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末邊軍一小兵 作者:老白牛(已完成)

 
bigsing 2010-8-6 13:16:4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99 4072850
f321123 發表於 2011-4-6 02:48
第六卷 東路桃源 第340章 觀摩王鬥練兵

  此次會議後數日,將軍府首先作出一個舉動,將各處屯堡的水車打製,轉包給東路十幾個商家。

  隨著屯堡大興,未來要修建的水車等物,可能破萬架。這是一個龐大的需求,吳世宦等人負責的木器廠,根本忙不過來。

  轉包給東路諸商人後,讓水車的打製大大加快。打水車,砌井等需要大批的木料,石料等原料。使得東路境內相關的伐木廠,採石場等如雨後春筍般出現。

  不但如此,王鬥的軍工廠除了盔甲廠,火銃廠,火藥廠等幾個要害廠坊外,餘者如軍服廠,被服廠等等都轉讓出去,分別授於幾個商人生產。最後王鬥看哪家廠房價格最優,質量最好,重點投單。

  僅王鬥這裡要遍練新軍,就需要大量的軍服被縟,還有很多雜七雜八裝備,都需要大量棉花布匹等物,又帶動一大堆相關行業海賊之橫行天下。

  除金銀等礦外,東路許多從豪強手中奪來的鐵礦,煤礦諸礦,拍價決定,慢慢包給一些商人。每年向他們徵收礦課,而且王鬥有優惠價格,優先購買權等。

  各礦要受商行,商科的管理。未來能不能向外販賣,怎麼販賣等,都有一系列的規定。

  也有許多商人看到舜鄉堡雞鴨場的成功經驗,開始嘗試學習在場地林間養雞養鴨,很多人也辦起畜場來。

  此後幾個月中,東路開始一片繁忙。而不論是開礦,制水車還是做別的什麼,都需要大量工匠畜醫。一時間在東路之地,匠的地位快速提高,畜醫人才更是變得寶貴。

  馬倌、牛倌、豬倌等變成搶手貨,到處都有人高價聘請。

  此時民政司大使張貴也拿出了一個未來東路數年治理方案,王鬥認為可行,批准實施。

  八月中,幕府發佈一份告令,成立一家官店糧庫,專門向百姓收購餘糧,市場價收購,如果糧荒,則平價出售,以解物價之高。而且告令專門規定各軍戶家的存糧數禁止超過一年,違法者要受到處罰。

  為了防止有人向官店惡意搶購糧食,民政司有意推行一種票據,只有持票才可購買。王鬥命名為「糧票」,糧票該如何發行分配,民政司還在醞釀中。

  張貴的靈感其實來自定國將軍王鬥,在王鬥提到這種票據後,他似乎感覺此法可以防止商人的囤積居奇,哄抬物價。如果此法較好,他以後可以會推行各類油票、布票、豆票、肉票、糖票等等等等。

  當然,這建立在境內通貨膨脹,奸商囤積居奇,或是境內天災大禍,糧食極為不足的情況下。比如說前些日,在那些商人集體罷市之時,如果東路境內有官店,軍戶百姓手中又有糧票時,便不怕他們的罷市了。

  以東路的情況言之,保安州倒不存在糧食不足的情況,當地物價較高,其實是本地軍戶搶購糧米,又不願出售存糧造成的。如果他們願意售糧,保安州的物價便會下降不少。

  其實保安州的居民只是以前餓怕了,多積點糧,手上有銀子,也多買一點糧,只是下意識的一種心理舉動罷了。經過定國將軍的告令後,他們也是普遍擁護,糧食存多了,就變陳了,黴壞了,其實不是什麼好事墨騙。

  定國將軍設立官店,發行糧票,便是以後饑荒,大夥也不怕,定國將軍不會讓大家餓著的。因此告示發出後,保安州的物價節節降落。

  至於東路各處的物價高,卻是缺乏糧貨的緣故。

  大明整個北地連連大旱,災禍橫行,每年糧食都在減少,有糧倉之稱的江南之地,由於過度商業化,百姓寧願種植絲麻棉花或煙草等物也不願意種糧,最後導致他們自己糧食都不夠吃,又談得上什麼支援北方?

  東路各地情況便是如此,北地糧食連連欠收,大股流民出現後又進一步影響糧食的生產。這糧貨一年比一年少,物價一年比一年高就可以理解了。東路的懷來,延慶州等地,這是其中縮影一部罷了。

  要解決東路這一問題,或許要等幾年後境內農牧大興才能好轉。目前為止,除了王鬥大力向境外買糧外,只能靠自己庫中存糧支持。好在王鬥銀子不少,認識糧食比銀子有用之輩也不普遍,王鬥手中的銀子,目前還能派上用場。

  當然,王鬥的官店有優先向軍戶百姓購糧的權力,而且作為穩定糧價,減少百姓損失的存在,不免與一些糧商利益發生衝突。

  此時很多商人手法,便是秋糧收購價格定得非常低,等青黃不接時,他們的糧食販賣價格又定得非常高。對軍士與軍戶的手段也是如此,軍士有發銀子,向商人買糧時便需付出高價。

  如果他們向朝廷繳稅需要克銀時,他們手中糧食又不值錢了,反正商人總有他們的套套手段。

  特別明末大糧商往往就是大地主,掌握龐大資源,災年時期囤積居奇,搶購賑災糧,然後抬高市價出售,再低價收購土地。往往一次災荒過後,很多地方的土地大多數被他們巧取豪奪走。

  一般而言,朝廷都鬥不過這些商團。對王鬥來說,古代商人在當時社會起的正面作用,遠遠不能抵消他們的反面作用。這也是古代重農抑商,商人地位低下的原因,任何一個有頭腦的君皇,都不可能抬高商人的地位。

  好在東路的大商人此次被王鬥一掃而空,而且東路現在也不是一個糧源,而是一個「吞噬物」,只有商人從外地運糧進來,很少有人運糧出去至尊廚王。出現這種激烈的矛盾衝突,可能要過幾年王鬥治下農牧大興之時。

  王鬥還有時間。

  ……

  八月中時,東路還設立了一家錢莊,由幕府財政司掌控,同時聯合境內幾家錢莊,主要向境內商人士人放貸,利息優厚,鼓勵他們投資實業。

  放在往日,這當然要與境內的高利貸者發生劇烈衝突,而這些高利貸者往往又是各地豪強,大商人,大地主,大軍閥諸類的。往日王鬥居住在幸莊,莊內舉人家世的李家,同時便是莊內最大的地主,又是最大的高利貸者。

  一向他們借貸,利滾利下來,一個普通的自耕農,很快就會破產變成佃戶。

  好在此次鎮壓,王鬥幾乎將境內豪強掃光,加上雷霆手段後的餘威,誰敢對這家錢莊的出現說三道四?

  王鬥盤算再過幾年,待境內糧食畜牧充足之時,以最強的硬通貨——糧食為擔保金,自己可以嘗試發行貨幣,當然以軍票的面目出現。

  也就在八月,王鬥還聯合兵備道馬國璽,動員整個東路進行一場聲勢浩大的衛生大掃除運動。保安州己經以潔淨聞名,王鬥鎮守的永寧城,他一聲令下,自然軍民景從。

  不過考慮到懷來城,延慶州,還有保安衛城等地,軍民熱情度可能不高,所以王鬥想出一個辦法。只要軍民運送一車垃圾出來,便會付款多少,視他們需求,支付銀子或糧食都行。

  果然這激發了東路百姓極大的熱情,大掃除運動進行得轟轟烈烈。不過王鬥忽然得到一個消息,運送到城外的垃圾半夜被人偷走,然後這些垃圾又送來再賣一次,甚至是幾次。

  為了防止有人偷垃圾再賣,王鬥派出了一些舜鄉軍看守,又僱人將運到城外的垃圾焚燒深埋,慢慢這種情況才消失而去。由於運垃圾就給錢慢慢形成制度,東路很快出現一種新興產業,專門有人挨家挨戶收購垃圾,然後運到垃圾場販賣。

  不管怎麼說,經過這場大掃除,東路面貌煥然一新,各城便如保安州一樣幹淨。連各城流民與乞丐也順便被收走,送入各城舜鄉軍新建的收容所內,以後安排他們屯田開礦等等。

  ……

  也就在八月,上月東路那場變亂也有了結果,三司會審後,在王鬥提供大量證據後,張萬山、陳恩寵、宋佳選、陳欽鸞、丁方明、郭才榮等人視罪行大小,或免官,或斬首,家產抄沒,家屬流放天問最新章節。

  曾復揚等一干清國奸細被凌遲,延慶州冠山書院學正曾尤賢羞愧自盡,免於追責。黃昌義罰俸一年,仍原官任事。東路管糧通判郭士同被調往了大同鎮。宣府鎮都指揮使,副總兵張國威雖對其叔張萬山極力挽救,但還是免不了其叔被斬首棄市的下場。

  張國威費盡千辛萬苦,才免於被牽累的下場,不過也被下旨喝斥,這一系列變故下來,自是恨王鬥入骨。

  延慶州知州吳植被罰俸一年,記過一次,仍原缺任官,不過其子吳略卻被奪去功名,他的仕途生涯就此完蛋了。

  宣府鎮東路分守參將王鬥,兵備道馬國璽捉拿清國細作,撫定有功,被傳旨嘉獎,跌破一干看熱鬧人的眼鏡。王鬥如此肆無忌憚鎮壓商人士子,反受朝廷嘉獎,看來這武夫在皇上心目中地位很不一般。

  如何與這東路新崛起的實力派地頭蛇交往,是很多有心人需要考慮的問題。

  這場審訊之後,王鬥也得到情報司一個消息,上個月參與的罷市人等中,背後主謀者還有張家口一個極為有名的商家豪族,范家。來到東路的便是范家家主范永斗的長子范三拔,罷市之策便是他提議的。

  不過在罷市三天後,范三拔便匆匆回往山西了,逃過了這一劫。

  聽了范家,特別是范永斗的名字,王鬥覺得有點眼熟,他仔細想了一會,失笑道:「原來是他。」

  依一些史料,後世清國封的這八大皇商,每年都要由塞外向東北運送大量的糧草布匹,有時糧米一次達幾萬石,甚至十幾萬石之多。他們在塞外行進的路線,當然要經過東路的外面,似乎離永寧城也不過幾百里。

  王鬥看著那邊的方向出神很久。

  王鬥肆無忌憚鎮壓商人士子,當然讓諸多同類兔死狐悲,加上事後他又明目張膽地徵收商稅,坐實了他「與民爭利」的念頭,很多言官己經開始彈劾,不過不久後,他們的火力就被另一件事吸引過去。

  比起這件事,王鬥之事己經算是「小事」,便是現今內閣首輔,吏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薛國觀提議向百官「借助」之事。消息剛剛傳出,如潮般彈劾薛國觀的奏疏己經湧到崇禎皇帝的案前。

