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末邊軍一小兵 作者:老白牛(已完成)

 
bigsing 2010-8-6 13:16:4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99 4072664
dreamnight123 發表於 2011-1-14 13:01
第四卷 保安州城操守 第157章 奇怪的女人
  
  李光衡與高尋來到舜鄉堡時,這裡一片熱火朝天的氣氛,軍士們操練正急,起先李光衡與高尋還自持麾下兵馬強壯,來到舜堡定會讓人另眼相看,等接觸舜鄉堡內中的一切後,他們所有的優越感都消失了,最後只得以敬畏的目光打量周邊的一切。

  他們被編入高史銀的己總中一同操練,這是高史銀新近從王鬥那討來的編號,如此一來,王鬥麾下共有甲、乙、丙、丁、戊、己六總的兵馬,不過高史銀己總人馬不足,還得以後慢慢補充。

  在緊張的操練中,高尋閒時還給妻子寫信,記錄了自己在舜鄉堡的點點滴滴,他曾記得操守大人讓自己多讀書的殷殷教導,他認為寫信是個很好的鍛鍊方式,所以每日筆耕不輟。

  不過高尋雖然每日寫信,但這信的內容一是太過肉麻,他不好意思拿出來給妻子觀看,二是其中涉及到許多舜鄉堡軍隊中的秘密,也不便公眾於世,所以此後多年高尋雖堅持不懈,這些信箋卻都深埋箱底。

  他不會意料到他這些親筆書信在後世引起如何轟動,此時他只是用歪歪扭扭的筆跡,記下自己的感想一切。

  「崇禎十年三月初六日……吾妻碗(婉)柔,夫在舜堡,不覺匆匆數日而過,離家在外,常自思念,未知兒女可俱平安,奶奶康健如何。家事煩多,只能吾妻在家照料,每日思之,甚為漸(慚)愧,然古人有云,自古中(忠)孝不能兩全……」

  高尋與李光衡於崇禎十年二月二十八日調到舜鄉堡,到堡之日,他們被安排了營房,然後舒舒服服地洗了個熱水澡,沒有發下軍衣,舜鄉堡被服廠還沒開設,想要軍衣,再等等吧。

  接下來是吃飯,一個總部一個大夥房,饅頭米飯吃飽,有油滋滋的菜湯,每人還有二兩肉。這個伙食待遇讓高尋等人瞪起了眼珠子,在州城,他們哪有遇到過這麼豐盛的飯食?平日吃不飽,當然就不要想有體力訓練操演了。每天可以吃飽,還有肉食,所以舜鄉堡的軍士個個膀大腰圓就可以理解了,此後幾日,高尋等人由於吃肉過多,普遍存在拉稀的情況。

  他們還看出端倪,伙房中有一批人待遇與眾不同,他們掏出腰牌後,火夫們打到他們碗上的肉,比自己碗上的肉多了一倍,高尋私下打聽,原來這些人是軍中上等技藝的軍士,這些人的待遇高於普通的軍士們,每餐可以吃四兩肉。

  舜鄉軍中等級森嚴,每級的軍官,在自己部下,有決對的權威,各方待遇也是不同,僅在吃的方面,便完好地體現出來。這些上等軍士個個神情傲然,樣貌彪悍,所遇軍士,都是對他們恭恭敬敬,這些人還可與軍官平起平坐。舜鄉軍中強者為尊,想獲得好的待遇及地位,唯有靠軍功與技藝,別無他法。

  在舜鄉軍中,有許多嚴格的內務及軍事條例規定,這些條例,不論是軍官還是普通的軍士,都必須熟背勞記。抽背之日,如若背錯,便是軍棍侍候,毫無人情可言。

  不過高尋也看出舜鄉軍中軍官並不得隨便責罰部下,若是軍士有錯,皆由鎮撫官處理,軍中也嚴禁私鬥,有違之者,不論曲直,皆是一體責罰。法雖嚴,卻不濫,也公正嚴明,這讓軍士們真心敬服,能夠自覺自願地遵守軍紀法規。

  到舜鄉堡幾日,高尋還吃驚地發現一個問題,舜鄉軍伙食雖好,卻皆沒有糧餉,不過軍士家家戶戶都有分下田地,讓妻兒可以耕作度日,若是軍士傷殘陣亡,軍中撫卹奉養終身。

  但也只限於此了,要想過更好的生活,唯有靠殺敵繳獲,這也是高尋發現己總軍士們興高采烈的原因,出戰機會難得啊。高尋先是不可思議,最後他也是熱血沸騰,軍功升賞,讓妻兒擺脫貧窮生活的良機就在眼前,他暗暗發誓,此次自己一定要立功!

  調任到舜鄉堡三日後,李光衡與高尋的隊甲也開始隨軍操練,高尋又驚訝地發現一個問題,這裡的營操練兵,同樣也是一系列的條例法規,還有一些相應的教官,軍士只需按條例循序漸進操練便可。

  不出意外,幾個月後,一個普通的青壯也能成為一個出眾的軍士。在這裡,名將的作用似乎很小,只需有這些練兵條例在,有這些經驗豐富的教官在,有足夠的錢糧裝備,便可以源源不斷操練出強悍的兵馬。

  這讓高尋內心有些失落,他在州城內以技藝出眾聞名,也自認頗有謀略,似乎在這裡並顯示不出自己什麼優勢,他想像的鶴立雞群等情況根本不可能出現,他看到管隊官李光衡也有些失落,李光衡曾對高尋嘆息:「戚帥有云,堂堂正正列陣而戰,則所向無敵,吾恐匹夫之勇,在這裡難有用處!」

  李光衡在州城一向是高尋佩服的對象,連他也這樣說,可以想像在舜鄉軍中出人頭地之難。這裡強者如雲,軍中分為幾個圈子,下等軍士,中等軍士,上等軍士,各人所接觸的圈子都為不同。下、中等軍士想進入上等軍士的交流圈子極難,唯有你顯示出實力,方可為他們所看重,所接納。

  誰不想獲得更好的待遇?誰不想軍中受人景仰?誰不想家人在人前吐氣揚眉?每個人都渴望升功受賞,沒打仗時,普通軍士的目光便瞄上那些上等軍士名額,不說那些下、中等軍士苦練,希望下次技藝考核自己能進入名列,便是那些上等技藝的軍士,要保持自己英名不墜,也是每日勤奮苦練不休,軍中竟爭可說非常激烈。

  軍中傳奇人物是現乙總韓仲大人麾下的吳爭春,他由普遍軍士升為上等軍士,因累立戰功,現在己高昇為管隊官之職。他曾親由操守大人賜下鐵甲與腰牌,他保持的軍中上等技藝標準,至今還無人打破。高尋希望有一天自己能夠做到。

  操練之餘,軍中便是識字看戲,還有許多軍歌需要熟記,高尋總算明白了操守大人為何問自己可曾讀書,不識字的話,在舜鄉軍可說是越來越難混。不過這種生活,卻是高尋喜歡的,這才是真正的軍隊,高尋夢中一向追隨渴望的地方。

  他盤算自己現在只是區區甲長,要從甲長升到管隊官,再升到把總官,不知要到什麼時候。不過他有信心,總有一日,自己也會帶領一個把總的虎狼之士。而要改變,唯有技藝與軍功,這需要戰爭。高尋總算明白了舜鄉軍為何如此好戰。

  ……

  「大人,這條例好難背。」

  隊中原來一個家丁偷偷向李光衡抱怨。

  李光衡一瞪眼:「難背也要背,己總的老兄弟們都是這樣熬過來的,難道我們新建的丙隊就能獨免不成?我告訴你,你最好將這些條例記全了,若是丟了老子的臉,老子打折你的腿。」

  另一個家丁咕嘟了一句:「大人,現在我舜鄉軍中可是嚴禁軍官體罰士兵的,這有條例規定。」

  「喲呵,現在又知道條例了,都給老子滾……」

  李光衡怒罵道,丙隊軍士立時作鳥獸散,個個咬牙切齒地背條例去了。

  李光衡煩惱地看了旁邊靜靜不語的高尋一眼,對這個隨自己一起調來,原把總池登善麾下的小旗官,李光衡頗有好感,他道:「高兄弟,你條例背得如何了?」

  高尋站起來拱手道:「管隊大人放心,卑職己在細心背誦,相信一個月後上官考察,卑職定能熟記如流。」

  李光衡點了點頭:「那就好。」

  他正要說什麼,忽然聽到一個女子清冷的聲音:「高大人,小女子只想從軍剿匪,殺賊報國,為何大人不許?給月娥個理由!」

  接著便聽到女子七嘴八舌的聲音:「就是就是,就算不許我們從征殺賊,也得給個理由,這樣不聲不響的,算個什麼?」

  「就算鬧到操守大人那,也得給我們個說法。」

  「怎麼回事?」

  李光衡眉頭一皺,以舜鄉軍軍紀之嚴,演武場上,怎麼會有婦人的聲音?

  他往那邊而去,從州城下來的丙隊軍士,也是一窩蜂擠過去觀看,高尋也好奇地隨在眾人之中五行大陸。

  卻見己總把總官高史銀大人身前,正站著六、七個女子,個個拿著長槍盾牌,橫眉豎眼的瞪著他,為首一個女子,年約二十,相貌秀麗,只是臉上冷冷的頗有風霜之色,她左手上拿著一個盾牌,右手上拿著長槍,身上竟還穿了副皮甲。

  「這女子是誰?」

  李光衡很是疑惑,他初到舜鄉堡,並不知道許月娥的大名。看看己總中那些原甲隊,乙隊的舜鄉堡軍士,個個臉上帶著怪異的神情,只是離許月娥幾人遠遠的,不時低聲在議論什麼。

  看著眼前的許月娥,高史銀臉上的橫肉不時跳動,他裂著嘴,神情頗為苦惱,方才軍士稟報說許月娥幾人求見,他一時沒想那麼多,便讓許月娥等人進來了,沒想到她一進來,便給自己出了這麼大的難題。

  幾年前,高史銀可是親眼看見許月娥將自己兒子掐死的,從那以後,高史銀就對許月娥有了心結,特別是自己有了兒子後,更是離許月娥遠遠的。在舜鄉堡內,許月娥向來是生人勿近,沒有任何男人敢招惹,沒想到這傢伙竟想入自己軍中,一起出外剿匪?

  看許月娥瞪著自己,高史銀覺得全身不自在,他突然想到一個理由,勉強擠出笑容,用最溫和的聲音道:「許小娘子,非是我不許你從軍剿匪,而是你是個女子,隨軍多有不便。」

  許月娥淡淡道:「女子怎麼了?若是有誰認為我許月娥技藝不夠的,儘管上來比試。」

  她輕蔑的眼神環視眾人,周邊鴉雀無聲,只有丙隊軍士在議論紛紛:「這女人是誰,好生奇怪。」

  楊通咳嗽一聲,偷偷在高史銀耳邊道:「高兄弟,我看就算了,這許小娘子是大人的同鄉,技藝確也出眾,我舜鄉堡條例,並沒有規定女子不能隨軍,就讓她充入隊上吧。」

  高史銀皺了皺眉:「也罷,就讓她隨軍吧,真是麻煩。」

  他威嚴地將李光衡招來:「李大人,你丙隊軍士正好不足,這許小娘幾人,個個技藝出眾,便充入你的隊上吧。」

  李光衡瞪起了眼珠子:「什麼,塞幾個婦人到我隊上?」

  他凌厲的目光在許月娥身上掃了一下,喝道:「想從軍作戰,需得過我這一關,便由本管隊親自來試試你的技藝。」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4 19:14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1-14 23:31
第158章 嬰孩
  
  李光衡吃驚地收住槍,沒想到許月娥可以跟他打得難分難解,她的槍盾攻防戰術讓他應接不暇,沒想到長槍與盾牌可以這樣配合使用,李光衡從軍多年,從未見過。

  特別是她槍勢凌厲,幾乎招招以命博命,同歸於盡的打法讓他心寒不己,聽說舜鄉軍都是這樣拚命,怪不得他們可以打得韃子兵抱頭鼠竄。

  李光衡滿臉的欣賞之色,他最愛勇士,雖說對方是個女的,也抑止不了他對許月娥的欣賞,他喝道:「好,痛快,以許小娘子的技藝,加入我己總丙隊,完全有這個資格,許小娘子,以後你就是我的兄弟同袍了。」

  周邊幾個婦人歡喜不己,許月娥靜靜地鞠了一躬:「多謝管隊大人。」

  李光衡大喝道:「丙隊的兄弟聽好了,以後許小娘子就是我們隊中的兄弟,她與幾個姐妹隨軍出戰,你們最好對她客氣點,否則的話,我李光衡饒不了他。」

  丙隊的軍士都是七嘴八舌的說道:「知道了。」

  只有己總原甲隊,乙隊的軍士仍在旁竊竊私語,不過各人神情仍是興奮,剛才看了一場精彩的博殺好戲,真是大開眼界,值了。

  高史銀呼了口氣,事情總算解決了,李光衡願意收下那許月娥就好,以後的事情,便由他自己頭痛去吧,想到這裡,他悄無聲息的走了。楊通跟在他身後也是悄悄的走了。

  此後幾日,李光衡也聽說了許月娥的不少往事,他卻是心生憐愛,連道:「好一個烈性女子。」

  他有意收許月娥為義女,卻被許月娥冷冷拒絕:「大人厚愛,只是月娥不敢高攀。」

  該事在舜鄉堡引為笑談,李光衡頗為尷尬,他私下對高尋道:「高兄弟,我也是一片好意,那許小娘子怎麼就不領情呢?」

  高尋能怎麼安慰李管隊呢?只得苦笑不語。

  崇禎十年三月十日,出境哨探的夜不收回來,十一日,溫方亮的丙總軍馬,還有高史銀的己總兵馬,奉王鬥之令,離開保安州境,往蔚州方向而去。

  高史銀領的己總軍士只有兩百餘人,有三隊兵馬,楊通領著乙隊軍士,連軍官護衛在內滿編的七十四人。高史銀身為把總,兼任甲隊的隊官。此外便是新編的丙隊軍士,由於許月娥領了六個結拜姐妹到他隊上去,他的丙隊基本滿編。許月娥那夥人,自然是以許月娥為甲長首領了。

  臨行時,高史銀的己總還到舜鄉堡庫房內領了盔甲騾馬等物,不但己總甲乙兩隊的軍士,便是李光衡的丙隊,也各人領到了一副鐵甲,撫摸著這精良的鐵甲,人人都是愛不釋手。

  大明軍中步卒除了鴛鴦戰襖外,向來沒有資格披甲,州城下來的這些人,除了管隊官李光衡外,便是高尋,也只有一副皮甲,沒想到這舜鄉堡的小兵,竟也可人人身披鐵甲,眾人都覺不可思議,又歡喜萬分。

  李光衡也很是感慨,他生平最喜鐵甲,他手下十個家丁,他曾想給每人置辦一套鐵甲,卻因財力不足不了了之,沒想到區區一個舜鄉堡,竟有如此財力裝備,這讓他更對操守王大人起了高深莫測的感覺。

