李見明說得好聽,用銀子購買,大軍出外,銀子有什麼用?能吃還是能喝?吞下肚去,可能消化?

  王鬥不動聲色,制住韓仲等人的騷動,他深深看了張岩一眼。歷史上張岩隨盧象升戰死的原因,王鬥對張岩滿懷敬意,只是敬意歸敬意,這些糧草,是自己這只大軍的生命保障,豈能隨便給別人?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7-1-2 19:22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1-15 09:36
第209章 分兵
  
  王鬥緩緩掃視帳中各人,雙目銳利:「末將只聽聞從戶部或是軍中拔糧下來,未聞讓兄弟援軍部隊供應大軍糧草的道理。我軍中這些糧草,都是保安軍民口中省下來的衣食。全州父老殷殷切切,只盼望這些糧草讓兄弟們不至過於飢寒,有力氣殺賊報國。」

  「如果大家都來分一些,糧盡了,我這三千兄弟吃啥喝啥,試問眾位將軍,如果你們軍中富有糧草,可會拔給小弟一些?」

  「諸位將軍討要糧草,該去向總監高公公討要才是。」

  王鬥的話毫不遮掩,也沒有絲毫客氣,立時語驚四座。

  張岩等人都是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好個王鬥,先前還與眾人稱兄道弟,言笑晏晏,轉眼間就翻了臉。

  他就毫無顧忌,不怕得罪軍中同僚?雖聽聞王鬥深得督臣盧公的賞識,也有出眾的戰績,不過在軍中,他也只是個普通的游擊將軍罷了,他就不怕被眾人孤立排斥,將來事情難辦?

  看王鬥沉穩坐著,他年紀輕輕就冒起,麾下又兵強馬壯,看他神態從容,智珠在握,有持無恐的樣子,似乎不怕將所有人都得罪了。張岩等人再一次審視王鬥這個人,這個游擊將軍年輕歸年輕,卻是頗為棘手,不好應付。

  張岩穩坐案中,哼了一聲:「王將軍虎威,本將領教了,你現在只是一個游擊,便如此跋扈。日後你升了參將,副將,這宣府鎮內,還有我等說話的餘地麼?」

  張岩這話頗為罪辣,一句話,就將王鬥推向帳中各人的對立面,不過他語氣中,也隱隱對王鬥無可奈何之意。

  王鬥看了他一眼,心想薑是老的辣。不過他也不懼,到了營兵中,該爭強好勝就該爭強好勝,否則為人軟弱,定會接連被別人踩到頭上。現在各人只是向他討要糧草,日後索取源源不斷,自己又該如何?

  自己身為游擊,戰時只受總兵,副總兵的節制,張岩雖是參將,面見他時要行尊卑之禮,但他不是一路參將,平日也管不到自己頭上。餘者兩個游擊,更不用放在心上。

  游擊將軍李見明更是臉色難看,張岩對王鬥的評價說到他心裡去,怎麼說自己也是老游擊,王鬥一個剛冒起的新人,就對他如此不客氣,方才自己說向王鬥購買糧草,不會白要的,王鬥這麼一點面子都不給?

  總兵楊國柱一直在上首靜靜看著,看王鬥的言語神態,對王鬥的評價更進一層,他沉穩地道:「王將軍,軍中兄弟,並無強奪你攜來糧草之意,只是軍中缺糧卻是事實,你若方便,便接濟同袍們一些糧草吧。」

  王鬥己經擺明自己姿態,自己雖只是個新任的游擊將軍,卻也不畏懼任何衝突,讓眾人不敢小瞧他。不過見好就收,此次戰事,不可能自己一個人打仗,需要與友軍配合,歷史上這次戰事宣大官兵表現不錯,都是軍中袍澤,就幫就幫一點吧。

  他道:「即是軍門發話,末將自當凜然遵從。末將雖攜來糧草不多,但顧念軍中袍澤兄弟,還是取出四百石,聽任軍門調配。」

  楊國柱大笑,王鬥的姿態,給足他臉面,他站起身來道:「好了好了,先前一些小風波,大家不必放在心上。王將軍性情中人,又忠勇勤勉,來,大家為王將軍乾一杯。」

  眾人都是起身,王鬥願意給糧,各人都是歡喜,他們轟然響應,帳中又恢復熱鬧。

  不過很多人若有所思地看向王鬥,這傢伙,心機深啊,年輕人,不簡單。

  王鬥身後的韓仲,謝一科,溫方亮三人感覺王鬥的做派讓他們深有臉面,個個洋洋得意,與周旁一些千總杯來交往,歡騰不休。

  ……

  第二日上午,王鬥給楊國柱的四百石糧草,己經發往楊國柱營中,楊國柱又召集各將,商議糧草分配之事。再次見到王鬥,至少各將表面上個個對他親熱無比,連宣府參將張岩,也對王鬥溫言誇讚幾句。

  這批糧草如何分配,各將在帳中爭論不休,王鬥只在旁冷眼旁觀。

  正在熱鬧時,忽然一個親將進來向楊國柱稟報幾句,各人便聽到楊國柱詫異的聲音:「怎麼,總監高公公來到昌平?」

  帳中各人都是議論,那高起潛來到昌平有何要事,王鬥心中卻騰起滔天巨浪,歷史上盧象升提議兵分四路夜襲敵營,高起潛不置可否。被高起潛傲慢神態激怒的盧象升上疏議請分兵,崇禎皇帝答應了盧象升的提議。

  云集昌平的五萬援兵,被一分為二,盧象升領宣大兩萬人,高起潛則統領關、寧各地援兵三萬人。今日之後,便是一系列悲劇的開始,王鬥雖深知歷史,但他只是個小小的游擊,便在宣府鎮,也是排在末位,又能起什麼作用?

  果然第二天一早,便聽到城中擂鼓點將,鼓聲急促,王鬥不敢怠慢,連忙披掛整齊,先到楊國柱帳中報到。總兵楊國柱與中軍游擊郭英賢己是一身甲冑齊整。隨後的,宣府參將張岩,游擊李見明與溫輝匆匆趕到。

  郭英賢大聲道:「督臣急急召見各將,所為何事?」

  餘者各人也是議論,楊國柱一語不發,一罷手,各人上馬,身後是大幫楊國柱軍中護衛,急急往昌平城而去。

  進入城中,己是擂了第二通鼓,總督行轅前,一個個頂盔披甲的將官相繼跳下馬背,各人行色匆匆,所見也是隨便打聲招呼。王鬥跟在楊國柱身後,前面是四個宣鎮將官,他跟在最後。

  忽然王鬥聽到一個渾厚的聲音道:「楊總兵。」

  卻是一個大將剛跳下一匹健馬,與楊國柱一樣,他也是年近五十,身材不高,但極為壯實,一張粗黑的臉,滿是風霜之意。身上披了一副厚厚的鐵甲,甲葉似是換過多次,新舊交雜。

  他頭頂盔纓,身後罩著一副披風大氅,似乎血跡斑斑,顧盼中雙目凜利,頗有威勢。

  看見這個大將,楊國柱也是打招呼道:「老虎,你也來了?」

  聽到楊國柱的招呼,王鬥猛地想起來,這個大將便是署都督僉事,山西鎮總兵官虎大威。他塞外降卒出身,史稱其勇敢而有將略,從軍累官至山西參將,副將,總兵官,最後在與農民軍作戰中中炮身死。

  王鬥很注意打量他,那虎大威身後,同樣跟著三個粗壯的將官,三人一個參將,兩個游擊將軍的甲冑打扮。

  王鬥來到昌平便注意打聽,那虎大威的山西鎮援軍,除了虎大威的正兵營外,便是兩個游擊各領兩千人入衛。那個參將,卻是虎大威正兵營的中軍將官。

  二人似是相熟交好,略略說了兩句,虎大威道:「盧督臣急急召見我等,所為何事?」

  楊國柱道:「老哥也是不知。」

  二人正要進入轅門,一群健馬又是狂奔而至,為首一個將官跳下馬背,嘟嚕道:「三通鼓未過,還好及時趕到。」

  他看到楊國柱與虎大威,笑道:「兩位哥哥也是在此?話說趕得早不如趕得巧,還真有道理。」

  他親熱道:「等督臣召見,小弟便在營中做東,兩位哥哥賞個臉面如何。」

  看見這個將官,楊國柱與虎大威神情都是淡淡的,只是道:「原來是王總兵。」

  對他的邀請卻是不置可否。

  那將官不以為意,臉上仍是笑嘻嘻的。

  聽了楊國柱與虎大威的話,王鬥這才想起這將官是誰,便是署都督僉事,大同鎮總兵官王朴。

  王鬥仔細打量他,這傢伙年輕得過份,身居總兵官高位,卻還年不到三十。不過王鬥知道,與楊國柱,虎大威一刀一槍積功至總兵官不同,這傢伙職位卻是買來的。

  他們王家是山西首富,家內一大幫子侄官位軍職,基本上都是靠買。

  歷史上王朴也是個紈褲子弟,殺敵不行,殺良冒功倒有一手,崇禎九年他領軍入援,號稱砍了一千多顆清兵首級,九成九是良民腦袋。松山之戰他第一個先跑,最後被皇帝下旨處斬。

  他說話中夾著一股商人的味道,連身上盔甲都頗為華麗,大紅大綠,色彩絢麗不說,盔頂上還插著幾根非常漂亮的翎羽。楊國柱,虎大威二人身上一副沉舊的盔甲,立時給他比下去。

  王朴的扮相也很好,高大俊朗,加上身上這副華麗的盔甲,光彩照人,不明白他底細的,定會被他的風彩傾倒。他身後幾個官將,同樣一身鮮豔的盔甲,個個鮮紅的披風大氅。

  不過楊國柱與虎大威都是百戰積功上位的老將,哪會看得起王朴這種花錢買來官位職務的紈褲子弟?對他神情不免冷淡,只是禮貌上與他寒暄。

  王朴臉上沒有絲毫不悅的神情,他口齒伶俐,未語先笑。

  王鬥暗想,讓這傢伙主持什麼宴會,定會讓人產生如沐春風的感覺。

  眾人進入總督行轅,便是昌平永安城內的譙樓一層,一尊巨大的鐵案己是擺在首端,案上滿是金牌,令箭等物,譙樓一側牆上,掛著一副巨大的地圖,上面用硃筆標滿了密密麻麻的箭頭符號。