  聽到這個事後,兵備道馬國璽也是頓足,私下對幕僚道:「薛公糊塗啊,此舉定然成為百官及皇親國戚大敵,一個不慎,就是灰飛煙滅的下場。」

  他還失言說了一句:「薛公,唉,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他以為他是王鬥?」

  說到這裡,馬國璽也是愕然住嘴,暗暗想到:「為什麼自己認為王鬥做這事理所當然,換成薛公就會有事呢?」

  聽到薛國觀的事,王鬥踱步良久,也是暗暗搖了搖頭。

  ……

  三司會審後,東路諸事平復,王鬥決定將主要精力,投入到編練新軍上來。

  首先編練五千新軍,連王鬥原來的八千五百軍隊,未來王鬥擁有的軍隊將有正規軍一萬三千多人。在他的考慮中,未來自己軍隊將分為三等兵種,甲等軍,乙等軍,預備隊。

  以原來八千多老兵為甲等兵,就是很多步兵也擁有馬匹。新練的五千人為乙等軍,如果人數不足,未來再慢慢充足。

  然後各堡屯田後,或設立專門教官,或以退伍及傷殘軍士為教官,招集各堡的軍壯,閒時操練,忙時耕作。以每堡一千戶計,估計一堡可招集軍壯五百到一千人,王鬥欲新設屯堡五十餘處,便有數萬軍壯。

  這些軍壯作為預備隊,如果未來需要士兵,便從他們中抽選。他們己經有了一定的訓練基礎,再加上進入新兵營幾個月,出來後定然是個合格的士兵。

  正在王鬥準備大干一場時,這日他忽然接到兵備道馬國璽的緊急商請,他拿出幾份公文,神情古怪地對王鬥道:「聽聞定國將軍開練新軍,各鎮官將都有意前來觀摩,還有內閣的楊閣老,薛閣老前來。」

  王鬥接過公文,暗暗吃了一驚,前來觀摩的人群可說浩浩蕩蕩,有山西鎮總兵官虎大威,大同鎮總兵官王朴,宣府鎮也有總兵官楊國柱,副總兵張國威等人。

  更有薊遼總督洪承疇攜同玉田總兵曹變蛟、前屯衛總兵王廷臣、寧遠團練總兵官金國鳳、寧遠總兵吳三桂諸人前來。隨在洪承疇身旁的,還有在京師無所事事的孫傳庭。

  楊嗣昌與薛國觀也會以巡查的名義在東路待個幾天,到時宣大總督陳新甲,宣府鎮巡撫紀世維都會陪同。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7-1-4 16:06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4-8 16:47
第341章 如潮而來(上)

  崇禎十二年八月下。

  從永寧城北面到靖胡堡山區之間有一片曠野,這裡地勢平坦,土地乾燥,缺少河渠。往日這裡居住一些軍戶,不過幾個月前,原來的居民全部遷走,這方圓幾十里全部劃為軍事禁區,作為舜鄉軍的訓練場地。

  舜鄉軍的軍營,很多設在永寧城西北的西山上,密密麻麻的營寨林立,望之有若一座城堡。

  軍營設在這裡,易守難攻,山腳下就是清水河,飲水方便。訓練場地設在山西北曠野之地,使舜鄉軍大規模訓練合練也非常便利。其實永寧城東門外有一個演武場,不過王鬥嫌其破敗狹小,早己棄之不用,另劈場所。

  此時站在西山上往北面看去,就見山腳的曠野上煙塵滾滾,悶雷似的馬蹄聲響個不停。近千騎兵保持著嚴整的隊列在曠野上衝擊,除了軍官外,他們個個身披棉甲,以數列陣形展開,前排手持長矛,後面幾排則手持明晃晃的馬刀。

  行進時,軍官們不斷喝斥,要身旁軍士保持隊列的嚴整,不論人還是馬,衝鋒時儘量成為一條直線。隨著馬勢的加快,他們一波波衝向前面的目標,一個個劃有標記的肥胖稻草人。

  目標越來越近,前兩排數百騎兵手中長矛密密麻麻探出,錯馬相過間,他們手中的長矛相續刺中了稻草人身上的要害部位。很多人虛握槍桿,刺中前一瞬間撒手。

  更有老練者手中長矛刺中「脆弱而沒有多少骨頭」的目標頸部,所以他們從稻草人身旁經過時,手中的長矛還是穩穩抓在手上。

  顯然的,在騎兵高速衝擊時,能玩虛刺瞬間撒手,這種極為難練手法的。甚至玩刺中頸部,不攻擊假想敵有堅固鎧甲護衛,反彈力強勁而且容易卡住長矛的胸腹部位,都是前排那數百在騎兵中日久的老軍們。

  餘下跟上來數排的騎兵們,他們只得老老實實揮舞自己的馬刀,從稻草人身旁掠過後,有的稻草人「身首異處」,有的稻草人一分為二,成為兩段。不過也有很多馬刀落了空,沒有絲毫戰果。

  「衝擊」後,這些騎兵陷入「混戰」,或揮舞馬刀大砍那些稻草人,或從自己鞍套上抽出手銃,對那些稻草人瞄準開火。他們都是實彈射擊,啪啪聲響不斷,手銃的煙霧與火光不斷冒起。

  「那些老兵己經不錯,就是新進的騎軍需要加強訓練。」

  在這些訓練騎兵的一百多步外,王鬥在眾將簇擁下眺望場地情形,看著李光衡部下騎兵的訓練,他若有所思說了一聲。

  幾個月前李光衡部整編完畢後,擁有了一個完整的騎兵部近千軍士。內中有好幾百是從崇禎十年就開始訓練的老騎兵,還經歷過崇禎十一年那場惡戰,戰力心理都有了質的飛躍,隨部衝陣己經沒有問題,只是新進的騎兵們拖了後腿。

  「將軍明鑑,只需再給末將半年時日,便是與東奴騎軍作戰,末將也絲毫不懼。」

  騎兵千總李光衡在王鬥身旁高聲道,言語中充滿自信。

  年初與清兵那場騎戰,李光衡的騎兵勢如破竹破開了鰲拜的迎戰騎兵,讓李光衡信心大增。事實證明了,騎兵以嚴格的紀律,嚴整的隊列,便是騎術不精,對上清國弓馬嫻熟的騎兵們,己方騎軍還是大有勝算。

  所以回到保安州後,又經調整了軍士,李光衡在接下來的騎兵訓練中,對陣列的嚴整,要求更是達到苛刻的地步。

  在他的認知中,雖然補進新騎軍不少,不過原來部中就擁有強悍騎兵數百人,都達到人馬合一,可以衝陣的要求。以這些老軍為前鋒,新軍隨之列陣嚴謹沖上,不論對上東奴還是流寇,他們個人騎術再高,那種散亂的隊形都不會是自己騎兵的對手。

  聽了李光衡充滿信心的話,王鬥微微一笑,他身後的高史銀高聲道:「我說老李,你操練是不是太狠了?我麾下的兒郎們,沒在戰場上死傷,你讓他們騎馬,倒是傷殘不少,我部中是步軍,不是騎軍,你不能象訓練騎兵那樣去訓練他們。」

  似乎高史銀早對這個問題不滿,此時趁王鬥在場,便趁機發作出來。

  聽了高史銀的話,王鬥身旁的溫方亮與鐘顯才互視一眼,神情都是深以為然。

  現在王鬥軍隊,連上各把總指揮部,還有千總指揮部,一部軍士共有九百二十人,其中戰兵八百。除去孫三傑的輜重部,眼下他共擁有六個步兵千總,一個騎兵千總,計約六千四百多人。

  在王鬥計劃中,這幾千人,如果能全部訓練成騎兵最好,不能的話,六個步兵千總也得訓練學會騎馬,提高自己軍隊的機動能力。

  所以這幾個月中,除了遠在淶水的韓朝,遠在保安州的鐘調陽外,身在永寧城溫方亮,鐘顯才,高史銀、楊國棟(楊國棟仍在江南未歸,由該部一個把總代理軍務)等人的步隊,在各軍士分下馬匹後,全部由李光衡部下教導他們騎馬。

  對這些人的訓練,李光衡也如以往訓練騎兵一樣,把人扔到光禿禿的馬背摔上三個月。雖然幾個月下來那些有馬步兵也個個能熟練騎馬,卻是以很多人摔傷摔殘為代價,讓高史銀極為不滿。

  聽了高史銀的話,李光衡一瞪眼,怒道:「高千總,本將訓練軍士,都是遵從將軍的教導。如果高千總認為本將苛待將士,可以向將軍提議,你的部卒騎馬操練,本將不再插手。」

  看他這怒氣衝衝的樣子,高史銀哪肯示弱,同樣叫道:「李老頭,不要以為你死了女婿,你可以拿我的部下出氣,我……」

  李光衡突然雙眼一紅,象洩了氣的皮球一樣默聲不響。

  「混帳!」

  王鬥己是喝斥出聲,高史銀驚覺自己失言,連忙住嘴,又見王鬥發怒,連忙跪下,如鬥敗的公雞一樣垂頭喪氣。

  溫方亮咳嗽一聲,低聲道:「老高,你這話過了,還不向李千總請罪,向將軍領罪?」

  王鬥目光掃過高史銀與李光衡,皺了皺眉,高史銀心思與外貌一樣粗魯,方才只是口不應心之言,責罰也就罷了。

  不過李光衡……似乎自韓仲戰死後,他的脾氣就暴燥了許多,聽聞他經常酗酒,甚至常常體罰士卒,雖由鎮撫司處罰多次,仍是不改,這是王鬥不許可的。

  他淡淡道:「遲鎮撫,高千總出言無狀,攻伐同僚,依律該如何處置?」

  遲大成對王鬥施了一禮,冷然道:「依律,該重責二十軍棍!」

  王鬥喝道:「立刻執行!」

  遲大成說道:「下官領命。」

  他一揮手,鎮撫司幾個五大三粗的軍士上來,將高史銀一把按下,脫去他的褲子,劈劈啪啪就打起軍棍來。

  場內鴉雀無聲,就連不遠處訓練的各部軍士驚見這邊情形,也都竊竊私語起來。見各軍官目光掃來,連忙又各自訓練開來。

  沉重的軍棍打在身上,高史銀一聲不響,李光衡呆呆地看著,見高史銀己經被打了十軍棍,連忙向王鬥抱拳求情:「高千總也是無心之言,末將為高千總求情。」

  溫方亮,鐘顯才,趙瑄,溫達興,孫三傑等人同樣求情,行刑的軍士也停了下來,看王鬥的意思。

  遲大成卻道:「律令煌煌,將軍令下官責罰高千總,若因人情而免,我舜鄉軍何以為軍?」

  王鬥默聲不響,揮揮手,那些鎮撫軍士又繼續行刑。二十軍棍打完,高史銀白花花的屁股上己是道道血痕。他齜牙咧嘴,拍拍屁股站起來,穿好褲子,對王鬥施禮道:「多謝將軍責罰。」

  他惱火地看了李光衡一眼,說道:「李老頭,我高史銀對不起你……韓二兄弟,當年我倆也是過命的交情,他這一去,我心裡同樣不好受……剛才話沖,得罪了。」

  李光衡呆立良久,忽然對王鬥深深施禮:「將軍,末將知道從鉅鹿回來,這心思就暴燥了許多,多有違軍紀所處。再過幾日便是末將休假之期,末將想提請將軍許可,讓末將回保安州歇息數日,理理心神。」

  眼下王鬥身邊的幾千保安州老軍,不知不覺己經成為脫產軍士,為了緩解他們各方面需求,幾個月前舜鄉軍己經作出規定。不論軍官還是士兵,每月都有五日輪休時間,可以回保安州去看看家小。