  不過許月娥幾個女子卻拒絕了鐵甲,舜鄉堡精心打製的鐵甲雖比明軍中的鐵甲略輕,一副盔甲也重達三十斤,每個軍士無論是長槍兵還是火銃兵,還各有腰刀與解首刀一把,還有其它物什需要背負。女子體弱,披著鐵甲裝備深感體力不支,她們便各選了一副棉甲,乃是繳獲自清兵中的無鐵棉甲,重不到二十斤,許月娥仍是身披她那副皮甲。

  除了盔甲裝備外,隨行己總軍士的,還有幾個醫士與醫獸,幾十匹騾馬,背負一些營帳輜重及己總軍士十日的糧米草料。更多的糧草需求,只能在境外解決了,此次他們出去,是去發財的,希望回來時,能滿載而歸。

  從保安州到蔚州,經舜鄉堡,輝耀堡,美峪守禦千戶所,桃花堡等地,才進入蔚州地界,一路都是隘口古道,路途並不好走。

  行軍途中,李光衡與高尋深感自己隊甲中軍士跟不上行軍步伐,似乎連許月娥那幾個女子都比他們跑得快,李光衡深感臉上無光,忍不住便要打罵手下,己總中隨行的軍紀官便過來喝令制止。

  看著兄弟隊甲的目光,丙隊軍士深感羞愧,自己竟連娘們都不如,不過他們也沒辦法,他們新到舜鄉堡,各方面素質的提高不是一日兩日就可以拉平的。最後他們的盔甲兵器放到騾馬上馱伏,餘者己總中的軍士,仍是背著盔甲兵器行軍。

  出外打仗,就算對手是不堪一擊的土匪,丙隊軍士也是心下惴惴,不知道此次出去自己能不能活著回來,只有己總老兄弟個個滿不在乎的樣子,似乎他們不是出去作戰,而是出去踏春郊遊一般。

  他們這批人直過輝耀堡,經過美峪守禦千戶所城,桃花堡幾地時,當地守軍見他們浩浩蕩蕩幾百人,一色的青壯,樣貌猙獰兇殘,還個個手持兵器,連下堡盤問的勇氣都沒有,眼睜睜看著這批人大搖大擺地從自己堡下而過。

  一路上,高尋很注意察看路途的地勢地形,他認為,如果要保有保安州與蔚州的通路安全,控制美峪守禦千戶所與桃花堡很重要,李光衡也是贊同高尋的看法。

  桃花堡己是蔚州地界,蔚州這個地方,在管轄上頗為奇特,乃是民屬大同府,軍屬宣府鎮管轄,與蔚州相同的,還有廣昌。

  在地形上,整個蔚州便如一個盆地,南部為山區,中部為河流平川,北部為山地丘陵。由於深處宣府鎮內地,相對安全,人稱地氯豐暖,居民繁庶,商賈輻輳。

  不過到了現在,蔚州居民的繁庶己成為過去,從桃花堡過去,己經進入蔚州的平川區,路上卻難得見到行人蹤跡,偶爾經過一些村堡民落,儘是衣不蔽體的婦人,面有菜色的兒童。更觸目驚心的是,道路兩旁多死屍餓殍,卻沒人清理。遍地盤踞山頭的土匪,富戶鄉紳結寨自保。

  臨到吉家堡時,各人還看到三五成群的流民,扶老攜幼,挑著簡單的家當,滿懷希望地往保安州方向而去。高史銀命幾個親衛招幾個流民過來問話,這些流民見高史銀幾百人,一色的彪悍之徒,騾馬兵器俱備,以為遇到了攔路打劫的土匪,個個嚇得魂不附體。

  好在這幫操外地口音的大爺雖是外表兇殘,然神情和藹,言道如願如實相告,還會給這幾個問話之人每人幾升米,幾升米啊,問個話,哪還不說的?

  當下一個老者道:「小的等自柏樹堡來,聽聞保安州的王大人仁義,希望能到那討個活路。」

  他哭道:「實在活不下去了,去歲起,便一年無雨,今年開春,又是無雨,遍地草木枯焦。去歲山民爭采蓬草而食,蓬盡又剝樹皮而食。樹皮殆盡又掘山中石塊而食,那石味腥而膩,少食輒飽,然數日則腹墜而死。官府富戶不肯放糧,民有不甘食石者相聚為盜,老漢等雖未讀過聖賢書,也不肯從賊做那羞恥之事,只希望到保安州,能有一條活路給老漢等。」

  高史銀等人嘆息不己,旱災啊,從崇禎初年起,延綿山西境內的旱災就沒有盡頭,旱災後又是蝗災,還可能伴有鼠疫等各樣瘟疫,這災禍何時是個頭?

  那軍紀官道:「老丈放心,保安州操守王大人仁義寬厚,你們到保安州後,便可以過上太平安樂的日子。」

  他給了老漢等人每人幾升米,這些人千恩萬謝,歡天喜地的去了。

  看著那幫流民遠去,眾人皆是感慨,保安州雖還窮,卻也太平,軍民大部可以吃飽,境內想找個土匪也難。比起蔚州來,保安州算是天堂了。這讓各人油然而起一股優越感與使命感。

  高史銀臉上的橫肉跳動幾下,突然說道:「這蔚州原稱富足,然眼下百姓卻如此貧苦,這都是當地官將治理不當原因,只有蔚州歸於大人治下,當地百姓才能安享太平。」

  楊通道:「高大人所言極是,下官也是這樣想的。」

  隨之旁人紛紛附合,每個人眼中都是閃著精光。現在王鬥部下,己經悄悄蔓延開一種思想,認為操守大人麾下兵強馬壯,不應該侷限於一州一堡之地,應該將他的仁愛散播到更多的地方去,讓更多百姓過上太平安樂的生活。當然了,越多百姓過上太平的日子,代表著操守大人治下地盤越多,他們這些老部下,自然也隨之水漲船高,有機會身居高位,甚至掌控一州一堡之地。

  旁邊的李光衡與高尋也是連連點頭,他們雖歸王鬥麾下不久,但也不自覺將自己當成王鬥部下一份子,王鬥不打下更多更大的地盤,他們這些後進的人,難有出頭的機會。

  正在議論間,兩個夜不收從東面控馬而來,王鬥軍中的夜不收,個個彪悍無比,他們裝備精良,每人雙馬,還皆是喂息膘壯的戰馬,這兩個夜不收路過己總丙隊軍士的身旁時,他們凌厲的目光掃射過來,幾個膽小的軍士不知覺躲開了目光。

  這兩個夜不收下馬後,與高史銀說了幾句什麼,高史銀點了點頭,取出一副地圖看了看,道:「傳令將士,加快行軍,我們到吉家堡外歇息,與後面來的丙總兄弟匯合。」

  不多久,舜鄉堡己總軍士來到離吉家堡不遠處一片樹林中停了下來,這附近有一條快要干涸的河流,勉強補充軍士與騾馬的飲水。到了這裡,才可以看到一些人煙,周邊田地雖多,不過大多干涸荒蕪,一陣風過來,就是一片黃色的塵土。

  各人看到很多離吉家堡稍遠一些的村莊民堡,也盡多殘屋斷牆,越是亂世,周邊的村落小堡居民,大部分集中到一些大的城堡中去,以便更好抗拒土匪們的騷擾。

  眾人安坐歇息,吃點幹糧,喝點水,從州城下來這些丙隊軍士個個都是如釋重負,看看甲乙兩隊軍士若無其事的樣子,許月娥等幾個婦人臉色都比他們好,李光衡又是皺眉不己,差距啊,看來剿匪回去後,自己要加強對隊中兄弟的操練了。

  高史銀與楊通,李光衡三人坐在一起,三人喝著水吃著乾糧,忽然聽到南面隱隱有嬰孩的哭聲傳來。

  眾人都是凝神細聽,高史銀皺眉道:「什麼事?」

  他站起身來,大步往那邊而去,眾護衛與軍士紛紛跟在他的身後。

  出了樹林,高史銀深深地吸了口氣,樹林邊上是個糞場,旁邊橫七豎八的滿是死屍餓殍,個個形似骷髏,更讓人吃驚的是,糞水中泡著幾具活著的嬰孩,還在拚命掙紮著,這些嬰孩個個年歲不大,似乎剛棄不久,有兩個正在大聲涕泣號哭,一邊含糊不清地哭喊著父母,還有兩個嬰孩在大口大口地吃著糞水。再仔細一看,裡面嬰孩屍體似乎有十幾具之多。

  「溺嬰……」

  楊通顫聲道:「聽聞一些人家養不活嬰孩的,便將其溺死,只是這樣扔於糞水之中,他們怎麼忍心。」

  高史銀還沒說話,這時忽聽許月娥的聲音響起:「我去撈她們上來。」

  高史銀對左右喝道:「去去去,都去撈,個個傻站著幹什麼?」

  眾人七手八腳,將那四個嬰孩撈了上來,還好,有存活的機會,一個男嬰,三個女嬰。每個嬰孩身上沾滿糞水,臭不可聞,只是大聲嚎哭著,許月娥身上也沾滿了糞汁,她臉上滿是憐愛的神情,柔聲勸慰:「乖寶寶不要哭,姨帶你們去洗一洗,等會給你們好吃的。」

  在高史銀等人的面面相覷中,許月娥與幾個女兵一起,嘻嘻哈哈的將這些嬰孩帶到河邊去清洗,高史銀嘆了口氣:「剿匪不成,救了幾個嬰孩,這行軍打仗的,帶著幾個嬰孩,怎麼個打法。」

  楊通道:「正好許小娘子幾人在,讓她們照料也好。」

  高史銀道:「也罷,帶著婦人雖是麻煩,總算也有好處。」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3 22:16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1-14 23:32
第159章 好狠的娘們
  
  不多久,溫方亮領著丙總的兵馬來到,他們帶來了一百多匹騾馬,隨軍的,還有鎮撫官遲大成。

  兩總兵馬一色的舜鄉堡人士,兄弟相見,都是嘻嘻哈哈的笑鬧,高史銀說起方才的事,以溫方亮的玩世不恭,他也是吃驚,王鬥麾下的軍官,普遍都是當爹的人,分外見不得這樣的事。

  溫方亮與遲大成去看望那幾個嬰孩,許月娥幾個女子正將一些麵餅用溫水糊了,一口一口地喂給她們吃,那些嬰孩也不哭鬧,只是安靜地偎依在她們的懷中,大口大口地吃著糊糊,似乎都是餓急了。

  看見這樣的場景,以遲大成的鐵石心腸,他也是動容,嘆道:「亂世之苦,天下何時能夠太平?」

  許月娥方才到河邊時,將身上的糞汁都用河水洗滌乾淨,似乎還洗了個頭,秀髮濕漉漉的,鮮紅的披風大氅也濕了一半,看見她這溫柔的樣子,溫方亮不可思議地挘藪{眼睛,對高史銀道:「那不是許小娘子嗎?她怎麼會在你軍中?」

  高史銀苦笑一聲,他揉了揉臉:「幾個娘們硬要隨軍剿匪,有什麼辦法?正好照料這些嬰孩。」

  溫方亮興災樂禍:「老高你有得頭痛了。」

  高史銀怒罵一聲:「哪有這樣取笑兄弟的,什麼玩意。」

  ……

  高史銀與溫方亮,遲大成幾人商議了一下,依夜不收的偵探,他們第一個要攻打的目標是柳家泉附近的一個匪寨,這些日的偵察,保安州的夜不收們,己經在蔚州等地鎖定了十幾個目標,以後幾個月中,王鬥麾下的幾總軍隊,將要轉戰蔚州,廣昌,懷安等地,直到秋播前結束。

  那柳家泉匪寨離這裡約有大半日的路程,此時各人從保安州出來己是第二日,看看天色漸晚,當晚兩總軍士便在樹林中紮營歇息。

  第二天一早兩軍起程,經過多個村莊,都是人煙蕭條,那些民堡以為舜鄉堡這些人是土匪馬賊,見他們多達幾百人,還有大批的騾馬兵器,個個都是如臨大敵,好在平安無事,那些人只是大搖大擺地從自己堡下而去,雞犬不擾。

  行近中午,地勢慢慢升高,不遠處的河水也慢慢寬闊,快到一個叫黃梅堡的地方時,忽有一個夜不收來報,前方正有一小股匪賊在路口打劫行人商旅。高史銀問了一下,只有十幾個匪賊,不由大失所望,對溫方亮道:「區區幾個匪徒,遣一甲軍士掃平便是。」

  溫方亮也是點頭讚許,正要問麾下有誰願意出戰的,高尋心中一動,正想請戰,這時許月娥清冷的聲音響起:「月娥願意出戰,請兩位大人許可。」

  無數雙眼睛都是瞧在許月娥身上,高史銀皺了皺眉,與溫方亮交換了一下眼色,說道:「好吧,便准許你出戰,不過刀劍無眼,你可得小心了。」

  許月娥沒說什麼,招呼了一聲,她們只留兩人在軍中,共五個女子出去,個個提著長槍與盾牌,昂然出列而去。

  看著她們的背影,溫方亮說道:「高兄弟,你認為許小娘子她們有戰勝的把握麼?」

  高史銀皺了皺眉道:「許小娘子技藝不錯,然這兩軍交戰……」

  他喝道:「都跟上,加快行軍腳步。」

  兩總軍士到達路口時,只見路口橫七豎八的都是行人的屍體,似乎這些商旅,己盡數遭遇毒手。再看許月娥五女,己與十幾個匪徒交上了手,她們列成一列,一手持盾掩護,一手依槍盾前,她們步步逼近。那些匪徒見眼前幾個女子,舞著手上的大刀嘻嘻哈哈的不以為意,幾個匪徒還滿口的污言穢語。

  許月娥只是冷著臉,見那些匪徒接近自己長槍的距離,一聲輕叱: 「殺!」

  五根長槍如毒蛇般刺出,幾聲淒厲的慘叫,前面幾個匪徒連輕甲都沒有,當下被這幾根長槍刺了個透心涼。這幾個匪徒不可思議地倒下,許月娥幾人撥槍,露出後面那些驚呆的匪徒們。

  又是幾個女子冰冷的聲音:「殺!」

  五槍滴血的近丈長槍又是狠狠刺出,後面幾個匪徒又是驚天動地慘叫起來,被許月娥等人的長槍刺入體內。不費吹灰之力,許月娥諸女己經殺了近十個匪徒。

  最後幾個匪徒狂叫著衝來,許月娥位於諸女最前,曾有大刀向她砍來,但她盾牌一擋,不理不睬,仍是繼續往前而去,她的長槍一揮,就是刺入前方一個匪徒的體內。而先前那個匪徒,迎接的便是下一根毒辣的長槍。