  進入行轅大廳內,裡面更是眾星薈萃,所見將官,儘是頂盔貫甲,一色鮮豔的披風大氅。

  裡面軍職最小的,都是游擊將軍,王鬥第一次感覺自己官位軍職太小。

  ……

  行轅內相互拜見聲不斷,昌平的援軍,除了宣大三鎮官兵外,還有關寧各鎮的官兵三萬多人,其中更有總兵官多人。僅先後進入行轅內的總兵,就有密雲總兵唐通,薊鎮總兵白廣恩,前屯衛總兵王廷臣,玉田總兵曹變蛟,山海關總兵馬科等人。

  王鬥很注意打量這些人,密薊關寧那邊各將,臉上皆頗有驕悍之氣。那薊鎮總兵白廣恩,大聲與王朴笑談著,兩人相互拍著肩膀,不知在談道什麼妙事。

  這種場合,王朴倒是如魚得水,應付周全。

  王鬥看著薊鎮總兵白廣恩,腦中閃過他的資料,初為流寇,隨混天猴為盜,後降大明,屢立軍功,松山之戰亦有斬獲。

  後從吳牲剿寇,驕悍不為所用,大掠回陝西。復從孫傳庭辦賊,敗於郟縣,回保潢關。渣關城破,奔於固原,為李自成所圍,歸降,得其重用。

  這傢伙,未來不可結交,王鬥心中下了判斷。

  還有那密雲總兵唐通,崇禎十七年任居庸關總兵,最後也降了李自成,不可結交。

  玉田總兵曹變蛟,看起來頗為年輕,不到四十,自少便隨名將曹文詔軍中效力,積功至總兵官。松山之戰後,隨前屯衛總兵王廷臣,遼東巡撫邱民仰等人被俘,持節不屈,壯烈殉國,倒是個忠勇雙全的人物。

  至於那山海關總兵馬科,松山之戰時,僅看他與王朴,吳三桂,李輔明等人爭先恐後逃命,絲毫不顧忌友軍安危。不是軍閥,也是貪生怕死之徒,此人免了。

  還有關寧各將那邊的副將祖寬,傳早年是祖大壽家僕。此人倒是能戰,不過此人驕橫無比,軍紀敗壞,兵馬過處不是焚燬民宅,就是姦淫婦女。便是在今年冬,因為清兵南下,他奉命師援山東,隨後濟南失守,他也褫職被逮,以失陷籓封罪處死。

  對此人,自己視情況結交。

  王鬥忽然啞然失笑,現在自己只是一個小小的游擊將軍,卻點評起各人,判斷結交不結交起來。

  行轅內各個總兵相互拜見,寒暄兩句,猜測盧督臣召見各人用意。他們這些總兵寒暄拜見,餘者各人身後的參將,游擊,則是老老實實地站著,不能如他們一樣瀟灑亂動。

  王鬥站在那裡,也有一些目光向他掃來,雖見王鬥這麼年輕己是游擊將軍,多少有些詫異,不過見王鬥生面孔一個,也沒什麼名氣,各人便懶得理會了。

  忽然眾人聽頂樓急促的鼓點聲再次響起,己是第三通了。

  眾人忙分兩排站立,壁壘分明,宣大各將居於左側,密薊關寧各將居於右側。然後再是兩側各鎮總兵居於上首,依副將,參將,游擊等銜排下,王鬥最年輕,被擠到左側最下首。

  他的上首,一個山西鎮的游擊將軍,年在三十多歲,倒是粗壯彪悍,不過他似乎很少見過這樣的大場面,激動得臉色通紅。

  廳內滿滿噹噹都是將官,不過氣氛沉凝,無人敢隨便咳嗽一聲。

  腳步聲響起,從二樓下來一群人,王鬥偷眼看去,只見盧象升麻衣孝服,走在最前面,臉上滿是憤懣之意。他的身旁,走著一個太監服飾的人,頭上嵌金三山帽,身上簇錦袍服,一根玲瓏玉帶頗為顯眼,滿臉得意洋洋之色。

  這個太監年在四十多歲,出乎王鬥對閹人的印象,他身材高大魁梧,走路虎虎有力,要不是面白無鬚,略顯陰柔,王鬥幾乎以後他也是場中頂盔披甲的將官一員。

  料想這太監便是總監軍高起潛了。

  盧象升身後是他的親將陳安,奉著御賜尚方寶劍,隨後又是幾個太監服飾打扮的人,個個臉色陰沉,頗有閹人那股獨有的邪氣。王鬥似乎聞到了一股尿騷味。

  忽然一片甲葉聲響,所有人都是單膝下跪,雙手抱拳,向盧象升與高起潛行禮。

  眾人高聲道:「見過盧督臣,見過高監軍。」

  聲音有如驚雷,廳內一片凜冽之氣傳開。

  高起潛嘿嘿笑了幾聲,盧象升沉著臉,來到那尊巨大的鐵案前面,又請高起潛在自己左側坐下。

  高起潛也不客氣,一屁股坐了下來。

  隨後陳安奉著尚方寶劍站在盧象升右下首,那幾個太監,則是陪在高起潛下側。

  盧象升沉聲道:「眾將請起。」

  眾將高叫道:「謝盧督臣,謝高監軍。」

  又是一片鐵甲鏘鏘聲響,眾人站了起來。

  隨後盧象升開始點將,完畢後,看著滿堂將官,盧象升忽然心情陣激盪,竟是說不出話來,只是眼中隱隱含有淚花。

  高起潛瞥了盧象升一眼,站起身來,尖聲說道:「大夥都到齊了,咱家就說個事。」

  他道:「昨日咱家同盧督臣商議軍務,盧督臣議請分兵,宣大三鎮的援兵皆歸他統領,咱家則領剩下的兵馬。國事為重,為免僚臣生隙,咱家同意了。盧督臣昨日上疏,皇上也御旨同意了盧督臣與咱家分兵。」

  他尖尖的嗓音在廳內迴蕩:「事就是這個事,咱家說完了,除了宣大三鎮的官兵外,餘者各將,就這拔營起寨,隨咱家走吧。」

  廳內靜得落針可聞,冰冷入骨,此事突然,除了王鬥心理有所準備外,在場各人都驚呆了。

  他們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王鬥閉上眼睛,長長地嘆了口氣。

  高起潛見無人移動腳步,臉沉了下來,尖聲道:「你們還愣著幹什麼?都隨咱家走。」

  他轉向盧象升,臉上又堆滿笑容:「盧督臣,咱家這就走了。虜騎肆虐,殺賊護都之事,還要煩勞督臣多多憂心。」

  盧象升麻木地與他拱手而別,只聽腳步聲響,高起潛揚長而去,密薊關寧各地的總兵官將,也一一向盧象升拱手而別,追在高起潛身後去了。

  看滿堂將官少了一大半,盧象升再也忍不住內心的憤懣悲痛,重重跌坐自己座位之上。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4 04:13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1-15 09:36
第210章 移駐東郊
  
  堂內鴉雀無聲,半響,楊國柱試探道:「督臣,督臣……」

  盧象升直起身來,他極力振奮精神,看著在場眾將,他臉上滿是期盼:「本督雖與高監軍分兵,但眾將還需盡心報國,不得因兵少而氣餒。奴賊橫行京畿,殺我百姓,毀我家園,凡我大明臣子,都應同仇敵愾,力挫虜之凶丸。」

  「眾位將軍,盧某在這裡拜託了!」

  說到這裡,他對眾人深深一揖。

  王朴首先振臂高呼:「誓死追隨督臣,殺賊報國。」

  眾人紛紛叫出聲:「殺賊報國,殺賊報國。」

  廳內一片高呼,看眾情激憤,盧象升眼中滿是欣慰,他道:「哨探所聞,奴賊兩翼兵會於通州河西,聖上有旨,讓我們移駐永定門郊外,力保東郊不失。眾將這就回營起寨,隨本督前往京師之東。」

  眾人紛紛出了總督行轅,準備拔營起寨,走出大門外,王鬥聽到右首的大同總兵王朴嘀咕了一聲:「明知道韃子兵匯於通州河西,皇帝還讓我們移駐永定門外,媽的,這不是讓我們送死嗎?」

  他聲音頗低,只有密切關注他的王鬥才聽到。

  楊國柱與虎大威走到大門外,兩人相視苦笑,虎大威嘆了口氣:「千里勤王,卻是這個結果。」

  他與楊國柱抱拳而別,楊國柱一行人心情都很沉重,上了馬匹,一聲不響,便往昌平東門而去。

  出了東門,到了城外,就聽城的西南方向隱隱傳來人叫馬嘶聲,紮營在那邊的關寧各將正在拔營,準備隨高起潛前往盧溝橋等地。楊國柱駐馬聽了良久,哼了一聲,馬鞭凌空抽了一聲脆響,一行人風馳電掣,往宣鎮營地而去。

  進了營地,就聽營內將士議論紛紛,各人聽聞關寧大軍拔營起寨,不知出了什麼事,都是人心惶惶,流言蜚語滿營傳言。

  進了自己的中軍大帳,楊國柱喝道:「各將速速回營,召營內把總以上的將官議事。」

  王鬥飛奔回營,令中軍鼓手敲響了點將大鼓,很快的,千總韓仲,溫方亮,幾個部下把總官,營部直領官遲大成,鐘調陽,趙瑄,李光衡,溫達興等人趕到。

  眾人皆披掛整齊,將一個大帳擠得滿滿的。

  王鬥雙目一掃,各將己是到齊,他也不廢話,開門見山就道:「奉督臣之令,我等隨軍前往永定門外,眾兄弟這就隨我前往軍門大帳,商議移師事務。」

  韓仲搽著手歡喜道:「奶奶的,總算要打仗了,憋在這昌平外,忒是無聊。」

  餘者各人都沒說什麼,王鬥叫他們幹什麼,他們就干什麼。

  出征在外,各人早做好一切心理準備。

  王鬥領了一大群將官進入楊國柱的中軍大帳,此時楊國柱第一通點將大鼓剛剛敲落。

  見王鬥等人己是進來,楊國柱深深地看了王鬥一眼,侍立在他左側的中軍官郭英賢對王鬥裂嘴笑了笑,對王鬥豎起了大拇指。

  王鬥對楊國柱拱了拱手,便站在大帳右側一語不發。

  第二通鼓響時,宣府參將張岩領了一大幫頂盔披甲的將官進來,見王鬥早己到達,不由深感意外。瞥了王鬥一眼,對楊國柱拱了拱手,站在大帳左側去。

  第三通將鼓剛剛敲響,游擊將軍李見明與溫輝領人匆匆趕到,二人急急的擠到王鬥前面去,隨後各中軍,千總,把總,依軍職在帳兩旁密密排下。

  第三通鼓落,楊國柱站了起來,緩緩掃視大帳兩側,各將所領官將,他都是心中有數。

  見眾將到齊,他沉聲道:「今早督臣召各軍門將官行轅議事,督臣己與高監軍分兵,我等宣大兵馬,由督臣統領。督臣有令,東奴兩翼兵匯於通州河西,我們宣鎮兵馬,隨大同鎮,山西鎮兄弟部隊一道,皆移駐東郊永定門外,眾將沒有疑惑的,這就隨本軍門拔營起寨,前往東郊吧。」

  他的話一出口,帳內就如炸了鍋一般。

  張岩,李見明,溫輝等人回營後,並沒有說清今早之事,只是急急召令各將,隨他們前往中軍大帳議事。猛然聽聞這個事情後,各人部下,哪有不吃驚的?

