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末邊軍一小兵 作者:老白牛(已完成)

 
bigsing 2010-8-6 13:16:4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99 4072846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8 22:51
第六卷 東路桃源 第312章 佈局(上)

  「此次入衛,我舜鄉軍戰死將士一千四百二十五人,傷殘者二百六十七人。依定國將軍之令,大軍班師回州,祭拜殉國將士之後,依律給傷亡將士撫卹。」

  「戰死者,每家撫卹安家銀五十兩,傷殘者,每家撫卹安家銀三十兩,視其家人遺孀請求,或一次支給,或按月支給。大部分遺孀家屬,都願意按年月領取。

  「此為安家銀兩,又有其家屬每月撫卹糧米,每月每口供給五斗,遺孀奉養終身,其子嗣,奉養其成年戴冠。」

  遲大成沒有絲毫表情的聲音不斷傳來,在寬闊的大堂內迴蕩:「將軍仁慈,又給傷殘將士家口田地免稅三年,日後各堡耕田隊免費幫其耕種,加上傷亡將士各殺奴分賞優先分取,其家小己可終身衣食無憂。」

  遲大成說完後,向王鬥作了一揖,然後自己坐下。

  堂內竊竊私語,均覺舜鄉軍撫卹之優厚,在此時的大明各軍當排首位,可與當年的戚家軍相提並論。家小無後顧之憂,這也是舜鄉軍戰力出眾的原因之一。

  州城管屯官張貴與僉書官田昌國坐在一起,田昌國還是那樣的骨瘦如柴,不過此時往日他兩個似醒未醒的大泡眼卻是炯炯有神。

  第一次,自己獲邀參加定國將軍的議事,這是難得的榮耀,代表自己同樣成為定國將軍核心一員。機會極為難得,田昌國怎能不圓睜自己雙目,專心致志的聽講?

  聽著遲大成在那款款而談,田昌國內心一陣一陣的顫慄,王鬥暗藏的實力,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僅聽那些奪回來的銀兩糧草人口就讓人不寒而慄,這些收穫在未來消化之後,定國將軍的實力會膨脹到哪一步?

  田昌國暗暗慶幸幾年前自己沒有參與兵變謀亂,又極力向王鬥靠攏,才得到現在這個器重接近的機會。

  他與張貴二人交頭接耳一陣,張貴站起身來,向王鬥栱手道:「將軍,下官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王鬥道:「張僉事請講。」

  張貴道:「將軍,諸位大人,下官不才,蒙將軍授於州城管屯官之職。下官以為,我舜鄉軍撫卹過重,先有安家銀,每月又有撫慰糧米,殺敵分賞還不論,如此優厚,未來恐會增加軍中負擔。」

  「大明這個世道,拉來一個人就可當兵,陣亡幾個人,給個幾兩撫卹銀己是仁厚。……當然了,將軍的仁慈寬厚是別的將官不能比的,不過下官認為,別的不說,那傷殘將士家口田地免稅三年大可不必,有那些撫卹糧米己是足夠。」

  他這話說完,田昌國也是站起身來,對王鬥點頭哈腰道:「將軍,下官也是這個意思,我舜鄉軍給的傷亡撫卹己經夠多了,田地免稅,下官認為有待商榷。」

  二人剛說完,高史銀己是跳了起來,涿州與平谷之戰後,他升為保安衛指揮僉事,未來軍隊整編,他也定是堂堂一千總,與田昌國,張貴等人平起平坐。

  雖說張貴以前是自己的頂頭上司,不過那又怎麼樣?以前張貴還是定國將軍的頂頭上司呢,此一時彼一時。

  經過幾場大戰,高史銀深深認識到麾下軍隊軍心士氣的重要,王鬥給傷亡將士免稅數年,定可更增進軍隊的凝聚力,增強他們的戰鬥力,對他們這些管軍將官來說,這是求之不得的好事,至於未來軍隊的負擔,那不是他管轄的範圍。

  他先對王鬥恭敬施了一禮,然後對張貴怒道:「張僉事,給傷殘將士家口田地免稅三年,這是將軍親自擬下的,那是他老人家的仁厚,對將士的體恤之心。不就是田地免稅三年,一千多將士的田地,也不會少收多少糧米?你跳出來反對,這是什麼意思?」

  他說到最後,己經有些咬牙切齒,連臉上的橫肉都在抖動。

  坐於位上的鐘顯才細聲細氣道:「我贊同高僉事的意見,雖說將士有分下撫卹銀米,不過若田地再免稅三年,可更得將士之心。」

  鐘顯才是僅次於韓朝,高史銀等人最早在靖邊堡跟隨王鬥的老人,有他的出言支持,高史銀立時腰桿一下硬了許多。

  孫三傑道:「我也贊同高僉事的意見。」

  高史銀更是洋洋得意。

  張貴瞟了高史銀一眼,說道:「有道是升米恩,斗米仇。你給我一升米,沒讓我餓死,我感激你,你是我的恩人。可你給了我一斗米,就能給更多,你不繼續多給,那你就是仇人。」

  「我舜鄉軍都是好漢,當然不會出現這等忘恩負義之輩,不過高僉事不當家不知柴木貴。此次入衛,我舜鄉軍傷亡近兩千人。將軍是豪傑人物,大明處處離不開將軍。未來肯定要出外不斷打仗,將士的傷亡會越來越多,先是一千多將士田地免稅,未來會有多少?這積少成多的……下官提出這個意見,也是一片公心,防患於未然。」

  田昌國在旁邊道:「就是就是,張僉事的話,當是老成謀國之言。」

  王鬥靜靜聽著張貴說話,看他說得口味橫飛,慷慨激昂。他卻知道張貴此人外貌威猛,短鬚戟張,豹眼圓睜長得就像張飛,其實卻是粗中有細,非常精明的一個人。他刻意體現自己與眾將不和,頗有深意。

  他點點頭,放下手中的茶盞站了起來,立時堂內爭論各人閉嘴,恭敬肅立。

  王鬥在堂內負手踱步,他來到窗口,外面淅淅瀝瀝的雨聲不斷,雨幕連綿,堂前樹木,台階上的石板被沖刷的潔淨無比。

  王鬥負手在窗前看了良久,堂內各人靜靜看著他的背影,不敢出聲一言。

  好久,王鬥轉身回來,他嘆道:「屈子曾有言: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本將每讀史,也總感於民生之苦,有道是興,百姓苦,亡,百姓苦。王鬥不才,願與諸君共勉,儘量讓治下軍戶百姓,日子過得好些。」

  他的聲音在堂內迴蕩:「那些傷殘將士,也曾是我保安州的軍戶百姓,此次國戰,他們的家小,或失去自家的子弟,或是傷殘不能勞作。本將心中憐恤,盡綿薄之力,便是以後再艱難,我也會想方設法,讓這些傷亡將士家小,能夠衣食周全,不再有飢寒之苦。也讓我活著的舜鄉軍戰士,再無後顧之憂慮。」

  堂內各人一齊站起身來,面上皆是動容感動之色,他們齊聲道:「將軍仁厚,世所罕見,我等能追隨將軍,實是幸事。」

  張貴更是哽咽,他拜倒在地:「與將軍相比,下官醒覺自己真乃井底之蛙,慚愧,慚愧。」

  王鬥伸出雙手虛虛攙扶:「眾將請起。」

  又過去親手扶起張貴:「拾遺補缺,大膽直言,張僉事也是一片公心,請起。」

  張貴痛哭流涕起身。

  眾人又坐定後,位於大堂右側上首的令吏馮大昌微笑起身。

  他動作優美對王鬥深施一禮,又對堂內各人微笑點頭,然後展開手中一份公文:「將軍,自三月下真定府與保定府各獲救百姓解回保安州,學生連日與令吏廳諸同僚詳加統計。」

  「連帶流井寨數月收容之兩萬五千餘災民,我保安州新增口數二十三萬六千五百四十七人。這些丁口,多為壯男壯女,以壯男居多,有丁十三萬一千六百餘口。壯婦八萬八千七百餘口,餘下的為老弱幼女,多為流井寨收容內中災民。」

  「這二十三萬災民百姓,安置在張家堡,舜鄉堡,五堡,礬山四地,未來如何,請將軍定奪。」

  說完後,他又對堂內各人微笑點頭,含笑坐下。

  張貴咳嗽一聲,拿出一份厚厚公文,為了今日這場會議,他己經精心準備好久,他起身對王鬥作了一揖,說道:「將軍,關於這些丁口的安置,下官曾與林大人詳加商議,眼下我保安州有口十萬眾,州城的田地,早己開墾完畢。要安置這些百姓,唯有朝向周邊衛所發展,正好將軍鎮守宣鎮東路,設立屯所,安置軍戶,名正言順。」

  他說道:「將軍鎮守之東路,治下有保安州城、保安衛城、懷來城、永寧城,延慶城諸地,各處荒地眾多,大可設立軍屯,安置百姓,屯糧屯兵。下官的意思,每一千戶設立屯堡一處,以一千戶五、六千口計,只需設立屯堡五十處,便可將這二十餘萬百姓安置完畢。此戰我舜鄉軍奪回的糧草耕牛眾多,要安置這些百姓,想必容易。」

  「當然,這些救回來的百姓,很多都是單丁散戶,可效防州城之策,讓他們配對成親,鼓勵他們生育,未來繁衍子嗣,也可增加我宣鎮東路的丁口,詳情種種,下官己粗粗擬定方略,請將軍過目。」

  說著張貴恭敬地將手中文案遞給謝一科,讓他轉給王鬥。

  王鬥接過文案瀏覽,其實他內心早有自己的全局戰略,這些天也一直在思索未來整個宣府鎮東路的執政綱領,整體的軍政民務規劃等,不過聽聽部下的意見也好。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31 21:27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8 22:51
第312章 佈局(下)

  張貴的方略很有可行性,聽聞這兩年他門下很是收容一些破落文人,想必這一系列方案就是他們整出來的,畢竟張貴武人出身,大字不識一個,不可能理出這麼完整的民政設想。

  不過在王鬥看來,這些屯田方略在大明各衛所官將中算是難得,但他們的目光,還沒有跳出保安州一地,站在整個宣鎮東路的全局來考慮。

  這也怪不得張貴他們,受自己目光與才幹影響,他們暫時看不到那麼遠。以宣府鎮懷隆道論之,少部分民政人才集中在永寧城內,大部分民政人才集中在懷來城內,受懷隆兵備道直接掌控。

  其實未來王鬥到永寧城上任,作為地方分守參將,他的職責不過是操練軍馬,整理器械,修理關隘墩堡等。屯田治理,只是附帶政務。真正道內軍政、民政,掌握在懷隆兵備道手中。

  其兼理兵備、屯田馬政,監督參將、游擊等訓練軍隊,掌管權力很大。當初的東路游擊毛鑌,東路參將張國威,以正三品,從二品的官身,在不過正四品兵備道紀世維的面前就恭恭敬敬。

  就算自己名滿天下,現在文貴武賤的局面有所改變,不過未來涉及民政屯田治理,自己與現任的懷隆兵備道之間肯定會有一番激烈的爭奪。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但到了其位,就需要能力更足,目光更為深遠的人才。很遺憾,目前自己麾下還沒有這樣的人才。張貴與林道符不說,在文人中,王鬥最看好的令吏馮大昌,也是長於實務,短於方略。

  王鬥將手中的文案放下,站起身來在閣內踱步:「張僉事所擬定方略,本將會細加參詳。然我要提醒諸位,眼下我等治理不是一州一城之地,需以高屋建瓴之勢俯瞰全局。」

  「我等需統計全路之田畝,丁口,礦山,草場,林木,未來大規模屯田,興辦廠礦畜場。」

  「農興則商盛,我東路未來需設稅課局,收取商稅,與餘地通商貿易。成立錢莊,調控物價,防止奸商作亂。」

  「我等要在全路興辦學堂,使百姓懂得禮義廉恥,遵循聖人教化。」

  「我等要在路內大力鋪橋修路,方便民生出行。」

  「我等需發展情報間諜,防止路外叵測之徒。」

  「軍工造局,也需完善,打造盔甲銃炮之物,編立強軍數萬,保境安民,憂聖皇之憂,御虜剿賊。……此方種種,需深思之,本將意欲三到五年之內,使境內百姓人人有飯吃,造就桃源之地。」

  王鬥一番話,聽得在場各人張口結舌,很多人覺得自己思路跟不上,同時各人又熱血沸騰,定國將軍提出一系列的執政方略,未來有了明確的目標,他們這些部下也才有了跟隨的路線與熱情。