  不過李光衡整日埋在訓練場上,己經好幾個月沒回保安州看看家人,他知道自己心思不對鳳七邪。也生出回保安州看看妻女的心思,靜靜調整下心神。

  王鬥點點頭:「李千總每日操練軍士,確是辛苦,准你一月假期,回保安州好生靜養。」

  李光衡謝過了,他走後,部內之事由副千總處理,倒不會有什麼事。不過他還是向王鬥推薦一個人才,協助騎兵訓練,便是幾個月前從保安衛城收羅來一個叫劉倉的軍官。

  這劉倉有著保安衛指揮僉事的官銜,聽聞同樣善於騎術。對於此人,王鬥也有印象,崇禎九年自己大敗阿巴泰所部後,前往衛城面見當時守備徐李貽安時,在接風宴上,就有見過這劉倉。

  當時他寡寡慾歡,獨自喝著悶酒,一副不得志的樣子,沒想到卻被李光衡收容到了麾下。

  這也是好事,有部下幫忙收羅人才,也少花王鬥許多精力。

  ……

  「手銃改為自發樣式,果然便捷許多,不需火繩,擊發便利,便是啞火率高了些……不過每個騎兵配兩到三桿手銃,卻也彌補了這個缺遺。」

  溫方亮見場中氣氛沉悶,連忙轉移話題,果然眾人被他吸引去。

  此時場中李光衡的騎兵還在訓練,廣闊的曠野上除了他部騎兵千總外,還有幾千人在訓練騎馬,排布列陣。場中各人看來似乎都有馬,騎兵與各部騎馬步兵區別,便是李光衡部下不論馬鬃、還是各人左臂圓盾都染成統一的紅色,騎馬步兵沒有。

  那些騎兵們仍對稻草人大打出手,他們的手銃,不時擊在稻草人的身上。近距離的火力,打得各稻草人泥屑飛揚。如果是對面的敵人,早死得不能再死。

  在王鬥與李光衡商討後,騎兵裝備便是棉甲,長槍腰刀與手銃,作戰戰術為衝鋒時使用長矛與馬刀,混戰時使用手銃。大量事實證明騎兵在高速衝鋒時射擊,純屬浪費彈藥,不若發揮騎兵的衝擊力,破開敵陣後使用手銃。

  王鬥原認為要加大手銃的口徑,不過訓練後取消了這個想法。雙方混亂時相距不過幾步,便是以手銃的威力,幾步之內,也足以破開對手的重甲,如果未來與清兵作戰的話。

  如果是流寇,這種手銃的威力就更大了,十幾、二十步內對未披甲軍士很有殺傷力,威力可與馬弓相比美。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6 23:47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4-9 23:47
第341章 如潮而來(下)

  溫方亮話題一轉,忽然道:「現我舜鄉軍,每個騎兵都將配兩到三桿手銃。將軍,末將有個提議,不若每個甲等軍士同樣配備手銃,來日與東奴或流寇作戰,就更有把握擊潰對手了。」

  溫方亮的話讓眾人興奮起來,燧發手銃啞火率再高,精度再不如火繩槍,但可用數量彌補。短距離與敵作戰,也不需要多少精度。

  各將麾下的火銃兵與長槍兵,不要說來日不會陷入與敵混戰。到時如果混戰,對那些身披重甲的敵手,用刀用槍,可能要花費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其殺死,也增大自己軍士的傷亡。

  但如果各軍士身上都掛幾把手銃,使用手銃瞄準其開火……

  王鬥也是意動,未來的肉搏戰,面對身披重甲的清兵,使用大刀與長槍,要殺死一個人並不容易。但如果軍士配有幾把手銃,相互撕殺的幾米距離內,便是對面清兵披上三重層,一銃就可以將其打死打殘。

  手銃的威力再小,幾步的距離內,也沒有甲冑可以抵擋。而且鉛丸在這個世界毒性比任何毒箭都厲害,軀幹上中了彈,決沒有存活的可能,四肢上中了彈,也是截肢的下場。

  似乎二戰時的美軍,就每人配一把大威力大口徑的手槍,大大提高士兵的進攻力與防護力。

  只是……每一個甲等軍配一把或是幾把手銃是不錯,對自己軍工的生產要求就高了。

  未來舜鄉軍可能需要幾萬把燧發手銃,還有好幾萬桿的鳥銃。在王鬥預算中,甲等軍與乙等軍都是長槍兵與火銃兵各一半。屯堡大興後,還有好幾萬的軍壯,都需要裝備大量的火銃。

  原來王鬥的打算,各屯堡預備隊的軍壯使用三眼銃,這樣打製與成本都低了許多。不過他最後想想,還是排除了這個想法。便是為了拉動東路的鋼鐵需求量,使路內練鋼練鐵工藝得到大規模發展,也需要普遍使用鳥銃。

  看周邊眾將七嘴八舌,興致勃勃的樣子,王鬥也詢問身旁的後勤司大使齊天良:「齊兄弟,現我軍工科,每年可打製鳥銃,自生手銃多少桿?」

  齊天良忙道:「回將軍,軍工科的軍服諸廠己陸續包給東路各商家,原來各礦工匠也大量收回軍工科,加上從災民中挑選工匠,現軍工各廠有工匠三千餘人,其中火銃廠工匠增加到一千人。」

  「火銃廠大量使用水力鑽床,廢品率減低到五成,一個月可成品銃管兩千五百桿到三千桿。依下官的計算,一年可打製鳥銃三萬桿,內中自生手銃三千桿。」

  齊天良的話讓王鬥很高興,這種生產力,決對是大明第一,便是兵仗局與軍器局都是望塵莫及。

  他說道:「成品率還可提高,軍工各廠,現有大量熟練工匠。可抽選匠頭,各帶工匠若干,每組負責鳥銃一部打製,便如當年秦國的工匠作坊。」

  軍工科現在有了「廢品率」的概念,以往王鬥總是奇怪,打一根鳥銃的銃管需要四十斤熟鐵,最後變為精鐵,只有七、八斤。王鬥還認為那些工匠厲害,幾斤熟鐵打成一斤的精鐵,這種「濃縮率」太高了。

  後來王鬥發現自己錯了,不是一根銃管需要四十斤熟鐵,而是此時打製武器,成品率太低了。十根銃管,往往只有二、三根合格,餘者都是作為廢品的存在。

  古時沒有「廢品率」這個概念,工匠也無法解釋「廢品率」的問題,所以在文人記載中,就變成了一根銃管需要四十斤熟鐵。誤導了王鬥很長的時間。

  發現這個問題後,王鬥引入「廢品率」這個概念,現在他掌控東路,可以在許多擁有充溢水力的地方建立火銃廠。軍工各廠廣泛使用水力鍛床與水力鑽床,力量輸出穩定,不像工匠那樣容易疲勞出錯,所以成品率大大提高,達到了五成的地步。

  現在王鬥軍工科打製一根鳥銃,只需要十幾斤熟鐵,未來還有大量提升的可能。

  「本將的意思,長桿自生火銃可以暫緩打製,多打製自生手銃,一年至少打製五千到一萬桿……」

  燧發槍剛剛生產,熟練工匠不多,燧發槍有一系列精細零件,比起成熟的火繩槍,生產不是那麼容易的。

  眼下舜鄉軍火繩槍庫存甚多,王鬥的意思,先生產一系列的燧發手銃出來,先將騎兵千總裝備起來再說,眼下李光衡軍中,只有一半人擁有手銃。未來整個舜鄉軍,對燧發手銃的需求量大,需要向這方向傾斜力量。

  齊天良恭敬領命,提起錢糧的問題。依現在大明生產鳥銃的成本,一桿約是三到五兩銀子。當然,放在王鬥工匠體系中,這個成本大大減少。不過軍工科如果一年打製鳥銃幾萬桿,需要的錢糧成本也不少。

  王鬥讓他不用擔心這個問題,他會吩咐財政司拔款,一年幾萬桿的火銃成本,他還支付得上。又問起魯密銃的問題:「朝廷拔下魯密銃一千桿,本將吩咐內中五百桿改為自生火銃樣式,軍工科完成了嗎?」

  ……

  得到五百桿燧發魯密銃盡數完成的消息,王鬥決定將這批燧發魯密銃下拔軍中,未來看看戰場作戰的情況。

  不過眾將都是興趣索然,燧發火銃高額的啞火率,讓他們提不起精神。

  眾軍在戰場列陣齊射,如果火銃兵手上的火銃啞火,幾乎沒有再扣動一次板機的機會,就要快速退回裝彈。高度緊張下,很多人可能會忘了銃管內仍有彈藥,又往內中裝藥……

  不比混戰時使用手銃,這種長桿的燧發火銃,如果用於軍中,可能引起的輪射混亂風險太高了,哪比得過軍中成熟的火繩槍?所以眾將興趣索然就可以理解了。

  便是未來有大批量的燧發火銃庫存,王鬥也不能強迫眾軍士都使用燧發火銃,只能在以後的戰爭中,慢慢完善燧發槍的性能,提高眾軍對這種火銃的信心。

  當然,王鬥吩咐軍工科多打製燧發手銃,使年產量達到五千到一萬桿,還是讓眾將興致勃勃。討論著自己麾下每個兵裝備一到兩桿手銃後,未來如何與敵人作戰。

  ……

  看過騎兵訓練後,王鬥帶領眾將回到永寧城,下一階段,主要是五千多新軍招募訓練問題。

  目前王鬥軍隊,有六個步軍千總,一個騎兵千總與一個輜兵千總,這裡約七千三百餘人,大部分都是老軍。

  溫達興的夜不收千總,由於招收戰場偵測人員較為困難,所以軍中夜不收一直只有四隊兩百餘人。為了提高未來的戰場偵測力量,王鬥己經決定,李光衡麾下的騎兵們,平日閒著沒事,也需要訓練戰場偵測。

  王鬥營部有直領護衛三百人,他們分為六隊,三隊魯密銃手,三隊刀盾手,平日還作為儀仗隊使用。這三百人,同樣也要訓練夜不收各種技能,這樣未來的戰場偵探,王鬥便有了一千五百餘人的軍事力量。

  不但如此,各個千總的步隊,由於都擁有馬匹,也必須挑選一些精明強悍之士加以訓練,使之擁有夜不收的技能,成為各個步兵千總的戰場耳目。

  再去除趙瑄的砲兵千總(不滿員,目前只有兩百餘人),王鬥八千五百老軍們,還有四百餘人未入甲等軍編制,作為將要訓練的乙等軍軍官們存在。

  王鬥將擴兵五千餘人,以一千總九百二十人計,又需要六個千總。

  這表示又有好些人要陞官了,新軍的每個千總,自然要從各資深把總中挑選。各把總中,雷仙賓、黃玉金、吳爭春、沈士奇、田志覺、陰宜進、高尋等人都是良好的人選。

  雷仙賓與黃玉金二人原是韓朝的部下隊官,早在崇禎九年的戰事中就有出眾表現,王鬥意屬他們各為新軍的千總。餘下的千總人選,也在緊張的選拔當中。

  除了這些乙等軍的千總,還有二十幾個把總,八十幾個隊官,更有眾多新軍甲長、伍長等軍官頭目。龐大的需求量,不知引起多少甲等軍老兵們的興趣,很多人上下活動,希望能進入新軍中任軍官。

  舜鄉軍中,各千總,把總,隊官,都擁有推薦下屬的權力,鎮撫們也將平日各軍官表現匯合上報,作為將士陞遷的參考之一。一場規模浩大的陞遷戰開始。

  ……

  除此以外,東路很多百姓也盯著舜鄉軍五千餘的新軍名額。

  現在的舜鄉軍,在東路地位高,待遇佳,他們英氣勃勃的樣子,看得許多年輕人羨慕得直流口水。特別保安州那些軍戶,個個走在外面都是腰板挺直,得意洋洋。

  更不用說舜鄉堡軍戶們,不論各地文人還是商人都要巴結他們,因為你要在舜鄉堡設廠開店,需要這些軍戶作保人。不與這些軍戶打好關係,根本不能在當地落足。

  而舜鄉堡現在是東路最富足的地方,舜鄉軍大部分是舜鄉堡人,每次出戰,都帶回大量分賞,家家富裕,商機頗多。又有哪些士紳商人會放棄這個充滿機會的地方?