  眾人早在營中,便聽聞關寧大軍拔營起寨,都不知出了什麼事,正在驚異交加,再聽了楊國柱的話,很多人便喊出來。

  「我等好好的在昌平,怎麼就要前往東郊了?」

  「盧督臣為何與高監軍分兵?」

  「通州離東郊不過幾十里,那邊有好幾萬韃子大軍,我等這些人馬前往後,不是狼入虎口麼?」

  「開拔起寨,糧草器械可是充足?」

  ……

  一片喧嘩聲中,只有王鬥部下各人默然不語。

  見帳內諸將如此,楊國柱大怒,他正要喝斥。

  忽聽一個粗豪的聲音響起:「到東郊好啊,通州那邊好幾萬韃子兵,夠老韓我殺一陣了。」

  又聽一個溫文,頗有磁音,略帶一絲玩世不恭的聲音響起:「韓兄弟說得好,不過你不要殺得太狠了,給老哥我留一些。」

  二人的聲音在帳中迴蕩,眾人一怔,喧嘩聲立時停止,他們目光看向說話處,卻是大帳右側那年輕游擊將軍王鬥麾下兩個千總,一個叫韓仲,一個叫溫方亮的。

  二人身上皆披著精良的鐵甲,外披鮮紅的披風大氅,一個粗壯魁偉,一個俊美英姿,風彩各有不同。見眾人目光注目自己身上,韓仲更是洋洋得意,顧盼自雄。

  冷哼聲不斷,只有王鬥與部下幾個把總嘴擒笑意。

  楊國柱也是讚賞地看了韓仲與溫方亮一陣,目光又在沉穩站立的王鬥身上轉了轉,喝道:「督臣決意己下,我等身為官軍,隨從殺賊便是,哪來的這麼多嘮叨?」

  他嚴厲地道:「本軍門己決意隨督臣前往東郊,眾將都需凜然遵從,敢有畏縮抗令者,軍法處事!」

  雖然楊國柱沒有直領張岩、李見明、溫輝三人,但他在宣府鎮威望素著,戰時三人也受他節制,聽楊國柱這樣一說,眾人都抱拳高聲道:「謹遵軍門之令。」

  鐵甲鏘鏘,眾人同心之下,帳內又恢復了那股凜冽的氣勢。

  楊國柱滿意地點了點頭:「眾將這就回營,拔營起寨,前往東郊!」

  ……

  很快的,宣大三鎮的官兵相繼拔營,一片人叫馬嘶,關寧各鎮的將官己經相繼隨高起潛走了,留下一大片空蕩蕩的營寨。

  連盧象升的督標營,各軍匯於昌平西門外,黑壓壓的一片似乎鋪滿大地。

  盧象升的督標營先至,隨後宣府鎮的官兵到達,居於督標營的左側。再接著虎大威的山西鎮官兵到達,居於督標營的右側。最後大同總兵王朴,領著自己軍馬急急趕到。

  王鬥舉目看去,天地間一片盔甲與馬匹的海洋。

  來援的督標營,三鎮總兵的正兵營大部分都是騎兵,各鎮下來援的參將與游擊,也有一部分是騎兵。

  這一萬幾千人,人人有馬,人人有甲,不是鐵甲就是棉甲,各人還有鐵盔。明軍尚紅,各馬軍大多甲上塗漆,望眼望去,一片火紅的顏色,各人的翎羽在寒風中飛揚。

  而且這些馬營使用的火器比例很高,督標營與正兵營中,至少各有鳥銃數百門,三眼銃快槍數百桿,虎蹲炮數十位,火箭上萬隻。馬營身後,是他們密密麻麻的騾馬輜重,內備大量的彈藥拒馬等物,野外遇敵結成方營時,數百副拒馬就可以將他們密密包圍保護起來。

  王鬥還看到督標營的輜重隊後面,擺放了大量的火炮,除了一部分的佛狼機火炮外,還有好幾門的紅夷大砲,王鬥估算那些應該是六磅炮與三磅炮,每門炮,都需要好幾匹騾馬拖拉。

  王鬥無聲地嘆了口氣,大明的戰兵營中,都是職業軍人,論起武器裝備也不會差,為何對清兵的戰事中,屢戰屢敗呢?

  放眼周邊,似乎無邊無際的軍馬,在王鬥的左側,是宣鎮總兵楊國柱的軍兵大部。

  楊國柱身披鐵甲,騎在一匹強壯的戰馬上,他的身旁,一桿大旗高高豎起。旗杆一丈五尺,黃心紅邊,飾有纓頭雉尾及八尺五寸的號帶,六尺長的梯形旗面隨風飄揚中,隱隱現出一個大大的楊字。

  他的身旁,是他本部的幾個千總,各有認旗,或紅心藍邊、或黑心白邊、或藍心黑邊,旗幟一目瞭然。每個千總策於馬上,個個頂盔貫甲,身材粗壯,給人一種強悍的感覺。

  可以看出楊國柱長於軍伍,他部中官將,除中軍,千總,把總各有認旗外,各個管隊與甲長,也各有自己的背旗與盔旗,而且列陣完備,想必指揮時定可如臂使指。

  放眼看看右邊的督標營,同樣如此,而且強悍齊整有過之而無不及。

  王鬥自認來自後世,見多識廣,此時眾軍云集,群星薈萃,王鬥始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己需要學習的地方,還很多,很多。

  同時他心下雄心奮起,有朝一日,自己未必不能位列其班,至少今年這場戰事中,自己定可聲名鵲起,讓敵我雙方不敢小瞧自己的存在。

  ……

  馬蹄聲響起,盧象升一行人策馬奔出城來,盧象升仍是麻衣孝服,騎在一匹神駿非常的白色戰馬上,卻是他心愛的戰馬五明驥。他手上提著一把精鐵大刀,怕有幾十斤重。

  人言盧象升富有勇力,每戰身先士卒,勇猛非常,果然名不虛傳。

  盧象升身後,跟著他的忠僕家人顧顯,還有掌牧官楊陸凱等人,又有一大幫的軍中幕僚贊畫。

  盧象升策馬狂奔而來,數萬將士,都是一言不發,緊緊盯著他的身影。

  看著場中列陣靜待的將士,盧象升眼中露出感慨的神情,奔到軍前,他忽然勒緊馬韁,一陣戰馬的嘶鳴,五明驥前蹄高高揚起,隨後又穩穩停了下來。

  盧象升猛然轉過頭去,看著身後的昌平城,往事歷歷在目,盧象升似是痴了。

  他回過身來,一揚手中大刀,大喝道:「出發!」

  ※

  老白牛︰

  晚上還有一章。

  與讀者們說說,日後的更新,如有在章節後面通知的,晚上會再有一章。如果沒有通知,就晚上更新不定,大伙就第二天看吧。

  此外有書友提到紅薯、玉米、土豆等高產作物,貼個讓大伙抱頭痛哭的數據。民國初年,東北玉米畝產量最高七十公斤,最低三十公斤,若是早霜,則顆粒無收。平均畝產量五十公斤。

  沒有良種,紅薯與玉米等物,沒有大家想像的那麼有優勢。從徐光啟開始,為了讓紅薯等苗種在北地存活。就努力了好幾十年。北方大規模推廣紅薯等物,己經是清乾隆年間的事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4 04:12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1-15 10:34
第211章 石橋之戰(上)
  
  崇禎十一年十月二十日,京師,永定門外。

  王鬥幾千兵馬隨大軍出發,於昨日到達了永定門外,防守永定門到右安門一帶的京營官兵是五軍四營、神樞三營、神樞四營、神機五營的幾個參將游擊。

  清兵幾萬人就在幾十里外的通州,每日哨騎不斷,各營雖裝備了大量的戰車、拒馬、火炮等物,不過諸營將士還是惶惶不可終日,每日都有大量的營兵逃亡。直到盧象升領著宣大三鎮的官兵到來,他們的情緒才略為穩定下來。

  他們強烈要求神勇無敵的宣大兄弟擋在前面,盧象升也不推辭,沿著兩個城門一帶,各離城約十里,將宣大兩萬多官兵佈防下來。

  王鬥的三千多人,被佈置到了後世的亦莊之地,這一帶都是平原,河渠眾多,土地肥沃,本是京畿附近村鎮密佈之所,只是崇禎九年,這一帶的村落便被清軍焚燒過一次。

  兩年過後,清兵再次來臨,百姓新建的家園,再一次被清兵焚燬。王鬥到了亦莊時,周邊村落不是仍在熊熊燃燒的大火,便是殘留輕煙的殘垣斷壁,倖存的百姓,只是扶老攜幼的逃入京城之內,一邊回望家園大哭。

  王鬥領軍到這時,一群驚恐的老百姓正從這邊逃離,看到王鬥的幾千大軍,更是害怕得逃得遠遠的,王鬥分明聽到幾個人在嘀咕:「這些狗官兵,殺韃子沒本事,禍害老百姓倒厲害。」

  當時韓仲與謝一科大怒,就要策馬上前,將那幾個膽大妄為的多嘴之輩揪出。

  王鬥嚴厲制止他們,說道:「我們是來守護京師,保護老百姓的,不是來此與他們爭口舌之利。有這心思與幾個百姓計較,不若留些力氣與韃子作戰。況且,很多官兵不像話,怪不得老百姓口出怨言。」

  清兵持續對東郊騷擾,很多京營官兵潰散逃離後,他們三五成群,遇到清兵哨探望風而逃,但是遇到逃難的百姓則如狼似虎,搶掠財物,奸辱婦女,其手段比清兵好不到哪裡去。

  王鬥初到亦莊地界,就遇到十幾個潰兵搶掠百姓,王鬥大怒,將這十幾個潰兵擒下,不理他們的哭喊威脅,將他們盡數斬首。

  亦莊這個地方,左邊是一條頗大的河渠,一直流入京城之內,河渠那邊,便是宣府鎮游擊將軍李見明駐防之地。河渠右邊不遠一個小小的丘陵,上有一火路墩,當地人稱為燕墩,墩台高約八米,周邊墩牆幾十丈,此時幾個守護的墩軍早己不知所蹤。