  令吏馮大昌站起來,深施一禮,道:「將軍之高瞻遠矚,學生實是慚愧,不能比及。」

  王鬥柔聲道:「馮先生過譽了,先生辦事得力,這些年本將依仗甚多。」

  示意馮大昌坐下後,王鬥續道:「為今後計,本將決意設立幕府,下設參謀司,練兵司,情報司,鎮撫司,後勤司,財政司,民政司,教化司諸司。每司下分數科,增黜不定,視今後形勢發展。」

  又是一顆重磅砲彈,在座各人感慨定國將軍雄心魄力,真讓人無話可說。幕府不稀奇,大明很多官將麾下都有,然劃分如此詳細,職權如此明確,場內各人卻是第一次聽到。

  在場很多人當年都是跟隨王鬥起來的老人,當年的王鬥,與他們一樣只是普通小軍,然不知他腦袋瓜是怎麼想的,總能想得出這麼多稀奇的東西,卻總是有效。

  從字面上聽,那參謀司想必就是大明各將官身旁的參謀贊畫了。不過與他們不同,定國將軍的意思,看來是想用參謀司來指揮打仗,勞勞握住軍權,避免未來軍閥苗頭出現。

  依舜鄉軍現在的軍制條律,輔以情報地圖,這一點實現的可能性極大,不會有紙上談兵之憂。

  這參謀司想必權力極大,就不知誰會擔任主事。

  練兵司,情報司,鎮撫司倒沒什麼奇怪,林道符,溫達興,遲大成幾人以前便是負責這一塊事務,眼下只是職責更為明確罷了。

  後勤司與民政司也好理解,那教化司……聯想到軍中設立的撫慰官,各人也明白了定國將軍的意思。

  越是深思,眾人越是吸著冷氣,定國將軍此舉隱隱有小朝廷之意。幕府有如內閣,參謀司相當於兵部,財政司、民政司有如戶部與工部合體。教化司有如禮部,鎮撫司相當於刑部與都察院,甚至有一部分吏部的功能。

  定國將軍的心思越來越大,各人是猶豫不決,還是緊密跟隨?眼下這只隊伍朝氣蓬勃,前景越見光明,關鍵時刻若不決斷,未來在定國將軍麾下,就有掉隊落伍的危險。

  王鬥靜了一會,讓眾人消化他剛拋出的一系列重磅砲彈,他回到自己座位上,說道:「各有司主事人員任命,事關重大,各官詳細議之再作定奪。

  ……

  時近正午,仍是陰雨連綿,會議散後,王鬥留各官將用了午飯,然後各人恭敬告辭而去。

  議事雖然結束,但各人心頭那股震撼仍盤旋不得離去,定國將軍氣魄大,他們也不得落後。上午的議事,定下幕府文案主事,情報司與鎮撫司大使的人選,分別是馮大昌,溫達興與遲大成。

  餘者諸司的人選還沒有確定,特別參謀司的大使與副使人選,到底是誰,於會人等心癢癢的。

  眾人出了將軍府大門,各懷心事,寒暄一番便三三兩兩離去。溫方亮凝望天空細雨一陣,見身旁走出鐘調陽與韓朝,還有司吏鐘正顯,笑道:「這些日將軍告我們的假,午後閒著無事,三位到我府中喝一杯如何?」

  韓朝微笑道:「答應了夫人,午後陪伴,晚上吧,定當登門拜訪。」

  溫方亮指著韓朝哈哈大笑:「沒想到老韓也是懼內之人,也罷,那就晚上吧。」

  鐘調陽那邊卻是被他父親拉扯了一下,他同樣抱歉言午後有事,晚上與韓千總一齊拜訪。

  眾人別過,溫方亮回到自己府中,那是位於州城承恩坊一處宅院,離管屯官張貴的住所不遠。溫家富有,早在溫方亮任舜鄉堡副千戶時,就在州城辦下了這處宅子。

  回到府內,溫方亮趕走一大堆上前撒嬌的妻妾子女,他只想一個人到書房靜靜。

  其實溫方亮不怎麼看書,不過從舜鄉堡起,聽聞當時的防守官王鬥手不釋卷後,他身旁的將官們,不管識字不識字,個個都附風雅的整出一個書房來。

  隨著舜鄉軍對將官知識度要求的提高,不管怎麼說,就算粗莽如高史銀等人,每人也至少認識幾百,上千個字。

  在自己書房坐下,泡一杯香茗,靜靜看著窗外的細雨,溫方亮整理自己的思路。這是這些年他養成的習慣,每日到書房坐坐,回味一日的所得所失,每每有所收穫。

  他安靜思索,此時的他,哪有平日紈褲子弟的樣子?

  不知過了多久,溫方亮醒覺過來,卻是下人來報,說是叔父溫士彥來訪。

  溫方亮微覺奇怪,自己這個叔父身為保安衛指揮同知,一直待在衛城內,他上門拜訪,是為了什麼事?

  他迎出去時,溫士彥己是進來,他身著常服,三絡長鬚飄飄,儒雅俊美,不似武官,卻像文人。溫家在保安州似乎盡出美男子,溫方亮不說,這溫士彥年近五十,仍是風采照人。

  「叔父光臨寒舍,是為了什麼事?」

  溫方亮將溫士彥迎進自己書房,讓下人奉上一杯香茗,又恢復了嬉皮笑臉的樣子。

  「也沒什麼事,就是過來看看你們。」

  放在往日,看見溫方亮這種神情,溫士彥定要喝斥,不過今日他卻是心神不定。

  在位中坐定,溫士彥緩緩喝了一口茶,似乎有一事難以啟齒,半響,他還是說了出來:「亮兒,往日叔父對定國將軍有所不恭,他可會對叔父有什麼看法?」

  溫方亮收斂了笑容,淡淡道:「定國將軍寬宏大度,哪會將往日小隙放在心內?」

  溫士彥鬆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同時心下暗暗失望,或許在王鬥心中,現在的自己是無足輕重的小人物吧?己經不值得對付。

  隨後他一沉吟:「還是不妥,若侄兒得便,還是為叔父引見一二,我當面向將軍陪罪。」

  溫方亮搖搖頭,自己這個叔父,功名之心熱切,往日與定國將軍不對付,現在看定國將軍勢頭如日中天,便打這方面主意了。

  他嘆了口氣:「侄兒盡力吧,要知道,將軍很忙的。」

  溫士彥聽溫方亮有推脫之意,皺了皺眉:「有侄兒引見,肯定能成,現在你為將軍器重,聽聞其有意舉薦你為保安州守備?」

  溫方亮起身走到窗前,說道:「往日我是有這個心思,不過今日之後,我卻沒這個想法。」

  溫士彥驚道:「亮兒,這是為何?」

  溫方亮嘆道:「此次隨將軍入衛,一仗打下來感觸甚多,以將軍的發展態勢,未來我等封侯拜相也不在話下,區區一守備算得什麼?緊要的是隨在身旁多磨資歷,增加親近,此為正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30 00:07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8 22:52
第313章 重新評價

  溫士彥看了溫方亮良久,忽然覺得眼前的侄兒好陌生,他嘆道:「忍小利而圖大業,亮兒能這樣想,很是難得。」

  他沉吟說道:「保安州是定國將軍發家重地,自然要以親近之人鎮守。那鐘調陽身為定國將軍表兄,確是最適當人選,亮兒你主動退出,這決定是對的。」

  他看著溫方亮微笑點頭,面上頗有欣慰之色。

  被叔父如此誇獎,溫方亮倒有些意外,同時又心下竊喜,他這叔父,平時一向對他嚴厲,很少見這麼和顏悅色的時候。被長輩誇讚,特別是往日嚴厲的長輩,任誰都是高興的。

  叔侄二人又坐下攀談,談到一事時,溫士彥雙手一抖,盞中的茶水差點濺出來,他忍不住內心激動,起身在書房內踱步。

  他深思良久,神情凝重:「定國將軍設立幕府,此事重大,如能謀得一司之職,又跟隨將軍身側,此前景不可限量。區區一守備,確實不能與之相提並論。」

  他踱步沉吟:「以為叔之見,幕府諸司,以財政、參謀二司最重。情報司,鎮撫司人選己定,後勤司,民政司,教化司你不是適當人選。聽聞林道符在舜堡主掌練兵,其當為練兵司大使,財政司……為叔意屬參謀司。韓朝將任淶水守備,如鐘調陽再任州城守備,諸將中以你官位最長,資歷也厚,參謀司大使之位,非你莫屬。」

  溫方亮笑道:「侄兒也是這樣想。」

  看溫方亮臉上神采飛揚的神情,溫士彥內心感慨。往日這個侄兒不成器,眼下看來,振興家族的重任,卻要落在這個平日視為紈褲子弟的身上,世事之奇妙,莫過與此。

  良久,他平復自己激動的心情,對溫方亮低語交待:「雖說你就參謀司之位極有可能,但也要在同僚之間多加走動,以防意外。」

  溫方亮卻是搖頭:「不然,諸司職務人選擬定,將軍心中便如明鏡似的,動不若靜。」

  看他神色自若的樣子,溫士彥又是驚訝半響,自嘲地道:「難道為叔老了?」

  他嘆氣道:「衛城死水一壇,同僚人心思動,皆想前來州城謀事。人言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而知天命。為叔年近天命,卻是一事無成,思之愧疚。」

  他對溫方亮道:「對了,如有良機,亮兒可在參謀司給為叔謀一讚畫之職,為叔為定國將軍出言獻策的能力還是有的。」

  ……

  此時在張貴的宅院之內,看著張貴書房內琳瑯滿目的書籍,田昌國不由搖頭晃腦讚道:「未想張老弟收羅這麼多兵書農書,如此好學,為兄實是欽佩,欽佩。」

  張貴一屁股坐在自己座位上,嘆道:「不學不行啊,眼下我舜鄉軍人人皆要識字,稍一鬆懈,就會被甩到身後去。田老哥知道,州城內外,可有大把人眼紅我這位子,我每日是戰戰兢兢,不敢怠慢啊。」

  田昌國附合道:「是的是的,大家都不容易。」

  他舒服地靠在黃花梨官帽椅上,感慨地道:「今日獲邀參加議事,張老弟不知道,老哥我這心啊,舒坦。」

  他嘆息道:「我己經過五十了,名頭上是保安衛指揮僉事,州城的僉書官。但你知道的,我名下的營操、驗軍職事權力,全被林道符分去了。餘下一個巡捕職務,有什麼趣味?保安州現在也算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一個月不見得巡捕一次。老哥是閒得發瘋啊,天幸定國將軍的法眼看到老哥身上來了。」

  他滿足地連連嘆息。

  張貴看了他一眼:「良機難得,田老哥可要注意了,將軍向來厭憎部下沉迷酒色。以後你還是少往青樓酒樓跑,惹來將軍不喜,那可壞了大事。」

  田昌國神情有些尷尬,說道:「是的是的,多謝張老弟提醒,老哥銘感五內,銘感五內。」

  他端起茶盞呷了一口,咳嗽一聲:「將軍設立幕府,下屬諸司,依老哥之見,那民政司大使之職,定非張老弟莫屬。」

  張貴神情得意,他矜持地道:「將軍還沒最終決定,談這個為時過早。」

  田昌國沉吟:「今日聽將軍的意思,未來東路境內,要發展屯田,畜牧,礦山,林木,道路,商事諸務。依老弟之見,那民政司下會分幾科?」

  張貴起身踱步:「我的猜測,不外乎水利,農牧、商事,礦業幾科,如真設立商事科,我定保舉老哥為商事科的主事。」

  田昌國大喜,起身謝過張貴:「如此,就多謝張大使了。」

  張貴連忙過來扶起田昌國:「田老哥,若我為民政司大使,我們哥倆一起協力,將整個東路民政整好,搞出一個桃源之地。將軍慧眼如電,一定會將你我成績看在眼中。」

  看他雄心勃勃的樣子,田昌國也是心情激動,他搽著手道:「張大使放心,論做生意,老哥我還是很有兩手的。」

  張貴道:「眼下正有一個機會,保安州物價飛漲,聽聞將軍憂心忡忡,若能平擬物價,將軍定然對我等刮目相看。」

  田昌國道:「這事老哥也知道,不過我們保安州與別地不同,州民手中並非無糧,只是不願出售。而且他們手上有銀,大力買糧,只要各米舖有糧貨運到,就被他們購買一空,造成保安州物價不斷上漲。」

  「要解決這個問題也簡單,只要州民售糧或是不再買糧,物價就可平擬,以將軍的威望,只是一紙行文之事。更不用說將軍奪回了大量的糧米牛馬,尋一些信得過的米店平價出售糧米,更無物價之憂。」