  但不比崇禎九年,那時保安州是全民皆兵,每個軍戶子弟條件合格的都需從軍。現在定國將軍開始挑肥揀瘦,想進入舜鄉軍,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王鬥本來的意思,是從新設屯堡中的新軍戶中挑選兵額,不過各屯堡沒有完善,未安排的流民災民甚多。而且現在各屯堡實行營田制,暫時沒有分田到戶,所以經仔細考慮後,這五千餘新軍,王鬥決定在全路招募。

  這五千餘新軍除發下盔甲軍服,負責軍中伙食外,仍然沒有糧餉,不過平日作戰有殺敵分賞,五年後還可退役。退役後他們擁有東路軍戶戶籍,分取熟田五十畝,耕牛農具等物,平日作戰的盔甲兵器也歸他們傳家擁有。

  崇禎十二年九月初一日,舜鄉軍設在衛城,懷來城,延慶州,永寧城各處的招兵處人頭湧頭,密密麻麻擠滿了前來碰運氣的年輕人。

  招兵會連續進行七日,今天是第一天。

  早在前幾天開始,就有無數的年輕人湧到,等待招募開始。這是一次難得的良機,舜鄉軍以後招兵,只會從新屯堡軍戶中招募,還得各屯堡表現出眾者子弟選拔為軍。錯過這一批,不知要過多久才有機會。

  這次定國將軍不限身份戶籍招兵,不論東路各城的軍戶民戶子弟,都希望自己成為那個幸運兒……

  就在這一日,似乎很巧的,宣大總督陳新甲,山西鎮總兵官虎大威,大同鎮總兵官王朴相邀的隊伍,在鎮城響水鋪驛站遇到了宣府鎮巡撫紀世維,總兵官楊國柱,副總兵張國威一行人。

  他們結伴而行,從雞鳴驛進入東路,往永寧城而來。

  內閣大臣楊嗣昌與薛國觀,也在京郊匯合了薊遼總督洪承疇一行人,過了居庸關,進入東路延慶地界。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6 23:29 編輯

bobo0702 發表於 2011-4-10 05:43
第342章  所見、所聞

  「幾個月不見,未想東路變化這麼大……」

  宣大總督陳新甲的旗牌儀仗浩浩蕩盪而行,車橋內,相貌文雅的陳新甲若有所思地撫鬚沉吟。 他的後面,是宣府鎮巡撫紀世維的車馬儀仗,然後又是山西鎮總兵官虎大威,大同鎮總兵官王樸,宣府鎮總兵楊國柱,副總兵張國威等人的軍馬。

  看著路邊的景色,嘖嘖稱羨聲不斷響起。 相比流民滿地,乞丐滿街的宣大各地,東路的情形與他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裡不見流民與乞丐,似乎全部被收容管理,一個又一個屯堡拔地而起,到處大興土木,隨處可見忙忙碌碌的人群。

  那些百姓,在官吏們帶領下忙著建立營房,修治道路,開墾農田,興修水利等。 雖然很多人仍是衣衫襤褸,但他們臉上帶著笑容,對未來充滿希望,與宣大各處軍戶百姓的麻木大不相同。

  常年的災害,兵荒馬亂下,大明許多地方不說千里無人煙,百里無人煙也是正常,往日一個個興旺的城鎮廢棄。 但東路不同,似乎見縫插針,只要適合生存耕種的地方,各樣房屋便拔地而起,形成一個個大小屯堡。

  興建屯堡,需要大量木料石料,大量貨物。 圍繞這些屯堡周邊,各樣商舖作坊也在興建,忙忙碌碌皆是運糧運貨的商人,可以想像,以後這些地方,都將形成繁盛的村鎮。

  伐木廠,採石場,還有各樣廠礦,畜廠也隨處可見,到處可見招工的商人士紳。 似乎一夜之見,整個東路都進入大規模建設浪潮。 加上大量的人口聚集,來來往往的商賈,一個字:「興盛!」兩個字:「人氣!」

  熙熙攘攘的景象,可以預料東路未來的繁華。

  陳新甲曾聽聞王鬥上任後,喊出幾年之內將東路變成桃源之地的口號,當時他嗤之以鼻,現在看來,王鬥決不是在說大話。

  「作戰勇猛,治軍出眾,治政同樣出眾,這王鬥,還真是文武全才,只是大明有將如此,是禍是福……」

  一路行來,陳新甲心思複雜,王鬥的跋扈,讓他越來越不滿,但他的才幹,又是自己需要的。 宣府鎮東路屬宣大總督府管轄,雖說陳新甲不久後要進入內閣,但未來東路的成績,自然很大部分要算在他的頭上。

  便是以後進入內閣,有王鬥這樣的強軍強政豪強在地方力挺,都可以為自己加分,在內閣中站得更穩。

  「王兄弟真不用說,打仗厲害,這管民管軍的,嘖嘖……」

  陳新甲與紀世維車馬後,一個個頂盔披甲,身策駿馬的魁梧將官,正是宣大三鎮前來觀摩的楊國柱,虎大威,王樸等人。

  崇禎十一年那場戰事,到達高陽不久,王樸便領軍迴轉大同。 雖事後證明清兵騷擾山西純屬烏龍,不過王樸也賴在大同不願再次出戰。 回到大同後,聽聞盧像升戰死,王樸也披麻戴孝,嚎哭數日表示哀悼,搏得了大同鎮上下一片讚譽。

  也因為慶都大捷,王樸有斬首數百級的功勞,今年年初朝廷論功行賞,王樸高昇為都督同知,仍充任大同鎮總兵官。 對這個結果,王樸表示滿意。

  當然,對上官封右都督,蔭一子世錦衣百戶的虎大威。 甚至官封左都督,榮祿大夫,蔭一子世錦衣千戶的楊國柱,王樸心理又有些不平衡。 對王鬥此人,王樸可說是記憶猶新,他雖回到大同,也密切關注宣大軍一系列所作所為。

  鉅鹿血戰,讓王樸咂舌不己,暗暗慶幸自己早早回到大同。 事後的涿州之戰,宣大軍大捷,所獲豐厚,又讓王樸懊惱不己,自己沒參與這場戰事,真是虧了。

  不過他稍一打探,卻發現有這想法不止自己一個人,山西鎮官將,宣府鎮官將,甚至有消息傳來,遼東許多總兵官將都有意前來東路觀摩。 雖暗暗嫉妒王鬥的聲名風頭,但對王樸這個喜好交際的人來說,這是一個大好的機會。

  他讚嘆完後,又瀟灑甩甩盔上幾根漂亮的翎羽,對身旁的楊國柱嘻笑道:「楊老哥好福氣,麾下有王將軍這樣的將官,來日東路治理起來,這,嘖嘖……」

  語氣中,王樸不無嫉妒之意。

  對王樸的話,楊國柱微微一笑,往日與虎大威一樣,他對王樸這種用錢買來官位的紈褲子弟很是瞧不起。 不過經去年那場戰事,雙方也算是並肩作戰,結下了戰友的情誼,神情舉止中,楊國柱對王樸溫和了許多。

  鎮內有將如此,楊國柱當然臉上有光,王鬥有功勞,將來都要分潤一部分給自己,站在這個角度來說,王鬥越出眾,楊國柱因此獲得的好處越多。

  但雖說如此,王鬥越來越耀眼,手段也非常出眾,來日東路這個地方,能藏得下這個潛龍嗎?

  經歷了崇禎十一年那場戰事,當日還是游擊將軍的王鬥,麾下軍力戰力己經超過了自己這個總兵。 現在他升任為分守參將,來日實力更不知會膨脹到哪一步。

  鎮朔將軍只有一個,未來有一天,王鬥看上自己這個位子,自己又該如何?

  關係到自己的地位權力,便是楊國柱對王鬥這個下屬再欣賞,也不免轉動著別樣的心思。

  楊國柱老於軍伍,或許對東路民政不以為意,不過窺一斑可見全豹。 以東路各處屯堡設立來說,這種大規模的民政管理,放在別的地方就是一個混亂,但這裡卻是井井有條,這種組織力度,鎮城哪個官將擁有?

  聽聞王鬥部眾主要軍力便是這些屯田兵,東路新增口數數十萬,青壯怕有十幾萬……

  楊國柱內心有個猜想一直不便宣諸於口,有朝一日,王鬥會不會將這些青壯全部訓練成兵,區區一個分守參將如果有兵十萬,那是多麼讓人可怕的事。

  身後的中軍親將郭英賢沒心沒肺地與虎大威的親將虎子臣笑成一團,言道到了永寧城後,定要與王將軍大喝三百杯,一醉方休。

  不過眼光所見中,楊國柱也看到身旁虎大威看著路旁那些忙碌的人群若有所思。

  那些人群大多為青壯,皆以十,百,千為單位,在一個個管事帶領下忙忙碌碌,分工合作,從容不迫,便如一隻隻軍隊……

  ……

  「要不是張軍門在東路年久經營,東路會有現在的底蘊興旺?那王鬥只是佔了便宜罷了。」

  隨在楊國柱幾個總兵身後的,是宣府鎮副總兵張國威一行人。 張國威人如其名,舉手投足間頗為威嚴,傲氣內斂。 他年不到五十,正是事業有成男人的黃金年齡,派頭十足。

  他身上沒有披著甲冑,卻是穿了一身都指揮使的官服,正二品的官袍大紅緋色,上面繪著獅子的補子。

  策馬行在張國威右邊的,卻是鎮城原游擊將軍李見明,曾隨楊國柱出戰,王鬥見過的。 年初朝廷論功行賞,李見明也升為了參將。 他本來就身材肥胖,回到鎮城幾個月,肚子更大了一圈,雙下巴更為明顯。

  他沒有穿著官袍,仍然甲冑裝扮,身披圓領大襟擺錫甲,頭戴鳳翅槍盔,將一個肥大的身軀漲得緊緊的。

  張國威左邊,原游擊將軍溫輝,他領兩千兵馬入援後,事後一樣升為參將。 不過他們這種營兵參將,名下管兵不到三千,卻不如王鬥這種地方分守參將來得滋潤。

  溫輝原本就乾瘦,回到鎮城後更是瘦了一圈,他戴著水磨鎖子護頸頭盔,似乎盔內有點空蕩。

  他騎在一匹白色戰馬上,此時說話的正是他。

  在三人身後,策馬而行的是張國威親將張心旌,本族一個親侄後輩。 張家字輩便是:天萬國心順,文章逢泰運。 張國威的子侄輩份,皆是心字輩。

  張心旌不到三十,卻也是一個胖男人,顧盼中架子十足。 他身披甲冑,騎在馬上打量周邊景色,眼中露出貪婪,渴望,憤恨種種情緒。 若是不見他的眼色,絕對想不出人類一雙眼睛,可以同時表達這麼多含義。

  聽了溫輝的話,張國威緩緩說道:「東路雖有本軍門治理過原因,不可否認,王鬥也有些才幹,東路有現在興盛,他也出了力。惜其年輕氣盛,處事不周,論老成謀國,牧養東路適當人選,原以二位為最,可惜了。」

  聽了張國威的話,李見明與溫輝更為嫉妒。

  原本二人就對王鬥不服氣。 王鬥越是聲名大振,立功越多,二人更是妒恨。

  其實張國威知道,李見明與溫輝二人都曾對東路分守參​​將的職務垂涎三尺,二人家族世襲宣府鎮衛所軍官,一出身,就可以從指揮僉事做起,比一個普通衛所小兵少奮鬥好多年。

  他們家族在宣府鎮數百年,這勢力是盤根錯節,根深蒂固,二家即有明爭暗鬥,也有相互合作。

  原本二人想以自己的資歷,爭奪這東路分守參​​將一職名正言順,不料被王鬥奪去了,怎不讓二人對王鬥滿懷怨恨?