  離河渠幾十丈,緊挨墩台左側,便有一條蜿蜒的官道。

  官道寬一丈多,上面佈滿了年深月久的車轍印痕,墩台前面約十丈的官道上,撘著一座小石橋,河水早己幹枯,河兩岸密密的都是麥田,快要進入寒冬,麥田東倒西歪的鑽出一些秋時播下的禾苗。麥田一直蔓延燕墩右側,直到幾里外,又是一條深深的河渠。

  小石橋的那一端,立著一塊快要傾倒的石碑,碑文早模糊不清,只有落款隱約可見「大明成化年立」幾個大字。

  在這周邊幾里,便是這條官道好走,餘者不是田地,就是河渠,或許步兵與騎兵可以從空蕩蕩的田地通行,但要拖拉什麼車輛輜重,非走官道不可。

  從燕墩沿著官道往京師方向行一里,沿著官道右側,有一個小小的村堡,堡內早己空無一人。

  怎麼說該堡堡牆也高達兩丈,放眼周邊村落,只有這個小堡毀損最不嚴重,正好在王鬥駐防之地,卡在官道要口上。王鬥立時不客氣地佔了,那個燕墩與石橋,王鬥調派了韓仲麾下一個火銃隊防守,晚上歇息的時候,幾十個人,將一個火路墩擠得滿滿的。

  餘者各人,全部移駐於堡內,同時王鬥派出大量的夜不收,哨探敵情,緊急測繪這一帶的地圖地形。

  相比野外紮營,住在堡內當然方便,防守也非常有力,如果清兵蠢得圍攻自己村堡的話。連騎兵在內,自己營中一大半的火銃兵,王鬥有信心,至少可以擋住兩萬清兵的大舉進攻。

  王鬥只擔憂自己的糧草問題,他從保安州帶來的糧草本就不足一月之食,再分給宣府鎮友軍四百石糧草,餘下的糧草,只夠十日之食。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幾天沒吃的,自己帶來的強兵,戰鬥力便急速縮小一大半。

  昨日下午到達亦莊地界後,王鬥就在村堡的四面到處察看,今日一大早,王鬥又領著軍中各將四下巡視,左右兩處河渠,堡前堡後,他都仔細看過了。

  此時他更是領著眾人來到燕墩前面,又爬上墩台四處眺望。往通州方向看去,那邊一望無際的都是平原,可見一些被清兵焚燬村落的火光煙塵。往身後看去,隱隱可見北京城那雄壯的身影。

  這場仗才剛剛開始啊,王鬥望著通州方向,神情有些痴了。

  墩台上寒風凜冽,快十一月了,天氣越發的冷,王鬥無意裹緊衣甲,只是站那裡一動不動。

  身後傳來韓仲與溫方亮的議論,韓仲道:「這煙墩不錯,帶上那石橋,最少可以擋住韃子數百大軍。」

  溫方亮道:「京畿之地的村堡就是建得厚實,我們那駐防的村堡,如果有糧草,子藥充足,便是守上一個月也無妨。」

  韓仲道:「就怕糧草快要不足了。」

  跟著王鬥感覺韓仲熱呼呼的氣息噴到自己脖上,身旁探出韓仲粗大的頭顱,那雙牛眼頗為期盼地看著王鬥:「將軍,您說,高公公會拔給我們充足的糧草嗎?」

  王鬥苦笑了一聲,通州被佔,漕糧斷絕,京城的糧草供應就更為困難了。更不要說分兵之事己起,看來高起潛與楊嗣昌與盧象升對上了,如果糧草供應充足的話,盧象升也不用遠走真定,千里乞糧了。

  昨日宣大三鎮的官兵到達永定門外,高起潛雖象徵性的給盧象升撥來一批糧草,不過杯水車薪,宣大三鎮的官兵,根本吃不了幾日。

  王鬥沉聲道:「指望高公公供給糧草,還是不要期望太高……」

  他搖了搖頭,冷笑地說出了自己的後半句話:「好在韃子兵那邊盡多糧草。」

  「等溫百總領夜不收兄弟回來再說吧!」

  ……

  崇禎十一年十月二十一日,上午。

  燕墩石橋,一大早,這裡就熱鬧起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4 04:12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1-15 10:35
第211章 石橋之戰(中)
  
  守護燕墩與石橋的,是韓仲麾下丙總甲隊隊官田啟明。

  田啟明曾是州城千總田昌國麾下家丁甲長,崇禎十年下,在盧象升視察保安州城後,田昌國當機立斷,讓自己親將田志覺統領家丁百人,投靠了王鬥。

  果然沒有讓田昌國失望,到了現在,千總韓仲部下三個把總之中,鐘顯才,楊通,田志覺。田志覺就位列其一,領一個把總幾百人的兵力,雖說大部分都是去年新練就的新軍,但這些總內的軍士,可說個個強於自己往年的家丁,自己子侄前途光明啊。

  田昌國老懷大慰,暗自慶幸當年的選擇沒有錯。

  新軍練成後,一系列的剿匪作戰,田啟明立功不少,被田志覺舉薦為管隊官,報上去後,很快批覆下來,田啟明擔任乙部丙總甲隊的隊官,領一個隊七十四人的兵力。

  在燕墩與石橋的防禦中,田啟明與隊副黃蔚商議,黃蔚建議一個隊六甲兵中,四甲兵佈置在橋頭後側,其中一甲刀盾兵,三甲火銃兵,餘者兩甲火銃兵佈置在火路墩上帶著大荒去清朝。

  在橋頭這邊,堵上了幾輛獨輪戰車,戰車側立,朝橋的那面,轅條上插上了防護的硬木挨牌,足以抵擋清兵射來的利箭。在戰車前面直到橋頭那邊,還撒滿一地的鐵蒺藜,銳利的尖刺朝上,閃著滲人的寒光。

  石橋燕墩這邊的地形,從左邊一直到河渠,兩岸都是陡峭,不易通行。

  右邊雖是平緩,河水乾枯了也容易通行,不過身後十丈遠就是火路墩,火力遍及周邊百步之內,若是清兵敢從那邊過來,火路墩上的兩甲火銃兵,便會讓那些膽大妄為的韃子兵吃不了兜著走。

  黃蔚曾是老軍中的伍長,參與對韃子兵的惡戰,以田啟明管隊官之位,也要重視黃蔚的意見。況且如此佈置,他一點也挑不出毛病來。這樣的防護,可以最大限度發揮舜鄉軍火銃的威力,田啟明當下欣然同意。

  昨日到達燕墩後,二人便分工合作,田啟明領四甲兵守橋,隊副黃蔚領兩甲兵守火路墩,倒也合作愉快。

  昨天一天沒事,今天一大早,田啟明便精神抖擻地從火路墩內起來,在幾個護衛的協助下,他披好自己的鐵甲,將一頂羊毛小帽戴到自己頭上,然後再戴上鐵盔,有了內帽,原本頭上那股冰冷寒意大大減少。

  最後田啟明穿上羊毛大衣,戴好手套,又將自己那桿代表管隊官的背旗插好。

  他雙拳猛地向下一抖,威風八面地掃視了自己身旁四個護衛一眼:「小子們,準備好沒有?」

  四個護衛個個挺胸凸肚,齊聲大吼:「準備好了。」

  田啟明學游擊將軍王鬥的樣子,很有氣勢地一擺,嚴肅地道:「出發!」

  五人昂首挺胸出了房門,一股要命的北風兜面而來,五人齊齊一抖,一個護衛小聲罵道:「媽的,什麼鬼地方,比保安州冷多了。」

  「嗯!」

  田啟明嚴肅地掃了他一眼:「身為我保安官軍,區區寒意算什麼?不要說霜雪天地,便是將軍一聲令下,面對刀山火海,我等眉頭也不得皺一下。」

  四個護衛齊聲道:「田管隊忠肝義膽,我等欽佩!」

  田啟明心下暗罵一句鬼天氣,一手按著自己腰刀,另一隻手頗有規律地擺動著,領著自己四個護衛,昂然上了火路墩圍牆處。到了這裡,更是寒氣逼人,垛口上可以看到一些殘霜,寒風一陣接一陣。

  懸樓上,隊副黃蔚如泥塑木雕般立在寒風中不動,只是凝神對通州那方眺望。

  在他周邊,一些火銃兵正在墩牆上來回巡視走動。黃蔚同樣鐵甲大衣,背上插一根比田啟明略小的背旗,聽到腳步聲響,見是田啟明,他抱拳施禮:「見過田管隊。」

  田啟明親熱地將他扶起來,說道:「怎麼樣,老黃,有什麼動靜沒有?」

  黃蔚搖了搖頭,田啟明也是同樣看向火路墩外,無邊無際的一片黃土曠野,除了幾顆樹在寒風中抖動外,什麼也沒有。

  田啟明心下暗暗失望,心想:「韃子兵怎麼還不來?」

  田啟明在新軍操練時,聽多了老兵吹噓與清兵的作戰,不免心裡癢癢的,與馬賊土匪戰了多次,還不知道與韃子兵作戰情形如何,他迫切想印證一下自己的武力。更不要說王鬥軍中以與清兵作戰軍功最厚。

  他與黃蔚說了幾句話,便領著幾個護衛出了墩門。

  燕墩的墩門位於西側,就在官道旁邊。從官道到石橋處,守護石橋的四甲軍士密佈在這裡,他們或是聊天,或是眺望,或是圍著路旁的幾個火堆烤火。收集來的枯葉枯枝在火中啪啪聲響,也驅逐了一些寒意。

  除了那甲的刀盾兵外,三甲的火銃兵,閒聊的同時,還在細細護理自己心愛的火銃,用一塊輕柔的軟布拭擦烏黑厚實的銃身。或是用細布包裹搠杖,作著膛內的清護工作。

  王鬥現在的火銃,火藥池上有可以自動開關的火門裝置,像這樣的寒風天氣也可以作戰。又使用顆粒火藥,百步之內,可以殺死一切不披甲或是披一層甲的清兵們,七十步內,可以打破他們身上披的多層重甲,若非還需連上一根礙手礙腳的長長火繩,真算是一種非常完美的火器。