  張貴搖頭:「田老哥考慮其一,沒有考慮其二,州民可以售糧,將軍也可以售糧,但外地糧商若來保安州搶購糧米,那又如何?要知道,鎮城,還有太原那邊,財大氣粗的糧商不少,他們若是大量將糧米買走,物價將會比現在漲得更嚴重。」

  田昌國呆了一呆,脫口而出:「那就禁止他們買糧。」

  張貴更是搖頭:「若是如此,外地商販就不會再將糧貨運來保安州。」

  田昌國不知覺也起身踱步,他反覆思慮,總覺得沒有萬全之策。

  看他出神良久,張貴說道:「這事慢慢再議吧,田老哥,有一事我要與你言明。若你真為商事科主事,為了避嫌,你名下那些店舖生意還是停了為好,尋個合適的價格,早些轉了吧。」

  田昌國尷尬地道:「這,不礙事吧?只是家內一些子侄兄弟做些小買賣。」

  張貴拍額道:「老田,你不要糊塗啊。若你家內做著買賣,又如何管理科內之事?外人會怎麼看,將軍會怎麼看?一些財帛事小,失去將軍器重事大,時不我待啊。」

  田昌國冷汗刷的就下來了,他對張貴深施了一禮:「多虧張大使提醒,老哥我差點誤了大事。」

  張貴擺手道:「你我兄弟一家,何必這麼見外?」

  他沉吟:「今日聽將軍的意思,未來東路各地要設立稅課局,收取商稅。我看這稅課局的設立,可先從州城起,向那些商賈之輩收取稅款,用於養軍養民之用。那些商賈在商事科掌控下,也可更好防止外賊細作。」

  田昌國道:「此事怕要起喧然大波,在州城經營的商賈,多是各處官員鄉紳子侄之族。向他們收取商稅,怕要引起罵聲一片,甚至有可能引起罷行罷市,用之要挾官府。」

  張貴冷笑一聲:「我舜鄉軍戰無不勝,攻無不克,還怕區區一些商賈鬧事?他們若是敢跳出來,定國將軍伸出一個小指頭,就可以捏死他們」

  「此事你大可放心,要不他們乖乖交稅,要不就滾出保安州去,我不信他們有買賣不做!我大明商稅不過三十而取一,買價不及四十兩還一概免稅,如此輕的商稅他們還不願交納,那就是喪心病狂此等奸商留在東路何益?」

  田昌國咬牙切齒:「有張大使這句話,老哥我就放心了。媽的,幹了!」

  張貴叫道:「好,你我兄弟一同進退。」

  隨後他嘆道:「你管轄商事科還好,我若管整個民政司,恐怕更要引起罵聲如潮。」

  田昌國試探道:「張大使的意思?」

  張貴道:「從崇禎九年定國將軍到舜鄉堡始,後又到州城,開墾荒地,給軍民分田分地。不過老哥也知道,原來州城及各堡軍官名下的田地沒有動彈,也沒有納稅。我的意思,是重新仗量他們的田地,按畝徵糧!」

  「新分田地,不論軍官還是小兵,都是按畝徵糧,沒道理那些舊有田地現在還一文不征,是該統一交糧了。」

  田昌國吸了一口冷氣:「此事非同小可,恐怕……」

  張貴嘿嘿而笑:「若不如此,怎麼在定國將軍心中留下深刻印象?田老哥,我堡下以前有韓朝,高史銀,鐘顯才等人。論起打仗,我己經跟不上他們了,不在民政上幹出一些事,未來又如何在我舜鄉軍中立足?」

  田昌國看了張貴良久,重新評價這個外人眼中粗魯聞名的大漢。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30 00:04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8 22:52
第314章 凌駕之上

  「父親,你糊塗啊,你這是豬油蒙了心!」

  屋內一燈如豆,窗外還是細雨連綿,此時說話的卻是鐘調陽與父親鐘正顯。這些年來,鐘調陽也積攢了一些銀錢,在州城內買了一所小宅院,除了與父親共住外,前年還將母親與妻小從蔚州接來,生活倒也平靜。

  父子二人之所以爭執,卻是當晚鐘調陽從溫方亮府內回來,聽聞溫方亮有退讓之意,願向定國將軍保舉自家兒子為州城守備。鐘正顯心思立時活絡起來。

  他立時要去向自己五妹,王鬥母親,誥命太夫人鐘氏進言,看能不能讓外甥王鬥許給自己一個財政司大使之職。當卻被兒子鐘調陽阻止,父子二人爭吵起來。

  鐘調陽今年己經三十六歲,舉止更為沉默穩健,在外人面前從不提及自己與定國將軍表兄弟身份。與其父張揚,到處大叫大囔,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是王鬥舅舅大不相同。

  此時他皺著眉頭看著父親:「諸司掌事人員定奪,將軍自有分寸,父親這樣冒然前往求官,不是讓將軍為難嗎?」

  鐘正顯惱火地道:「舉賢不避親,為父這樣做,也是為你外甥著想。州城是你外甥發家的地方,不掌控在自己人手中,難道放在外人手上?你為州城守備,為父再為財政司大使,那州城內外,不就固若金湯了嗎?」

  鐘調陽道:「不說我為州城守備之事未定,就是如此,更應該避嫌。我父子二人怎能同時掌控如此重要之職?我為守備,父親定不能為財政司大使。若父親為財政司大使,便是定國將軍令我為守備,兒子也要請辭。」

  鐘正顯呆了一呆,大罵道:「臭小子,你說什麼呢?如此好的機會你竟輕輕放過,你,你……氣死我了。」

  他罵罵咧咧半響,見鐘調陽神色不動,粗黑的臉上神情嚴肅,終於洩了氣:「罷,罷了,你愛怎樣就怎樣吧。臭小了,對你家老子越來越不恭敬了。」

  他摔門而去,看著父親怒氣衝衝離去的背影,鐘調陽心下不是滋味。他長嘆口氣,喃喃道:「爹,原諒孩兒不能順著你意,我這也是為鐘家安危長遠著想。」

  ……

  崇禎十二年四月初四日,清晨先是下了一場大雨,傾盆雨幕幾乎連成一片。後面雨水停去,天空重新現出明媚太陽,陽光通過那層簿簿的窗紙照射進大堂之內,讓堂內一片明亮。

  此時大堂內濟濟一堂,歡聲笑語不斷,不過他們談笑時明顯分為幾堆。舜鄉堡的林道符與齊天良站在一起,鐘正顯、鐘榮幾個吏員站在一起,令吏馮大昌卻是不見。

  州城的韓朝,溫方亮,鐘顯才,鐘調陽,高史銀,孫三傑,溫達興,李光衡,趙瑄等人站在一起,算是人多勢眾。還有管屯官張貴與田昌國站在一處竊竊私語。

  只有遲大成一人坐在位上閉目養神。

  眾人歡笑中都各懷心事,幾日前定國將軍設立幕府,下分數司,諸司人員沒有擬定。看定國將軍的意思,今日就要確定,花落誰家,眾人都是關切。

  眾人中,除了己確定職務的溫達興,遲大成幾人外,或許只有韓朝最沒有壓力。其實他心下遺憾,自己己經被確定調任淶水守備,否則那參謀司大使之職,十有八九會落在自己身上。

  眼下最有可能的便是溫方亮,這兩日韓朝私下聽聞溫方亮向定國將軍推薦鐘調陽為州城守備,對溫方亮能忍住分鎮一方誘惑,韓朝也覺得佩服。其實在跟隨定國將軍身邊的將官中,也只有溫方亮,才被韓朝確定為最大的暗中較量對手。

  眾人閒談歡笑,忽聽後堂腳步聲響動,跟著謝一科的大嗓門響起:「定國將軍到。」

  王鬥身著官服,負手而來,身後跟著幾個帶刀護衛,謝一科大搖大擺走在他們前面。跟隨王鬥幾年,他螃蟹似的走路姿態略有改變,不過改變不多。還有馮大昌,也是含笑跟隨在王鬥身後。

  堂內一片施禮聲,王鬥微笑讓他們坐下,在部下面前,王鬥向來不擺什麼架子,平日可用和藹可親,如沐春風來形容。越是如此,全州、全軍越是對他敬畏擁戴。

  眾人坐下,馮大昌也在自己位中坐下,發展到現在,各人座位安排也算是徑渭分明。分帶兵與管事,帶兵等韓朝、溫方亮諸將,座位居於左側,以官職高下分排。

  林道符,張貴等人算是管事官,居於右側。令吏馮大昌等人,算是小吏,以官位之尊,他們的座位只是排在右側最下面。不過今日馮大昌卻得以坐於王鬥的右側身旁,看得眾人暗羨不己。

  王鬥輕咳一聲,對眾人道:「初一日,本將議設幕府,下設有司,經數日詳議,各有司管事人員己是擬定。」

  馮大昌立時站起身來,將手中一疊文案恭敬遞給王鬥。

  王鬥接過文案,先環視眾人:「本將提醒各位,設立之幕府,便是各有司,皆凌駕於東路各城之上。所以名單擬定之管事人員,都需站在全局俯瞰問題,而不是侷限於一州一城之地,眾需慎之!」

  王鬥的話,更聽得在場各人興高采烈,同時又聚精會神,唯恐漏了聽到的隻言片語。

  王鬥稍緩一會,待眾人消化這個信息,然後展開文案:「幕府設參謀司,練兵司,情報司,鎮撫司,後勤司,財政司,民政司,教化司八司。每司大使一人,副使若干,文吏廳一處,書吏數人。下又分數科,每科主事一人,副事數人,同樣文吏若干。」

  「幕府總以吏目廳一處,負責諸司遞交文案處理,以馮先生任文案主事。」

  令吏馮大昌含笑起身,沖王鬥與眾人施了一禮,看得下面各人更是羨慕。

  不過這文案處理,非馮大昌莫屬,各人都沒什麼好說的。

  王鬥靜了一會,續道:「財政司,以鐘榮任大使,掌控全州全路之糧庫、銀庫倉儲,預算所有錢糧收支,軍民花費諸務。下分諸科,以鐘先生自決。」

  鐘榮一直靜靜坐在下面,自崇禎七年起王鬥建設靖邊堡,他是最早跟隨王鬥的文人。幾年過去,他的身材一樣高瘦,鬍鬚還是那樣稀疏,不過原本營養不良的臉色好了很多,綠袍盤領小吏服也不再有補丁。

  這些年他一直默默做事,沒想到突然飛來喜訊。

  聽王鬥報到自己名字,他呆了一呆,定國將軍竟將如此重任交給他,他站起身來,想說什麼,卻說不出來,終於哽咽施禮:「學生……領命。」

  看他激動的樣子,王鬥溫言道:「鐘先生請坐,財政司,我就交於你了。」

  王鬥骨子裡是個念舊之人,他忘不了靖邊堡初建時,鐘榮與自己同甘共苦那一刻,他負著鋤頭,同自己一樣去開墾荒地。調任到州城負責兵房架閣庫,他也是兢兢業業,沒出一點差錯。

  將財政司交給他,王鬥放心!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9 23:59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18 22:52
第315章 定局

  鐘榮哽咽坐下,原來同一個靖邊堡同身的韓朝,高史銀,鐘顯才,齊天良等人都為他高興。

  鐘榮平日處事低調,為人沉穩溫和,人緣頗佳,加上他是最先跟隨定國將軍的文吏,得到這個重要職司,即在情理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當然許多人心下還是暗暗驚異,如此重要的職司,定國將軍竟沒有交給自己舅舅鐘正顯,而是交給一個「外人」,由此可見其並不是一個任人唯親之人,只要有德有才,都可以得到重用。

  這是個好消息,此舉也若千金買骨,鐘榮任職的消息傳出去.想必歸附的人更是如潮。

  只有鐘正顯心中失望不己,果然外甥不將財政司交到自己手中,只好指望兒子鐘調陽的州城守備之職不會落空了。

  王鬥看了鐘正顯一眼,說道:「馮大昌與鐘榮兩位先生轉任幕府,原州城吏目廳,由鐘正顯負責,處置一州之文案事務。相關吏員選拔,由鐘先生自主。」

  鐘正顯大喜,失之東隅,收之桑榆,顯然沒任到財政司大使,但負責州城吏目廳也不錯,看來外甥還是對自己親近的。他神采飛揚地站起來領命。

  其實馮大昌,鐘正顯等人的文吏職務由大明吏部陞遷任免,不過發展到現在,保安州各吏員哪還會將朝廷任命放在眼裡?如果有衝突,各人便是放棄這文吏身份也在所不惜。

  特別以王鬥現在名望,內閣各官爭先拉攏情況下,區區小吏職司,只是他一句話的事,沒有吏部官員會在這種小事上與他爭執。

  「參謀司……」

  當王鬥提到這句時,堂內所有人都是緊張起來,定國將軍以軍起家,特別現在大明戰亂不斷,有軍就有了一切,這參謀司可說是八司中最重要部門。

  參謀司大使之職,會落在誰的頭上?