  不知不覺,場中只剩下最後一個匪徒,高史銀,溫方亮,李光衡,高尋等人都是看得目瞪口呆,一驚許月娥等人的狠辣,又驚原來長槍與盾牌還可以這樣使用。

  那匪徒先前曾向許月娥污言穢語,但此時他哪還有囂張氣焰在?他撲通一聲跪倒地上,不住叩頭哀求:「姑奶奶,求您高抬貴手,就饒我一命吧!」

  許月娥冷冷地看著他,她的長槍慢慢舉起,在那匪徒的驚叫中,她的長槍猛地刺出,噗哧一聲響,滴血的槍尖從那匪徒咽喉口透出,那匪徒呵呵連聲,瞪大了眼睛。

  許月娥拔槍,一股血箭從那匪徒咽喉內射出,那匪徒屍體慢慢歪倒在地。

  在場眾人都是吸了口冷氣:「好狠的娘們!」

  他們吃驚地看著許月娥,怎麼也不能將她的身影與那個細心照料嬰孩的溫柔女子相連。

  只有李光衡不住點頭:「此女不錯!」

  許月娥等人應該是第一次戰場殺人,除了許月娥,餘者諸女都有些不適應的樣子,不過她們很快歡呼雀躍,前去翻找那十幾個死去匪徒的腰包,竟被她們找出三十多兩的細碎銀錢,有些銀子上面還沾著血跡。

  依舜鄉堡軍紀條例,繳獲上交,然後戰後統一計功行賞,還有那些繳獲的匪徒兵器也是折價的,那些死難的行人商旅,他們屍身掩埋後,他們的貨物也是充公,這些也算是許月娥等人的繳獲。

  鎮撫官遲大成看著許月娥,臉上頗有複雜之意,他吩咐手下文吏將許月娥等人的繳獲記好,然後緩緩點頭:「許軍士你等擊殺匪賊,記下一功,這些繳獲的銀錢貨物,戰後回堡,爾等也將得到三成的分賞!」

  只是輕輕鬆鬆,便到了明軍中幾個月的餉銀,幾個女兵都是圍著許月娥歡呼:「許姐,這次我們發了。」

  許月娥清冷的臉上也露出一絲笑意。

  看著那旁興奮的諸女,己總丙隊軍士都是驚嘆地議論,眼中頗有羨慕之意,許多人也是躍躍欲試。

  高尋心中熱血沸騰,他握緊手中長槍,暗暗發誓,自己一定要立功,要繳獲。

  ……

  「殺賊立功,就在今日。」

  隨著軍官們長刀前指,在柳家泉匪寨下,兩總的火銃兵不住地對著寨牆轟擊,打得那些匪徒抬不起頭來。他們心下恐懼不己,哪來的好漢,膽敢黑吃黑?看對方猛烈之極的銃火,放眼蔚州境內,沒有一個山寨的好漢有這個武力,還個個身披鐵甲?

  說是官兵,也不像,什麼旗號都沒有,蔚州境內那些官兵他們也瞭解,他們敢來剿匪?被反剿還差不多。那些叫花兵也不可能有這樣的火銃裝備。

  為了對付匪徒,高史銀與溫方亮將舜鄉堡庫存內許多老式鳥銃翻出來使用,這些鳥銃殺傷力在百步,對付那些沒有任何甲冑的匪徒們,這樣的鳥銃,反而更好使。那些殺傷力在六十步,可破清兵重甲的新式火銃,在剿匪使用上,反而不如這些老式鳥銃,新式火銃射程短,火力也太過剩了。

  如此猛烈的銃火,柳家泉匪徒們哪裡見過?幾輪打擊下,他們就要崩潰了。

  兩總數隊的鐵甲長槍兵慢慢逼近,在己總丙隊中,高尋領著自己甲中軍士不住的往上衝,一邊向寨牆上射著利箭,他的箭術神乎其神,接連幾箭出去,低矮的寨牆後發出一聲聲慘叫,看得己總把總官高史銀點頭不已。

  「匪寨破了。」

  一群刀盾兵首先翻入寨內,打開寨門,一片的歡呼聲,成群結隊的鐵甲長槍兵湧入。

  「跟著我。」

  許月娥一手持盾,右手持著長槍,指揮自己幾個姐妹跟上,翻過一個坡地,卻見那邊慌慌張張奔來一群匪徒。

  「放三眼銃!」

  許月娥喝了一聲,她身後兩個女兵趕緊應了一聲,奔到幾女前面,一手拿著火煤,一手夾著三眼銃對準了前面那些匪徒們。

  出兵剿匪之前,許月娥曾向高史銀要了兩門三眼銃,高史銀當時覺得奇怪,許月娥要三眼銃幹什麼?她與李光衡比試時,又是盾牌又是長槍的,己經讓人奇怪,現在又要三眼銃,這許月娥身上,藏著多少秘密?

  不過他沒說什麼,調取了兩門三眼銃給許月娥,眼下許月娥七女,除了五人使用長槍盾牌外,便是餘下兩女使用三眼銃。

  兩女將火煤往三眼銃後面的藥眼上一點,火光一閃,轟的一聲巨響,兩個匪徒立時慘叫著被打翻在地。二女又將銃身略一翻轉,火煤再一點,又是一聲巨響,兩桿三眼銃快速地響了六下,那群奔來的匪徒倒下了一片。

  那三眼銃打得不遠,射程只在三十步內,然聲音非常響,便是遠遠的也可以聽到,後世許多地方還在婚宴中使用,那爆竹的聲音,比它輕多了,而且三眼銃的銃口彈丸也很粗大,這麼近的距離,那些匪徒也沒什麼披甲之說,被這兩門三眼銃這一打,死傷幾人後,立時驚叫著四散而逃。

  許月娥大喝道:「姐妹們,隨我殺賊!」

  一馬當先的衝了出去。

  ……

  崇禎十年三月十五日起,出外剿匪的兵馬便不時捷報傳來,二十日,隨著第一批繳獲運到,王鬥終於有這個底氣,可以為保安州的軍民打灌井,制水車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3 22:16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1-14 23:32
第160章 造火器,用水力與畜力?
  
  崇禎十年三月二十五日,王鬥觀看邸報,楊嗣昌己經到達京城,正式就任兵部尚書一職。

  歷史上這楊嗣昌是個狠角色,也頗有軍事才能,他提出的四正六隅之策,大明十省剿防協作,嚴密有效。計劃實施後,李自成,張獻忠等人接連失敗,要不是清兵入寇,很有可能李自成幾人便完蛋了。

  同時王鬥也覺得奇怪,這清兵與農民軍怎麼就配合得這麼好?每每農民軍將要失敗的時候,清軍立時入關劫掠,又讓那些農民軍死裡逃生。

  暫時這個不是王鬥關注的,他關注的是如果楊嗣昌要實施他的四正六隅計劃,依歷史,實施這個計劃需要增兵十二萬,增設剿餉二百八十萬兩,恐怕,保安州的負擔又要加重了。

  帶著這個憂慮,三月二十五日這天,王鬥來到了舜鄉堡。

  隨行的,有州城管屯官張貴與營操官田昌國一行人,舜鄉堡軍民熱情地歡迎了操守王大人的到來暴甲。

  王鬥看了舜鄉堡西北兩面新建的軍戶家園,與當初的舜鄉新堡一樣,這裡也是一排排整齊的軍戶營房,街巷用山石鋪就,留有排水溝,頗為整潔。在家園的外面,只是建了一個兩米高的小圍牆,與舜鄉新舊二堡城牆相連,省去了建堡最大的花費。

  眼下的舜鄉堡,己經比王鬥初到舜鄉堡時大了近三倍,人口一萬兩千多,看著眼前的城堡,張貴與田昌國都是驚訝不己,現在的舜鄉堡,比起以前來,可說產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不過對於舜鄉堡西北兩面不修高厚的堡牆,張貴二人表示憂慮,王鬥嘆道:「堡牆修得再厚,軍士不敢野戰,終是無用。」

  張貴二人唯唯諾諾,王鬥還詢問了林道符關於舜鄉堡的內政事務,除了舜鄉新舊二堡的老軍戶外,住於西北兩面這五千多口新軍戶,由於大多民戶出身,內中並沒有多少原百戶,總旗之類的管事軍官,林道符便依照王鬥的指令,對這些人實行保甲制。

  編組以戶為單位,設戶長,十戶為甲,設甲長,十甲為保,設保長,都是以原來民戶有名望的人擔任,這是沒辦法的。設保甲後,以聯保連坐,一家通賊,九家舉發,若不舉發,十家連帶坐罪。這樣可以有效地清除隱藏在人群中的各樣奸細。

  同時王鬥還醞釀實行門牌制,更好地對治內軍民實行治理。當然,以後這保甲制推行開,由於各地人口情況不一,保甲制會略有彈性,編制以十戶為原則,一甲不得少於六戶,多於十五戶。一保同樣以十甲為原則,不得少於六甲,多於十五甲。

  大明現今普遍在各地設立保甲制,不過組織上卻沒有王鬥這麼嚴密。大明裡甲制己經破壞不堪使用,王鬥希望這保甲制可以有效地對基層實行治理。

  說破了,保甲制與軍戶制也差不多,保長基本上就是百戶的職務,這些民戶雖然都加入了軍戶,只是王鬥手上沒有告身,不能授於這些保長,甲長們相應的軍職,他也不便私下任命這些人為小旗,總旗,百戶,正好大明在各地實行保甲制,就拿來用了。最好以後還是對這些人實行軍戶的軍職編制,這樣更簡單,更統一。

  ……

  隨後王鬥又去看舜鄉堡新設立的幾個工廠,特別是木器廠,這是王鬥現階段重點關注的。

  從年初起,舜鄉堡初步建立起銃械廠,火藥廠,被服廠,鐵廠,木器廠等作坊。這些工廠都是建於舜鄉堡的郊外,位於舜鄉堡西北,西南幾個方向。

  原來這些作坊都是位於堡內,現在全部搬遷到堡外,廠房新設,頗顯零亂,很多作坊只是略略一個雛形,一些工匠們在整理忙活著。依初步劃分,那火藥廠,煤廠,鐵廠,被服廠,都是歸於銃械廠的門下,由李茂森主理管轄。伐木場與石料廠則歸於木器廠的門下,由老匠吳世宦的大兒子吳良亨主理。至於磚窯,石灰窯等作坊,現在還沒有影子。

  論起工作熱情,這些工匠們與以前比可說是天差地遠,不過林道符向王鬥訴苦,說各廠新設,人手不足,勞力缺乏,各位匠工分工不易等。這些問題,很難解決。

  特別是工匠,舜鄉堡頗為不足。舜鄉堡原有工匠一百八十多人,有打製軍器的,也有打製民器的。另有組裝武器盔甲,分制定裝紙筒彈藥的普通工人一百多人。

  在輝耀堡寇家溝鐵廠,有技師礦工三百多人,還有一些粗壯婦人在運煤運鐵。最後便是舜鄉堡李大集硝官李之芬,每日指揮那五十多個男女挑尿挑糞,灌溉那塊集硝之地,然後將這些硝石製成火藥。

  各廠新設後,在分工上,李之芬不用說,帶著自己五十多個男女工人進入火藥廠。還有分制定裝紙筒彈藥的普通工人也分了五十人進入火藥廠。

  還有那鐵廠,十幾個技師與三百輝耀堡礦工成了鐵廠的工人,各樣的冶鑄設備己經搬到舜鄉堡來,由於用火藥開礦,加上林道符己經派人修整舜鄉堡到輝耀堡的那條道路,以後只需用牛車運送鐵礦,一輛牛車可以運送幾百斤鐵礦石,應該十幾輛牛騾車就可以滿足舜鄉堡鐵廠每月冶煉需求。

  本來這三百礦工可以滿足鐵廠的需求,在修路上,也是用這些礦工們作主力,不料相廣等地開設銀礦,吳世宦帶走了兩百個礦工,還有一大半鐵廠的技師,如此一來,鐵廠的人手便不足了,正在修理的那條路也延緩了下來。吳世宦還大喊人手技師不足,需要大量加派人手。

  還有各位匠工的分工,有些人想到銃械廠,有些人想到木器廠,這兩個部門,都非常需要工匠。這些時間,李茂森與吳良亨二人,就是在大力拉攏匠工們到自己廠內,特別是那些技藝嫻熟的工匠們。

  舜鄉堡工匠不過一百八十多人,其中大半還是從藝沒有幾年的學徒,就算從保安州調來了一百多戶軍匠,也不過一百六十多個男丁,技藝嫻熟的不到百人,而這批人來後,鐵廠,銃械廠,銀礦,木器廠,都在大力搶奪工匠人手。

  那木器廠要造水車,然後工匠不過一百四十多人,想在秋播前完成龐大的任務需求,啊。

  聽了林道符的訴說,王鬥也頗為頭疼,現在保安境內軍民分田分地,以中國百姓對田畝的渴望需求,家內有田地可耕,他們是不願意去當工匠的,而且自己需要技藝嫻熟的工匠,進入廠內就可以做水車制火銃那種。技藝嫻熟的工匠上哪找去?