  見田啟明大步過來,橋頭眾軍士都是起身向田啟明施禮,田啟明滿意地看著自己的部下,這些火銃兵,個個八瓣帽兒鐵尖盔,身上同樣穿著紅棉羊毛大衣,內著胸甲,腰間皮帶上還別著腰刀。

  由於營養良好,訓練嚴格,他們個個粗壯,又經過多次剿匪作戰,己經算是合格精銳的軍士。如果再經歷幾場與清兵惡戰,想必氣質上更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親熱地拍著身前各軍士的肩膀,這個舉動,也是他從游擊將軍那學來的。他高聲道:「兄弟們,都打起精神來,不要一個不留情,就讓韃子兵悄悄摸了過來。」

  眾軍士大笑:「田管隊,我們只怕韃子兵不來,早就等著他們了。」

  一片嘻笑中,守橋的四個甲長也是上前拜見田啟明,他們三個火銃甲的甲長,一個刀盾甲的甲長,每人背上插著小旗,比田啟明與隊副黃蔚的背旗小一些。

  田啟明看了刀盾甲的甲長一眼,這是個粗豪的漢子,他原是老軍軍士出身,他麾下的一甲兵,個個身著全甲,手持大刀大盾,作為敵軍逼近時的主戰之用。此時那些刀盾軍士圍著官道右側一堆火,正在大聲談笑著。

  與幾個甲長說了幾句話,田啟明凝神看著石橋那邊,視野廣闊,官道兩旁只有稀稀拉拉一些樹木,左右兩側都是黃土曠野,隱隱可以看見周邊一些鄉落痕跡,就是不見清兵來臨時的大片煙塵。

  田啟明嘀咕一句:「難道今日又要白等?不管他,吃了早飯再說。」

  他按著腰刀,沿著石橋與火路墩之間的官道轉了幾圈,隊內的幾個火兵擔著幾桶熱騰騰的早食來了,立時橋頭熱鬧起來。熱呼呼的面條,還有用肉乾煮開的肉脯,讓各人吃得不亦樂乎。

  寒風中烤著火,吃著熱呼呼的飯食,各人份外覺得愜意,田啟明與幾個甲長坐在一起,連吃了幾大碗的面條,這才滿足地放下碗,他拍了拍自己的小肚道:「真是舒坦,這面條有韌勁,有嚼頭,我們隊內幾個火兵不錯。」

  那刀盾甲的甲長也是吃得唾沫四濺,高聲道:「兄弟們都吃飽喝足了,如果韃子兵上來,正好飯後活動一下。」

  餘者三個甲長也是大笑,忽然一個甲長呆呆地看著橋頭那邊方向:「老楊啊,真的被你說中了,韃子來了。」

  田啟明幾人猛地跳起來,極目遠處,果然見曠野那端,一大團的煙塵正往這邊滾滾而來。這一大團煙塵,只有清兵大股騎兵的快速奔馳,才會騰起如此的煙霧。

  田啟明厲聲道:「戒備,準備作戰。」

  他心中熱血沸騰,只覺全身鮮血都滾燙起來,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橋頭四甲軍士緊急集合起來,三甲火銃兵在寒風中列隊戰車之後,一甲刀盾兵,守護在橋頭右側,防止清兵從河岸過來。與此同時,燕墩上也傳出警訊,顯然他們看到了清兵的來臨。

  田啟明聽到隊副黃蔚的喝令聲,讓火路墩上兩甲火銃兵戒備,啪的一聲響,火路墩上冒出一團煙霧,卻是隊副黃蔚鳴響了手銃,向身後的村堡警示,隨後啪啪的手銃聲響不斷,沿途伏路軍士,將這個警報,一路傳回了村堡之地。

  ……

  那團煙塵越來越近,終於,田啟明看到一桿紅色外鑲白邊的大旗出現在自己眼前,隨後一大片紅白旗幟緊隨而來,寒風中獵獵飛舞。在密密麻麻的旗幟下面,儘是身披紅色盔甲,外鑲白邊的騎士,烏黑尖高的盔頂上,火紅的盔纓飄揚。

  「韃子兵鑲紅旗的軍隊。」

  一個火銃甲甲長叫出來。

  「兄弟們,沉住氣!」

  田啟明高聲叫道。

  他聽清兵的馬蹄聲越來越響,似乎大地都在鐵蹄的擊打下震動,他的心臟猛烈跳動幾下,暗罵了一聲:「媽的,這韃子兵比起山匪馬賊來,果然就是不一樣。」

  他環顧左右,還好,眾軍士雖然驚異,很多人不由自主發出粗重的喘氣聲,但神情還算沉著。

  而且這條石橋是官道唯一過道,石橋上堵滿了獨輪戰車,還有撒滿一地的鐵蒺藜,田啟明也非常相信自己隊中軍士的火銃,韃子兵衝不過來的。

  那些鑲紅旗的的清軍騎兵呼嘯而來,他們的軍隊前面,還奔著一些哨探,似乎看到橋頭這邊的情形,他們驚異的同時,也飛奔回去,很快的,那些清騎放緩了馬步,最後在離石橋一百五十步外停了下來。

  這個時候,那些清軍騎兵看得更清楚了,個個明盔暗甲,應該是內中鑲嵌鐵葉,每個人棉甲上都釘著粗大的銅釘,將領的胸前,則有蹭亮的護心鏡。除了高高的鐵盔紅纓外,每人的衣甲都是鮮紅,外鑲嵌白邊的棉邊。

  他們個個身材粗壯,穩穩策於馬上,隱隱可見他們滿帶戾氣的臉容,上面滿是驕橫之色。似乎奔得累了,又大冷的天氣,他們身下的馬匹不住打著響鼻,口鼻中噴著濃濃的白氣。

  田啟明粗粗估算一下,又依墩台上傳來的情報,那些鑲紅旗的韃子兵應該都是啥阿禮哈超哈營的軍士。出兵前,上官曾給他們解釋過韃子兵的新軍制,現在韃子出兵,己經不是依照啥牛錄來進行了,而是分為三大營,啥巴牙喇營,阿禮哈超哈營,噶布什賢營等。

  這名字就是柪口,韃子就是韃子,沒學問,取名字也這麼古裡古怪的,田啟明撇了撇嘴。

  不過他心中在罵,眼中卻是看得仔細,對面約有五、六百個韃子兵。看他們兵力不多,卻打著甲喇章京的官纛大旗,上官曾說過,現在韃子出征,由牛錄章京統兵的,會加甲喇章京銜,看來對面就是一個加銜的牛錄章京了。

  田啟明估計對面只有兩、三百個披甲兵,其中最多上百個馬甲兵。韃子統一軍制後,每牛錄抽巴牙喇兵十七人到巴牙喇營,抽噶布什賢兵幾人到噶布什賢營,抽步甲馬甲幾十人到阿禮哈超哈營,由各旗原來的牛錄章京與甲喇章京領兵。大至五十人一隊,軍官仍稱分得撥什庫,十人設什長,稱壯達。

  對面最多三百個披甲兵,餘者是跟役輔兵,估計一步甲有一輔兵,一馬甲有兩輔兵,輔兵中一些顯然是身著不鑲嵌鐵葉棉甲的旗中余丁,這些人雖也持刀拿搶,但在自己火銃猛烈打擊下,只有送命的份。

  更有一些各兵家奴,阿哈、包衣啥的,只是作為雜役、炮灰使用,根本沒戰鬥力,可以忽略不計。

  盤算到這裡,田啟明心下安定下來,自己一隊兵七十幾人,個個都是戰兵,一對三,有橋頭,有戰車阻礙,有犀利的火銃,今天就給這些韃子一點顏色看看。

  他還有些驚訝地看著對面清軍騎兵,那些披甲兵個個有馬不說,連他們身後那些跟役雜兵,也個個有馬,這些韃子很富啊。

  ……

  在村堡上,王鬥也是凝神看著橋頭那邊的動靜。

  溫方亮道:「將軍,火路墩那邊傳來消息,韃子騎兵幾百人逼來,要不要派些援軍去?」

  王鬥搖頭道:「區區幾百奴騎,不必在意,想必守橋守墩的將士可以應付。」

  韓仲站在王鬥的旁邊,深以為然。

  王鬥對身旁的李光衡吩咐道:「李把總,你準備一下,等那些進攻石橋的奴騎敗退後,你立時領你麾下的騎士,策馬追擊。」

  李光衡大喜,高聲領命而去。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4 04:11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1-15 10:35
第211章 石橋之戰(下)
  
  對面那甲喇章京越眾而出,他也看清了石橋煙墩的守護情況,先是驚異,隨後眼中露出輕蔑不屑的神情,就這幾十個明兵,也敢阻攔自己大清國鑲紅旗的數百大軍?明國狂妄之徒還真多啊!

  再看對面軍士手中一色的鳥銃,他更是大笑出來,明軍的火銃,破甲威力小不說,還容易炸膛。而且這種寒風天氣,引藥容易被風吹去,更沒有幾門可以打響。

  自己只需派出一些勇士,衝入對方五十步之內,用強弓利箭射殺壓制,清除蒺藜戰車後,接下來就是一面倒的屠殺了。

  自己要事在身,石橋的明國守軍,只是行軍途中一個意外插曲罷了,料想用不了幾刻鐘就可以結束戰鬥,將這些膽大妄為的明軍盡數殺死。

  那石橋不過一丈多寬,官道同樣不寬闊,鋪不開多少人。那甲喇章京也不廢話,速戰速決,他一陣呼喝,立時軍中兩個分得撥什庫領命而出。

  他們一陣高叫,清軍中一批人下馬,兩個分得撥什庫各領一隊兵,在大軍前面略一整隊,隨後一隊人沿官道往石橋,一隊人下了官道,沿麥田往右面河岸而去。決意兩路包抄,一鼓作氣,將這石橋攻下。

  寒風中,那些清兵緩緩逼來,在清兵列陣時,守橋的三甲火銃兵,早己裝填好各自的定裝紙筒彈藥,點燃了火繩。

  橋上原本堵著一些獨輪戰車,轅條上插著硬木挨牌,相對橋那邊,橋這邊的官道會相對寬闊一些,可以容納一排一甲十一人並立,第一排的火銃兵就將自己火銃穩穩架設在挨牌上,當然相對對面略窄的官道橋面,這邊一排兩旁的幾個火銃兵,等於是側射的火力了。