  「……以溫方亮任大使!」

  溫方亮鬆了口氣,滿面舂風地站起來領命,王鬥也是看著他微笑。溫方亮主動退出州城守備之爭,舉薦鐘調陽為守備,讓王鬥對溫方亮更高看一層。望眼自己麾下諸將,也只有他是最適當人選。

  王鬥說道:「參謀司以溫方亮任大使,韓朝、鐘顯才、鐘調陽、高史銀、孫三傑、李光衡、趙撞七人為副使。」

  「其司下轄作戰科、備役科、測繪科、軍研科、軍教諸科。開設講武堂,培養軍官。抽選各軍有材有素之士擔任參謀贊畫。有鑑於大明內憂外患之局,作戰科再分數處,分別研習對戰東奴,北虜,流寇,山匪諸賊方略。」

  「其司設立,凡軍隊調動作戰,皆冉該司發佈為準,若有違反者,皆以謀逆論處。」

  場中各人更是聽得心潮澎湃,參謀司職權之重,設定之細,放眼大明各軍,這是前所未有的。可以想像,以舜鄉軍出眾的戰力,加上其司建立,以後戰力更是如虎添翼。

  同時各人隱隱覺得,此司設立後,以其精確繁雜的條例方略指揮打仗,舜鄉軍未來的戰力,不知道會膨脹到哪一步,未來會有一隻什每樣的怪獸咆哮大明?

  這種制度的力量,各人用語言描繪不出,但內心卻可以清楚感受到,皆是興奮交頭接耳,坐立不安。

  「練兵司,以林道符任大使,下分步軍,騎軍,炮軍,護營諸科。未來統領全路之步、騎、炮新軍操練。護營之設立,各軍官護衛皆由所出,不得私設家丁,違者鎮撫司嚴處!」

  林道符興奮站起來領命,他負責練兵事務多年,料想這個職務非他莫屬,不過練兵司大使沒有確立下來,林道符總是不放心,現在安心了。

  看他高興的樣子,李光衡與趙撞羨慕的同時也在心下盤算,練兵司下分的騎羊,炮軍二科主事,應該非他們莫屬。以後林道符作為他們的上司,看來要與之打好關係了。

  不過拉關係二人都不擅長,這是個難題。

  「民政司,以張貴任大使,下分諸科,由張大使自決。全路之農牧、商貿,廠礦諸務,皆由該司主理。」

  張貴心情一陣激動,差點雀躍起來,他穩定心神,慌忙起身領命。坐在他下首的田昌國也是一陣歡喜,張貴任民政司大使,看來自己商事科主事之職跑不了了。

  坐下時張貴看了林道符一眼,舜鄉堡屯田、農牧等務,一直獨立在州城之外。觀定國將軍的意思,以後這種獨立狀態要有所改變。

  林道符不動聲色地坐著,從王鬥升任定國將軍那刻起,他就知道自己堡中狀態要加改變。不過自己掌控全路的新軍操練,相比定國將軍到舜鄉堡前自己的落魄,自己得到現在的權力與器重,這個老將己是心滿意足。

  王鬥翻看著手中的文案,繼續道:「後勤司,以齊天良任大使,孫三傑為副使,該該司修建各處糧站倉儲,負責全軍糧草及軍工供給。建立後勤學院、軍醫學院,培養相關後勤人員及醫士人員。齊兄弟,責任繁重啊。」

  齊天良呆了一呆,雖不久前定國將軍保舉他連升數級,不過到現在他也只是百戶官身,沒想到給他如此重任。作為一個火路墩的老人,齊天良此時感覺自己如在夢中一般。

  他紅了眼睛,站起來高聲領命。

  看他激動的樣子,場中一些人都是又羨又妒,後勤司掌管全軍的糧草,還有軍工,算是要害部門。歸於齊天良麾下,那是因為他當年與定國將軍同一個火路墩的緣故。

  堂內眾人,只有韓朝與他相同的資歷。

  最後餘下情報司,鎮撫司,新七司三司的人員擬定。

  鎮撫司由遲大成擔任大使,糾察維護軍紀律法、負責軍中訴訟,核記功次,舉薦優秀人員。種種得罪人的事情只有遲大成這個老古板做得津津有味,崇禎九年起他擔任這個職務,最適合不過的人選。

  情報司由溫達興擔任大使,作為夜不收千總,崇禎十一年他隨王鬥出戰立下汗馬功勞,各人也沒什麼話說。

  溫達興興奮地起身領命後,王鬥交待他道:「溫兄弟,自我舜鄉軍名滿天下,各方關注不斷,你的責任很重。未來與東奴或是流寇作戰,若能更多掌握情報,來日戰事就更能取勝。」

  王鬥道:「本將之意,情報司下分數科,分別刺探東奴、北虜、流寇諸方敵情。」

  「為防奸臣作亂,大明各處居心叵測之官將也要刺探……」

  「還要設立相關科事,謹防路內敵特細作,配合路內保甲,嚴密監視各處茶樓酒肆,客棧商會,各處要緊軍工廠礦,嚴防機密洩漏,奸細破壞。」

  「為此,以夜不收為核心,情報司可發展外圍細作萬人,我要他們無孔不入,天下情報,一舉一動,盡在本將掌握之中。」

  堂內各人倒吸了一口冷氣,定國將軍一番話,一個比錦衣衛還要凶悍的諜報機構將要誕生。聽聞東奴善於細作,不過與定國將軍的情報司比起來……

  不說溫達興熱血沸騰,便是在場各人也是心潮澎湃,一個有野心,有魄力的統帥者可以激起下屬最大的進取之心。可以肯定,幕府設立之後,圍繞王鬥身旁這個集團的前進步伐再也無人可以阻擋。

  最後是教化司大使設立,王鬥沒有確定人員,只說該司由自己代管,不過他透露一個消息,保安州儒學學正符名啟獲邀加入教化司,匯合志同道合之士,翻閱典籍,研究東路軍民百姓教化問題。

  王鬥放下文案,起身在堂內踱步:「本將每讀史,觀天下之亂,首先在於人心喪亂。當今大明,早無太祖高皇帝時謹守純樸,文人無行,武人無品,商人無義,閹人無恥,百姓安能不苦?」

  「王鬥不才,不敢妄言天下治理,然要使我東路成為桃源之地,人人有飯吃,人人有衣穿。路不拾遺,夜不閉戶,至少要讓每牟人懂得禮義廉恥!」

  王鬥意味深長地道:「特別是軍士……聽聞此戰回來,有些軍將小富即安,有所懈怠。本將設立教化司,就是要讓全軍知道,我舜鄉軍為何而戰!」

  「陳勝吳廣,黃巾諸賊,曾潮水席捲天下,轉瞬灰飛煙滅,為何?觀每朝歷代,多少強軍其興也勃也,其亡也忽也,我不希望舜鄉軍會有那麼一天,諸君慎之!」

  王鬥的話發聾振聵,堂內許多人靖然而驚,這才發現自己還不到志得意滿的時候。這只軍隊目前為止確是戰無不勝,不過如果懈怠下去,未必沒有失敗的一天。

  堂內各人皆是王鬥集團的核心人員,這個團體如果失敗,陪葬的將是無數人的利益及性命。不會有人希望看到那麼一天。

  或許堂內一些人對王鬥的話感觸不深,不過如韓朝,溫方亮,馮大昌,鐘榮等人,卻在心中嘆息。

  定國將軍雖說出身微寒,卻每每高瞻遠矚,相比大明各處大將的粗鄙不明,僅這教化司設立,就具有明主氣象。他大步走在眾人前面,一個不小心,眾人就有跟隨不上的危險,容不得懈怠。

  王鬥最後環顧眾人一眼,回到自己座位坐下:「幕府己立,各司主事確定,三月之內,各管事人員需將司科完善,並粗粗拿出方略,應對未來之危機挑戰!」

  所有人都是起身,齊聲高道:「願隨將軍效死!」

  離去時,眾人三三兩兩議論,每個人心中都滿是激動與興奮。

  散會時,王鬥叫道韓朝與鐘調陽:「韓兄弟,鐘兄弟,你二人留下。」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9 23:53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20 11:11
第316章 紛紛、軍工之業

  王鬥設立幕府之事外界也略有耳聞,只是與會各人諱莫如深,他們也不瞭解內情。

  外界關注的不是這個,王鬥設立幕府,調整擴大自己屬下幕僚,這個沒什麼奇怪的。對於幕僚幕府這個東西,大明不論平民士子都不陌生,哪個文官武將身旁沒有設立?

  雖說大明立國起,勞模朱元璋就詳細規定了各官上任須知。該目錄高達三十一條,從第一條祀神,一直到第三十一條警跡人,各官授職到任須知什麼,要做什麼,諸物諸事擬定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話是這樣說,大明各官員到任後,大部分還是依靠屬下幕僚與小吏做事,文官武將皆是如此。這種潛規則到清時發展得淋漓盡致,紹興師爺大行天下。

  在外界想像中,王鬥設立幕府,大力招收幕僚,這事很正常。不比治理一州一城之地,整個東路案牘繁雜,沒有幕僚協助,單靠王鬥一個武將,是不可能治理得開的。

  外界熱切的是王鬥大力招收幕僚,那自己這些識文斷字的文人不就派上用場?

  王鬥聲望越發如日中天,赫赫戰功,強軍在手,外有內閣諸臣爭先拉攏,內有宣鎮便宜岳丈紀世維作為奧援。東路各處文人都是蠢蠢欲動,機不可失,搭上這班順風船定可使自己家族利益最大化。

  就算擠不進幕府,最不濟,為自家子弟在新屯堡尋個飯碗也是好的。崇禎十一年下,王鬥在保安州南面的黑山寺,臥佛寺,礬山諸地設立屯堡,當時保安州兩百多文人成功謀得飯碗,有一份穩定的收入,養家餬口,讓許多破落戶甚是羨慕。

  當今大明,天災不斷,土地兼併,大魚吃小魚,文人鄉紳中每日破產的人不斷,這個年景尋個活口的活計是多麼艱難?定國將軍別的不說,沒聽過有拖欠月俸的事,逢年過節還有紅包酒肉,現在去哪尋這種穩定的飯碗?

  當時略一猶豫,許多人後悔莫及,現在機會來了。定國將軍救回二十萬人口,朝廷有令,這些百姓全部化為軍戶,就地安置在東路各地。有消息傳出,定國將軍將設立屯堡數十處,以一處屯堡需十個文吏計,五十處屯堡至少需要文吏五百人。

  這個龐大的數目讓東路,特別保安州的文人眼熱心紅。

  對王鬥的崛起,保安州的文人還是持謹慎的歡迎態度,畢竟王鬥發展到現在,還沒有觸犯當地鄉紳地主利益。至於有人議論為武人做事丟人……

  連紀巡撫都有意將女兒嫁給定國將軍為妻,不惜搞個迂迴路線,保安州李家更想將女兒送入王府為妾,他們這些次一等的文人,有什麼顧忌的?