  張國威到了鎮城後,大力拉攏二人,自然對二人心意心知肚明。

  言語間略一挑拔,便見成效。

  他策於馬上,雙目不時掃過周邊景色,東路現在的情形,與往日流民遍地,死氣沉沉,真如兩個天地。 想像東路以後的富足,加上王鬥對自己的傲慢無禮,家族在東路苦心經營多年,被他一掃而光。

  以後東路再有好處,也與他無關了,張國威表面不動聲色,心下卻是怒火中燒。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6 23:21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4-11 03:31
第343章 眾星薈萃

  在陳新甲等人的儀仗過了延慶州不久,一列聲勢更為浩大的儀仗也過了居庸關,往延慶、永寧而來。

  車橋內,內閣首輔薛國觀,禮部尚書楊嗣昌等人看著車外,也不約而同露出驚訝的神情。

  從京師過來,流民滿地,百業凋零,東路這種生機勃勃的樣子,給人以極大的反差印象。論人口,論商事,宣府鎮東路這種邊鎮之地,當然不能與京師各地相提並論。

  不過這裡大興建設,衣衫襤褸百姓的臉上,卻帶著希望的笑容。有希望,就有活力,就給人以生氣之感。假以時日,東路真會成為興旺富足之地,在現在的大明九邊,很是難得。

  「馬國璽材幹強敏,也算可任倚辦之材。」

  車橋內,薛國觀緩緩說了一聲,對東路的民政表示滿意。

  他身旁一個心腹幕僚忙道:「披荊棘,拾瓦礫,荒穢中力以營建之事,東路有現在興盛,馬兵備功不可沒。」

  薛國觀嗯了一聲,其實以他的官位,當然知道這東路民政的成果,多半是那定國將軍王鬥所為。

  不過明面上,馬國璽身為東路之兵備,這民政治理成績,當然九成九算在他的頭上。

  馬國璽是薛國觀一系的成員,他治政出眾,身為內閣首輔兼吏部尚書的他也臉上有光。政績在手,未來薛國觀要提拔馬國璽,眾臣也不好胡說八道。

  越過八達嶺,進入東路後,薛國觀己經看到好些個正在修建的屯堡,估計一個屯堡就將居住好幾千人口,等於一個新崛起的軍衛。

  單單一個屯堡興建所需要的大量商貨材料,就可使東路各地鄉紳商賈得到莫大好處。王鬥的原則是可以花銀子,就儘量不花糧食,需要的糧食貨物儘量購買,反正他手中銀子不少。

  有錢可賺,那些商賈自然願意代勞,源源不斷的糧貨從各地運來,不知讓多少商人找到發財的機會。而王鬥將要修建五十幾座屯堡,這龐大的需求,讓各城士紳商人笑得合不攏嘴。聽聞為讓境內多建屯堡,很多鄉紳爭得臉紅脖子粗。

  那王鬥也精明,暫時不跟各處鄉紳爭搶田地,而是在荒穢中自行開墾,興修水利,所以與各地鄉紳沒有厲害衝突,屯堡的興起,他們都是樂觀其成。怎麼說未來屯堡大興後,各地也多了無數的商機。

  讓薛國觀不明白的是,興建屯堡所耗錢糧,都是從王鬥庫房內所出——馬國璽雖也極力籌措一些銀錢,但相比龐大的屯堡工程,他籌措的銀錢可說是杯水車薪。

  王鬥哪來那麼多錢糧暫時不論,薛國觀曾聽聞崇禎十一年那場戰事,王鬥所獲甚多,光是他賣了一萬多匹馬,就不知獲得了白銀多少萬兩。讓薛國觀奇怪的是,獲得這麼多銀子,那王鬥竟都舍得拿出來花費?

  大明軍頭能如王鬥這樣的,恐怕沒有一個。

  越是細想,薛國觀越琢磨不透王鬥的心思。

  無論如何,王鬥這樣的人拉攏自己麾下,對薛國觀而言是有百利而無一害之事。

  薛國觀還精明地發現,進入東路後,很多廠礦也在興建。採石伐木廠不論,諸如採煤、煉焦、採礦、煉鐵諸多廠礦如雨後春筍般出現。說起來也沒什麼大不了,大明各處礦業向來興盛,雖說朝廷從那些礦主頭上收不到稅。

  不過王鬥就敢冒天下之大不韙,開始從東路各地商賈,礦主頭上收稅,似乎一路行來,本地鄉紳商人對此也沒什麼怨言,難道反對的人都被王鬥殺光了?

  王鬥鎮壓了東路的商人士人罷市罷課後,果然如很多人所想,又肆無忌憚地徵收起商稅來。讓很多言官認為抓住王鬥的「尾巴」,大力上疏征伐。

  不過內閣沉默,皇上對這些奏疏也不聞不問,加上東路一片平靜,讓那些言官大感無趣。

  他們的目標火力,便對準了薛國觀,此次薛國觀前來東路,也有略略躲避風雨的意思。

  七月的時候,薛國觀向崇禎皇帝獻「借助」之策。為解財政危困之急,崇禎皇帝也沒辦法,接受了薛國觀的計策,首先拿武清侯李國瑞開刀,要他捐獻白銀四十萬兩。

  這些皇親國戚都是鐵公雞,憑藉特權發財可以,要他們出錢為國分憂,那是打死不干。李國瑞也不敢違抗聖旨,就故意裝窮,拆毀自家房屋,把家中雜物擺到大街上出賣,鬧得滿城風雨。

  這簡直有損皇家體面,崇禎皇帝大為惱怒,下令剝奪李國瑞的爵祿,李國瑞惶惶然驚嚇而死。

  這有如一聲驚雷,眾議沸騰,薛國觀成為眾矢之的,讓他焦頭爛額。

  看看東路,想想自己的處境,薛國觀不由感慨,為什麼王鬥徵收商稅就太平無事,自己只不過讓富戶捐輸,就如捅破馬蜂窩一般,使自己陷入眾叛親離的處境呢?

  眼下大明全國練兵,這是一等一要緊的事,「借助」之事讓薛國觀焦頭爛額,眾議沸騰下,他也不知道皇上會不會繼續對自己支持下去。如果練兵之事能夠完善,至少自己在內閣還有站得住腳的憑藉。

  ……

  隨在薛國觀後是楊嗣昌的車橋,便是楊嗣昌深受崇禎皇帝寵幸,權傾天下,但在這禮制上,他的車橋也不能排在首輔薛國觀的前面。

  更不用說薛國觀任首輔後咄咄逼人,楊嗣昌一直選擇避讓。不過……薛國觀犯了眾怒,也沒幾天好蹦跳了,想到這裡,楊嗣昌內心冷笑一聲。

  進入東路後,他的目光自然一直留意車外景色。讓楊嗣昌更為讚賞的是東路的太平寧靜。大明各處滿地的流民,到處傲嘯的匪徒卻在這裡絕跡,這讓楊嗣昌對王鬥的軍隊實力高看一層。

  在楊嗣昌心中,如有王鬥這樣的強軍在手,剿滅流寇就有了重要依仗。

  他此行目的,研究王鬥強軍成因其一,拉攏試探其二。

  皇帝心思越來越明顯,有令他督師剿滅張獻忠等部的意思。在這之前,楊嗣昌希望得到王鬥來日出兵作戰的保證。

  大明軍隊的積弊,楊嗣昌最清楚不過,一句話來形容:「積驕玩,無鬥志。」如賀人龍,左良玉等人,跋扈不說,軍隊還沒什麼戰力元素傳說。王鬥出馬就不一樣,奴酋洪太都要避讓,區區流寇又算什麼?

  對楊嗣昌有意調王鬥出戰,崇禎皇帝也非常認可,王鬥軍力越來越強,又近在京畿,多派他去剿匪作戰,為國效力,這是好事。

  其實以楊嗣昌的權位,兵部一紙檄調便可,不過楊嗣昌認為自己親臨永寧,王鬥更會感激交心,此次率部觀摩,也是一個良機。

  只是王鬥不過地方區區分守參將,卻云集了各地官將,朝廷閣臣前臨,未免有些怪異。

  懷著心事,楊嗣昌的車馬一路逶迤前行。

  隨在他後面的,是薊遼總督洪承疇與遼東各將,孫傳庭也在這隊伍中……

  ……

  「哈哈,王老弟,我們又見面了,這次我們兄弟一定要喝個三百杯,不醉不歸。」

  驕陽似火,雖說這條官道的路口扎滿接官的涼棚,不過接官的各人還是個個被曬得臉色通紅,精神委頓。

  涼棚內外,東路文官以兵備道馬國璽為首,武將以王鬥為首,集中了懷來城,延慶州,永寧城等地大小文官武將,士紳鄉老們,聚在這裡迎接宣大總督陳新甲一行人。

  至於保安州衛的鐘調陽,徐祖成等人,由於路途遙遠,加上陳新甲等人來得突然,他們就沒來永寧城了。

  好容易塵土漫天,黃土路上看到了陳新甲等人的車馬儀仗,各官才精神起來,涼棚的吹鼓手們也趕緊出來,吹吹打打起來。

  喜氣洋洋的鼓樂中,陳新甲,紀世維等人從車橋含笑出來,接受馬國璽,王鬥等人的拜見。

  陳新甲的言語是親切的,舉止是得體的,親手扶起馬國璽與王鬥等人,並對東路各官取得的成就表示熱烈的祝賀,著重表揚兵備道馬國璽與分守參將王鬥二人。

  當然,餘者各官在二者帶領下也有功勞的,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說得東路一干官員眉歡眼笑。

  隨後宣府鎮巡撫紀世維的言行舉止同樣得體,王鬥當然不能與馬國璽相比,他的官場作派可謂是滴水不漏。便是陳新甲對這薛系官員再沒好感,也不可否認馬國璽很會做人,更會做官。

  他們漫長而無營養的寒暄完畢後,王鬥的老相識,楊國柱中軍親將郭英賢,扭動著四方的身材第一個擠了上來主神世界。他搖動著碩大的腦袋,拍著王鬥的肩膀哈哈大笑。

  炎熱的天氣下,他身上的甲冑都汗水淋漓,一股強烈的汗臭味撲鼻而來。

  王鬥不以為意,欣然接受了郭英賢的擁抱,他與郭英賢有著戰友情誼,在鉅鹿並肩血戰,對這個直腸子官將充滿好感,內心中將他當成自己大哥。二人好久不見,再次相見,王鬥也是喜悅非常。

  說起來,郭英賢現在己經升為副將,官位軍職都比王鬥高,但他不介意這種俗禮,王鬥又有什麼在乎的?