  見清兵不斷過來,田啟明感覺自己全身發燙,嘴巴發乾,口中卻是沉聲道:「兄弟們,穩住了。」

  「等韃子進了射程再打!」

  看了看從官道與右面河岸上逼來的兩隊清兵,果然如軍中老兵所說一樣,韃子兵作戰,向來是兩重甲兵在前,輕甲善射之兵在後。從官道上逼來的一隊韃子兵,前面幾人份外粗壯,他們左手上持著巨盾,右手上拿著紅漆長刃大刀,又或是半月短柄斧。露出的神情中,個個凶神惡煞。

  看他們身上鼓鼓的樣子,就知道披了雙層重甲,外層鑲鐵棉甲,內層精良的鎖子甲。與這些人一樣盔甲裝備的,還有一些手持鐵製長柄挑刀、虎牙刀或是虎槍,長槍的人,每人的槍下,都有幾寸長的鐵樽。

  料想這些人就是韃子兵中的馬甲了,田啟明還看到一個格為矮壯之人,盔上黑纓,身後高高的背旗,料想這人定是韃子兵中的分得撥什庫了。他身上最鼓,料想穿了三層重甲,胸前一個明亮的護心鏡。

  他身旁隨了幾個家奴,個個同樣身披雙層重甲,手上提著粗大的長刀長槍。

  隨在這些人身後的,有幾十個身穿鑲鐵棉甲,手持勁弓的人蓄勢待發,想必就是韃子中的步甲兵了。其實這隊清兵人人有弓,每人馬上也長短兵器必備。不過此時取弓在手的,就是後面這些人。

  他們緩緩逼來,雖一聲不響,但那股沉重的壓力,還是讓田啟明身上一陣冷一陣熱的,他只是吩咐身旁的幾甲火銃兵穩住,不要急於開火。又不停對河岸處張望,看來那隊韃子兵快到河邊了,橋這邊有自己一甲的刀盾兵防守,火路墩上,還有兩甲的火銃兵防守,沒什麼可擔心的,不過心中那股壓力,還是讓他盼望韃子兵快點進入自己火銃射程之內。

  橋頭這三甲火銃兵,都是去年新練就的新軍,雖與匪徒作戰多了,平日也聽多了軍中老兵對韃子的不屑一顧,不過韃子兵威名赫赫,初次接戰,還是免不了緊張。

  好在舜鄉堡平時嚴酷的訓練發揮了作用,雖是韃子兵一步步逼來,各人還是一聲不吭,只等待他們進入自己射程之內。不時又看看手上的火繩,注意它不要熄滅。

  官道上攻橋的這隊清兵,那分得撥什庫領軍從一百五十步外一直逼到了百步之內,橋那邊的明軍還是一聲不響,他心下有些疑惑,該處的明軍怎麼如此沉得住氣,依他與明軍作戰的經驗,往往對方的火器沒等自己進入射程就忍不住胡亂開火,這些明軍……怪了。

  容不得他多想,己經進入百步了,他一聲暴喝,該隊清兵齊聲吶喊,加快腳步,往橋面猛衝過去。

  到了這時候,田啟明忽然平靜下來,冷靜地看著那些韃子兵衝近,一百步,九十步,八十步,七十步,就是現在!

  田啟明猛地一聲大喝:「開火!」

  震耳欲聾的火銃聲響起,可以看到前面幾個最粗壯的馬甲兵手上巨盾被彈丸破開,他們身上的重甲,冒出一股股血花,踉蹌著被一個個打翻在地。

  「放!」

  根本來不及多想,第一排火銃兵退下後,第二排又接著上前,十一桿火銃對著官道橋面上的清兵,根本不用怎麼瞄準。只要扣動板機,對面就會有韃子兵倒下。

  「放!」

  第二排火銃兵退下,第三排上前,又是大股的硝煙噴射而出,一個個衝上來的清兵,尖叫著被打翻在地,彈丸破開他們的甲冑,急速地在他們體內翻滾著,將他們的內臟攪成一坨稀爛。

  只要不被打中頭部,頭彈清兵難於立時便死,難以形容的痛苦讓他們滾在地上慘嚎,馬甲兵的等級,也抑止不了肉體的痛苦,他們不顧一切地哭叫起來。

  一個馬甲兵捂著自己的小腹,那裡垂下一堆腸子,他踉蹌衝入橋內,卻踏上了橋面佈滿銳利尖刺的鐵蒺藜上,他一聲大叫,猛然翻滾跳入橋下面的河水中,重重摔在河面上。

  河水己經乾枯得淹沒不了他橫摔入河的身體,那馬甲兵被冰冷的河水一刺激,清醒過來,他吃力地爬行數米,最後全身無力,靜靜地躺在河水中一動不動,只將這一截的河面染得通紅。

  「放!」

  原先第一排火銃兵己經裝彈完畢,又開始上前對著橋面射擊,銃聲中,橋這邊一大片白色的煙霧,就算寒風一陣接一陣,也不能立時將煙霧吹去。刺鼻的硝煙味讓田啟明略為清醒些,他聞到一股一股從橋那邊傳來的血腥味。

  透過煙霧,可以看到那邊韃子兵的眾生百態,橋面橋口上堆滿屍體與受傷一時不死的韃子兵。餘下的人己經被打蒙了,有的人抱頭亂竄,想找個地方遮掩一下,有的人則狂叫著衝來,不小心踏上了橋面佈滿銳利尖刺的鐵蒺藜,立時蹦跳著淒厲長嚎,越是蹦跳,踏上的鐵蒺藜越多,惡性循環,最後不是跳入河中,就是被火銃打死在地。

  田啟明估計該隊韃子兵的馬甲己經被一掃而空了,前面那些手持巨盾的馬甲兵第一時間被打死,隨後跟上來的那些韃子馬甲也好,步甲也好,都處於自己火銃隊的強力打擊之下,加上每排兩側的火銃兵,可說都是側面射擊,就更沒有他們的躲藏之地。

  該隊的一些韃子弓手,不是抱頭鼠竄,就是在後狂叫著拚命放箭,恐慌中他們射來的箭只,沒有絲毫準頭不說,田啟明這邊的火銃兵,有戰車挨牌遮蔽,各人還有八瓣帽兒鐵尖盔,一些亂飛的箭矢,根本不用理會。

  看來韃子兵也就這兩把刷子,田啟明長笑出聲:「痛快,痛快!」

  自己火銃破雙甲能力在七十步,而且裝填子藥快速,可以一輪接一輪不斷絕。石橋這邊的戰鬥己經沒有懸念,韃子兵決對衝不上來。田啟明將注意力投放到河岸那邊。

  此時火路墩上也是傳來一陣接一陣的火銃聲,那右邊河岸摸上來的那隊韃子兵,被墩上的排銃一個個打翻在地,如亂竄的老鼠一樣,亂成一鍋粥。

  舜鄉堡火銃有射程與威力優勢,站在火路墩上射擊,也有地理優勢,居高臨下,掩護方便。而那隊從河岸包抄的清兵,從河岸上,河面上射箭極不方便。離得近,有火銃射來的危險,離得遠,弓箭的威力弱小,甚至射不到火路墩之上。

  況且這一帶地勢平緩,任何一個地方,都在火路墩軍士的注目之下,沒有任何一個死角,想找個遮掩的地方都沒有。

  該隊清兵狂呼亂叫,卻是一直衝不過火路墩上兩甲軍士射來的火力網,只要墩上有火銃聲響起,身旁兄弟,就一個個身上冒出血霧,翻滾在冰冷的河面上。

  不論身披幾層甲,都不能給自己帶來保護,這種巨大的恐懼感,任誰都要崩潰,該隊清兵中,眨眼間己經沒了十幾個人,餘下的人等,己經轉動著逃回撤離的心思。

  ……

  隊副黃蔚平靜地立在懸樓上,指揮火路墩上兩甲火銃兵對著河岸的清兵射擊,他將兩甲火銃兵分成四伍,每次五桿或是六桿的火銃對著墩下發射,火力源源不斷,一個個清兵在自己注目下被打落河中,不論他是韃子馬甲兵還是步甲兵。

  河兩邊橫七豎八的躺著十幾具清兵的屍體,鮮血將河面染得通紅,一些中彈一時不死之人躺在河邊嚎叫翻滾。黃蔚還看到一個渾身浴血之人尖叫著往河的上源狂奔,身後拖了一根血淋淋的大腸仍不自知。

  黃蔚他看狂奔了上百丈,最後那身影撲倒在地,一動不動。

  看河邊那些如無頭蒼蠅般亂竄一般亂竄的清兵們,黃蔚平靜地呼口氣:「韃子兵衝不過來。」

  一根箭矢向他面門射來,不過其勢無力,印證一句話:「強弩之末,勢不能穿魯縞也。」

  黃蔚懶洋洋地揮刀將那根箭拍落,掉於火路墩斜丘上,他往石橋看去,那邊排銃響了好幾次,可以清楚地看到橋頭硝煙與橋面上堆積的韃子屍體,還有掙扎亂跳的韃子傷者。

  很明顯,經過幾輪火銃打擊後,那隊進攻石橋的韃子兵,餘下的軍士,己經有崩潰的現象。

  再遠遠的看過去,石橋後面的清軍大部,也明顯現出騷動不安的情形,顯然石橋的兩路攻擊,大大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那邊的清軍馬匹,甚至有幾匹被震耳欲聾火銃聲驚到,脫離人群,往旁邊的麥田狂奔而去。

  黃蔚臉上露出笑容:「兄弟們打得不錯。」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4 04:11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1-15 10:36
第212章 追擊
  
  對面那甲喇章京看著橋頭與河沿的戰情,呆呆地說不出話來,自己的勇士一個個倒在血泊之上,卻不得寸進。大團的弓手,如無頭蒼蠅一般亂竄,胡亂放著弓箭,一邊狂呼大叫著。

  明軍火銃竟如此犀利,不炸膛不說,破甲能力極強,寒風天氣還可以不斷擊發?眼前一切,大大出乎該甲喇章京的意料之外。聽著那邊的明軍排銃聲一陣響過一陣,每一道火光冒出,自己就有一個勇士慘叫著被打翻在地。

  看著一個個仆倒的勇士,甲喇章京心如刀割,完了,自己兩隊兵完了,只這短短時間內,兩隊兵就傷亡過半。天知道,補充隊內的勇士多麼的艱難,這些軍士曾隨他縱橫大明各地,眼下卻毫無意義折損在這無名的小橋之上。

  甲喇章京死死地抓著馬韁,他非常想再派兩隊兵押上去,告訴對面那些明人,大清國鑲紅旗的勇士不是好惹的!不過理智告訴他,自己不能這樣做,地形所限,兵力展不開,這種添油戰術,只會增添自己軍中的傷亡。