  吃飯最重要,大明各處有的是破落文人,你不願前往謀事,大把的人願意擠破腦袋。

  崇禎十二年四月初四日起,不知怎麼的,幕府各有司門前突然變得門庭若市,特別以民政司大使張貴,保安州吏目鐘正顯門前,更是求見的人擠破門檻。

  保安州儒學學正符名啟的小院前面,也是拜訪的人不斷,讓他忙得不可開交。初六日這天,好容易,他送走一波特意從懷來,延慶趕來的同窗好友,才有些疲憊地回到自己院中。

  此時廳內正坐著兩個書生打扮的人,見他進來,都欠了欠身。

  二人一人高瘦,一人身材中等,皆著青衫儒袍,卻是秦軼與葉惜之二人。他二人在保安州遊歷數日,終於找到拜訪符名啟的機會。三人一見投緣,言語得機,幾日中,秦軼二人都住於符名啟府內。

  回到廳內,符名啟嘆了口氣:「我這幾位同窗心思甚為熱切,初央求在定國將軍新屯堡內謀一份差事,到了保安州立時改變主意。希望改在教化司謀得一職……情面難挨啊。」

  王鬥的幕府將設立教化司,聽聞該司專門研習如何教化東路百姓。沒有案牘之勞形,每日只需高談闊論,清貴又有臉面,這麼好的職事,立時吸引很多文人的注意。

  他們紛紛到處活動,就希望在教化司謀得一職。符名啟門下是各人活動的主力,一波波的拜訪人潮讓他分身乏術。

  符名啟面上煩惱坐下,看他的樣子,秦軼微微一笑,葉惜之卻是昂然道:「定國將軍設立教化司,此為教化人心之大事。忠泰兄,我觀你那些同窗多為官求財,利慾熏心之輩。愚見還是慎重,不要將這些土雞瓦狗之流引進司內。」

  葉惜之性格豪爽,自負才氣,對著符名啟說話,言語中沒有絲毫顧忌,英銳之氣咄咄逼人。

  符名啟哈哈一笑,他心思豪邁,是個不拘小節之人,幾日相交,對葉惜之的為人頗為瞭解,對他言語並不為意。他笑道:「少白兄直言不諱,愚兄早己領教,只是方才我那幾個同窗被你氣得夠嗆。」

  葉惜之冷哼了一聲:「苟利國家,我則專之,對此輩某從不假以辭色。」

  秦軼微笑道:「愚觀符先生來訪諸同窗好友,也有數人頗佳,嘆其眼高於頂,不通實務。平日袖手談心性,拼將一死報君王,此些人等,也非定國將軍幕府適當人選。」

  符名啟沉吟,他好友王鬥讓他舉薦人才,進入幕府各司之內。這幾日符名啟也考慮了幾個人選,儒學兩位訓導江宏生與黃日光都有意進入教化司內。

  本來在符名啟看來,秦軼與葉惜之也是很好人選,不過二人卻對參謀司與民政司更感興趣。幕府之信息符名啟雖只對二人透落隻言片語,不過內中隱藏的龐大力量己讓二人興奮不己。

  葉惜之斷言王鬥有「滔天大志」,在他看來,民政司是自己發揮才能的最佳之地。該司也需要材幹強敏,足任倚辦的人才署議幕府計事,自己是當仁不讓的人選。

  秦軼對幕府參謀司非常好奇,聽聞舜鄉軍精於條例,加上精良的測繪,以此方略條例指揮打仗,有利無弊,更不會有紙上談兵之憂。

  依他所聞,大明各將還沒有這種打仗方式,也不同於諸文官的紙上運籌帷幄——他們往往定出一大堆印象派的戰略戰術。定國將軍能設立這樣的司職,真仍奇才。

  當然了,二人都同意在教化司下掛一份職務,平日高談闊論,指點江山,很附合他們這些文人的口味。

  葉惜之在符府內住了幾日,早迫不及待,說完那番話後,便想讓符名啟今日代為引見。符名啟呵呵笑著搖頭:「也是不巧,定國將軍今日下舜堡巡察,引見之事,只能改日。」

  葉惜之失望不己,眼睛咕嚕嚕轉動,那邊符名啟繼續與秦軼探討這幾日爭論的話題。

  「依愚之見,今天下紛紛,科舉若重文章,只會選試出自詡高峻,卻不通實務之酸腐之輩。當文武合二為一,量才適用。通文武治略者可為全才,文武通一者為兼才,有行績而文武俱荒疏者為偏才……」

  ……

  崇禎十二年四月初六日,王鬥來到了舜鄉堡。

  發展到現在,舜鄉堡己經成一個繁華的大城,本地軍戶人口超過兩萬,更有外來人口數萬。

  源源不斷還有各處難民營的百姓被挑選進入舜鄉堡地界,或是五堡,州南面黑山寺諸地,種田、開礦、放牧諸事。這些百姓是幸運的,一被挑選出來,意味著他們可以吃飽飯,難民營的伙食,顯然不能與之相提並論。

  更要緊的是,他們看到希望,他們在官方安排下前往州南各處做事,如果表現好,經嚴格考察,他們可以擁有保安州軍戶戶籍,未來分田分地,子弟參軍,過上與當日百姓一樣的好日子。

  有比較才有幸福,看那些外來人口樣子,舜鄉堡軍戶們不由慶幸感慨。

  保安州原有不少民戶,先是偷偷有人改為軍戶,後來成規模,大批量出現。特別原來王鬥的老家幸莊,除了李家原來一些佃戶外,己經全部改為軍戶,州城各裡也是如此,讓知州李振珽鬱悶不己。

  現在在東路這個地方,有一份保安州軍戶戶籍,特別是舜鄉堡軍戶戶籍是很體面的事情。在舜鄉堡有親戚的,不斷有人舉家投奔。過來後,他們可做點小買賣,舜鄉堡人口興旺,家家戶戶有糧有銀,在這裡做買賣很容易。

  他們也可幫當地軍戶耕田,在他們家子弟出去作戰的情況下。

  還可以去礦山、林廠、畜場做事,總之活口的機會很多。

  便是臨近的五堡軍戶,都是大大沾光,該堡這兩年興盛不少。

  有消息傳出,定國將軍要在保安州,甚至整個東路大規模修橋鋪路。將軍還從韃子手中奪回大量豬羊,未來修建店舖廠房等,都需要大量人手,這些都是機會。

  隨著每日人流的湧入,崇禎九年那些放棄燒燬的各處屯堡重又興盛。

  境內原來十幾個屯堡及周邊,都成為人煙密集之地。

  特別是舜鄉堡本堡,原來在王鬥治理下城池曾擴大三倍,但隨著人口的增多,顯然城池內住不下這麼多居民。擴建的房屋沿著城外增加一圈又一圈。

  保安州這個地方,韃子打不過來,也沒有匪徒敢打百姓們的主意,就算住在城外,大夥也很安心。

  當然,由於舜鄉堡地界集中了王鬥大部分庫藏之銀庫,糧庫,礦山,軍工,畜場等要害部門,還是新兵訓練的重要場所,想進入舜鄉堡也頗不容易。

  流民是不准進入的,外來人口,想要在舜鄉堡居住,都需持有當地軍戶的介紹信與擔保信。從各條道路進入舜鄉堡時,還要經過一系列嚴格的盤察,特別堡西窯子河一帶的軍工場所,更是生人勿近。

  王鬥到達舜鄉堡時,是一場盛大的歡迎儀式,軍民都不吝嗇表達自己向定國將軍的崇敬之情。看舜鄉堡如今的樣子,王鬥也很滿足,自己來到這個世界,改變了很多人的命運,想想也是足以自豪的事情。

  王鬥此行主要是視察舜鄉堡的軍工諸事。後勤部設立後,下面便有軍工科,統管舜鄉堡所有的火藥廠,軍服廠,火銃廠,盔甲廠諸廠。日後若有可能,還要設立火炮等廠。

  考慮到軍工的重要,齊天良提議將鐵廠,煤廠等劃歸軍工科名下,原舜鄉堡司吏郭仲舉等人擔任科中書吏。還有,軍工科由賴源龍任主事,李茂森等人任副事,王鬥沒有意見。

  此時林道符,齊天良等人如眾星捧月一般圍在王鬥身旁。二人作為練兵司,後勤司大使,仍繼續居住在舜鄉堡內,特別林道符現在還兼任著舜鄉堡防守官之職。

  不過王鬥考慮到未來東路彙集之新兵,都要歸於林道符營中操練。諸事繁雜,林道符肯定沒有精力管轄堡內之事,王鬥有意讓原來火路墩老上司鐘大用來擔任舜鄉堡防守官。

  這兩年鐘大用在黑山寺管轄屯堡,甚是賣力,還給自己推薦了養雞人才龍琨,利用草場大規模飼養雞鴨。

  加上自己在保安州各處牛羊畜場,未來大規模出產雞鴨牛羊。在糧食產量提不上去的現今大明,軍民飲食結構改以肉奶為主,糧食為輔,不但可以強壯身體,還可以減少對糧食的需求。

  此事上鐘大用可說居功甚偉,擔任舜鄉堡防守官沒有問題。

  不過這個心思王鬥沒有流露出來,只是詳細觀看各處廠房,從火藥廠一直看到火銃廠。相比當初的凌亂,現在各廠完善了許多,也不再有工匠缺失之慮。

  王鬥解救回來的二十萬百姓,加上那些流入保安州的災民流民,內中至少有好幾千的工匠。這些工匠一一被統計出來,紛紛送入舜鄉堡各廠礦中,只要王鬥錢糧跟得上,未來在幾年之內,他都不會有工匠之缺。

  王鬥主要為燧發槍而來,這個技術在舜鄉堡算成熟了,前兩年賴源龍曾有研製成功,更不要說王鬥有督標營千總楊國棟的投靠。他的軍中,就有兩百多門的自生火銃,也就是燧發槍,有了實物參照,打製起來就更容易了。

  比起礙手礙腳,雨天無法使用,作戰要拖根長長點燃火繩的火繩槍,燧發槍頗有優勢。當然,燧發槍不是沒有毛病,燧石冒出的火星經常不足以引燃火藥,使啞火現象時有發生。扣動扳機需要很大的力度,從而影響精度。

  燧發槍還有一個嚴重缺點,就是延時發射。從扣動扳機到真正射出,有一個明顯的延遲過程。任何對移動的目標開火,射手射擊前都必須考慮這個問題,而且沒有任何解決該問題的方法。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9 23:53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21 22:37
第317章 未來之對手

  雖說燧發槍有這一系列毛病,性價比遠遠比不過同時代技術已經相當成熟的火繩槍,不過歷史證明燧發槍是未來火器發展的趨勢,王鬥還是決定大力發展。

  有了燧發槍,就可以考慮用刺刀代替長矛,這也是大勢所趨。

  不過初期刺刀的安裝與加工卻不是那麼容易的事。製造刺刀對鋼質要求極高,相關冶金生產難度極大,沒有優質鋼鐵,造出的刺刀沒刺兩下子,或是撞下盾牌就斷了,然後被對方砍死刺死。

  曾有例子,二戰後期日軍由於缺乏鋼材,導致造出的刺刀質量飛速下降,刺刀刺入人體後飛快變彎或者折斷。

  沒有優質鋼鐵,造出的不合格刺刀在肉搏上沒有絲毫優勢。而且要造刺刀,對火銃上套筒、卡座之類的配套設備精度要求非常高,對現在舜鄉堡手工工廠的生產是個嚴峻的挑戰。

  刺刀必須能快速裝卸,裝卸部分相對精密的零件容易損壞,增加成本。刺刀比大刀、長矛之類的武器更容易損毀,原因其插上去前,充其量不過是一把輕匕首……

  當然,火銃使用刺刀也有優勢,因為不需要專門的長槍兵了。

  這利弊間的權衡,讓王鬥還沒決定軍中是否要使用刺刀,還是暫緩數年,等技術成熟後再說?

  帶著這個心思,王鬥仔細巡察了窯子河邊軍工各廠。

  比起崇禎九年,現在各廠規模擴大不少。

  從今年初,火銃廠工匠增加到三百多人,盔甲廠工匠增加到兩百多人。火銃廠己經建立了水力鑽床兩百座,一個月可以鑽取銃管一千根,需要人手不過五十人。餘者工匠都在打製其它部位,月可生產火銃近千門。

  由於增加人手,加上新開設水力鍛床數十座,盔甲廠一個月成品兩百副全甲也很輕鬆。

  各廠規模的擴大,對鐵料的需求急速增多,打製一千門火銃,需要熟鐵四萬斤。打製精良鐵甲二百副,需要熟鐵三萬多斤。還要打製腰刀長槍等武器,各方需要鐵料都是天文數字——相對此時的大明而言。

  旺盛的需求下,輝耀堡那個鐵礦礦工急速增加到一千人,他們大量使用火藥開礦,使火藥廠的工匠也急速增加到三百多人。作為火藥廠管事的李大集硝官,他廠下的集硝之地己經增加多處,由於表現出眾,他榮幸地成為軍工科副事之一。

  論起生產能力,王鬥現在的軍工科在整個大明算是出類拔萃。

  不過王鬥也發現一個問題,就算以自己極為出眾的生產力,火銃還好……從崇禎七年一直到現在幾年中,自己門下打製出來的盔甲,竟比不過一次性從清兵手上搶奪的盔甲數目。

  此戰自己奪回各樣甲冑近萬具,相當自己所有工匠日夜打造五年盔甲數。

  雖吃驚這個發現,王鬥也不會因此停下自己軍中的武器打造與研製,造不如搶,那是流寇思想,王鬥一向鄙視。

  算算自己軍中原來盔甲,還有從清兵手中奪回的盔甲數,朝廷拔下的盔甲等,王鬥現在己經有盔甲一萬六千餘副。其中鐵甲約二千五百副,還有眾多的棉甲與鎖子甲。

  從清兵手中奪回的盔甲運回保安州後,舜鄉堡盔甲廠與軍服廠的工匠日夜趕工,將它們改造成大明軍隊的甲冑樣式。如果這些盔甲未來全部裝備軍隊,舜鄉軍豪華的裝備陣容在大明各將穩排第一。