  好在伐木場與石料廠,還有煤廠與鐵廠需要的都是技術含量不高的礦工與普遍青壯,年初時也不斷有流民進入保安境內,自己己設立粥廠救濟他們,該是讓這些人以工代賑的時候了。等這些人幹個幾年穩定下來,再考慮為他們分田分地吧。

  還有保安州境各堡的軍民們,他們享受分田分牛分水車的福利,該是組織他們幹活,貢獻木料,打製灌井,伐木採石了,現在農閒正是機會,當然,王鬥會給他們吃飽的。

  至於那被服廠,製作軍隊的營帳戰服,組裝軍士武器盔甲等,由於很多布匹棉花等原料沒有購來,這個被服廠還在規劃之中,這個人手倒好解決,舜鄉堡婦女眾多,招募她們工作便是。

  ……

  接下來王鬥來到銃械廠,這裡仍由李茂森在負責。

  崇禎七年時,李茂森初到靖邊堡,王鬥問他可會製造燧發火銃,雖說當時李茂森是保安衛內出眾的技師,他也沒有這個技能,不過王鬥說過的話他一直在琢磨,只是很多關鍵地方難以琢磨清楚。

  王鬥最擔心的便是風雨天氣火繩熄滅,或是火門內的火藥被風吹散,冬日自己的火繩槍成為燒火棍。所以他抱著希望問了李茂森一句,就算他的技術能力還不足以製造燧發火銃,那個火藥池上可以自動開關的火門裝置,也需要研製出來,保證冬日自己的火銃兵可以作戰。

  王鬥到來後,問的第一個問題便是這個,李茂森恭敬而立,他想了半天,最後又嘆道:「慚愧,大人所說的燧發火銃,卑職還有諸多不明。」

  說起來,那燧發火銃也簡單,只是以燧石代替火繩,主要擊發機構便是扳機、擊槌、一片彈性不錯的鋼片,機心、阻鐵、擊砧這六個部件。同時還有一個活動的火門裝置,用來保護引火,遮蔭風雨。

  然說起來簡單做起來難,這區區幾個部件,便要難倒一大批人了,眼下大明工匠們的技藝都是不傳之秘,沒人會將自己技藝輕易外瀉,全靠自己摸索,無人指點,李茂森都不知從何摸索起。

  看見王鬥失望的神情,李茂森一咬牙,道:「讓大人失望了,卑職倒可以向大人推薦一個人才,或許那人有辦法。」

  王鬥問道:「誰?」

  李茂森道:「便是保安衛軍器局大使賴源龍,此人好奇技淫巧,只是不通俗務,在軍器局中,倒是埋沒了。」

  依李茂森說的,這賴源龍好搞技術,就是為人交際不怎樣,權力全被下面的副使、匠頭們架空,他在衛軍器局中,也是一個擺設,不若挖到舜鄉堡來,物盡其用。

  李茂森道:「卑職在軍器局時,曾與賴大使交好,不若卑職前去遊說,只是衛城放不放人,還得大人出馬了。」

  王鬥微笑道:「這個你不用擔心,重要的是那賴源龍動心,願意前來保安州。」

  事情定了後,王鬥又視察了新建銃械廠內外,廠內的一切還是很零亂,不過王鬥打算,以後銃械廠再分出一個部門,專門造炮,只是這造炮人才,又不知道上哪找了。

  眼下銃械廠中,連匠師與學徒一起,共有一百五十多人,王鬥看到他們在打製火銃與盔甲刀槍,心想以後舜鄉堡還得再分出一個盔甲廠,專門打製盔甲與刀槍,分工越細越好。

  眼下的銃械廠,打製這種新式鳥銃,如果一個工匠專門放下來,差不多大半個月可以打製銃管一根。雖說比以前一個月才能鑽好一根銃管強,不過王鬥還是不滿意,速度太慢了,特別是銃管的鑽孔速度,真是慢得令人髮指。

  他道:「李匠頭,這銃管的鑽孔,難道不能更快嗎?如果人力緩慢,何不試試用水力與畜力?」

  李茂森驚訝地道:「用水力與畜力?」

  他沉吟良久,眼前一亮:「卑職可以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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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魯密銃,難
  
  接下來王鬥視察火藥廠時,還得到了一個意外的驚喜。

  「這是顆粒狀火藥?」

  不錯,擺在王鬥面前的不再是那種粉末狀黑火藥,而是形成一個個小小的顆粒狀,大小均勻,如同一個個細小的黑色珍珠般。這是火藥廠管事李之芬最新的研究成果。

  王鬥看了李之芬一眼:「不錯嘛,李大集硝官,看來你很有一手啊。」

  立時王鬥身前那個眼巴巴看著他的大肉球歡喜得全身都在抖動,李之芬語無倫次地道:「這全賴大人的洪福,小人在無心之中,才有此收穫。大人,據小人的實險,這火藥製成顆粒狀後,有利儲存,威力也大了許多。」

  王鬥長笑道:「那是當然的了,李大集硝官,你可立下大功了。」

  顆粒狀黑火藥燃燒充分,殘渣少,比粉末狀火藥威力大了許多,還容易儲存與運輸。王鬥似乎記得戚繼光在書寫《紀效新書》時,當時戚家軍己經使用顆粒狀火藥,大的顆粒用在火炮上,小的顆粒用在火銃上,最小顆粒則用做引火藥。

  不過老實說,王鬥後世對語文,歷史,地理等科目較為在行,對物理,化學,數字,英語卻非常不在行。特別是歷史知識,自己能夠在崇禎九年時躲過大劫,還連升幾級,便是依靠他對歷史的瞭解。來到大明,他的物理動手能力不如大明最普通一個工匠,而且諸事煩多,他早忘了顆粒狀黑火藥之事,好在自己手下人才較多,不需自己刻意提醒,他們也自己研究出來。

  有了這顆粒狀黑火藥,以後王鬥的火銃兵,可以使用比現在更少的火藥量,然而火銃的射程威力卻是大大提高,估計有效殺傷力近達百步,可以與原來的老式鳥銃相比,大大超過同時期西方軍隊使用顆粒狀黑火藥的滑膛槍。

  之所以大明的火銃打得遠,打得準,除了銃身較長外,便是後面有一個照門,加上前面的準星,形成三點一線的瞄準優勢。西方的火銃,直到十九世紀初,除了前面一個小小的準星,銃後面連照門都沒有,這樣如何打得遠,打得準?

  林道符,李茂森,還有周邊各位工匠都是羨慕地看著李之芬,只是將火藥從粉末狀變成顆粒狀,便得操守大人如此讚許,看來他前景無限。李之芬也沒想到自己無意中一個研究成果,自己還不知道前景如何,操守大人卻比自己還有信心,只得感嘆得遇明主,知遇之恩,末齒末忘。

  他圓乎乎的臉上笑開了花,在王鬥要求他大批量生產這種顆粒狀黑火藥時,他恭敬領命,不過隨後他想起一事:「大人,火藥廠如要大批量製造這種顆粒火藥,需要諸多的硫磺,此事還需大人煩心一二。」

  王鬥點了點頭,黑火藥的配方無非便是硝石,硫磺,木炭幾種,軍隊製造黑火藥,不管在哪裡,木炭的來源總是不愁的,有了舜鄉堡集硝之地,王鬥軍中硝土的來源也不是問題。

  但其中的硫磺成份,雖說比例不大,但卻非常重要。黑火藥中,硫磺是一種粘合劑,可以將其中的三種成分混合均勻,只有含有硫磺的黑火藥,才能製造成大小幾乎一致的顆粒狀黑火藥。保安州這個地方,王鬥不知道有沒有硫磺礦產,以後隨著火器運用的加大,獲得穩定的硫磺來源也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他將心事隱埋在心內,只是道:「此事你不必擔憂,本官自會解決,你安心製造子藥便是。」

  ……

  幾天後,經過王鬥與李茂森的運作,保安衛軍器局大使賴源龍來到了保安州城,這賴源龍約在四十餘歲,鬍鬚雜亂,神情頹廢,一副不修邊幅的樣子。他身上穿了一件繡著練鵲補子的九品官服,上面滿是斑斑的油跡,一邊還挽著袖子。

  果然如李茂森所說的一樣,此人不通俗務,怪不得會被下面的人架空。他拜見王鬥的時候,神情還是呆呆的,只有王鬥問到他軍器上的問題時,他才立時精神抖擻起來。

  對王鬥的噓寒問暖,還有王鬥給出的優厚月俸他不置可否,只是道:「大人調下官到州城也無不可,只是大人如需下官研製火器,下官需足夠多的材料,需要一批協助下官的出眾工匠。下官需要一個大的研製房屋,窗明几淨。下官研製時,不希望有雜事煩擾……下官需要……下官需要……」

  王鬥微笑道:「沒問題。」

  賴源龍呆呆地看著王鬥:「大人都答應了?」

  王鬥微笑道:「當然,如賴大使確有真材實學,本官便給你優厚條件又如何?不過我可不希望在將來的日子,賴大使是在空口說大話,還需拿出成績來才是。」

  賴源龍急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王鬥的大方寬厚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想到就可以靜靜研製自己喜歡的東西,他的心思己經飛到那寬敞明亮,只屬於他一個人的工作室內在那裡,他有充足的原料可以揮霍,有大批優秀的工匠受他指揮,世間之樂,莫過與此。

  王鬥問起了關於燧發火銃的問題,賴源龍道:「自生火銃?本官私下聽聞,崇禎八年時,兵部的畢右侍郎曾有研製過自生火銃,以火石代替火繩擊發,風雨可以作戰,堪為利器。」

  他信心百倍地道:「大人放心,只需材料人手充足,假以時日,下官定會給大人研製出這種自生火銃。」

  還有王鬥提到火藥池上那可以自動開關的火門裝置,賴源龍也是道:「請大人給下官時日,定會研製成功。」

  王鬥心情很是愉快,兩大難題都有望解決,看來人才的作用真是非同小可,他又問起另一個問題。

  賴源龍:「魯密銃?沒想到大人也知道此物。說起來,下官曾去過工部的軍器局,有幸見過那魯密銃的實物與打製。」

  他連連搖頭:「想要打製此物,難,非常難。」

  依賴源龍說的,那魯密銃其實在明軍中使用非常少,主要是因為打製極難,成本太高。魯密銃全金屬結構,銃身較重,為小口徑,精良的魯密銃射程可在一百五十步,彈丸的初速極高,基本上與後世的步槍差不多。便是後世清軍在鴉片戰爭中使用的火器,性能上也未必強過魯密銃。

  它的精華在於雙層銃管,管身一體,不分段數,還有內外銃管為反方向相接,安全性極好。然製造方法極其複雜,依賴源龍說的,光是那兩個可以緊密相套的銃管打製與打磨,便需要從藝幾十年的老技師。

  特別是最後的套管,幾乎是強鑽下去,需要一個頗為複雜精良的械台,那械台工藝複雜,幾乎有兩人高,只有這種複雜的械台,才可以保證兩個銃管軸向一致,然後慢慢一點一點的鑽進去。

  總之打製魯密銃非常的費心費力,各方法要求都非常高,聽得王鬥皺眉不己。

  按賴源龍說的,以自己目前的技術儲備,就算研製出魯密銃,如果不能批量化生產,又有什麼意義?或許時機成熟,以後小批量打製一些,發給精銳部隊,讓他們當狙擊手使用。

  想到這裡,王鬥忽然想起後世的線膛槍,他將自己知道的說給賴源龍聽,賴源龍呆呆想了良久,最後道:「大人,這個什麼線膛火銃其實與魯密銃一樣,下官或許可以研製出來,不過想要大批量打製,怕是難。」

  王鬥微笑道:「本官心裡有數,賴大使便先到舜鄉堡去,在那裡,防守官林道符大人會給你安排好一切,你先研製自生火銃與火門裝置,等這兩樣成功後,再考慮魯密銃與線膛火銃吧。」

  很快的,賴源龍來到了舜鄉堡,在舜鄉堡銃械廠,賴源龍擁有了一個寬敞明亮的工作室,還有諸多的原料人手供他支配,沒有俗事憂擾,沒有上官制肘,沒有同僚的陽奉陰違,勾心鬥角,賴源龍只覺得自己全身都煥發出了無窮的力量。

  ……

  「轟」的一聲響,一頭粗壯的野豬被打翻在向陽坡地的樹林上。幾個戊總甲隊的火銃兵嘻嘻哈哈地圍上去,這傢伙,奔跑速度快,又機靈兇猛,如果各人不是火銃在身,想將這頭野豬打倒可不是容易的事。

  走到近前,各人見這頭野豬軀體健壯,鬃毛直豎,獠牙外露,怕重達有好幾百斤。

  一個火銃兵興奮地道:「好傢伙,這麼大的山豬,今晚我們可以好好打下牙祭了。」

  他們幾人興高采烈地將野豬抬走,隨著他們下山,還不時遇到隊中的兄弟,各人銃上挑著山鼠、兔子,山雞,黃羊等物,看來大家收穫都不小,不過看到這幾人抬著的野豬,各人還是吃驚不己,個個讚歎:「好傢伙,這麼大的山豬,還真是少見。」

  各人逍遙自在地來到山下,匯合成隊,檢點全隊的收穫,各人都是喜笑顏開,看來兄弟們收穫不小,有了這些獵物,不但他們這些駐守銀礦的戊總兄弟可以大口吃肉,便是上井溝那班礦工們,這些天也可以大魚大肉了。

  戊總甲隊的軍士們笑鬧著,順著後世窩佛寺鄉與黑山寺鄉的大塊平川,只是往東北方向而去。後世這些地方都是人煙稠密之地,然後此時還是一片荒原,悄無人煙。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3 22:15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1-14 23:33
第162章 煉銀、收入與支出
  
  過不了多久,前面密密麻麻的高山大林出現眼前,在一條進山的路口上,正有戊總乙隊的兩甲軍士在守護,在路口的旁邊,還蓋著幾排簡單的營房,供這些守護路口的軍士們居住。

  從這條小路一直進去,便是上井溝那個銀礦了。

  看見戊總甲隊的軍士嘻嘻哈哈地挑著大批獵物回來,其中更有大頭的野豬,乙隊兩甲的軍士都是瞪大眼睛:「好傢伙,這麼大頭的山豬,今晚可以好好吃肉了。」

  他們高聲叫道:「兄弟,還是你們快活,每日打獵,何等逍遙。哪像我們,整日在這干坐,都快悶出病來了。」

  戊總甲隊的軍士笑道:「我說兄弟,你們可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哪,每日在這裡悠閒,哪像我們,整日鑽山爬林,累得跟什麼似的。」

  他們笑鬧著進入山路,在崎嶇的小路上翻山越嶺,山道漫漫,坎坷崎嶇荒野徑,約行了半個時辰,眼前一亮,下面是一小塊平川盤地,一條河流蜿蜒向北而去。在那河流邊上,蓋著大片的營房居所,便如同一個村鎮般。數百個礦工還有他們的家屬在此居住開礦,還有鎮守的戊總三百多軍士,將原來荒涼的上井溝變成一個熱鬧之所。

  越近那些營房,便越是人聲喧雜,看見戊總甲隊軍士挑著大批獵物回來,那些在營房外忙活的礦工家屬及小孩們,都是歡快地迎了上來,特別那些孩童個個歡叫:「太好了,有肉吃了,有肉吃了。」

  他們簇擁著甲隊軍士過來,鐘調陽聞聽後從營房內出來,看見部下們的收穫,他也頗為歡喜:「太好了,今晚就將這些獵物殺了,好好給兄弟們補一補身子,那些礦工兄弟,同樣也可以吃個快活。」

  他長長地伸了個懶腰,到這上井溝眨眼有幾個月了,年初到這裡還是荒無人煙,為了建這個銀礦,自己與老匠吳世宦一起,不知付出了多少令人難以想像的艱辛勞動。不過表弟將鎮守銀礦這個重任交於自己,就是再難,鐘調陽也會堅持下去。

  走上軌道後,銀礦一切還好,給養也很充足,上井溝的礦工們是吃得最好的,每日的白面饅頭只管放開的吃,就是肉食的供應有些跟不上,礦工們開礦艱辛,沒有肉食,便沒有體力。

  鐘調陽見手下軍士閒也是閒著,便讓他們四處打獵,果然沒有肉吃的局面得到飛快的改善。

  就不知道在這銀礦要鎮守多長時間,鐘調陽嘆了口氣,他走出營房,四處隨意走動。

  從上井溝往北幾十里,順著崎嶇的山谷,河流會一直流到欒莊,放眼看去,眼前儘是兩山間的平川,在後世的下井溝地方,還有一小隊的軍士在那兒守住路口,除此以外,戊總的大部分軍士,便是住於離礦工營房不遠的地方。

  鐘調陽踏過淺淺的河水,到了河流的西邊,這邊有大片的銀爐礦井,人聲嘈雜,爐火熊熊,離銀爐不遠處,還有一個個黑色的小山包,那就是煉銀所留下的銀渣。

  只是幾個月的開採,在河流西岸的山上,己經佈滿大大小小的洞井,各個深淺不一。銀礦的礦脈歪歪斜斜,所以礦洞內中的坑道也是忽高忽低,長年挖下去,極有可能將這些地方挖成一個很大的空洞。