  他身後的清兵們也是呆呆地看著前方的戰況,旗中勇士一個個倒下,卻始終逼近不了橋頭四十步,那區區幾十步,似乎是一道生命的禁區。那邊的明軍火銃,則是死神的聲音,每一片火光閃過,每一道煙舞騰起,都在無情地收割往日旗中兄弟的性命。

  諷刺的是,似乎還沒有看到對面明人的傷亡。

  巨大的反差,讓身後的清兵們臉露驚容,很多人臉色蒼白,飽含懼意,再沒有往日的驕橫。

  該甲喇章京領了六隊兵,己經派上去兩隊,餘下的分得撥什庫,都是一聲不吭,唯恐自己被甲喇大人看到,被派上去送死。

  ……

  在這甲喇章京內心極力掙扎的時候,橋頭與火路墩的戰情仍在繼續。

  火路墩上,站在隊副黃蔚右側的一個護衛,將火銃穩穩架在垛牆上,對著準星與照門,瞄上了一個左奔右跑想沖上緩坡的韃子弓手,這韃子跑的是「之」字形,火路墩上的兄弟瞄了他幾次,都沒有打到。

  「有意思!」

  護衛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更緊密地瞄著。

  他己經看清了韃子弓手的奔跑路線,當他又從一塊石後高高跳起時,護衛果斷扣動了板機。

  一聲巨響,火門裝置快速一閃,火繩點燃了火門內的引藥,一蓬火光冒起,護衛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引藥同時點燃了銃管內的火藥,震耳欲聾的聲響中,一道猛烈的煙火從銃口射出。護衛就見那韃子弓手胸前冒出一股巨大的血霧,然後那弓手向後摔倒出去,一直滾落幾丈遠的河中,將那片河水染得通紅覆漢。

  火銃的後座力非同小可,護衛見自己打偏了一些,不過還是打中了。身前騰起的一股硝煙,清冷的空氣中分外刺鼻,護衛陶醉地聞了聞,長呼一口氣:「舒坦!」

  口哨聲響起,卻是隊副黃蔚左側的一個護衛,他對該護衛豎起了大拇指:「劉兄弟,好銃法!」

  黃蔚也是滿意地看了該護衛一眼。

  護衛矜持地道:「兄弟過獎了。」

  一邊麻利地抽出搠杖,作著清膛動作。

  「差不多了。」

  隊副黃蔚靜靜說了聲,從河這邊進攻的韃子兵傷亡過半,餘下的韃子己經不顧軍令,轉身回逃了。

  再看韃子兵大部,似乎也沒有增兵的打算。

  忽然他左側那個護衛叫道:「有兩個韃子兵往橋那邊過去了。」

  黃蔚仔細一看,這不是,一個盔上黑纓,身後背著背旗,似乎披了三層重甲的粗壯韃子兵正踉蹌往橋那邊撲去,他手上提著一把巨大的半月短柄斧。身旁跟著一個韃子,同樣身披重甲,手上提著一把粗大的砍刀。

  還是這隊的韃子頭分得撥什庫呢,黃蔚有些意外,料想身旁定是他的家奴。

  二人都是浴血,似乎身上中過銃彈,不過大喊大叫,卻是發狂了。他們不顧一切,只是持著兵器,往石橋急衝而上。

  這一帶地勢開闊,免不了有漏網之魚,黃蔚也不擔憂,冷笑道:「去得好,想必守橋的刀盾兵兄弟己經等得不耐煩了吧?」

  ……

  守護石橋右側的正是該隊的刀盾甲,那甲長見火銃甲兄弟打得不亦樂乎,自己卻是站在一旁乾瞪眼,正在著急,忽見兩個韃子兵衝來,不由大喜:「總算等到了。」

  他一聲喝呼,立時一伍的軍士隨他迎上那分得撥什庫,另一伍的軍士迎上那家奴。

  「殺!」

  他們左右各一排迎沖而來,正面最少三個刀盾兵,還有兩個刀盾兵側擊與護衛。藉著從坡上衝下來的威勢,刀光閃過,那家奴的右手被斜肘砍落,那伍長一聲大喝,長刀帶著風聲,破開他左側重甲,深深劈進他的胸腰之內。

  然後幾把刀往他身上亂劈,嘶吼中,那家奴不甘心地被劈倒在地。

  幾個刀盾兵衝到那分得撥什庫眼前,那分得撥什庫瞪起眼睛,一聲大吼,手中半月短柄斧重重劈向迎面而來一個大盾。巨響聲中,那盾牌碎裂,他的大斧帶著威勢,似乎劈裂盾後那刀盾兵的鐵甲。

  同時有幾把刀劈在他的身上,這分得撥什庫身著三重甲,真有刀槍不入的感覺。不過有一刀重重劈在他的肩上,骨骼碎裂的聲音清楚可聞。那分得撥什庫本己中彈,再也支持不住,鬆開手,被長刀壓跪了下來。

  他滿臉血污,有如利鬼,口中不斷吼叫著,恨恨瞪著周邊圍著的幾個明軍。可以明顯看到,他的腹部中彈,一堆腸子從那裡流出來。這傢伙能支持到現在,真夠猛的。

  那甲長冷哼了一聲,大步過來,手中長刀猛地揮落,那分得撥什庫的頭顱滾落在地,鮮血從脖中噴射出來,無頭屍身不甘心扭了扭,重重撲倒在地。

  那甲長舔了舔自己幹燥的下唇,可惜道:「韃子來得少,不過癮啊。」

  他看向那胸口衣甲被利斧劈開的刀盾兵:「齊兄弟,你沒事吧?」

  那刀盾兵道:「沒事。」

  摸了摸自己胸口,心有餘悸,那分得撥什庫的利斧破碎他的大盾後,又劈開他的鐵甲,幸好勢盡,否則他定是開膛破肚的下場。不過那下重擊,也讓他極不好受,胸口隱隱作痛。

  想到這裡,他恨恨地看了那分得撥什庫的屍身一眼。

  那甲長看了看河邊的情形,橫七豎八的韃子屍體,一些沒死的韃子傷兵在河邊亂爬,餘下的韃子兵己經跑了。也不見韃子那邊增兵,看來這場戰事結束了。

  他正要說什麼,忽聽身後蹄聲響起,似乎有大股的戰馬往這邊而來,他大笑道:「騎兵隊的兄弟追來了。」

  ……

  橋這邊的甲喇章京遲遲下不了決心,是增兵還是退卻,到了這個時候,不論是從橋面進攻的清兵,還是從河岸進攻的清兵們,餘下的軍士,都是狂叫驚恐地退了回來。

  那甲喇章京還看到指揮石橋進攻的分得撥什庫,狂怒地劈翻了一個退卻的弓手,領著自己幾個家奴,狂叫著往橋面衝去。他們雙腳踏上了橋面的鐵蒺藜,尖銳的鐵刺刺破了他們的肌膚,他們仍是踉蹌衝去,沒有疑問的,他們都被排銃打死在橋面上悍匪重生記。

  兩隊進攻的勇士傷亡一大半,兩個分得撥什庫皆盡戰死,那甲喇章京痛徹心肺,他終於下定決心,退卻,繞道該地,自己部中勇士折損不起。

  正在這時,那甲喇章京忽然看到石橋後面騰起大股煙塵,隨後聽到密密麻麻的鐵蹄聲,也不知來了多少人。

  那甲喇章京怔了半響,驚道:「中計!」

  他恍然大悟,原來明軍以該石橋小部作引誘,大部軍隊埋伏在周邊,就等自己勢盡後,伏兵盡起,真是歹毒啊!幸好自己英明,及時察覺敵情。

  再看周邊的軍士盡露惶惶之色,顯然沒有絲毫戰心,他當機立斷:「撤兵,回轉通州。」

  立時官道上的清兵盡數跳上馬背,狂奔回去,連奔得慢的潰兵也不理了,那些戰死勇士的遺體與傷者,更是沒人顧得上。相比來時的旗幟鮮明,威勢赫赫,此時他們急急如喪家之犬,旗幟東倒西歪,威勢盡失。

  ……

  守護石橋的火銃兵見韃子兵狼狽敗逃,都是一片歡呼怪叫。

  一個甲長叫道:「韃子兵不過如此,我還以為他們有什麼三頭六臂呢。」

  田啟明也是哈哈大笑,清兵敗退,他這守橋的管隊官立功不小,光是在橋前墩下打死打傷的韃子兵就有不少,這些軍功報上去,未來自己最少是一個把總。

  聽到後面煙塵越來越近,田啟明叫道:「兄弟們閃開了,給我們的騎兵兄弟讓開一條路。」

  煙塵滾滾逼到眼前,數百個舜鄉堡騎兵從官道策馬奔來,他們與火銃兵打扮沒什麼區別,唯一不同的便是手上滿是明晃晃的馬刀與長矛,火銃便背在他們背上。

  在馬隊的最前面,把總李光衡策馬衝在最前,他馬術嫻熟,手上端著一根精鐵製成的大槍,他身材魁梧,粗重的大槍端在手上,仍是毫不費力。在他身後,是四個旗手,手持馬隊大旗,隨後又是八個護衛緊緊策馬跟隨後面。接著各隊的隊官甲長們,背上都插著背旗,舜鄉堡旗幟尚紅,一大片火紅的旗幟飛舞。

  幾百騎兵滾滾而來,以李光衡為首,對守橋兄弟點頭示意,一片歡呼中,他們從官道右側坡地衝下河道,然後從河岸那邊上去官道。幾百騎兵,急追清兵敗騎而去。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4 04:10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1-15 10:36
第213章 向盧督臣,楊軍門報捷
  
  李光衡領著自己馬隊沖上官道,狗日的韃子跑得真快,幸好隨在韃子披甲兵後面的,還有很多他們旗中的輔兵跟役什麼的。這些人很多騎的不是戰馬,多半騎一些馱馬、騾馬之類的,而且韃子馬匹缺乏糧草豆料,這體力上,卻是不如中原精心喂養的馬匹。