  「好,三百杯就三百杯,兄弟作為東道主,老哥遠來永寧,就捨命陪君子!」

  「好,我老郭的兄弟就是痛快!」

  郭英賢剛滿意地鬆開王鬥的肩膀,那邊同樣鑽出一個碩大的腦袋,卻是虎大威的親將虎子臣。二人指著啊了一會,又是相互拍著肩膀大笑。又是一個戰友,今天熟人真多。

  郭英賢與虎子臣吵吵嚷嚷,一左一右扯著王鬥的肩膀,拉著他就要去見楊國柱與虎大威。

  「王兄弟,可還記得哥哥,哈哈哈哈哈哈哈……」

  隨著笑聲,眼前走上一個俊朗的將官,身上金漆山文甲,外面罩著袒肩錦袍,身上還披著一件鮮紅的披風大氅,鐵盔上幾根漂亮的翎羽隨著笑聲一抖一抖。

  這種打扮可說是英俊瀟灑,只不過鮮紅的大氅上略有塵土,未免美中不足。

  一看這華麗的盔甲,王鬥就知道大同鎮總兵官王朴到了,他笑道:「王軍門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王朴一過來,立時一股好聞的香水味道,難道他還學京師子弟作派,有塗脂抹粉的習慣?王鬥還沒回想過來,王朴己是哈哈笑著上來,他親熱地摟住王鬥的肩膀,上下打量:「嘖嘖,幾個月不見,兄弟是越來越神采了。」

  他笑道:「兄弟現在可揚名了,老哥便是在大同,都是如雷貫耳……怎麼樣,聽說你開始練兵了?老哥特來討教,可不得藏私。」

  王鬥微笑道:「討教不敢當,該是末將向王軍門請教才是。」

  王朴指著王鬥道:「看看,就是會說話。」

  他臉一板,沖身後一群大同鎮將官道:「還不上來拜見我的好兄弟,定國將軍王鬥王將軍?」

  他身後一大群大同鎮將官上來,嘻嘻哈哈與王鬥施禮拜見,這些人中,有些人曾隨王朴與王鬥並肩作戰過,再次相見,都是神情親熱。

  隨後王鬥見過楊國柱與虎大威,兩個老將都是親手將王鬥攙扶起,寒暄幾句,神情溫和。

  見自己上官交遊廣闊,三鎮總兵都對他青眼有加,特別那大同鎮總兵官王朴,更與自家將軍兄弟相稱。王鬥麾下各將,都大感臉上有光。永寧城守備王以德,懷來守備黃昌義等人眼熱的同時,也覺得投靠王鬥,果然是個名智的選擇。

  紀世維眼中閃過讚許欣慰的神情,自己這個女婿……陳新甲意外地瞅了王鬥一眼,各文官中,只有延慶州知州吳植還是一副面無表情的神色。

  宣府鎮副總兵張國威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心下更是窩火,他與楊國柱打對台不說,虎大威對自己神情冷淡,因為商貿之事,他著意結交大同鎮總兵官王朴,畢竟王家是當地有名的豪族。

  但王朴對自己愛理不理,神情傲慢,但卻對王鬥這小子如此親熱,怎不讓張國威心下惱怒?

  不過王鬥得到這麼多人的賞識,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張國威第一感覺,那年輕跋扈的將官不是個好對付之人。雖說家業被毀,此仇不共戴天,張國威不可能嚥下這口氣,但仔細想來,也得從長計議,不可輕舉妄動。

  張國威身後的李見明,溫輝,張心旌等人也是細不可聞地哼了一聲,眼前情景,讓幾人心下更是嫉恨。

  「果是年輕才俊,東路有將軍鎮守,本將就放心了。」

  在王鬥向張國威施禮時,張國威也是親手攙扶起王鬥,語氣中滿是欣賞。

  「指揮使抬愛,末將惶恐!」

  王鬥微微一笑,站直了身體。

  ……

  王鬥與眾將情形,兵備道馬國璽同樣看在眼裡,王鬥同時受總督,巡撫,還有三鎮總兵抬愛,隱隱還有奉承之意。馬國璽知道王鬥強勁,卻未想強勁到這個地步,東路有這樣武人坐鎮,對自己是好還是禍……

  同時他心下感慨現在禮制混亂,武人跋扈,放在往日,這樣官場接請,除了幾個主官寒暄外,哪有這樣武人一窩蜂,亂糟糟的自我相見的?只是……今時不同往日啊。

  馬國璽呵呵一笑,說道:「陳督臣與紀巡撫遠道而來,鞍馬勞頓,下官與定國將軍己略備酒席,以為諸位大人接風洗塵之意破殺。陳督臣,紀巡撫,諸位將軍,請……」

  涼棚扎得很大,很寬,茶水桌椅也備得很多,還靠近河邊,涼風習習。但說起舒服,卻不如城內府邸,所以馬國璽請各人上馬上橋。永寧城遠在幾里之外,估計趕到那裡,沐浴更衣,再歇息幾個時辰後,正好參加晚宴。

  陳新甲含笑點頭,正要上橋,忽然一騎奔來,傳開一個消息,內閣首輔薛國觀,禮部尚書楊嗣昌等人,還有薊遼總督洪承疇領著一干遼東官將,己經離這裡不遠。

  這個消息立時轟動,王鬥也有些意外,雖事先傳來公文,陳新甲等人己經來得匆忙了。王鬥估計薛國觀等人會在二、三日後到達,未想來得這麼快,也是巧,與陳新甲一行前後到達。

  陳新甲咳嗽一聲,不知覺理了一下衣冠,眾人快速調整後,變成陳新甲,紀世維二人在前,餘者一干人等在後。

  楊嗣昌,薛國觀等人儀仗到達,可謂是聲勢滔天,內閣閣臣的排場就是不一樣。東路各官將都是神情振奮,大批高官云集,就是為了觀摩定國將軍練兵,這臉色真是大了。

  楊嗣昌、洪承疇王鬥都認識,不過內閣首輔薛國觀王鬥倒是第一次相見。

  他站在陳新甲,紀世維,楊國柱等人身後看去,那些車橋到達後,首先楊嗣昌,洪承疇幾人出來,隨後在隨從的攙扶下,從其中一輛豪華馬車上下來一個方面大耳的文官。

  該文官身著一品大紅蟒袍,看上去一副大富大貴之相,知道這人便是薛國觀了。他身上的蟒袍可不簡單,只有皇帝特別恩賜才有,看楊嗣昌身上也穿著一件,代表二者在崇禎皇帝心目中的地位。

  擁在薛國觀三人身後的,是一群頂盔披甲的遼東將官,在那邊,王鬥看到了一大堆熟人,玉田總兵曹變蛟,前屯衛總兵王廷臣,正衝他擠眉弄眼。

  還有二人麾下幾個將官,平谷之戰時,都有曾並肩作戰,特別曹變蛟麾下那年輕將官楊少凡,讓王鬥印象很深。見王鬥目光看來,他遠遠的沖王鬥栱了拱手。

  除了這些老相熟外,曹變蛟與王廷臣身旁兩個總兵打扮的人也引起王鬥的注意。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6 23:19 編輯

bobo0702 發表於 2011-4-15 14:51
第344章 各有所得

  那兩個總兵中,其中一個年輕的過分,可能與王鬥同年,另一個能比王鬥短一兩歲。 他膚色白皙,身材中等,如果說王鬥有一米八五的話,那總兵約有一米七三,七五的樣子。

  雖然他身材中等,不過卻非常壯實,長的也非常英俊,頭上六瓣鐵尖盔,外穿藍紫色的敞胸寬袍,露出內中精良的鎖子甲,顧盼間目光如注,頗有一股威嚴深沉的味道、

  他背著手,不理身後一大堆將官的嘰嘰喳喳,若有所思地看著河那邊一個新建的屯堡,在王鬥看向他時,他也衝王鬥看來,目光在王鬥身上打個轉,微微頷首。

  另一個總兵年在四旬,一張國字臉,五官如刀刻般的輪廓,雲翼盔,山文甲,繫著大紅披風,舉止虎虎有力,便如楊國柱,虎大威那樣硬朗的大明軍人,他身後兩個年輕將官面貌傷與他有點相似,可能是他的兒子。

  兩個年輕人一邊走動,一邊爭論什麼,見他們聲音過大,那總兵回頭瞪了他們一眼,兩個年輕人立刻啞口無言。

  王鬥心思一轉,這兩個總兵,他已經隱隱猜出是誰,

  王鬥隨陳新甲等人迎了上去,作為內閣首輔大臣,薛國觀威嚴地站在楊嗣昌、洪承疇前面。 接受陳新甲率領的宣大各將官集體拜見,

  陳新甲屬於楊嗣昌一系的人馬,便是王鬥岳丈紀世維,都是緊張跟著陳新甲,也算楊嗣昌一係人馬,只有王鬥游離派系鬥爭之外。 當然,能進入內閣,都是人精一般的人物,薛國觀的舉止威嚴得體,親手扶起陳新甲,好一番噓寒問暖。

  本來這就應該完了,不過薛國觀卻親切地讓陳新甲為他引見宣大一干將官,他要親自宣慰。

  宣大三鎮總兵,王鬥等東路官將,隨著陳新甲的介紹,依序上前晉謁,薛國觀一一誇讚,讓拜見各人皆有如沐春風之感,能成為首輔之人果然不是非凡人物。

  輪到王鬥拜見時,薛國觀在他身上註目良久,含笑讓王鬥起來,他聲音洪亮,帶著一絲金屬的磁感,「好一員虎將,怪不得能大敗東奴,聖上親旨嘉譽勇冠三軍。」

  王鬥感覺諸多目光投在自己身上,羨羨慕有之,妒忌有之。

  他施禮道「不敢勞動閣老讚譽,逐州之戰,平谷諸戰,上賴聖上洪福,諸位大臣運籌帷幄,下有楊軍門,虎軍門諸位將軍臨陣決斷,末將隨之殺賊,僥倖微功。

  薛國觀、楊嗣昌、楊國柱等人都是點頭,薛國觀撫鬚讚道:「不驕不躁,甚是難得」。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6 22:46 編輯

f321123 發表於 2011-4-16 01:00
幫補前章漏失部份

  洪承疇一直看在王鬥身上,他還是那樣儒雅,鬍鬚衣飾打理得一絲不亂,他與宣大總督陳新甲,不知寒暄幾句什麼,陳新甲面有得色。

  隨後洪承疇對王鬥微笑道:「王將軍,京師一別,你榮升宣鎮分守參將,可喜可賀。本督麾下聽聞你善於營操練兵,都急迫前來觀摩,來,讓本督為你引見。」

  他首先喚了聲:「長伯。」

  隨後王鬥關注的那年輕總兵出來,他雖是年輕,但沉穩而立,自有一股世家子弟的風範。對面王鬥身上的御賜鋼甲在陽光下閃耀著奪目的光芒,不但吸引了場中所有人的注意,也讓他更近距離仔細打量。