  煉銀分工繁多,精壯的礦工們將礦石開採出來後,先要用碓坊舂得極細,然後放入大桶中用水攪伴數百次,選取精華礦肉。這個過程,由於不需要什麼技術含量,一般都是使用礦工的男女家屬們。然後投入銀爐燒煉,使用灰吹法提到淨銀,這個過程就需要那些礦業的老手技師了。

  上井溝這邊的銀礦,約八石礦石可得銀七兩,一年想有個一、二萬兩白銀,也不是那麼容易辦到的。

  看到鐘調陽過來,一些在忙活的礦工礦師都是恭敬地向他行禮問好,這鐘把總聽聞是操守大人的表哥,然後他卻沒什麼架子,為人和氣,從不打罵,鎮守銀礦還經常讓手下軍士參於幹活,真是難得。

  眾人來到這裡,每天可以吃飽,只要在這裡待個五年,到時願意走的,會發給一筆可觀的工錢,賣這個力氣活,值了。

  鐘調陽看到老匠吳世宦在旁指揮不停,幾個月的操勞,他的頭髮更花白了,不過仍是精神抖擻,中氣十足,看到鐘調陽,他匆匆過來,兩人聊了幾句,談起這幾個月的成果,吳世宦還是滿意的,他道:「鐘大人,上井溝銀礦開設三個月,己得淨銀三千六百五十五兩,假以時日,每月得銀還可更多,估計可達一千五百兩……」

  鐘調陽點了點頭,心想:「三月得銀三千六百五十五兩,也不知道表弟他滿不滿意。」

  ……

  崇禎十年三月底,在保安州城操守府邸內,王鬥正在細細盤算自己的庫存。

  他看了看文冊,盤算了一下自己的家底消耗,他的眉頭皺了起來,情況不容樂觀啊。

  在去年七月時,經過王鬥繳獲清兵所得,他在舜鄉堡庫存一共有糧米三千八百餘石,還有銀七千七百餘兩,此外還有金三百五十餘兩,大明金價較貴,折銀可達三千五百餘兩,這樣王鬥手上的銀子約有一萬多兩。

  此外在舜鄉堡,王鬥有耕牛五百三十七頭。州城原有耕牛三百八十六頭,在王鬥從衛城,路城要來耕牛三百一十頭後,州城己經有耕牛六百九十六頭。此外王鬥在舜鄉堡還有豬羊一千多頭,騾馬五百多匹。

  王鬥的原則是庫房內的糧米儘量留住,能用銀子購買的就儘量用銀子購買,舜鄉堡的田地還沒什麼產出,軍民大部要王鬥供養,特別近兩千軍隊一色的青壯漢子,吃得真多。其實現在舜鄉堡的軍民是很盼望堡內組織他們幹活的,一般沒幹活時王鬥是讓這些軍戶自己吃自己,或是少量配給一些米粥,只有集體幹活時,才米飯饅頭給他們吃飽,經常還有肉吃。

  不過林林總總,一個月還是用去王鬥一千石米糧,一百頭豬羊。這幾個月糧米都是王鬥用銀子向州城各個米舖購買,到了這三月底,王鬥手上大半的銀子己經沒了,豬羊也沒剩多少。

  還有,到了今年下半年,保安州需要徵收稅糧了,王鬥與知州李振珽免去了保安州軍民今年的稅糧徵收,所有的負擔,都將壓在了王鬥厚實的肩膀上。保安州的軍民民戶合計徵糧為四千多石,大明徵收折色銀,一石糧米折銀八錢,這樣折銀下來,便是三千多兩銀子,去年臘月,保安州又加派稅銀二百七十四兩,都要王鬥負擔。

  王鬥還答應給知州李振珽五百兩銀子的存留羨余,又有下半年州城,五堡與張家堡軍士的糧餉。最緊要的,眼下打灌井制水車,估計自己向賴滿成購買的一千頭耕牛也快運到了,這裡立時要支出五千兩的銀子……

  王鬥搖了搖頭,鎮守一州之地,外人看著風光,其實壓力不小。

  隨後王鬥看了鐘調陽遞交過來的銀礦文冊,他才滿意地點了點頭,三個月得銀三千六百五十五兩,平均一個月有一千兩百兩的收入,一年下來就是一萬四千多兩白銀進帳,也不錯了,總算有個穩定的收入。

  再看了看這些時間的剿匪文冊,王鬥更是滿意,從本月的十一日起,溫方亮與高史銀率軍前往蔚州等地剿匪,己經掃滅了多個匪寨,繳獲陸續運回後,得銀六千三百多兩,還有一千多石米糧,一個月不到就有這樣的收入,看來剿匪是個美差啊。

  算算有近萬兩銀子的進帳,在外人眼中這是筆龐大的數字,不過很快就要花出大半,自己仍是捉襟見肘。

  王鬥猛地站起身來,繼續剿匪,對那些禍害百姓的土匪決不容情!

  ……

  崇禎十年四月初,溫方亮與高史銀領軍回轉保安州,而韓朝,韓仲,孫三傑三人,奉王鬥之令,率領甲總,乙總,丁總近千軍士,如猛虎一般撲向蔚州等地,繼續進行剿匪大業。

  與此同時,王鬥也組織保安州的軍民,開始大打灌井。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3 22:15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1-14 23:34
第163章 掌嘴
  
  崇禎十年四月初五日,保安州城外從來沒有這麼熱鬧過,大批的軍戶民戶在各自軍官或是坊長的帶領下,只是浩浩蕩蕩前往城外的荒原上幹活。

  這是保安州城軍民近年第一次被大規模組織起來幹活,自裡甲制廢馳後,保安城外,哪看過這種熱鬧的景象?

  保安州軍民的開墾荒地基本結束,按王鬥的開荒標準,每戶四到七口人,都可以開墾荒地五十畝地,以後這些田地便歸他們家所有。開荒熱潮下,不說普通的軍戶民戶,便是州城的地主鄉紳,州官小吏們,也是趕忙分出家人來開墾荒地。

  千盼萬盼,州城兩位大人終於開始為大夥打製灌井了,眼下這種年景,如果各家沒有井灌,開墾出來的耕地仍是荒地。好在這一天終於來臨了。保安州操守官王大人己經說了,集中大伙的力量,一起為各家打製灌井,大夥只要出來幹活,便人人都有飽飯吃。

  幫自家打井,還有飯吃,各人哪不趕快出來的?軍戶在軍官們的帶領下,民戶在坊長們的帶領下,浩浩蕩蕩的,只是前往各處田間地頭,勘測水源,確定灌井位置,然後動手挖井。

  各家田地的地下水位有高有低,有的水位淺,挖那種簡易小井或是小磚井便可,不過兩三丈。地下水位深的,便要挖那種磚石深井了,有時深達數十丈。

  這樣集體勞作,人工銀錢可以不算,只要提供吃的就可以,不過打製灌井,製造水車,需要大量的青磚,木料,竹筒,石方等原料。制磚相對容易,開一個磚窯,一個熟練的工人,一天可以製造一萬塊磚胚,燒製出來也不需要多長時間。不過石料與竹筒,只能上山採伐了,還有一些製造水車的老木料,需要向外購買,或是各家貢獻。

  為了提高大夥的積極性,王鬥規定,各家勘測水源,估算灌井深度後,如有提供木料、石料的人家,便優先為他們家打製灌井水車,提供越多,越是優先,否則這些人只得排隊了。

  在保安城外,王鬥與知州李振珽在田間地頭來回巡視,二人走在最前,王鬥身著從三品的大紅指揮同知官服,李振珽則是穿著從五品的青色官服。在二人身後,則是大批的保安州城文官武將們。

  看著眼前熱火朝天的景象,李振珽頗有耳目一新的感覺,他身後的文吏們也是嘖嘖稱奇。李振珽撫著自己長鬚連連點頭,未來這裡田地大興,不說上官欣賞,便是自己在保安州志上,也會留下重重一筆。

  沒想到保安州的屯墾分地,打製灌井終於實行了,往日這些事情在李振珽看來都是不可思議,不說別的,光是眼前軍民灌井水車的費用及伙食供給,李振珽就沒有辦法,但王鬥實行出來,卻是舉重若輕,這個武人,真不簡單。

  想到這裡,李振珽偷偷看了王鬥一眼,正巧王鬥也是微笑向他看去,二人相視,都是呵呵而笑。

  王鬥道:「各處灌井鑿成後,一井可溉田數十畝,邱墟荒野,盡成佳壤良土,來年保安州必將人煙輻輳,成為我東路數一數二的繁盛富庶之所,這全賴知州大人的仁德啊!」

  知州李振珽矜持地道:「操守大人過譽了,保安州屯田之政,有賴大人多多勞心,本官及諸位同僚看在眼裡,都是歎服不己。」

  二人相互吹捧了幾句,又各自移開目光,各懷心事。

  王鬥看著眼前的田野,嘆了口氣,乾旱啊,蔓延山西的大旱己經波及到了保安州之地,放眼望去,在桑乾河的兩岸,原本諸多的草地綠樹己經乾枯,連桑乾河的水位都下降了不少,離河稍遠,便是大片開裂的土地。

  因為越來越旱,所以各地打製的灌井也是越來越深,耗費的人力物力不少,其實相對灌井,王鬥傾向使用筒車,特別是那種蘭州大水車。灌井需要使用人力畜力提水,而筒車挽水入筒,傾於梘內,流入田畝晝夜不息,比起灌井來效率太高了。

  不過那些近河良田都被文武豪強侵佔,使用筒車又需要修建水渠水池,太麻煩了,就使用灌井吧。希望來年屯田有個好收成,不論如何,自己己經盡力了。

  ……

  年初起,各地流入保安州的流民便不少,到了這四月初,估計流入保安州境的流民總數達兩千多人。

  往日裡流民到了各地,大多衣食無著,僥倖的能找個干苦力的活己經非常不錯,大多是賣兒賣女,甚至搶掠偷盜為生,最後演變成暴民流寇。對於救濟流民,王鬥己經很有心得,他早派出軍士指揮這些流民在城外撘建窩棚,建立茅廁,設立粥廠,又招募他們中的青壯男子幹活,採石伐木,挖掘灌井等。

  保安州現今大力挖掘灌井,舜鄉堡開設各種的伐木場,鐵廠,石料廠,煤廠,礦山,又有各樣新設的磚窯,石灰窯等,需要的人手不少,這些流民只要有一口飯吃,讓他們幹什麼活都願意。他們中的青壯男子被招募後,流民演變成暴民的機會立時被消滅在萌芽狀態。他們中的老弱及婦女,幹得動活的,王鬥將她們招募到被服廠,火藥廠等地。

  實在不能干活的,便在粥廠用稀粥救濟,所以流民雖多,卻是井井有條。如崇禎九年初保安州飢民到處病死餓死的情況己是不見。

  王鬥與知州李振珽等人來到州城外的流民窩棚處,破舊的窩棚,好大的一片,不過窩棚內外還算潔淨,所有的垃圾都及時清理,裡面居住的流民們氣色也不會那麼差,這都是因為及時救濟的原因,讓這些流民們可以有效地活下去。經過各個廠礦工地分流,這個流民窩棚人數己是不多,只餘數百老弱病殘住在這裡。

  不過時近中午,流民窩棚內人流多了起來,在州城附近出去幹活的人紛紛回來,給窩棚區的一些家人帶回了幾個饅頭餅子。看到王鬥等人過來,他們都是安靜下來,看眾人身上的官服,還有他們身後那些人高馬大的護衛,定是州城內什麼大官,百姓對官員的畏懼總是深入骨髓的,見這些官將過來,哪有人敢吭一聲?

  王鬥見身前幾個流民正畏畏縮縮地看著他,他含笑地問其中一個老者:「老丈,你們是何方人氏,在這裡,可住得習慣?」

  那老者撲通一聲跪下來,用濃厚的蔚州口音道:「小的是蔚州柏樹堡人氏,因家內遭災,聽聞保安州的操守大人仁義,便逃荒到這裡,希望能討個口食過活。」

  他繼續道:「這裡的諸位大人果然仁德恩厚,設立粥廠救濟不說,還招募小的們幹活養家,老漢盤算等這州城灌井盡數挖掘後,便到舜鄉堡去,找家廠礦幹活度日,等過數年有了錢糧,希望也能開墾一些荒地,在保安州安家度日。」

  說到這裡,他裂開嘴笑起來,對未來的生活充滿希望。

  他身後的各流民也是紛紛道:「是啊是啊,該地官府仁厚,小人等從未見過。保安州治下清明,未見匪患,實是安樂之所,我等都希望將來留在州內,成為編民戶口。」

  聽著流民們的訴說,王鬥微笑點頭,那老者看了看王鬥,又看了看李振珽,試探道:「敢問兩位大人是?」

  王鬥身後的管屯官張貴大聲道:「這便是我們保安州的操守王大人,我們保安州的知州李大人。」

  眾流民都是驚呼,連聲道:「青天大老爺。」

  他們紛紛過來叩頭感謝,其中很多雙驚異的目光看向王鬥,他們中很多人都聽聞王鬥的名聲,沒想到這聞名在外的保安州操守官如此年輕。

  看著眾流民感激涕零的樣子,知州李振珽也頗為自得,他咳嗽一聲,道:「爾等不必多禮,本官與操守王大人身為朝廷命官,百姓父母,百姓有難,豈有不加以救濟安頓的道理?不等爾等到了州境,唸著官府之恩,今後也需安分守己,好好度日才是。」

  老者等人都是連聲稱是。

  這時忽然聽到流民的聲音:「諸位太太又出來施粥了。」

  立時窩棚內的流民轟動起來,紛紛往那邊而去。王鬥看過去,卻見以謝秀娘還有知州府的少夫人為首,大批的官太太們,在家人的簇擁下,挑著米擔,正往流民窩棚這邊而來。

  三月初的時候,隨著流民增多,謝秀娘決意出來撫卹飢民,為流民們施粥,她的打算,得到了州城管屯官張貴夫人第一個響應,接著便是千總田昌國家的夫人立時響應,跟著韓朝夫人鄭娘子,韓仲夫人李小娘子,溫方亮家內的各位妻妾紛紛響應。還有操守府邸一干吏員夫人也是不甘落後。連遠在舜鄉堡的林道符,高史銀,孫三傑等家的諸位夫人,也是急忙從舜鄉堡趕來。

  此時她們都是擠在謝秀娘的身後,臉上帶著和善的笑容,亦步亦趨而來。為了爭搶謝秀娘身後的排名,各位太太其實也是經過一番明爭暗鬥,最後結果便是田昌國夫人與張貴夫人勝利地在二、三位。