  李光衡催動馬匹,更如風馳電掣般往前奔去,他身後數百舜堡騎兵,只是滾滾隨在他身後。

  那些清兵見明軍騎兵緊追不捨,後面煙塵滾滾,不知來了多少人,更是恐懼,各人只是拚命催動身下的馬匹。馬刺將胯下馬兒刺得鮮血淋漓。

  眼前一亮,前面的官道廣闊,四邊的麥田漸漸散去,變成一片黃土曠野,顯是這一帶缺水的緣故,不得耕種。那些清兵散得更開,飛速逃命。

  此時李光衡等人己是追到,他快馬追上了前方一個拚命鞭打馬匹的韃子兵,那韃子兵顯只是個旗中余丁,身上的棉甲也頗為單薄,看來內中沒有鑲嵌鐵葉。

  他胯下的馬己經非常累了,不住噴著白氣,看左旁一匹馬快速竄上來,那余丁恐懼的目光看過來,正對上李光衡利如鷙鷹一般的眼神。

  兩匹馬錯過,藉著馬勢,李光衡手中的精鐵大槍從他左後心刺進。他馬術嫻熟,力氣極大,鐵槍刺穿那清兵余丁後,大槍借力一甩,那清兵屍體己是滾落塵埃之中,撞擊時那股巨大的衝擊慣力對他若無其事。

  餘者騎兵也是紛紛追了上來,對那些掉隊的韃子兵大肆砍殺,他們當然沒有李光衡的能力,藉著馬力從清兵身旁衝過時,一旦刺中,右手輕握,以手臂夾住的矛桿立時放手,只將長矛作一次性武器使用。

  或是藉著馬力,手中不開刃的馬刀在那些清兵身上拖劃而過,這種大冷的天氣,就算逃得性命,那種馬刀帶出的長長口子,決對醫治不了。

  一個個清軍輔兵或是跟役滾落,片刻之間,至少一百多個被追上的韃子兵被舜堡騎兵殺落馬下。

  李光衡胯下的馬匹非常神駿,一直衝在最前面,挑死或拍落幾個掉隊的韃子輔兵後,眼前一亮,前方奔著一大群韃子的披甲戰兵。李光衡立時將自己的大槍插於鞍上,取出了自己的角弓。

  李光衡精通騎射,火銃也頗為精通,不過騎上戰馬後,他還是喜歡使用弓箭,身上步弓、角弓都有。

  他張弓撘箭,急追一陣,在身下馬匹騰到最高點,最平穩的一刻,「咻!」的一聲,一根勁箭射擊,前方一個清兵後心中箭,大叫著滾落鞍馬之下。

  李光衡又張弓撘箭,「咻!」的一箭,又一個清兵被他射落馬下。

  「嗖!」的一聲,一個清兵馬甲回頭沖李光衡射了一箭。

  角度刁鑽,直奔李光衡的面門。

  李光衡左臂上有一個小小的臂盾,卻是精鐵所制,舜鄉堡騎兵中,每人都有臂盾,卻只是硬木皮革所制。

  李光衡左臂一擋,那箭射在他的臂盾上,噹的一聲響,火光四濺。

  就在這片刻,那馬甲兵狠夾馬腹,那馬刺深深刺入馬腹內,那戰馬吃疼,發狂地奔起來,遠遠的去了。

  「差不多了!」

  李光衡見那些韃子披甲戰兵大多跑得遠遠的,自己難以追上,窮寇勿追,見好就收吧。

  他停下馬來,身旁的騎兵們正在追砍那些四散奔逃的韃子輔兵,或是追趕收攏一些驚逃的韃子馬匹。李光衡心中滿意,初次一戰,就能砍落一、兩百個韃子輔兵,戰績不錯。

  忽見前方右邊又是煙塵滾滾,李光衡心中一驚,難道韃子援兵來了?半響後,他放下心來,他團煙塵卻是衝向左邊奔逃的清兵潰兵們。很快,李光衡看得更清楚,那團煙塵只有幾十人,加起來卻有兩百多匹馬,狂不得聲勢赫赫。

  原來是軍中的夜不收兄弟,李光衡臉上露出笑容。

  那些夜不收從那些清軍潰兵幾十步外掠過,個個張弓撘箭,或用強弩,一陣箭雨後,又有一片的清兵滾落馬下。那些清兵卻是不敢迎戰,策馬狂奔,往左邊跑得遠遠的。

  很快,再也不見他們的人影。

  李光衡看到那些夜不收停了下來,收容成果,很快的,他們又呼嘯而來,馬群中,又多了幾十匹戰馬,馬背上,還有眾多的盔甲器械等,當然,少不了血淋淋的腦袋。

  其中幾人的馬後,還用繩索拖著幾個半死不活的清兵傷員,等那些夜不收策馬狂奔到李光衡這兒時,李光衡看那些被拖在馬後的韃子兵,己經個個不成人形。

  這些夜不收策馬到了李光衡等人面前,立時一股逼人的彪悍之氣。王鬥軍中夜不收,可說是全軍濃縮的精華,馬上馬下,個人技藝,無不出眾。李光衡麾下的騎士們,卻是不能跟他們比。

  領頭的夜不收騎於一匹高大的戰馬之上,他身材魁梧,滿腮虯髯,正是夜不收百總溫達興。他奉王鬥之命領一隊夜不收出去哨探敵情,測繪地圖,轉了幾天,今天才回來。途中看到韃子潰兵,不成陣形,毫無戰心,自然順手撈一把。

  溫達興大笑著下馬與李光衡見禮,他雖是總部直領的夜不收頭領,不過他的軍職是百總,見了李光衡這個把總,卻得恭敬行禮,否則被鎮撫官遲大成知道,打個幾十軍棍是小意思。

  軍中最敬好漢,對溫達興的出生入死,李光衡也滿是欽佩,更不要說溫達興是從舜鄉堡就開始跟隨游擊將軍的老人。所以李光衡絲毫不拿上官的架子。

  二人說了幾句,溫達興笑道:「幾日不見,兄弟們己經跟韃子幹上了。」

  李光衡道:「看溫兄弟滿面春風,看來這趟收穫不小。」

  溫達興臉有得色,道:「彼此彼此,看李把總與韃子作戰,同樣收穫不小。」

  李光衡道:「慚愧,卻是託了乙部丙總兄弟的福。」

  溫達興笑道:「我舜鄉堡火銃最是犀利,韃子兵狼狽而逃,也在意料之中。」

  他們這邊說著話,李光衡麾下的騎兵們己經將戰果打掃出來,斬首一百三十五級,那些受傷落馬的清兵們,全部一刀砍了腦袋,剝下盔甲,撿了兵器,只留他們無頭光溜溜的屍身在原野上。又繳獲騾馬一百二十二匹,有些馬不知道跑哪裡去了。還有一些盔甲兵器輜重等,又有一些銀兩乾糧草料,需回去詳細統計。

  李光衡問了剛才溫達興的收穫,他們一隊夜不收,射落了韃子兵二十多人,圍攻後,掛在馬上的韃子腦袋有二十顆,還有五個清兵傷員拖於馬後,雖說李光衡不知道溫達興要如何處置他們,但那些首級,卻是預訂了。

  這麼說來,這場追逐戰中,己經斬首奴賊一百六十級,就不知橋頭墩下的兄弟收穫多少。

  溫達興他們方才還收穫了戰馬三十五匹,盔甲兵器若干。李光衡記得現在夜不收軍士一人三馬,除了先前繳獲的馬匹,他們馬群中有近兩百匹馬,那些馬定是這些天的繳獲,鼓鼓的大捆小捆不知內中什麼。

  還有幾個捉來的韃子生口,被牢牢捆於馬背之上。

  斬首繳獲如此之多,自李光衡下,人人都是喜笑顏開,戰場打掃完後,為防有變,各人也不多留,興高采烈地回轉橋頭。

  他們浩浩蕩蕩的策馬奔馳回歸,夜不收中那幾個擒獲的清兵馬甲、步甲俘虜,仍是拖於各人馬後。他們狂奔呼嘯到橋頭不遠時,己經有兩個清兵步甲斷了氣,餘下三個馬甲也是血肉模糊,只剩一口氣在。

  一個夜不收道:「溫頭,那三個韃子不行了,砍了腦袋吧?」

  溫達興獰笑道:「這些韃子敢進入我們大明境內肆虐,沒那麼便宜讓他們好死。」

  他轉向隊中一個近四十的夜不收道:「強爺,你最通刑術,這幾個韃子兵,就交由你處置了。」

  那夜不收相貌如同老農,不過臉色陰沉,顴骨高高隆起,一雙三角眼閃動著如毒蛇般的寒光。卻是那日龍二伍中與清兵正白旗哨探作過戰的夜不收軍士趙強。

  他雖記了大功,不過夜不收中陞遷更難,小小一個伍長甲長,也多人爭奪,他現在還沒有陞官,只是普通的夜不收軍士,但隊中各人都尊稱他為強爺。

  強爺領了命,看向地上那幾個清兵俘虜,他神情平靜,但眼中卻閃過一絲殘忍與興奮的光芒。

  在他的指揮下,每兩個夜不收強架起一個清兵,將他們衣衫剝光,全身赤裸,用粗大的木釘,將他們手腳活活釘於官道右側的大樹上,然後強爺取過一把鋒利的匕首,將他們下體一一割去。

  三個清軍馬甲被釘於樹上,撕心裂肺地慘叫著,後悔方才自己為什麼不被拖死,臨到這一刻,反承受更大的苦楚。

  溫達興等人哈哈大笑,連贊強爺就是強爺,果然妙法疊出,讓人欽佩。

  李光衡麾下的騎兵看著這一切,個個都是臉色慘白,相互用眼神交流著,李光衡沉聲道:「我們回去。」

  來到橋頭時,這邊的戰場己是打掃完畢,戰果己經統計出來,橋頭墩下,共打死打傷韃子兵六十一人,還儘是清兵中精銳的馬甲、步甲兵,其中還有多員韃子壯達等小頭目,更有分得撥什庫兩人。

  當然不論是死者還是傷者,己經全部變成首級。又繳獲韃子盔甲兵器多副多把,守護燕墩與石橋的隊官田啟明己經笑得合不攏嘴,快速向游擊將軍王鬥報捷。

  看到李光衡等人回來,他圓睜雙目:「我的娘咧,騎兵兄弟們收穫更不少。」

  正在這時,官道後方大隊的人馬前來,卻是王鬥聽聞前方大捷的消息,連忙帶著韓仲,溫方亮,鎮撫官遲大成,還有各人麾下各把總官趕來。看到慘烈的戰場,他心下暗暗吃驚。

  又看到如此收穫,斬首二百二十四級,繳獲馬匹眾多,餘者無算,他更是振奮不己。

  眾人圍在他身邊,個個興奮,韓仲一個勁地吸氣:「太好了,太好了。」

  他叫道:「將軍,斬獲如此之多,趕快向盧督臣報捷吧!」

  王鬥微笑道:「確實,是要立刻向盧督臣,向楊軍門報捷。」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4 04:0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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