  只聽洪承疇說道:「王將軍,這位便是甯遠總兵吳三桂吳將軍,你們多多親近。」

  王鬥心想:「果然是吳三桂。」

  他抱拳施禮:「原來便是勇冠三軍,孝聞九邊的吳軍門。末將早聽聞軍門的大名,率數十家丁救父於奴賊千軍萬馬,孝勇之舉遍聞天下。末將心儀嚮往,今日一見,見面勝似聞名。」

  這年輕總兵正是吳三桂,他生平得意之事,便是從後金兵中救回自己父親。此時王鬥在眾人面前公然提出來,他大感臉上有光,連洪承疇及他身後各將同樣露出笑容。

  對王鬥的談吐,吳三桂也暗暗稱奇,他微笑還個禮,說道:「王將軍過譽了,將軍數擊東奴,無有不勝,本將也早己聞名。」

  他雖說得客氣,他語氣中那股傲氣卻怎麼也隱藏不住。

  王鬥微微一笑,眼前的吳三桂雖是年輕,但身為世家子弟,這禮儀風範自然不用說。聽聞他曾遊歷京師,遍識名公巨卿及文人雅士,博得了「白皙通侯最少年」的美譽。

  而吳家是遼東土豪,勢力根深蒂固,其父吳襄為錦州總兵,其舅祖大壽同樣為遼東總兵之一。因為這個背景,吳三桂素受各方器重,高其潛曾收其為義子,不久之後,洪承疇還會舉薦他為遼東總兵。

  洪承疇第一個為他引見,可見其對吳的看重之意。

  不比王鬥一步步辛辛苦苦往上爬,吳三桂含著金鑰匙出生,一出世便襲職其父的都指揮使之職,便如後世太子黨一類的人物,自然眼高於頂,等閒人物不看在眼裡。

  不過吳三桂確實是有本事之人,未來如果不是朋友,卻也是難纏的勁敵。

  接下來洪承疇為王鬥引見那個年在四旬的總兵。

  王鬥鄭重施了一禮:「末將見過金軍門,年初奴酋親領大軍進抵松山,炮矢如雨,數攻城池,皆賴軍門鏖戰拒守,松山終不陷奴賊之手。金軍門力抗強敵,卒保孤城,末將感佩不己。」

  到這裡,王鬥再施一禮。

  眼前這位總兵便是署都督同知,甯遠團練總兵官金國鳳,他原是錦州副總兵。年初皇太極親攻松山,多次被金國鳳擊退。皇太極不甘心失敗,派人回盛京調來大砲三十門,砲彈一萬發,火藥五百斛,環城發炮。

  面對猛烈的炮火,城池台堞都被摧毀,金國鳳仍然堅守城池,最後皇太極無奈退兵,保住松山不失。也因這次之功,金國鳳被擢為署都督同知,升任甯遠團練總兵官之職。

  對這等人物,王鬥真心敬佩。

  金國鳳沒想到王鬥對自己的事這麼瞭解,虎目在王鬥身上轉了好幾轉。連洪承疇,吳三桂等人也是驚訝地看了王鬥一眼,遼東之事,他怎麼……

  與吳三桂一樣,堅守松山不失,同樣是金國鳳極為光彩之事,王鬥大聲說出來,連他兩個兒子都是莫與榮焉。

  金國鳳臉上露出笑容:「久聞王將軍之名,鉅鹿,涿州,平谷數場大戰,奴賊望風披靡,漲我大明軍心士氣,後生可畏。」

  他說的卻是宣鎮口音,依籍貫,金國鳳應該是宣府前衛人,也就是後世的宣化人。

  接下來便是老相識了,王廷臣大笑著上前與王鬥擁抱,曹變蛟也一樣與王鬥微笑見禮。平谷之戰後,王鬥也與他們結下深厚的戰友情誼,再次相見,都是不勝之喜。

  引見完前來的遼東各將後,王鬥自覺退到楊國柱身後去,讓楊國柱心下滿意,郭英賢也是暗暗對王鬥豎了豎大拇指。

  王鬥如此得閣臣賞識,更交遊到遼東鎮去,張國威驚駭的同時,更是嫉恨。

  李見明,溫輝,張心旌等人又是重重哼了一聲。

  ……

  在涼棚稍事歇息後,仗儀浩浩蕩蕩往永寧城而去,兵備馬國璽很榮幸被招呼到薛國觀、楊嗣昌,洪承疇,陳新甲等人身旁。一路介紹沿途民政之事,王鬥則與郭英賢、虎子臣,王廷臣,曹變蛟諸人策馬行在一塊。

  他們不知說到什麼妙事,不時爆發出一陣陣大笑,引得前面的吳三桂,金國鳳等人頻頻回頭張望。金國鳳兩個兒子是喜好熱鬧之人,聽了一會,也策馬匯合進這個人群中,與各人歡聲笑語。

  進入永寧城池,那股興旺與整潔讓一行人更是驚訝,東路與大明別地衛所特別不同的便是這裡的乾淨,還有井然有序。陳新甲,紀世維以前都來過永寧城,眼前城池卻讓他們頗為陌生,有種走錯地方的感覺。

  兩個內閣大臣,兩個總督,還有眾多的總兵官將來訪,住所是個問題。王鬥與兵備道馬國璽的安排,薛國觀、楊嗣昌、陳新甲,洪承疇,紀世維等人住在分守參將府內。

  餘者總兵將官或住在守備官廳內,或住在永甯衛指揮使司內。

  當晚接風洗塵後,第二日,楊國柱與虎大威便迫不及待要求參觀王鬥練兵諸事,餘者各人也一樣心思熱切。

  對眾官眾將的來訪,王鬥早與幕府各員商議過,認為向眾人展現自己的實力,有利無弊。

  現在舜鄉軍名滿天下,軍力戰力外界都心知肚明,此時各鎮來訪就是明證,很多事情藏著掖著己無必要。趁這個時機向眾人展示自己的實力,更可震懾各官各將,取得與自己實力相匹配的地位與尊重。

  至於舜鄉軍的練兵方式可能被外界獲得,王鬥並不在意,他軍隊的形成是一系列制度的完善,外人走馬觀花,除了眼花繚亂外,很難明白內中深層的內核。

  便是依樣練兵,對王鬥更有好處。一等文明做標準,他們如果按自己定的標準來練兵,以自己的發展速度,他們也只得亦步亦趨,遠遠的被自己舜鄉軍甩在後面。

  論爆兵樣板生產,王鬥不懼任何人。

  因此楊國柱等人一提議,王鬥並無異議,應薛國觀、楊嗣昌,洪承疇等人的強烈要求,這幾日的參觀安排,便是從舜鄉軍如何選兵一直到如何操練,讓兄弟部隊有一個完整的印象。

  事後參將府還要上交一份公文,由兵部散發到天下各軍去,九邊奉以為式。這是薛國觀向崇禎皇帝進言的結果。

  參觀第一站便是城東舊演武場的招兵點,隨行人群中,孫傳庭也伴在洪承疇的身旁。

  此次到達東路,他極為低調,經常半天不說一句話,與往常的驕人銳氣形成鮮明的對比。他不時凝神細觀周邊,又在思索什麼,然後吩咐身旁一個幕僚快筆記錄。

  在王鬥印象中,孫傳庭與盧象升一樣,是個政治能力一塌糊塗,但頗有臨陣決斷才能的人物,這與楊嗣昌截然不同。那楊嗣昌黨爭厲害,贊畫方略也不錯,但論起臨陣決斷,那也是一塌糊塗。

  似乎此次丟官帶給孫傳庭的影響,孫傳庭深沉了許多,雖然「大仇人」楊嗣昌就在身旁,他卻沒有露出什麼憤恨的神情,經常一個人躲得遠遠的,默默思考什麼。

  孫傳庭眼下不過一個白丁,或許楊嗣昌己經失去了對付他的興趣,故而孫傳庭能隨在這行人中來到東路。就算沒隨在這行人中,不管怎麼說,孫傳庭曾官至巡撫,以他的身份,要遍遊天下也沒什麼問題,王鬥也不可能拒絕他的到來。

  ……

  城東演武場人頭湧動的盛況讓薛國觀等人看得驚訝無比,此次招兵由林道符的練兵司與各新軍千總,把總聯合進行。由於將軍府設在永寧城,所以林道符的練兵司己經慢慢搬遷到永寧城。

  此時招兵的是吳爭春的新軍乙部,一部兵力不到千人,內中還有許多老兵軍官,需要的新兵人員更少。但匯合在這裡報名的人恐怕有上萬人,黑壓壓的排了好幾條長龍。

  那些如潮的排隊人群只關心什麼時候論到自己報名,對身旁各官各將的到來根本顧不上。

  此等盛況,讓旁邊觀看的各官各將心思各異。大明別處招兵除了一些流民與二流子願意拿餉吃糧外,哪有什麼身家清白的兒郎願意入伍?但在這裡,想要參軍入伍的人卻有如**。

  這種強烈反差對比,看得各人感慨不己。

  各將中,也有人猜測王鬥會不會做假,但看眼前的情形,似乎又不可能做假。

  駐步一會,各官各將第一感覺,舜鄉軍的招兵條件可用苛刻來形容,選兵有好幾道程式,以純樸強壯為第一。還有一個奇怪的招兵條件,有家口者可優先入伍。

  有特長者,有武力者雖也可優先入伍,卻也不是唯一,很多看來強悍有武者便相繼落選。

  這些人等,放在大明各處營兵,向來是主力甚至是家丁的人選,在這裡,卻是棄之如敝屣,看得各人可惜不己。

  張國威與兵備道馬國璽臉色有些難看,他們己經看到了,某些有武力落選者似乎有點眼熟,好像是自己營內的戰兵們,他們竟然偷偷跑到永寧城參加舜鄉軍?

  不但如此,這些放在營中儘是精銳的戰士,舜鄉軍竟然不屑一顧,殘酷無情地將他們淘汰……

  對那些「好兵」的落選,薛國觀、楊嗣昌也很奇怪,招王鬥到身前詢問。

  王鬥簡單地說了幾句:「野外作戰,講究堂堂正正佈陣列隊,以萬千人合為其一,單打獨鬥終是無用。故我舜鄉軍選兵只用鄉野老實之人,那些有武落選人等,或是油滑,或是伶俐,此些人等,臨事怕死,甚至倒執矢戈,動盪軍心,選入軍伍,有害無利!」

  「大明各軍往往一擊而潰,積驕玩,無鬥志,便是兵痞兵油充斥之故!此些人等,便是再有武勇,末將也會一個不留!一萬弱兵,不如一千精銳。」

  王鬥的話說得很直接,在場各將神情各異,薛國觀只是點頭,其實他心裡很不明白,畢竟他對兵事不是很懂。

  不過對王鬥說的話,楊國柱,虎大威,王廷臣,曹變蛟等人都是深有感觸,與王鬥並肩作戰的那段日子,他們己經深深體會到兵痞兵油對軍隊的危害。

  吳三桂的臉上也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只有大同鎮總兵官王朴不以為然。

  看眾人神情各異,王鬥不知道方才自己說的話會對各人有什麼觸動。此時大明軍閥化,各軍頭講究的就是兵多,聲勢浩大,如此,手上的本錢才厚,好向各方要脅。

  為了拉來兵員,良莠不齊在所難免,便如左良玉以後號稱有兵百萬,然左部降清後經多爾袞核查,其部戰兵卻不到三萬。

  但因為這種浩大的聲勢,也給左良玉帶去了向各方炫耀的資本。左良玉再是天怒人怨,大明朝廷也絲毫不敢動他。

  或許對很多軍頭而言,兵精不精不要緊,兵多就好。

  孫傳庭撫摸著自己三絡濃密的鬍鬚,忽然問了一句:「聽聞舜鄉軍向無糧餉,敢問王將軍,為何東路招收兵員,卻應募之人如潮?王將軍可否為老夫解惑?」

  這個問題也是楊國柱等人關切的,聽孫傳庭這樣不約而同的,他們目光都是投向王鬥。吳三桂與金國鳳聽說舜鄉軍竟沒有糧餉,一怔之下,同樣注目王鬥身上。

  王鬥看了孫傳庭一眼,施禮道:「原來是孫大人。」

  孫傳庭嘆道:「老夫戴罪之身,不敢如此稱道,還請王將軍解惑。」

  王鬥略一沉吟,說道:「我東路以軍戶為貴,末將許可,新軍只需服役五年,皆可許以東路之軍戶戶籍,故而募者如潮。」

  孫傳庭撫鬚微笑道:「還有參軍五年後,新軍可分取田地五十畝,分給耕牛農具等物。」

  王鬥看了他一眼:「正是。」

  孫傳庭沉吟:「如此,定國將軍之軍,便如初唐時府兵,本朝初興時衛所之制。軍中皆青壯良善,又有田畝之利在望,加之營伍森嚴,作戰如臂使指,相對餘部驕玩之軍,故而戰無不勝。」