  對謝秀娘的做法,王鬥當然非常贊同,同時他感慨謝秀娘成熟了不少,懂得為丈夫分憂解難了。謝秀娘的做法,為王鬥在流民中贏得很好的名聲,同時在州城內,對謝秀娘的對法,各人也是交口稱譽。最後知州府坐不住了,三月中,州內文官文吏家的夫人們以少夫人為首,也是同樣挑米出來施粥,撫卹飢民。

  對流民們來說,平日粥廠的救濟只能保證他們活下去,各位官太太出來施粥,儘是那種「插上筷子不倒,解開布包不散」的濃粥,自然非常受他們歡迎。

  謝秀娘與少夫人過來不久,窩棚前的幾口大鍋便發出騰騰的熱氣與米粥香味,謝秀娘與少夫人首先含笑掌勺,各佔一口鍋,為流民們施粥,那些流民們己經有了經驗,一個個排隊上來領粥,一邊不住口的道謝。

  看著眼前秩序井然,王鬥與知州李振珽都是微笑點頭。施粥布善,這是大大的仁政,傳揚出去,對二人來說都是極好的名聲。

  王鬥看著那邊的謝秀娘,她相貌不出眾,不過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卻頗有親和力,特別是她是操守府邸的太太,流民們都是對她感激涕零,而旁邊一口鍋的少夫人,她的氣質頗為華貴沉靜,雖是微笑而立,卻似乎有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味道,流民們倒對她敬畏更多。

  少夫人施了一會兒粥,便下去歇息了,換上是一個妖嬈的女子,也不知是哪家的妻妾女子,她對流民笑道:「來來來,大夥都來領粥啊,每人都有,不用著急。」

  她瞥了那邊的謝秀娘一眼,見她仍不休息,還在不停施粥。不由輕笑一聲,對旁邊一個幫忙的婦人道:「看那謝秀娘好大的精神,忙活了這麼久,仍是不覺得累。」

  那婦人年在二十餘,長得頗為圓胖,她冷笑一聲,道:「那謝秀娘出身低賤,妻憑夫貴,才當上了操守太太,得人奉承。其實她骨子裡也只是一個普通的鄉婦罷了,村姑鄉婦嘛,哪沒有精神力氣呢?」

  二人嘻笑起來,她二人自認話語較輕,不料說得忘形,不說旁邊的謝秀娘幾人聽到,便是正巧走來的王鬥,李振珽等人都聽到了。

  謝秀娘輕咬下唇,臉色有些蒼白,王鬥大怒,喝道:「大膽,你二人是哪家的婦人?如此出言不遜,目無尊卑?來人,給我將這兩個婦人掌嘴二十。」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3 22:12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1-14 23:34
第164章 田畝風波
  
  謝秀娘身後幾個操守府邸的僕婦都是咬牙切齒,她們早在靖邊堡就跟隨謝秀娘,哪容得外人如此說道自己太太?聞言一個粗壯的僕婦上前,抓住那那圓胖婦人的發髻,左右開弓,啪啪聲響,立時打了那圓胖婦人二十記耳光。

  跟著她又扯住那妖嬈女子的發髻,又是狠狠地甩了她二十記耳光。旁邊各人鴉雀無聲,知州李振珽張大了嘴,少夫人也是花容失色,只是吃驚地看著王鬥。

  底下悄悄的議論聲傳來:「活該,兩個婦人亂嚼舌頭,操守太太那麼好的人,她們也敢編排?」

  「就是,該打。」

  管屯官張貴夫人,千總田昌國夫人卻是在一旁興災樂禍,這兩個狐媚子,仗著有幾分姿色,平日媚眼兒亂拋,她們早就看不順眼了。看她們被打,心下格外痛快。

  只有保安州吏目陳余文,備荒倉大使李舉二人臉色難看,那妖嬈女子卻是李舉的妻室劉氏,那圓胖婦人則是陳余文新納不久的小妾楊氏。自己家的妻妾當場被打,他們也覺得臉上無光。

  王鬥安慰地看了自己妻子一眼,然後冷著臉而去,一大班武官連忙跟上。

  李振珽也是皺著眉頭看了身後的陳余文一眼,他家教不嚴,妾室在外胡言亂語,口德不修,被王鬥打了也是白打,就算自己是陳余文的直屬上司,也不好說什麼,同時他心下得出一個結論,這王鬥是個頗為護犢之人。

  他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那楊氏捂著臉,見陳余文過來,可憐巴巴地道:「老爺,您可要為奴家做主啊。」

  陳余文一個耳光甩在她的臉上:「賤人,你壞我好事,回家再收拾你。」

  怒氣衝衝地去了。

  王鬥在州城威望日重,陳余文正尋思如何與王鬥交好,沒想到自己小妾卻壞了自己大事。

  其實她這小妾楊氏並不十分撩人,之所以陳余文會納她為妾,是因為傳說此女有旺夫之相,娶來可以增強自己官運,現在看來,旺夫不見得,剋夫倒是有可能。

  看著男人們走了,張貴夫人大聲道:「施粥施粥了,繼續施粥了啊。」

  她討好地來到謝秀娘的身旁,道:「太太,您累了,讓婦人來吧。」

  下面一干看呆了的流民們才回過神來,一邊興奮地議論著,一邊繼續排隊領粥。

  ……

  崇禎十年四月初十日,送走了保安州儒學學正符名啟,王鬥臉色有些難看。

  他坐在議事大廳內,看著保安州城吏目廳的張學焦,還有各房的典吏、司吏們走進來。此外,從舜鄉堡調來的馮大昌,鐘榮,王鬥舅舅鐘正顯等人也是走在另一旁。

  到了今日,保安州各地荒地的開墾數額己經完全統計出來了,張學焦向王鬥作了一個揖,道:「大人,全州的開荒數畝文冊已是統計出來,州城原有軍戶八百八十三戶,新分戶數一千一百三十五戶,每戶墾地五十畝,計開墾荒地五萬六千七百五十畝。」

  「州城直轄屯堡二十三處,原有軍戶六百四十戶,新分戶數七百二十八戶,每戶墾地五十畝,計開墾荒地三萬六千四百畝。」

  「五堡本堡連同十五處屯堡,原有軍戶七百二十五戶,新分戶數八百二十五戶,每戶墾地五十畝,計開墾荒地四萬一千二百五十畝。」

  「張家堡本堡連同十處屯堡,原有軍戶三百七十八戶,新分戶數四百六十六戶,每戶墾地五十畝,計開墾荒地二萬三千三百畝。」

  「舜鄉堡有軍戶兩千餘五十七戶,每戶墾地五十畝,計開墾荒地十萬二千八百五十畝。」

  「州城上下,新計軍戶五千二百一十一戶,新墾田畝二十六萬五百五十畝……」

  還有一些軍官戶數及開墾的田畝,張學焦也是說了,最後他滿臉笑容地對王鬥道:「大人實行開荒授地的仁政,許多隱含的軍戶紛紛報戶授田,家口多的丁口,也是接連分為新戶,我保安州冊下軍戶丁口大大增加,新增田畝數更是翻了數番,來年州城大興,這全是大人的功勞啊!」

  他身後幾個典吏、司吏也是紛紛附合。

  張學焦試探道:「大人,可要將軍戶田畝數就此造冊,繳合有司,以備查考?」

  王鬥淡淡道:「不急。」

  他翻看著文冊,忽然指著五堡及張家堡的文冊對張學焦道:「張令吏,這兩堡的軍戶及田畝數真的對嗎?」

  王鬥斜眼瞧著他:「我怎麼聽說,光是五堡的下面,便有一千多畝新墾田地沒有入冊?」

  「張令吏,你怎麼解釋?」

  張學焦幾人張口結舌,不知該如何回答。一聲巨響,王鬥拍案而起,他大怒喝道:「張學焦,你幾人好大的膽子,膽敢欺瞞糊弄本官?你可知欺隱田糧是何罪名?」

  從馮大昌,符名啟等人口中,王鬥己經得知了在開墾荒地的統計上,各地多有手腳,或是隱瞞分出的人戶,或是隱瞞開墾的荒地,有些軍官人家,實有開墾荒地兩百畝的,然而只報一百五十畝或是一百畝,他們賄賂那些統計文冊的各吏員,以張學焦為首的各吏員們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在文冊上面做手腳,這情況以五堡最為嚴重。

  馮大昌幾人雖是調入州城,然後州城軍吏還是以張學焦等人為首,他們卻是沒有什麼主導權,但是張學焦等人的做法,他們卻是看到眼裡,他們的一舉一動,王鬥都有得知。

  還有保安州民戶們開墾的田地,這上面的問題更是嚴重,特別是那些地主鄉紳們,隱瞞新分戶口及田畝可說是肆無忌憚,城內外的民戶不屬於王鬥的管轄範圍,他暫不理會,只是屬於自己名下的軍戶田地,他決不許可這樣的事情發生。

  張學焦在王鬥的威壓下,只覺得全身上下氣都喘不過來,自己貪腐的事情敗露,如果王鬥再報一個欺隱田糧的罪名上去,他可以想像那種後果,想到這裡,他滿頭的冷汗更是涔涔而下。

  在大明各個衛所中,都有設立經歷司或是吏目廳,一般衛為經歷,所為吏目,職責基本相同。與世襲的武官不同,經歷與下面各吏員多為流官文職,由吏部選授。經歷司與吏目廳下又設六房,由吏部選拔的吏員負責。

  經歷與吏目職權寬廣泛,衛所文檔,屯糧軍餉,朝廷文書收支等,都歸他們管理。不過由於明初政治設定,經歷與吏目雖身為六房主管,卻沒有考績六房下屬吏員的權力,這個權力是在衛所掌印官手上。

  而且他們的月俸與辦公費用,是由地方衛所所出,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短,加上吏員陞遷極難,他們的成績表現,要由衛所掌印官評說,經歷與吏目成為各衛所武官事實上的幕僚,一舉一動就要看各掌印武官的臉色。

  張學焦身為衛所吏員,考評表現都是由掌印官王鬥一力主導,王鬥處事手段他早己見識過,他要治自己,易如反掌……張學焦忽然跪下叩頭:「大人,小的豬油蒙了心,請大人再給小的一次機會吧。」

  他身後的各吏員也是大驚失色,也是跪下叩頭不己。

  王鬥嘆了口氣,道:「我念你們月俸稀薄,己經提高了你們的月俸錢糧,如果你們表現出眾,還有諸多獎勵,你們為何還不滿足?」

  他搖了搖頭,道:「從今日起,吏禮房由令吏馮大昌負責,戶房由鐘正顯負責,兵房由鐘榮負責,你們幾人便協助他們再次核算軍戶田畝,將功補過吧。」

  大明六房定額原有令吏二人,典吏四人,還有各司吏,攢典不等。由於各衛所事務有簡在繁,很多地方常數房合為一房,天啟年後,大明各衛所只保留吏、戶、禮、兵四房。保安州城的吏目廳同樣只有四房,吏禮房令吏一人,吏房典吏一人,戶房典吏一人,兵房架閣庫典吏一人。

  特別是那架閣庫,是管理軍戶文檔的地方,在王鬥看來頗為重要,便讓鐘榮負責,他的舅舅鐘正顯,便負責戶房的田畝文冊。其實鐘榮與鐘正顯都為司吏,本無資格負責一房之地,不過王鬥哪理會那麼多?吏目廳這個地方,是該完全掌控在自己手上了。

  聽了王鬥的安排,張學焦等人鬆了口氣,雖是大權旁落,但飯碗總算保住了,他們千恩萬謝,連跪帶爬的出去了。

  王鬥對令吏馮大昌道:「馮先生,州城的吏目廳,便拜託你多多勞心了。」

  馮大昌新掌一廳之地,也是歡喜非常,他深施一禮:「大人放心,學生等定會仔細核算田畝文冊,無絲毫毗漏。」

  隨後他神情凝重,低聲道:「大人,那張學焦的同胞小妹乃是東路新任參將的妻室,大人對他如此……需要小心。」

  王鬥不由意外,他早己得知,原東路參將張國威因去年自己的斬首大捷之事,己經高昇為副總兵,調往鎮城去了,原東路游擊毛鑌同樣有功,便接任為新任的東路參將,沒想到張學焦的妹妹還是新任東路參將毛鑌的妻室。

  他沉吟了半晌,道:「此事本官己經知曉,馮先生,你們盡心做事吧。」

  令吏馮大昌深施一禮,領著鐘榮等人退了出去。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3 22:12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1-14 23:35
第165章 畜場、剿匪大軍回
  
  楊志昌揉了揉跪酸了的膝蓋,心下毫不是滋味,剛才他被王鬥大罵了一陣,還得恭敬受訓。

  他心中哀嘆,這保安州真是沒法混了,只不過侵佔一些田畝,這點小事,便被王鬥不容情的劈頭臭罵,放在往日,王鬥還是一個小小的總旗時,在自己面前是怎麼樣,現在卻是怎麼樣。

  不過官大一級壓死人,不論王鬥怎樣嚴責,他臉上卻不能露出絲毫不滿之意,否則罪名更重。

  他垂頭喪氣地站起來,王鬥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喝道:「下去!」

  楊志昌更是一驚,連忙退了出去。

  走出議事大廳,楊志昌長嘆了口氣,這保安州是王鬥的天下了,自己還是想辦法調走吧。

  看著楊志昌的背影,王鬥沉默了一會,此次的田畝統計中,以張家堡與五堡問題最多,不過那張家堡防守官史敏還可救藥,他全堡上下,不過隱匿三百多畝的田土,自己稍一喝斥,他就嚇得一股腦兒全說出來。在大明這種背景中,他只算是小毛病,只有這楊志昌惡習太深,自己早晚要將他換了,五堡是個好地方,還論不到他來鴆佔雀巣。

  很快的,在田畝統計之事上,王鬥發出嚴令,敢有軍將侵欺錢糧,隱匿田產者,不問軍民官吏,一體申飭嚴責。在接下來數日裡,吏目廳嚴加核實文冊,己經有多位軍官受到處罰,州城上下凜然。

  ……

  這四月的時候,賴滿成的一千頭耕牛終於運到了,引得全城的軍民都是出城觀看,看得這密密麻麻的耕牛,軍民們都是驚嘆不己,沒想到操守大人說到做到,一口氣購買就是一千頭牛,有了這些壯牛,加上那些灌井水車,大夥的耕種田地,就有了保障。此時他們心內最後一絲憂慮也是消失不見,人人都對王鬥的手段佩服不己。

  州城內外歡天喜地,知州李振珽也是帶著手下吏員偷偷去看過,回府後他驚嘆不己,只是連連道:「那王鬥哪來的銀子?」

  賴滿成出去跑了一趟,黑瘦了一些,原本他油頭粉面的,此時王鬥一看,他臉上頗有風霜的味道。據賴滿成自己介紹,為了湊齊這一千頭耕牛,他跑了好多個地方,終於不辱使命,將王鬥要的貨物湊齊了。