  ……

  「朝廷拔下魯密銃一千桿,本將有意將其中五百桿改為自生火銃樣式,先試於軍中作戰。若是將之改動,軍工科有什麼困難?」

  在王鬥巡視時,身旁火銃廠內的工匠們都在埋頭苦幹,顧不得看他這定國將軍一眼。

  論起工作熱情,舜鄉堡各廠的工匠向是非常高。對他們的管理,王鬥採用的是底薪加提成加獎金的方式,多勞多得,但如果火銃質量出了問題,那是很可怕的事,會受到非常嚴厲的懲罰。

  在舜鄉堡,各廠出產的火銃盔甲,或是腰刀長矛,每一件武器都有編號,上面還註明工匠名字,管事名字等。出了問題,可以非常方便地找到負責人頭上。這使得舜鄉堡出產的武器質量向來很好。

  其實大明工部及各衛所出產的武器也是如此,制度擬定上沒有問題。

  只是整齊的***,有法不依,卻使他們擬定的制度成為一場空文。

  看了良久,對工匠們的工作態度王鬥還是滿意的,詢問身旁軍工科主事賴源龍。

  在王鬥班師回州時,崇禎皇帝令工部與兵仗二局籌措的一千桿魯密銃,十門紅夷大砲也隨軍帶回州內。

  除了火炮,大明的武器生產向是奇怪,有時質量很好,有時質量很差,視監督的官員不定。天啟年工部押解山海關三千桿魯密銃,只查驗出幾十桿不合格產品,王鬥的運氣不錯,這一千桿魯密銃有毛病的不到五十桿,餘者大多精良。

  在王鬥看來,除了大明地方州縣及衛所,他們作為稅役上交的武器質量靠不住外,工部與兵仗二局出產的武器質量還是不錯的。大明火器研究興盛,高端新式火器層出不窮,卻由於火器庫存掌握在文人與太監手中,各地軍頭寧願購買冷兵器。

  ——對他們而言,發下幾千根長矛就可以拉起一隻軍隊,相比昂貴的,需不斷投入的,質量還經常靠不住的火器,算是便宜實惠,卻大大影響了大明新式火器的推廣。

  「將軍,將五百桿魯密銃引火發射改為自生火銃樣式,下官這邊沒有問題。只是自生火銃瞎火率高達三成,我舜鄉軍現在使用的鳥銃,瞎火卻不到一成,將軍真的決定改動嗎?」

  對王鬥的決定,賴源龍卻有些憂慮。

  崇禎十年下時,賴源龍就成功研究出自生火銃,也就是燧發槍。經過兩年的研究,還是覺得這啞火率下降不下去,可靠性遠遠比不上火繩槍。

  王鬥道:「本將權衡優劣,使用自生火銃是大勢所趨,不得因噎廢食,因其缺陷就放棄使用。為穩妥計,可將軍中鳥銃改動一部,將此利器慢慢完善。」

  賴源龍領命,同時心下高興,從定國將軍的話中,可以看到其是個開通人士,對他這種軍器迷是個利好消息。

  去年時,賴源龍費了好大氣力,收容到了趙士禎編著的《神器譜》、《軍器圖說》諸冊,潛心研究翼虎銃、鷹揚銃、迅雷銃、火箭溜等利器,如果成功,想必又能讓舜鄉軍多幾種選擇,如虎添翼。

  隨後他試探道:「將軍,朝廷下拔了不少魯密銃,可要令工匠大加仿製?」

  王鬥沉吟半響,魯密銃威力頗為可觀,其百步可透重鎧,便是清軍披了雙層重甲,百步也可以穿透身體,一打兩個洞,比舜鄉軍使用的火銃還厲害——舜鄉軍的火銃,也就是在七十步,才可以打破清軍身上披的多層重甲。

  這種射程遠的火銃在未來作戰定可大佔優勢,不過魯密統也有缺陷。首先太長,魯密銃全長五到七尺,明七尺便是後世的2。1米,這麼長的前膛槍,裝填非常不便。

  魯密銃不但槍管長,槍身也很沉重,還使用雙層槍管一體化,技術要求與成本都高,造起來費事。

  當然,明軍中使用的魯密銃大多五尺長,約後世的一米六,崇禎皇帝拔給王鬥的這批魯密銃同樣如此。不過魯密銃難造與成本高也是現實,對王鬥來說,他需要能大批量生產,便宜實用的武器,魯密銃雖好,不實在。

  想到這裡,王鬥說道:「可令匠工仿製一批,不必大規模打製。」

  他說道:「本將前來,還為火炮之事,軍工科可有能力製造火炮?」

  賴源龍道:「回將軍,我舜堡之匠工,若造佛郎機炮想無難事。只是紅夷炮雖有實物卻無圖紙,依樣而造,只恐畫虎不成反類犬……有炸膛之憂。」

  王鬥沉吟不語,他回保安州時,崇禎皇帝除下拔魯密銃一千桿外,還拔給紅夷炮十門,八門紅夷三磅炮,兩門六磅炮。

  這些火炮質量都不錯,畢竟大明各種火炮都有設計圖紙,炮長多少,管厚多少,都有嚴格標尺定死,工匠監官很難以次充好,偷工減料。這保證了大明各類大砲的質量。

  特別大明自鑄紅夷大砲的優良,使用了鏜銑工藝,氣密性好,初速高,當時的西班牙,葡萄牙都就近向大明購買火炮。

  當然,這建立在大明擁有各類豐富火炮圖紙,還有大量鑄炮工匠情況下。

  明朝滅亡後,各類火炮設計圖或毀於戰火,或被滿清列為禁書焚燬,以至於鴉片戰爭時清軍自鑄炮成了炸膛專業戶,新鑄大砲一開炮就炸膛情況屢見不鮮,類似火炮炸膛在明朝卻極其少見。

  這對王鬥也是警示,沒有相關匠工,沒有正品圖紙,自己硬要造炮,就會大量重演清軍自鑄炮的悲劇。

  不過紅夷大砲不得不造,王鬥軍中現在十四門紅夷大砲遠不足用,他心中總有些憂慮。

  平谷之戰後,皇太極肯定對自己這只軍隊大加注意,未來可能有大量的火器對戰。火銃對決王鬥不擔心,但是火炮……孔有德投敵後,清國己經有了自鑄紅夷大砲的能力。松錦大戰後,其軍中使用紅夷炮的數量,首次超過大明。

  對孔有德那隻砲兵力量,王鬥非常重視。那隻軍隊,原來便是大明唯一一支合格的砲兵部隊,內有大量訓練有素的炮手。早在天啟二年起,徐光啟、孫元化前後十數年聘用大量西人教習,又多次和僱傭的葡萄牙炮手一起並肩戰鬥,完全不可小視。

  他們的砲兵使用大量的測距工具,而這種測距,在此時大明被認為是秘法,砲兵非永鍵可靠之人不得習之。王鬥還沒有相關工具,靠大量彈藥摸索出來一套測距之法,就不知雙方對決時,情況會是怎麼樣。

  崇禎十一年那場戰事,自己失去近兩千的將士,還是建立在清國輕視的情況下。但是那場仗,清國八旗每旗都在自己銃炮下吃盡苦頭,灰頭土臉,不重視是不可能的。

  未來的對手,肯定是勁敵,自己必須未雨綢繆。

  ……

  王鬥護衛儀仗回到保安州,離自己府邸不遠時,正看一個書生打扮的人被攔在門口,第一感覺,那書生腦袋甚大。正頗為不悅地與守門護衛說著什麼。

  大門周邊,遠遠圍了一圈圍觀的人,正頗有興致聽那書生說話。

  看到王鬥的儀仗,眾人紛紛道:「將軍回來了。」

  聽到動靜,那書生驚喜地往王鬥這邊看來,王鬥注意他一張臉又圓又白,頜下一些短鬚,不到四十樣子。身著儒衫,腰間挎的一把佩劍很是明顯。

  謝一科策馬前去,不一會兒,他回來悄悄向王鬥稟報:「將軍,那窮酸佩劍直闖將軍府,被護衛攔下了。」

  王鬥哦了一聲。

  他說著,那書生己是大步過來,遠遠的,他就沖王鬥施了一禮,然後高喊:「公之意,吾盡知也,然公欲成大事必不可缺我!」

  周邊一片大笑,王鬥眉頭微微一皺,心想:「狂生一個。」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9 23:36 編輯

r94b43023 發表於 2011-3-22 22:53
第318章 尊皇攘夷、驅狼吞虎

  崇禎十二年四月十一日,天氣慢慢變熱,不過不時狂風颳起,天氣立時急速轉寒。

  在此時的定國將軍府內,王鬥身著常服,靜靜坐著喝茶。下首一身著長布青衫,身材高瘦的文人含笑而坐,另一文人則站在廳中高談闊論。

  「學生以為,當以治國之策治理東路,內修政治,擴大屯田。外接勳貴,唯才是舉,引朝中奧援,則東路之事可成。學生有萬言書在此,請將軍詳觀。」

  說話的卻是葉惜之,前幾天他勇闖將軍府,口出狂言,當時王鬥不以為意。不過為了表示自己重視人才的姿態,還是客氣地將他請入府內,安置入客房休息,幾天過去,王鬥早忘了這個人。

  還是妻子謝秀娘歡天喜地地過來跟王鬥說,說找到一個學識淵博的先生,想聘請他為爭兒的西席教授。

  王鬥的兒子王爭己經五歲,甚為頑皮搗蛋,小小年紀竟敢去摸侍女的屁股,也不知跟誰學的。聽聞這個消息,王鬥吃驚的同時,也感覺對兒子的教育問題應該提上議程了。

  說起來王爭也到了開蒙入學的年紀,雖然謝秀娘希望兒子留在身邊,不過王鬥卻打算將他送入將要開辦的軍校學堂。他的兒子,決不充許作為溫室的花朵存在。

  將王爭送入軍校,也可以起先鋒模範帶頭的作用,鼓勵保安州所有的軍官子弟進入軍校深造。

  雖然王鬥不打算為兒子聘請西席,不過聽聞妻子找到一個學識淵博的先生,還是立時召他來見。一見之下,竟是前幾日被自己請入府內的那個葉惜之。

  粗粗一談之下,王鬥覺得這個葉惜之也不如他外表那樣大言不慚,自吹自擂,還是有一定本事的。

  前日自己好友,保安州儒學學正符名啟來訪,為自己推薦兩個人才,跟在他屁股之一的便是葉惜之,另一個則是自稱為秦軼的文人。一番長談,王鬥心中竊喜,秦軼長於謀略,葉惜之長於民政,都是人才,自己差點錯過。

  這兩日中,王鬥都召葉惜之與秦軼說話。

  得到王鬥重視,葉惜之與秦軼都是心下歡喜。

  特別是葉惜之,他洋洋灑灑早己準備了萬言書,經過這幾日的修改完善後,他更是胸有成竹。

  在王鬥翻閱萬言書的時候,他續道:「學生之策,便是四事六政之法。修復驛路,建渠養蠶,屯糧、種棉、造林、牧畜、貿易諸計。我宣鎮之地,向不以產糧見長,然有煤鐵之利,東為京畿,西為三晉,臨近塞外,當可大興農牧,貿易往來。」

  他越說越是興奮,差點手舞足蹈:「將軍救回二十萬百姓,朝廷令之轉為軍戶,可每數千人集於一屯,每屯相距數十里,置行幕於荒穢中,披荊棘、拾瓦礫,集糧養望。底蘊既展,百廢俱興。」

  「……以東路百姓之教化,學生以為,可每屯設之學堂一所,百姓幼子均需識字,全民教化,使之邑無不學之戶,戶無不學之人,讓百姓人人皆知禮義廉恥。」

  「將軍設之教化司,學生獻尊皇攘夷之策……此國事紛紛之時,外有東奴,內有流寇,人心惶惶。將軍趁勢而起,以聖人之教誨,保家護國為號,擁戴聖君,平亂天下。當萬人一心,皆隨將軍麾下,我舜鄉軍定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說到這裡,葉惜之意氣風發地對王鬥施了一禮。

  「好!」

  王鬥忍不住叫了聲好,他放下萬言書,親手上前扶起葉惜之,意味深長地道:「先生高才,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請就座。」

  以其言觀之,這葉惜之謀慮深遠,方略與治政都不錯,是個戰略與實幹型的人才。聽聞其是廬州人,曾求學廬州書院,於陽明心學頗有心得。在王鬥印象中,陽明心學走的是唯心路線,並不怎麼追求程序的正義與公平。

  為了高尚目的,他們不介意使一些小手段,並認為這是合理的。當年的戚繼光便是王學門下,為了達到自己平倭定虜的目的,他刻意結交當時的權臣張居正。

  在王鬥看來,每人都有陰與陽的一面,戚繼光結交奉承張居正,並不損他民族英雄的光輝形象。

  葉惜之提議外接勳貴,引朝中奧援,在他看來,為了東路的繁華安定,這些事都可以作為權宜之策。比起迂腐的文人,這樣的人才,卻是王鬥需要的。

  葉惜之眉飛色舞地坐下,定國將軍對他如此評價,看來得其重用,一展胸中所學只在當日。

  看葉惜之興奮的樣子,秦軼也在醞釀心中的話語,好友得定國將軍器重之用己無疑問,但自己要用一番什麼話,才能打動定國將軍的內心呢?

  同時他感慨再是知己好友,每個人都有私心,葉惜之方才一番話,便從來沒對自己透露過。

  ……

  「我東路為宣鎮之左臂,各路陵寢之外戶,東距神京三百里,西距鎮城八十里。鎖鑰既嚴,此淺淵困龍之所。」

  秦軼慢條斯理,語不驚人死不休,一下子吸引了王鬥的注意,讓對面意氣風發的葉惜之也立時陷入沉思。

  見定國將軍被自己的話吸引,秦軼心下滿意,仍然不緊不慢地道:「昔秦孝公據崤函之固,擁雍州之地,固守以窺周室。及至始皇,奮六世之餘烈,故有席捲天下,振長策而御宇內之舉。」

  「雍州遙遠,我軍有鞭長莫及之勢,北為塞外荒漠,取之無用。學生之意,當謀三晉之地。」

  「山西表裡河山,形勝險固,商賈云集,土地富裕,進可擊京畿、關中,退可扼守關隘,高屋建瓴,此李唐、晉武之基也。我皇明危難如此,將軍若思國難之時力挽狂瀾,來日之宣大不可不控,三晉不可不據。學生請效擴廓帖木兒之勢,思謀山西之地。」

  王鬥驚訝地看了秦軼良久,他還是一副不動聲色的神情,他沉思久久,嘆道:「時日未至。」

  秦軼點點頭,說道:「學生又有一策,塞外北虜,與東奴叵測異心,可思謀攻伐之,分離之,斷奴之臂膀。越數年,塞外牛馬之利,驍勇之士皆為我用,驅其部族源源不絕攻伐奴部,此為驅狼吞虎之計。」

  王鬥緩緩點頭。

  「塞外漠土,朝廷早己棄之,將軍在此經營,於將軍,與朝廷皆是兩利,料想掣肘不多。將軍在外屯糧養望,積聚騎軍,從容佈局。在內結恩宣大,三晉諸地,來日群龍無首之境,將軍振臂一呼,定可百應,大事可成。」

  王鬥哈哈大笑:「本將得兩位先生之助,實是幸事,幸事。」

  ※※※

  老白牛:歡迎山雞桑來訪,東寧記是種田絕品啊。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9 23:25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23 18:15
第319章 新的天地

  當日,王鬥將葉惜之與秦軼二人安排入幕府,葉惜之任民政司的書吏,秦軼則任參謀司的贊畫兼書吏,同時二人還在教化司掛了個名。

  王鬥雖重視他們,不過他們還得從小職小吏幹起,這是必然的過程。如果有誰投奔自己,立時給他高位,這是對最先跟隨自己的人才不公平,便如鐘榮,從崇禎七年就追隨自己,一直到崇禎十二年才得到大力重用。

  先進的人才,必然享受最好的待遇,這是一種姿態。如此才可形成牢固的內核,源源不斷的席捲壯大團體。後進的人,只有經歷這個過程,體現出他的才能,最後才可大力使用。

  這是一種原則,王鬥相信,以二人的能力,是金子總會發光。

  初四日王鬥確定幕府後,各有司管事都在忙著充實司僚,王鬥同樣忙得不可開交。這些時間,除了幕府之事外,王鬥還與各將忙著操持整編軍伍之事。

  崇禎十一年那場戰事,給王鬥感觸甚多,感覺自己的軍隊有必要作一些調整。四月初七日時,回歸保安州的舜鄉軍停止休假,全體回歸軍營,開始整編調整之事。

  王鬥己經升任高史銀為千總,如此算來,王鬥麾下共有溫方亮,鐘顯才,楊國棟等八個千總,還有兩個守備。

  兵部己經下來調令,任韓朝為淶水守備,鐘調陽為保安州城守備。楊國棟作為原來盧象升部下,在三月王鬥班師回保安州時,就前往宜興為盧象升辦理後事,想必還要數月才能回來。

  整編從初七日開始,一直到十五日完成。

  王鬥現在有兵約八千五百人,分到每個千總、守備的頭上,不過幾百人。

  然以王鬥一個地方分守參將的身份,保持這麼龐大的兵員其實己經讓人驚駭非議。雖說王鬥以前報上去的兵員是三千五百人,一個遊兵營的編制,餘者都是不領軍餉的衛所軍壯。

  但每個人都知道王鬥在睜著眼睛說瞎話,哪個衛所軍丁有王鬥部這麼有戰鬥力?那王鬥是個效仿李成梁之事,還是另有打算?王鬥現在名望如日中天,首輔劉宇亮與禮部尚書楊嗣昌都在大力拉攏,彼此心照不宣的沉默罷了。

  對王鬥來說,磕睡碰到枕頭,眼下有一個良機到來,自己可以名正言順的大力練兵。

  崇禎十一年清軍入寇後,廷臣練兵之議遂起,在楊嗣昌主持下,大明擬定了抽練各鎮精兵的具體方案,在宣大三鎮中,就決定以鎮兵的十七萬八千八百餘人,三總兵各練萬人,總督練三萬,其餘授鎮監、巡撫以下分練。

  回到保安州,王鬥與紀世維書信往來密切,除了定下與紀君嬌成親的良辰吉日外,紀世維還為王鬥爭取到了五千的練兵名額。

  這是很難得的事,宣府鎮有分守參將七員,只有王鬥有這待遇。作為地方參將,其實王鬥的兵員編制還是與遊兵營差不多,麾下還是三千五百員拿餉之人。有了這五千新軍兵額,意味著王鬥可以向朝廷多討要五千人的糧餉。

  對王鬥來說糧餉事小,可以光明正大地擴充自己兵力才是妙事。當然以王鬥現在的財力,他最大限度供養的兵員也超不過兩萬,內中騎兵超不過五千。

  整編以步輜諸類兵種進行。步兵方面,略有濃縮,改為每甲十人,取消刀盾甲,五甲為一隊,不計隊官在內,一隊有五十人。而且隊官護衛降為一人,以一甲長充任的隊副不再擁有護衛。

  隊與甲也不再設立旗幟鮮,僅以腰牌與盔甲服飾辨別身份。

  四隊為一總,長槍隊、火銃隊各二,不計把總指揮部在內,一總共有戰兵二百人。

  四總為一部,不計千總指揮部在內,一個千總共有戰兵八百人。

  掌管步兵的韓朝、溫方亮、鐘顯才、鐘調陽、高史銀、楊國棟皆是如此。韓朝與鐘調陽雖為守備,王鬥也只讓他們管理一個千總的兵力,以舜鄉軍的戰力來說,鎮守一個城池,有一個千總的兵力己經是綽綽有餘。

  如此他們級別劃一,人數固定,彼此獨立,互不相統,只受王鬥一人指揮,從而建立起嚴密完整的指揮體系。各官只服從王鬥一人,全軍也只服從王鬥一人,確立軍隊的絕對忠誠。

  騎兵同樣如此編制,只在裝備方面略有差別,原來李光衡部下只有四百人,從步兵中補充入一些老軍後,湊成一個千總的兵力。這些新騎兵的訓練是個問題,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形成戰鬥力。王鬥盤算自己軍中馬匹眾多,可否將溫方亮等人的步兵都訓練成騎兵,或者是騎馬步兵?

  溫達興的夜不收千總較慘,夜不收的訓練比騎兵更為困難,經過多方爭奪兵員,他的夜不收只有四隊兩百人,此事只能以後慢慢再看。

  趙瑄的砲兵千總,與溫達興的情況相同,面臨炮手不足的問題,連上督標營歸附的炮手們,他千總中各樣的炮手與軍士只有兩百多人,只能空著編制,慢慢再加訓練。

  孫三傑的輜重千總人手最好解決,在編制中,他一甲馭手也是十人,管二馬挽帶的馬車五輛,每車可載糧草五石。一個輜重千總有馬車四百輛,一次性可運送糧草二千石。

  餘下的兵力,還有各千總整編下來的刀盾兵暫歸王鬥直領,安置在保安州營地。這些直領的兵力中,有幾百人是崇禎十一年參戰受傷後痊癒的戰士,堪稱強悍。

  這些兵員,都是以後擴編軍隊的最強士官人選。

  ……

  在王鬥整編本部軍隊的同時,他還對州內各軍官們的兵員進行整編,嚴令各人不得擁有私兵家丁,各堡轄下的官軍也必須重編。不能作戰的全部充為軍戶,屯田耕種。主要對象便是五堡防守官楊志昌,張家堡防守官史敏等人。

  對王鬥的舉動,各人卻表現平靜,甚至內心竊喜。發展到現在,無數的例子證明,就算沒有家丁,在舜鄉軍中,也可以發展得很好,林道符,溫方亮,甚至是田昌國等人,無不如此。

  或許因此加入舜鄉軍中,各人飛黃騰達說不定。

  王鬥還以為會有一場騷動,如此的風平浪靜,倒讓他有些意外。

  四月十六日,在全軍整編完畢後,王鬥在舜鄉堡舉行盛大的閱兵儀式,看著一個個方陣的軍士精神抖擻而過,王鬥心潮起伏,同時又洋溢著濃濃的自豪感。他的目光投向永寧城方向,新的天地,就要展開了。

  ※※※

  老白牛:

  種田情節較為沉悶,以後還是詳寫周邊反應與互動,略寫種田內容。

  另:老牛發現,很多書友對自己的傳統文化,比如儒家之類的偏見甚大。好像回到過去,不廢儒家,不搞西方那一套,就國將不國,穿越者沒有任何意思一樣。

  這種想法完全無視社會現實,讓社會進步的不是什麼制度,而是生產力,應該循序漸進,而不是拔苗助長。當生產力達到一定層次,人民出現若干需求時,順應潮流便是,強行安個什麼制度上去,老實說,畫虎不成反類犬,對國家不一定就有好處。

  很多書友急迫地說,未來要快快讓國家進入君主立憲制,消滅封建,非如此,穿越沒有意義,等等等等。

  難道變成資本主義國家就不會滅亡嗎?觀看史書,近代來不要說資本主義國家滅亡無數,便是社會主義國家也滅亡不少。日不落帝國也就三百年輝煌,現在的大英帝國,用中國古語來說,便是從大漢朝墮落到南明永樂小朝廷的地步。

  從德國到俄國,用中國的語來說,早己改朝換代無數遍了。

  所以不是變成資本主義國家就不會滅亡的。

  依老牛看,一切還是依照生產力,水到渠成為好。所謂封建,資本主義等劃分毫無意義,什麼制度也沒任何意義,讓百姓過得好才是最好。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9 23:14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24 18:00
第320章 東路兵備

  崇禎十二年四月二十日,懷來城。

  「王鬥上任了嗎?」

  「聽聞昨日己前往永寧,然路過懷來卻不前來拜見,實是跋扈。」

  懷來兵備府內,此時說話的是東路管糧通判郭士同與兵備道馬國璽。

  二人都是前兵備官紀世維、前東路通判奉時雷轉調鎮城後任官於此,新的永寧參將就要上任,二人都是關注,特別在王鬥名滿天下的情況下。

  不過那王鬥也太不緊不慢了,回到保安州一個月後才到永寧城去上任。雖說大明官員三個月內上任便是,但保安州離永寧城這麼近,王鬥如此拖拉,不免讓二人等得心急。

  而昨日王鬥路過懷來城外,不先進來拜見城內的兵備與通判,直接就去了永寧,讓馬國璽與郭士同極為不悅。

  馬國璽老奸巨猾,臉上絲毫沒有表露出來,笑呵呵的仍是人畜無害的樣子。但下首而坐,東路管糧通判郭士同臉上的不滿卻怎麼也掩蓋不住。

  郭士同今年四十餘歲,人長得高瘦,神情中總有陰陰之色。他青袍素銀,鸕鸞補子,在官位上,不過是個六品的文官。但身為通判之職,掌控整個懷隆道東路的糧餉事宜,所求者眾,說話時便養出一股不容置喙的味道。

  大明地方的戶部官員皆是如此,特別郭士同的後台是宣大總督陳新甲。有這強大的靠山,雖調任宣府鎮東路不久,己經有些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味道,只禮貌上對兵備官馬國璽保持一些尊敬。