  王鬥向賴滿成購買一千頭耕牛,除了有十三頭牛在途中發生意外死亡外,餘者的大多壯實完好,都是好牛。賴滿成也與王鬥說了,死了的這十幾頭牛,他老賴會負責賠償損失,讓王鬥對他另眼相看,這傢伙別看花花公子形象,人品還不錯。

  王鬥吩咐管屯官張貴將這些耕牛在城外暫時安頓好,他喚賴滿成回到操守府邸,他微笑道:「賴兄弟果然是個實誠人,近千頭耕牛竟給本官運到了,我給你手札一封,讓我親將謝一科領你到舜鄉堡,尋舜鄉堡防守官林道符,他便會給你五千兩銀子的牛價銀。」

  賴滿成大喜,連聲道:「謝過大人了。」

  沒想到王鬥五千兩銀子說給就給,這讓賴滿成對王鬥的實力重新評估。其實他做這筆生意,克除各樣成本後賺了不少,這也是他經商生涯中做的最大一筆買賣。

  王鬥略略盤算了一下,此時他在舜鄉堡有耕牛五百三十七頭,州城有耕牛六百九十六頭,加上這購買的近千頭耕牛,自己共有牛二千二百二十餘頭,此外五堡與張家堡也各有耕牛一百多頭。

  不過在王鬥看來,還是應該再購買一些耕牛為好,聽了王鬥的話,賴滿成搖起了他那把灑金扇兒,他沉吟半晌,道:「大人,有一句話,小的不知當說不當說。」

  王鬥道:「你說。」

  賴滿成道:「小人估計大人己有耕牛不少,應該不會少於一千五百頭。放眼這些耕牛數量,便是在大明內地州縣,也是數目可觀,其實己經沒有必要再次購買耕牛。」

  「小人私下聽聞,大人有意給治下軍戶每戶分牛一頭,小人認為,以每戶人家五十田畝計,如一家圈養耕牛一頭,其實負擔困難,這耕牛與馬匹一樣,可不好養,小人建議每三戶或四戶給牛一頭足可。」

  王鬥奇道:「耕牛不好養?」

  賴滿成笑道:「那看大人是要善養還是濫養了。」

  他道:「說起這養牛,可是大有學問。先說這牛舍,平日按期打掃,勤出牛糞,勤展墊草不說,還需常常刷拭牛體,早晚兩次,不可疏漏。特別夏日炎熱,這牛欄通風清爽必不可少。在冬日時,還需將牛牽到室外,取捨背風朝陽之地,讓牛邊採食邊曬太陽,如此耕牛才會壯實。」

  「在飼養上,平日干草秸稈不說,耕牛役使時,豆糠餅類更是不可缺少,飲水也有講究,每天最少飲五次水,還得清水,最好放入適量食鹽。如耕牛冬日飲水,還需供給溫水,加入食鹽與豆末……」

  他滔滔不絕,王鬥聽得目瞪口呆,這是養牛還是侍候祖宗?他皺了皺眉:「有這麼麻煩嗎?」

  賴滿成笑道:「所以小的說大人是要善養還是濫養,如要耕牛壯實,便需如此。鄉夫愚婦無知,他們喂養的耕牛瘦弱不堪,便是喂養不當之故。有些百姓雖然明白道理,卻是有心無力,養牛所需資財頗多,普通人家,根本供養不起。」

  王鬥沉吟起來,依賴滿成說的話,自己如將耕牛分給軍戶百姓,他們恐怕有照料不周之嫌,也增加了他們的負擔。

  賴滿成道:「不但如此,大人一千數百頭耕牛在手,等於是一個大寶藏啊。」

  「大人試想,一千數百頭耕牛有近半為母牛,它們誕下小牛,大人一年至少增加牛數五百頭。那耕牛一年大半時日不需耕種,每年可配種一次,那小牛長為壯牛不過五年,數年下來,大人恐有數千頭耕牛存欄,到時小的還要詢問大人,可有耕牛出賣了。」

  說到這裡,賴滿成嘻嘻笑起來。

  被賴滿成這樣一提醒,王鬥記得舜鄉堡耕牛這兩年似乎有誕下一些小牛,不過自己事務繁忙,竟忘了母牛會繁殖小牛這個道理,手下將官多為武人,除了打就是殺,誰會去管母牛會不會生小牛?他看了賴滿成一眼,這人不錯,不會為了多賺錢慫恿自己買牛,他對賴滿成的評價更高了一層。

  同時王鬥更想起舜鄉堡的豬羊騾馬,那豬羊每年可繁殖兩次,豬每次可以繁殖近十頭,羊每次可以繁殖六隻,自己原有豬羊一千多頭,大豬大羊是吃了不少,不過似乎這兩年也繁殖了不少的小豬小羊,等它們成長起來,也是個可觀的數目。還有騾馬,自己在舜鄉堡有五百多匹,馬的生長期同樣為五年,五年之後,自己的騾馬也會增加不少。

  想到這裡,他己經起了開設畜場,集體喂養牛羊馬匹的念頭,保安州這個地方林業資源優越,往西南過去,多高山草甸。此時保安州當地人稱五福山、西靈山、東靈山等地方,便多優良草場,自己大可在那些地方設立畜場牧場。

  王鬥看了賴滿成一眼,道:「賴兄弟對畜牧這麼在行,不若你過來為我管理畜牧牛場吧。」

  賴滿成雙手亂搖道:「別,別。」

  他苦笑道:「大人,小的平日販賣牛馬,所以說起這道理可以頭頭是道,若讓小的親自飼弄,不如殺了小的。」

  他想了半天,道:「我手下倒有幾個夥計不錯,可以過來為大人做牛倌馬倌。」

  很快的,王鬥招來州城管屯官張貴,舜鄉堡防守官林道符,與他們商議在保安州西南設立諸多畜場牧場之事……

  ……

  崇禎十年四月中,清將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等攻鐵山皮島,副將金日觀統將及士卒與清兵激戰七晝夜,最後皮島陷落,金日觀等人盡數戰死。閏四月,大旱,久祈不雨,崇禎帝下責臣罪己詔。五月初,清封降將孔有德為恭順王,耿仲明為懷順王,尚可喜為忠順王,這便是三順王。

  五月初六日,有鑑於大明各地的旱災越來越嚴重,保安州也受到很大的波及,王鬥擔憂災後會有瘟疫的到來,特別是鼠疫,更是非常恐怖的東西。從萬曆年起,大明各地便接連爆發鼠疫,特別是崇禎年間,山西爆發了多輪的鼠疫,很多地方死得空無一人。

  那鼠疫發病迅速,有朝發夕死之說。特別是崇禎十六年的京師大疫,北京城十室九空,幾十萬人的京營也為之一空。王鬥敢肯定,如果保安州爆發鼠疫,一夜之間,州城有成為一座空城的可能。

  鼠疫的爆發,與環境衛生有很大關係,以大明京師為例。明初明中時,大明政財相對寬裕,對京城內溝渠衛生的管理較為得當,人稱京師街巷最潔最闊,不過從萬曆後期起,京師溝渠盡被阻塞,卻是無錢淘浚治理,運道也無財修補,到了崇禎年間,北京城的街道環境更是糟糕,晴天塵土飛揚,雨天泥濘難行,街道旁的溝渠,盡成藏污納垢之地,穢氣觸人。

  除了塵土泥濘,街上糞溲遍地,京師曾規定車牛不許入城,到了大明後期,這一規定成為空談。官府管理的缺失,反應在市容上,大明後期的京師,可說是垃圾遍地,每到夏日便蠅蚋不絕,虐痢瘟疫橫生,所以導致崇禎十六年鼠疫蔓延全城,闔門死絕,卻無棺殮者,九門日出達到萬棺。

  環境衛生髒亂,是瘟疫爆發的重要根源,所以在五月初六日,宋應星著成《開工開物》這天,王鬥聯合了知州李振珽,發動全城的軍民打掃衛生,特別是要殺光所有的老鼠。又強制收容街上所有流民乞丐。

  經過幾天的大掃除,保安州城上下為之一清,到處乾乾淨淨,那些掃出的近百車垃圾全部運到城外焚燒深埋。不但如此,王鬥還拿出錢糧,醞釀在州城打製諸多深井,建設多家公共澡堂與公共廁所。

  王鬥計劃中,那公共澡堂收費極廉,使城內的軍民都洗得起,特別還要以謝秀娘的名義在州城內建立數家女用澡堂,只接待女客。大明北地用水不便,特別各地干旱缺水,洗澡自然困難,有了這些澡堂,清潔衛生的同時,也減少各種疾病的流行。

  雖然建女用澡堂讓某些人議論,但在王鬥嚴令防疫的名義下,還是快速興建起來。

  幾天後,在王鬥忙著在州城內大建澡堂的時候,韓朝,韓仲,孫三傑三人,領著甲總,乙總,丁總軍士,勝利剿匪歸來,收穫豐厚。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3 22:11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1-14 23:35
第166章 收穫、完善班子
  
  從三月,四月,閏四月,五月這幾個月中,保安州幾總的軍士橫掃蔚州,廣昌等地,當地匪患為之一清。雖說該地的守備與知州不明白自己境內多如牛毛的匪徒為何盡數沒了,但治下突然清明,他們理所當然將之列為自己的政績之一。

  這幾個月的剿匪收穫,王鬥還是滿意的,溫方亮與高史銀掃滅匪寨,得銀六千三百多兩,米糧一千三百多石,騾馬兩百多頭,豬羊三百多頭。韓朝,韓仲,孫三傑三人在外兩個多月,繳獲得銀三萬四千五百餘兩,米糧三千五百多石,騾馬四百多匹,豬羊六百多頭。

  王鬥的規矩是拿出繳獲的三成分賞,大軍回來後他立時論功行賞,共有一萬多兩銀子賞出去,五總軍士一千多人,幾乎人人都有分賞,全堡上下歡天喜地。

  眼見就要夏收了,收穫的糧米加上這些分賞的銀子,至少在舜鄉堡內,軍民己經可以自己養活自己,擺脫了靠王鬥救濟的生活,王鬥也甩了一個大包袱。

  王鬥讓這些出戰的軍士放假,他則招集各軍官吏員們議事,治下軍政發展到了現在,是該進行一番改進與完善了。

  崇禎十年五月十五日,操守府邸議事大廳內濟濟一堂,十幾個王鬥心腹將官吏員聚集在一起,軍官們大聲談笑,吏員們會矜持些,言談舉止都頗為文雅。不論他們作態如何,臉上都帶著志得意滿的神情,只有小心坐在一旁的州城管屯官張貴,還有王鬥以前在火路墩的老兄弟齊天良二人頗為拘謹。

  這是張貴第一次進入王鬥的核心圈子,心情不免激動。他雖是州城的管屯官,但卻一直被排除在王鬥的心腹圈子外,自王鬥進入州城來,張貴與千總田昌國都極力向王鬥靠攏,天可憐見,操守大人終於真正接納自己了。

  張貴環顧四周,操守大人的心腹圈子,在州城的來了韓朝,韓仲,溫方亮,遲大成,馮大昌,鐘榮,鐘正顯等人。從舜鄉堡來的人有林道符,孫三傑,鐘調陽,高史銀,楊通等人。

  這些人以前或是他的上司或是屬下官將,現在他們跟隨王鬥,前途都是不可限量。

  張貴還看了韓朝,韓仲,高史銀,楊通,齊天良幾人一陣,韓朝,韓仲,高史銀以前是他堡內火路墩的下屬,特別那楊通與齊天良,以前還是他家的佃戶,現在這些人也與他共處一室,平起平坐了。只有那齊天良仍是小旗官,這些年也沒有什麼好官運,讓張貴心下會平衡些。

  而在齊天良這裡,他心下也不是味道,他是最早與操守大人同處一墩的老兄弟,這些年卻被邊緣化了,可嘆當時自己在靖邊堡操練時沒有堅持下去,到了現在,連墩內的馬屁精楊通都成了百戶官,自己仍是一個不入流的小旗官,他的妻子陶氏多有抱怨。

  看著原來墩內幾個熟悉之人志得意滿的笑容,他們雖對自己親熱,但那種若有若無的優越感,還是讓他心下不是味道。好在操守大人沒有忘記自己,今日竟招自己前來,齊天良又驚又喜,打定主意要好好表現一番。

  忽聽腳步響動,跟著謝一科的聲音響起:「操守大人到。」

  王鬥一身大紅的指揮同知官衣,大步的走了進來,他滿臉笑容,說道:「兄弟們都到了啊。」

  廳內武官抱拳,文人作揖,一片的聲音:「見過大人。」

  王鬥笑道:「免禮,都是一個堡的兄弟,不必多禮。」

  他雙目掃到齊天良,走到齊天良身旁,含笑道:「齊兄弟你來了,這些日子過得可好?」

  齊天良不由哽咽,道:「小的很好,有勞大人掛心。」

  看著王鬥的背影,齊天良心下安慰,大人心中是有自己的。

  王鬥又與張貴寒暄幾句,然後他到上首坐定,又讓各人安坐。

  王鬥緩緩掃視了眾人一眼,開口道:「諸位都是從舜鄉堡起就跟隨我的老兄弟,我們辛苦幾年,苦苦積存,終於有了一定的兵馬錢糧。大明現在這個樣子,有可能以後兵禍連連,我們保安州日後如何,得好好思量。」

  廳內鴉雀無聲,各人只是聽著王鬥說話,王鬥續道:「為了適合將來的發展,我們州城的官將佈局,有必要進行一些調整完善。」

  他看向舜鄉堡的孫三傑,高史銀,鐘調陽幾人,道:「孫把總,高把總,鐘把總,我打算讓你們三人以後專事管治總下軍馬,不再理會俗務俗事,你們看如何?」

  高史銀一時間還想不清楚什麼叫不再理會俗務俗事,孫三傑與鐘調陽己是站了起來,孫三傑恭謹地道:「大人這是為下官考慮,說起來,下官領兵打仗還行,領著總下軍士,只管剿匪殺敵,也自在清閒,這個屯田的職務,下官實是力不從心,大人另擇賢能,那是最好的。」

  鐘調陽深施一禮,道:「大人安排便是。」

  高史銀這才反應過來,他急忙站起來道:「確實如老孫所說,我們這些將官,只管領軍殺敵便好,讓下官領著全堡軍士練兵營操,下官也確是煩惱。」

  王鬥點了點頭,道:「我打算以後舜鄉堡的營操及屯田事務,盡數托負給林道符大人。」

  「林大人,你的擔子很重啊。」

  在王鬥計劃中,林道符不領具體的軍士,也不出外出戰,不過以後新兵全由他操練培養,舜鄉堡設立具體的教官制度,將練兵體系化、具體化、細緻化和長期化,依教材條例源源不斷地出產新兵。還有軍官的定期培養,砲兵的訓練,挑選優秀的軍士進入護衛營及夜不收小隊等,以後各軍官的護衛盡由該營所出,不讓各將官們有培養私兵的機會。