  他一把下放下手中的茶盞,對馬國璽說道:「馬公,這王鬥如此跋扈,下官看以後東路之事頗難辦。聽聞王鬥在保安州種種,可有將我等放在眼裡,可有將朝廷放在眼裡?」

  聽他這樣說,上首的馬國璽仍是呵呵一笑,他撫鬚說道:「王鬥有功於國,又年輕氣盛,處事思慮不免失欠。郭主事,我等作為東路主官,還是寬宏為上,寬宏為上,以示文武和睦之意嘛。」

  聽馬國璽這樣說,郭士同又端起手中的茶盞,只在心中冷哼一聲:「老狐狸。」

  馬國璽的全稱是整飭懷隆等處兵備山西提刑按察使司副使,卻是真定府人氏,說話時帶著一股濃厚的畿南口音,紀世維調任鎮城後,他也隨之調來了東路。

  他今年五十餘歲,身著盤領大袍的大紅官服,腰橫玉帶,方面大耳,長鬚垂胸,這官容上讓人無可挑剔。特別他臉上總帶著人畜無害的溫和笑容,讓人一見之下就心生好感。

  不過對馬國璽,郭士同卻絲毫不敢輕視,不說這是個官場推磨高手,便是他的後台,就是當今內閣首輔薛國觀,足以讓人不敢輕視。薛國觀現在飽受聖眷,便是有「楊相」之稱的楊嗣昌,也不敢與他正面衝突。

  郭士同雖在東路有咄咄逼人之勢,但面對馬國璽這個老油條,也有狗抓刺猖,無從下手之感。你來我往,幾經試探後,二人大體保持了互不侵犯的相安局面。

  不過現在來了個似乎不按常理出牌的新任參將……放在往日,區區一個參將也不會放在郭士同等人眼中,文貴武賤,自己掌控東路糧餉,事實可以節制參將,便是從二品大員又如何?照樣要在他們面前恭恭敬敬。

  但王鬥與眾不同,名滿天下,外有閣臣籠絡,內有宣府鎮巡撫為奧援,東路的格局會發生什麼變化,郭士同不知道。

  昨日聽聞王鬥離開保安州,前往永寧城時,郭士同料想他會進懷來城拜見,早準備了一肚子的話語,誰知王鬥直接去永寧城了。這一拳打空,讓郭士同心中空蕩蕩極為難受。

  「朝廷令二十萬獲救百姓轉為軍戶,陳督臣也有意讓王鬥在東路編練五千新軍,以我等協助操練。五千新軍,非同小可,屯田諸政,事務繁雜,馬公可有定計?」

  郭士同忽然又提起一事立道庭。

  在各鎮兵備體系中,參將與游擊負責練兵防守,兵備與通判掌管一路之屯田民政,為軍隊提供物資糧草,並監督參將、游擊將軍等訓練軍隊,遇戰監督調度。

  雖然宣大有意令王鬥操練五千新軍,但這監督的大權,當然是在馬國璽的手中,而自己負責籌措新軍的糧餉,話語權也極重。特別是民政,雖然分守參將名義上有屯田的權力,但事實上,這權力己經大部分集中在當地兵備手中。

  故郭士同有此一問。

  馬國璽沉思良久,呵呵一笑:「此事重大,需從長計議,文武一體,還是待見了王將軍再作定斷吧。」

  「又是從長計議,幕氣之極。」

  郭士同內心再次冷哼一下:「邀媚武人,閹黨餘孽,素無為國之心。」

  他起身向馬國璽施了一禮:「下官還有公事要辦,就此告辭。」

  看著郭士同離去的背影,馬國璽眯起了眼睛。

  作為薛國觀的門生,「閹黨」餘孽,馬國璽等薛系人向有「素仇東林」的名聲,馬國璽入官場多年,在崇禎年間,大部分是夾著尾巴做人。直到前些日子時來運轉,薛國觀再度出山,得皇帝重用,視為溫體仁第二。

  水漲船高,他們這些門生故吏也相繼被薛國觀提拔上來,馬國璽在提刑按察使司熬了多年,第一次被提到一路兵備重任上來。馬國璽欣喜若狂的同時,處事也更為沉穩。

  對他而言,「安全」第一,畢竟自己年歲漸大,離致仕的時日不遠,安全熬過這幾年是最重要的,有沒有政績在其次——當然有政績更好,但凡事需以穩妥為上,不見兔子不撒鷹。

  他的口頭禪便是:「此事,需從長計議。」

  圍繞這個目標,馬國璽輕易難下決斷,素以不變應萬變之策應對一切。對同僚下屬,他總是如沐春風,和藹可親,也最大限度放權,在東路各官中,贏得了「親和」、「不攬權」等一系列美名。

  大明「無為而治」老官僚的典型代表。

  今日郭士同來訪,他的心思馬國璽如何不明白?那王鬥他潛心關注過,不是個普通的武人,郭士同想讓自己當這個挑事之人……

  馬國璽冷哼一聲,閉目養神起來:「郭士同心思狹隘,功名之心熱切,那王鬥也不是個好相與之人。就讓他二人爭個你死我活吧,老夫穩坐釣魚台。」

  ……

  大明宣府鎮身為九鎮之首,素有「京師鎖鑰」、「九邊衝要數宣府」之說,宣府教場更是天下聞名。

  此時在教場上,金戈交鳴,人喊馬嘶,密密麻麻的甲冑之士正在操練,喊聲振天。

  一個高大壯實,年近五十,身罩戰袍的將官穩穩站在那。他一張國字臉,滿是風霜之色,顧盼間極有威嚴氣度。他靜靜看著麾下將士操練。肅立良久仍是一動不動。

  在他身旁,簇擁著大群頂盔披甲的將官及護衛,同樣一動不動,不發聲一言。

  將官深沉立了良久,他身旁一個年在四十餘,身材壯實得有若方形一樣的副將興奮地道:「軍門,經去年一戰,加上我正兵營奪得大量銀兩馬匹,兒郎們衣食充足,我正兵營的戰力,比以前高了數籌,當在九邊穩排第一。」

  該將滿臉的刀傷疤痕,聲音如雷,正是楊國柱的中軍親將郭英賢。

  那個肅立的老將,自然便是鎮朔將軍,宣府鎮總兵官楊國柱。

  三月朝廷封賞時,武官以楊國柱為首,授榮祿大夫,左都督,蔭一子世襲錦衣衛千戶。這種榮耀,達到了現今大明武官的頂峰,再下去,就是封侯拜相了。

  不但如此,與王鬥的聯合作戰,楊國柱分到了馬騾一萬多匹,白銀數十萬兩,勢力更壯。不但正兵營五千人全部改為馬軍,更有資本大規模地招兵買馬。

  與王鬥的磕睡碰到枕頭感覺相同,朝廷決意大量操改鎮軍,不但宣大三鎮十幾萬人都要操練。更府汰通州,設練備。州汰判官,縣汰主簿,設練總,全國大規模練兵。

  作為宣府鎮總兵,楊國柱名下可再操練精兵一萬人,分馬兵、定將領、增糧料,籌算停當後,就可向朝廷奏請下拔糧餉。到時候楊國柱麾下的戰兵們,可理直氣壯地達到一萬五千人。

  興奮,這是以郭英賢為首楊國柱身邊親近之人的普遍感覺。經去年那場戰事,各將認為,只要正兵營敢戰,營內戰士的戰力,至少不會輸於清國軍中的步甲,馬甲諸兵。

  待那一萬兵再操練出來……

  郭英賢忍不住眉歡眼笑,歡聲如雷。

  楊國柱搖頭:「去年一戰,本軍門感觸甚多,行伍作戰,靠的不是單打獨鬥。我正兵營將士,論起勇力,人人不輸於王將軍的舜鄉軍,然堂堂正正對決,彼百戰百勝,東奴各旗望風披靡,我等……」

  說到這裡,楊國柱感慨地嘆了口氣,問郭英賢道:「王將軍前往東路上任了吧?」

  「聽說昨天去了。」

  郭英賢叫道:「那小子,還真忍得住,在保安州磨蹭了那麼久,老郭真是服了他了。」

  楊國柱神情不變:「練兵之事,勢在必行,不過本軍門有意前往東路一趟,看看王將軍,是如何操練新軍的。」

  郭英賢喜道:「好啊,有些時日沒見那小子了,倒有些想念,正好尋他喝個三百杯。」

  隨後他又嘀咕一聲:「東路熱鬧了,聽聞朝廷很多大員,還有山西鎮的虎軍門,大同鎮的王朴等人,都在探聞王鬥練兵之事,有意前往取經,到時,嘖嘖……」

  ……

  當日的京師,崇禎帝正召淮揚道參議鄭二陽於平台,詢問練兵措餉之事。

  鄭二陽在淮揚道治兵治政頗有成效,全國將大規模練兵,聽聞了鄭二陽的成績後,崇禎帝特意召見。

  面對皇帝的詢問,鄭二陽道:「臣初到揚州,各營設有官兵,向來相沿虛冒。臣刻意簡練,有一額即求足一兵,隨時操練。所以防寇二年,不請一兵一餉。」

  崇禎帝道:「此一方事,謂天下如何?」

  鄭二陽道:「大抵額設之兵,原有額餉,但求實練堪用,則兵不虛冒。即核兵即足餉。若兵不實練,雖措餉亦無益。」

  崇禎帝又問如何練兵,鄭二陽道:「臣所見只以參將、游擊以下官操練。」

  崇禎帝再問如何操練,鄭二陽道:「如參將、游擊選千人,總選十百,責按兵法。」

  崇禎帝又問如何措餉,鄭二陽道:「措餉,諸臣條陳已十分詳盡,關鍵是得其人。如鼓鑄得人,利歸公害……」

  聽著鄭二陽的問答,崇禎帝總有一種熟悉的感覺,他猛地想起,這不是幾年前盧象升與他說的話嗎?聽聞盧象升的條陳言論來自王鬥……崇禎帝對鄭二陽看了良久,看得鄭二陽莫名其妙。

  回到乾清宮,崇禎帝來回踱步,召來東廠太監王化民,說道:「王將軍在東路如何了?」

  王化民恭敬跪在地上道:「奴婢令廠衛在東路及保安州多方察探,王將軍還未前往永寧赴任。其在保安州完善政務,撫卹軍士,聽聞組建了幕府,設立司僚,動靜頗大。」

  崇禎皇帝點點頭:「不比一州之地,東路政事繁多,王將軍設立幕府,廣招幕僚,也在意想之意。」

  頓了頓,他看了王化民一眼,輕聲道:「王將軍麾下兵力查清了嗎?」

  王化民叩頭道:「奴婢多方查詢,己然可以肯定,王將軍麾下兵馬,不會少於七千之數。除有三千餘人是拿餉的營兵外,餘者皆是當地軍壯,然他們的戰力,似與營兵無疑。此戰王將軍傷亡兩千人,經過補充,又復舊觀……」

  崇禎皇帝呆呆出神,他不明白,王鬥以前只是一個游擊,是怎麼養起這龐大的兵馬的,戰力還如此出眾?而且他聽廠衛偵知,王鬥麾下的兵馬,都是不發糧餉的,當兵不拿軍餉,他們又如何願意作戰?

  王鬥身上似乎一個又一個迷團,讓人琢磨不透。

  他又來回踱步,自言自語道:「便以王將軍七千兵馬計,此次九邊練兵,宣鎮東路操練新軍五千人。如此,王將軍麾下便有一萬二千兵馬,其部戰力出眾,五千人可當奴一萬人……」

  聽著崇禎皇帝的話語,王化民趴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出,他心下尋思:「難道皇上己對那定國將軍起了猜忌之心?」

  這種語題不能深究,更不能插口,王化民只覺背脊一股股涼氣上冒,又覺得自己似乎汗流浹背,極為難受。

  良久,崇禎皇帝嘆了口氣:「王將軍對朝廷還是忠義的,不比左良玉,吳三桂,賀人龍他們……」

  提到賀人龍時,崇禎皇帝的語氣有些陰冷。

  這種話題上,王化民更不敢插口。

  終於,皇帝恢復了平靜,對王化民吩咐:「你多派廠衛,巡弋東路各處。」

  王化民如奉綸音,恭敬告退出來,走到門口時,他聽到崇禎皇帝低語一聲:「惜其己然娶妻……」

  王化民呆了一呆,眼睛咕嚕嚕轉動。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9 23:05 編輯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bigsing

LV:6 爵士

追蹤
  • 5

    主題

  • 1197

    回文

  • 1

    粉絲

開心就好!!
開心就好!!
開心就好!!
開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