  屯田上也是如此,挑選優秀的屯田骨幹,編練教材農書,形成專門的制度。

  林道霽還要管理舜鄉堡諸多的廠礦畜場,確是事務繁多,不過這個勤懇的老黃牛精神抖擻,他站起來大聲道:「大人放心,有下官在舜鄉堡一日,定會給大人源源不斷操練出強壯的兵馬,讓堡內糧米滿倉。」

  王鬥微笑道:「林大人的能力,我是信得過的。」

  他又對張貴道:「張大人,你有空多到舜鄉堡走走,與林大人多多交流,密切合作,州城及餘者各堡的屯田事務,我就要托負給你了。」

  張貴大喜,王鬥這一句話,己經正式將他視為心腹。雖說聽王鬥的意思,舜鄉堡獨立於州城屯田事務之外,不過能進入王鬥的圈子中,張貴還是心滿意足了。

  王鬥沉吟道:「看日後的情形,保安州各總兵馬,每總還是要新增一個輜重隊,建立倉庫,負責總內的軍需糧草等,每隊有車馬若干。便是舜鄉堡內,也得設一個輜重總部,專門負責各總的軍工糧草等,只是眼下軍士不足,只能日後再作計較了……」

  他對林道符道:「林大人,本官有意讓齊天良兄弟協助你管理堡內的糧草軍器,你看如何?」

  林道符一怔,忙道:「齊兄弟為人持重,有他協助我,那是最好不過了。」

  舜鄉堡內的銀庫、糧庫、軍工、畜牧等庫房,都是王鬥讓林道符派人管理,挑選一些實誠的吏員看管,相關的文冊,自然與呈交上去的內外有別。王鬥讓齊天良參與管理,也是讓齊天良積累一些經驗,以後王鬥要組建輜重營隊出外作戰,正好讓齊天良帶領。

  聽了王鬥的安排,齊天良紅了眼,沒想到操守大人給他這個重任,他站起身來道:「大人放心,小的就是刀山火海,也會辦好大人交待的事情。」

  談完這些事,舜鄉堡大部事務己經完畢,韓朝,韓仲,溫方亮三人調到州城,自然專門管理自己總下軍士。還有保安州上下的文書事務,便由令吏馮大昌等人主理。其實王鬥很希望吏目廳以後成為自己的參謀幕府部門,眼下這個機會還沒成熟,吏目廳都是單純的文人小吏,不通軍事,發揮不了這個作用。

  要發揮參謀的作用,只有大批熟通軍事又有文才的軍官,形成具體的制度,還有大量精確的地圖文冊可供查詢,想到這裡,王鬥道:「以後總旗官謝一科就為我專門親隨,管理我身旁一干護衛旗手,他領的兩小隊夜不收,便交給溫達興管理,舜鄉堡的三小隊夜不收,交於李有德帶領。」

  謝一科裂了裂嘴,其實他還是很喜歡出外探刺的生活,不過姐夫這樣安排,他只有從命。

  王鬥道:「現大明流賊虜寇猖獗,我保安州要大力發展夜不收,收集各方情報,每一總軍馬,至少要有一小隊十人的夜不收,州城與舜鄉堡也至少各要有一隊五十人的夜不收,至於各火路墩的夜不收,就不必派設了。」

  王鬥沉吟道:「州城要設立情報司,麾下相關人員及一隊夜不收,這個情報司,暫時由韓朝兄弟兼顧吧。」

  韓朝大聲領命,他夜不收出身,又兼職老本行了。

  王鬥交待他:「你情報司戰時探測戰場敵情,閒時收集各方情報,測繪地圖等,還要大力發展各方細作,酒樓、茶館、妓院、車馬店、驛站,還有行商中人,都可以發展,所需錢糧,你儘量報於我得知。」

  韓朝領命後,最後一個問題,王鬥對鎮撫官遲大成道:「遲大人,你統管全州上下的軍紀軍法,以後每個堡,每一總軍士內的鎮撫官吏皆由你主派,負責軍士們的軍紀及軍功核驗。」

  王鬥看著眾人:「諸君努力!」

  ……

  崇禎十年六月,保安州各地的夏糧開始收穫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3 22:1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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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夏稅、東路參將
  
  崇禎十年六月保安州的這次夏收與眾不同,今年旱情嚴重,不論是軍戶還是民戶,今年田地的出產都比往年少了許多,往年到了這個時候,保安州各地就是一片唉聲嘆氣,官府催科嚴厲,百姓又要開始逃亡了。

  不過今年州城田糧免除,就算收穫少,田地所得卻盡歸自己,收起的麥糧基本可以餬口,各人新開墾的田地又免稅三年,想必從明年開始,州城百姓軍民就可以吃飽飯了。

  這些時日,州城內外到處是讚歎知州李大人與操守王大人仁德的聲音。

  一片歡喜中,只有知州李振珽坐立不安,百姓難得誇獎官府,這是好事,不過自己免除州城百姓的稅糧徵收,這夏稅秋糧的徵繳怎麼辦?自己日日擔憂,王鬥向自己保證多次,終於到了見真場的時候了。

  這一天,李振珽親自上門拜訪王鬥。

  此時王鬥正在操守府邸內交待鎮撫官遲大成巡視各地事宜,吩咐他如有人敢違抗政令,私自徵收屯糧者,嚴懲不貸。聽聞謝一科的稟報後,王鬥微微一笑,這知州往日都是商請自己到州治議事,這次忍不住,親自上門拜訪了。

  他道:「我親自出去迎接。」

  他出去將知州李振珽迎了進來,他身後跟著吏目陳余文,倉大使鄧富與副使鄧自升。那陳余文,幾年前王鬥曾與他有過交往,四月時,因他小妾楊氏之事,陳余文曾親自上門向王鬥陪罪,他小妾出言不遜之事,就此揭過。

  至於那永興倉大使鄧富與副使鄧自升,二人則是州城的戶部小吏,位階雖小,卻是大大的肥缺。

  大明九邊各鎮,負責監收支給一鎮糧餉的便為戶部郎中,然後軍鎮各路糧餉由府同知、通判負責,位於州縣的,便是各地的倉大使及相應戶部小吏了。各裡各坊的糧米貨物入庫,需要由倉大使驗收,他若挑肥揀瘦,故意刁難,你這錢糧就交不出去。為了驗收順利,備一份厚禮便免不了了。

  不過這種州縣的戶部小吏,哪敢在李振珽與王鬥面前擺架子?二人隨在李振珽身後,只是恭恭敬敬。

  李振珽與王鬥寒暄了一陣,便急不可耐地問起夏糧之事,他又示意永興倉大使鄧富。

  鄧富明白,他拿出算盤,啪啪啪啪,熟練地道:「我保安州民戶起運懷來戶部夏糧計四百八十石二斗九升八合六勺,萬曆十九年行一條鞭法,每石征銀八錢,共征銀三百八十四兩五錢六分五釐二毫。起運腳價銀七兩五錢七分,以上共征銀三百九十一兩余。」

  「此為夏糧。」

  「我保安州起運秋糧計一千五百六十三石二十六升一合三勺,每石征銀八錢,共征銀一千二百四十八兩余,起運腳價銀十四兩三錢五分。桑絲一十五斤零一錢,征絹一十二匹,計征銀一十六兩五錢六分三釐。崇禎九年,我保安州加征銀二百七十四兩六錢四分五釐。以上共征銀一千五百五十二兩余。」

  「又,夏稅秋糧,本州各存留倉米二十九石四斗,每石征銀七錢,共征銀二十兩五錢八分,備本州官吏俸糧支用。夏稅秋糧,本州各存留儒學倉米二百石,每石征銀八錢,共征銀一百六十兩,備本州儒學師生俸糧支用。」

  啪啪啪啪的盤算聲完了後,知州李振珽便眼巴巴地看著王鬥。

  王鬥看了身旁的令吏馮大昌一眼,他只是凝神細聽鄧富的計算,他閉目半響,對王鬥點了點頭。

  王鬥道:「好,去年時,本官曾答應過知州大人,如大人願意減免州城百姓的稅糧,今年州城民戶的夏稅秋糧,存留支用,盡從我這裡所出。我王鬥說話算話,州城民戶三百九十一兩的夏稅繳納,還有一百八十兩的俸糧支用,我立時交於大人。本官在去年時,答應給李大人五百兩銀子的存留羨余,這一百八十兩的支用俸糧,我便給二百五十兩。」

  「秋糧與下半年的俸糧支用,我會在正月前交給知州大人。」

  大明夏稅秋糧的交納,夏糧起運以七月終,秋糧起運以正月終。州城軍戶民戶起運稅銀,王鬥早從舜鄉堡運到了操守府邸內的所倉銀庫中,不過他雖有能力將夏稅秋糧一併給知州李振珽,卻不想這麼早給他。

  王鬥吩咐令吏馮大昌道:「馮先生,你隨戶房鐘先生,帶鄧大使他們到所倉去,將州城民戶需要的夏稅等銀兩開解給他們。」

  馮大昌含笑地答應了,那倉大使鄧富與副使鄧自升驚疑不定地隨他去了。

  知州李振珽坐在廳內奉茶,與王鬥閒聊,坐立不安的樣子。

  不知過了多久,鄧富等人回來時,在李振珽的耳旁悄悄說了幾句,李振珽又驚又喜:「銀子真的拿來了?」

  鄧富肯定地道:「是的大人,那些銀兩,下官己盡數入庫,登記了文冊,計有白銀六百四十一兩。」

  他強自按納心中的興奮,除了夏糧,支用俸糧王鬥給了二百五十兩銀子,比平日的花費多出七十兩,這七十兩銀子,可以讓州城官吏們好好快活了。

  李振珽睜大眼睛,不可相信地看了對面的王鬥一眼,要知道,不但今年州城民戶的夏稅秋糧,還有軍戶的稅銀也盡從他那兒所出,這裡需支出近四千兩銀子,王鬥又買了一千頭牛,至少花去五千兩銀子,還有州城各地打製灌井水車,所需的錢糧也是不少,那王鬥,那來的這麼多銀子?

  李振珽去年被王鬥忽悠,願意減免稅糧,當時頭腦發熱,事後己經後悔,只是上了賊船沒有辦法可想,他一直憂慮不己,擔心王鬥是欺騙他,沒想到王鬥真的做到了。

  李振珽左想右想,也不知道王鬥銀子是哪來的,他只是隱隱聽說,王鬥有從舜鄉堡運來一批銀子,記憶中,那舜鄉堡只是一個偏僻的千戶所,為什麼有這麼大的財源,難道那裡有什麼寶藏不成?

  稅銀真的可以交納,他興奮的同時,心下也不是滋味,以前他在州城,城內軍戶將官都要求著他,巴結著他,因為他們的糧米要靠州城民戶救濟,沒想到現在衣食父母反過來了,難道自己以後要看王鬥的臉色過日?

  想到這裡,李振珽深深地嘆了口氣。

  ……

  崇禎十年六月中,李振珽將保安州民戶的夏稅銀兩起運到懷來衛的戶部倉房中。

  收支錢糧,登記印信文簿時,管理宣府鎮懷隆道東路糧餉事宜的保定府通判奉時雷吃驚不己,他負責的東路各州縣衛所,就以保安州的夏稅交割最早,份額最足,他們夏稅定額的三百八十四兩銀子,竟是一文不少。

  這個事情太少見了,眼下東路各州縣衛所,哪個地方不是納稅不足,拖欠銀兩?如果放在崇禎年以前各地還有故意拖延稅糧之嫌,然到了崇禎年間,敢故意拖欠稅糧的官吏純屬是找死。他們不是不想交足,而是沒有辦法。

  見一次見到這麼豪爽的稅糧交納,李振珽給奉時雷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長長地吸了口氣:「這保安州的知州,是個人才哪。」

  算在王鬥頭上的保安州軍戶夏稅折銀計四百九十二兩,六月中的時候,王鬥也將這筆銀子起運到了衛城的庫房內,當王鬥將這筆銀子押解到時,衛城各人都很吃驚。

  衛城的兩個指揮同知,管屯官溫士彥與營操官王孝威更是詫異,他們聽聞王鬥在保安州城免稅,當時事情鬧得沸沸揚揚,轟轟烈烈的,二人只是要看王鬥的笑話,看他到時夏稅秋糧從哪出來。

  未想到王鬥在免稅的情況下,竟將州城稅銀足額的押解到了,四百九十二兩,一文不少。二人都是不敢相信,只是呆呆地想:「這怎麼可能,那王鬥哪來的銀子?」

  衛城署守備徐祖成極為高興,王鬥初在州城免稅免糧,徐祖成極為擔心,他數次招王鬥議事,在王鬥的信誓旦旦下,他才勉強安心,不過心下總是憂慮。果然如王鬥所說的,他將稅銀押解到了,王鬥如何籌措到這筆錢糧不要緊,關鍵是他足額繳納了。

  徐祖成自調入衛城後,協助守備李貽安統管衛城各項事宜,不過各方制肘下,他深感力不從心,苦惱非常,王鬥的表現,給了他極大的臉面,有王鬥在州城有力支持,他在衛城當中,才更得心應手。

  在守備李貽安的書房內,李貽安父子也在談論此事。

  李貽安的病情更為嚴重,雖是炎熱天氣,他仍是躺在錦榻上裹著數重棉被,看著父親的樣子,李守勤極為擔心,李貽安罷了罷手,只是道:「我兒,你對王鬥怎麼看?」

  李守勤道:「孩兒也是奇怪,那王鬥在州城免稅免糧,又大力開墾荒地,他哪來的錢糧?」

  李貽安低嘆道:「王鬥此人為父也琢磨不透,想必他有自己的辦法。他在州城所作所為,不簡單哪,分田又免糧,假以時日,盡收州城軍民之心。他這麼年輕,就有這樣的心機手段,後生可畏啊。」

  李守勤低聲道:「孩兒聽聞消息,那王鬥曾派出麾下軍士,到處去剿匪,抄沒了大把的錢糧。他這私自遣兵出境……」

  李貽安冷笑一聲:「那又如何,大明這種年景世道……只要他每年足額上交稅糧,又有錢孝敬上官,加之勇猛能戰,便是上官們心中的寶貝,你沒聽聞兵憲與督臣都對他頗為賞識嗎?我兒,這王鬥有膽有謀,你要多多向他學習。」

  李守勤恭敬領命,書房內又長久不語,良久,李貽安長長地嘆了一聲:「可惜為父時日不多,否則那王鬥為我所用……」

  ……

  崇禎十年六月下,在州城各地夏糧收穫後,保安州各地的灌井水車打製更是如火如荼,耕牛眾人己是放心,不過在秋播之前,要趕著將這灌井與水車制好。

  要打製的灌井與水車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全州軍戶統計有五千餘戶,新墾田畝二十多萬畝,這些田地大部分要打井,還有州城的民戶,王鬥也承諾過知州李振珽,會協助他們打井。

  這天王鬥正與管屯官張貴在田頭忙活時,令吏馮大昌匆匆過來向他稟報:「大人,剛接到衛城的消息,新任東路參將毛鑌大人,將到我們保安州城視察。」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3 22:10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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