  王鬥不動聲色道:「可以這樣說。」

  孫傳庭臉現興奮之色,對身旁幕僚吩咐道:「方才老夫與王將軍之言,盡數記下來。」

  眾皆愕然,看著他身後的幕僚奮筆疾書。

  陳新甲與紀世維互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不悅的神情。好個孫白谷,哪有這樣肆無忌憚詢探別人軍中機密的?根本的官容體統都不要,怪不得被免官。

  不過隨後二人愕然地看到楊國柱與虎大威都是神情鄭重,同樣低聲吩咐身旁幕僚記錄什麼。再看另一邊,遼東各將也在竊竊私語。王廷臣、曹變蛟聚在一起,一樣吩咐身後幕僚奮筆疾書。

  曹變蛟麾下將官楊少凡,更鄭重將一張紙片揣入自己懷中。

  ……

  隨後一行人有些沉默,各人神情各異,不過臉上隱隱皆有興奮之色,似乎獲得什麼密籍寶藏一樣。

  王鬥引他們過了招兵點,來到演武場另一邊,這裡聚了數百的青壯,都是千挑萬選後剛進入舜鄉軍新軍的戰士。他們臉上難捺喜悅之色,聽著上首幾個新軍乙部軍官對他們臨時訓話。

  一個撫慰官樣子打扮的人高聲叫道:「諸君,經過嚴格的選拔,你們非常榮幸地成為我們舜鄉軍的一員。你們要記住,你們是我大明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定國將軍的部下。我們這只軍隊,從鉅鹿打到平谷,打得奴酋洪太望風而逃。我們軍中,只有戰死進褒忠祠的好漢,沒有臨陣脫逃的孬種,有誰害怕的,現在就可以滾出去,我們舜鄉軍決不挽留!」

  那邊軍官的話聽得這邊的薛國觀等人一怔,哪有讓軍士主動滾出去的?招這些好兵,還不好吃好喝地供起來?舜鄉軍所為,真讓人看不懂?

  只有王鬥微微點頭,這撫慰官說的話還是很有煽動性的,果然看那邊新軍個個臉色漲得通紅,熱血沸騰的樣子。

  「……為什麼我要稱你們為諸君?定國將軍說過,入我軍來,便是為國效力,拱衛聖君,護衛天下太平的君子。你們要記住,你們不是什麼不值一文的卑微小兵,你們是君子,君子!」

  撫慰官繼續嚎叫:「……成為我舜鄉軍一員,就意味著你們在東路受萬人景仰,我們這些爺們走在街上,哪個大姑娘小媳婦不高看一眼?手絹汗巾的哪天不收個一大堆……咳,現在還沒有媳婦的,我也可以向你們保證,你們成為新軍的消息一傳出去,說媒的人肯定踏破門檻,你們不要擔心給不起彩禮,因為看上你們的女人,都願意倒貼。」

  新軍中一陣大笑,個個雄糾糾氣昂昂更挺直了胸膛。

  撫慰官身旁的軍官們同樣一陣大笑,個個按劍而立,意氣風發。

  撫慰官還以自己為例:「我老李就是這樣,當年窮得叮噹響,但成為舜鄉軍不久,老子挑女人都挑花了眼。排不上妻的,願意作妾的都有七、八個。」

  又是一陣大笑,王鬥身旁的郭英賢也是裂嘴而笑,對身邊的虎子臣道:「那位兄弟說話很有意思,可以相交。」

  虎子臣也是道:「不錯,可以尋他過來喝酒。」

  只有楊國柱,虎大威等人若有所思,孫傳庭問清楚那軍官是幹什麼的後,撫鬚半響:「聞軍而喜,聞戰而喜,軍心激勵,此撫慰官似有妙用。」

  他對王鬥道:「將軍稱軍士為君子,似乎有取越王勾踐君子六千之意?」

  王鬥道:「為國殺賊,自是君子。」

  其實王鬥是倣傚南明弘光年重臣堵胤錫建立的「君子營」,不叫兵丁,而稱為君子,以提高軍隊的榮譽感。

  孫傳庭點頭道:「有田畝之利,有地位之尊,有榮譽之感,怪不得舜鄉軍無有不勝。」

  他又問了一句:「王將軍,在東路,軍士真如此受人景仰,娶妻無絲毫之慮?」

  王鬥說道:「是的。」

  孫傳庭又吩咐身後的幕僚將眼前所見記下來。

  王鬥看了他一眼,暗暗搖了搖頭。

  孫傳庭好歹也曾是巡撫,在自己面前作出這等學生姿態,讓王鬥有些接受不了。

  薛國觀與楊嗣昌也是沉吟,東路軍戶之尊,他們也有耳聞,就以保安州來說,往日州內不少民戶,但現在大部分偷偷加入軍戶。知州李振?曾向吏部上書,說州城民戶越見稀少,或許不久之後,保安州就要成為軍州了。

  大明別處軍戶只有逃亡,哪如東路這樣爭先恐後加入軍籍的?崇禎皇帝以為這是好事,越多人加入軍戶,大明越多軍兵來源,可以大大減少軍隊花費,不過這種情況只發生在王鬥治下,難免讓很多人心思各異。

  那邊撫慰官的激勵己經進入尾聲,他叫道:「入我舜鄉軍來,這聲勢便是一等,你們都隨我高呼。」

  他伸出一個拳頭,嚎叫:「我大明!」

  「萬歲!」

  所有的在場新軍都是伸出雙手歡呼。

  撫慰官伸出兩個拳頭,聲嘶力竭地叫道:「定國將軍!」

  「萬勝!」

  「定國將軍!」

  「萬勝!」

  所有軍士臉上皆是狂熱的神情,感受到招兵那邊投來如潮水般羨慕嫉妒的目光,各新軍更是用盡全身力氣喊叫。

  撫慰官揮舞著手臂,猛地向兩邊張開,臉上進入迷醉的狀態:「我舜鄉軍!」

  「威武!」

  「我舜鄉軍!」

  「威武!」

  有節奏的呼喊聲一陣陣響起,隨著這聲音,王鬥身旁的各官各將都是鴉雀無聲,似乎有一股難言的力量向他們撲面而來,這股力量,讓人畏服,同時也讓人恐懼。

  而舜鄉軍僅新軍便有如此軍心士氣,一直靜靜觀察的吳三桂臉上同樣現出凝重的神情。

  ……

  出了演武場後,今日參觀告一段落,楊國柱問起那訓話軍官是何作用,可是各軍主官,王鬥回答是撫慰官。

  他說道:「軍士操練辛苦,難免心生怨恨悲涼,此官之設,便是排解心結之用,也可用以激勵軍心士氣。」

  各人都是若有所思,王廷臣與曹變蛟竊竊私語,都在議論等回到遼東後,立馬也在軍中設立撫慰官。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6 22:41 編輯

f321123 發表於 2011-4-16 01:02
第345章 離去

  此後幾日薛國觀等人都在東路參觀,雖然有走馬觀花之嫌,但僅從表面看到的王鬥實力,都讓各人暗暗心寒。

  眾人有一種感覺,王鬥展現的那膁力量,是新奇的,朝氣蓬勃的,帶著一股摧枯拉朽的氣勢,似乎無人可以阻擋。這種感覺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特別對各持而言,沮喪地意示到自己麾下那些軍兵,與舜鄉軍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上。一個簡單的比喻,如果舜鄉軍是一個身強力壯,充滿銳氣的十八歲少年的話,他們麾下的兵馬,不說年近古稀,也是年過花甲。

  這樣的精神面貌,怎麼可能是同一個層次的對手?怪不得王鬥無所謂讓他們到處參觀。很多人也明白了舜鄉軍為何不要兵痞兵油,相比數萬人堂堂正正列陣而戰,區區一些「武勇之士」又算什麼?

  宣府饋張國威參觀幾日後,也是垂頭喪氣,特別昨日舜鄉軍在城西北曠野列陣接受檢閱時,他更是看得面如土色。

  不說那精銳的近千騎兵,便是餘者幾個步軍千總,同樣人人有馬有甲,如此裝備,讓人吃驚不小。而且這些人皆是百戰餘生的老兵,隨便一個人拉出去,都比得上各人戰兵營的家丁。

  僅憑列陣這數千人馬,各場各總兵怕無人是其對手。依各人暗中猜測,這還不是王鬥全部力量,聽聞舜鄉軍還有精銳的砲兵,夜不收,輜重千總等兵種,皆是彪悍的勇士。

  再加上王鬥又開始編練五千新軍,僅戰兵他將就有一萬幾千人,超過任何一個總兵的直屬力量。眾人還打聽到,王鬥會操練各屯堡的青壯,那可是有數萬人,一個讓人心寒的龐然怪物己經出現在東路……

  張固威沮喪地發現,以自己營中不列三千兵,還多是老弱殘兵,如果拉出來一千人的話,隨便對上舜鄉軍任何一個把總,完全沒有戰勝的把握。而在舜鄉軍中,有多少個把總?

  怪不得啊,王鬥行事肆無忌憚,公然鎮壓路由奮人與文人示威,朝廷卻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看封張國威的神情,王鬥也是暗暗冷笑,展現出自舌實力也好,可以減少很手不必要的麻煩。

  這幾日中,王鬥也可以感受到,薛國觀與楊嗣昌對自己更為親熱,每日召見詢問,特別薛國觀,那種熱切的心思誰都可以看得出。

  對薛國觀,王鬥只能說抱歉了,他敢向富戶權貴開刀,王鬥還是佩服的。不過身為文臣,又在明末,薛國觀此舉只是死路一條,自己沒必要踏上他這條破船。

  王鬥無意參與閣臣權場相爭,對他來說,他不需要權謀,也不需要陰謀,有那個閒工夫去參與朝臣之爭,不若自己多練兩個兵。以力服人,力量才是一切。一切陰謀詭計,在自己千軍萬馬面前,都是一場浮雲。

  以官場之事言之,最忌諱的就是不站隊,或是腳踏幾隻船,不過對王鬥而言,他卻有超於物外的實力。對那些文臣高官,現在是王鬥有資格對他們挑挑撿拾,而不是他們來機撿自己。

  若他們有什麼詭異心思,此時邊鎮各軍官對文官那套早有一系列的應付心得,自己照搬就是。最後的結果,也肯定是該文臣被斬首棄市,朝廷更加拉攏自己,撇下銀兩官位安撫。

  當然,如此實力鋒芒,總會讓人忌憚的,不論周邊還是別處的文臣武將。

  但如沙礫中的珍珠一般,耀眼的光芒總是掩藏不住。王鬥也不會因為自己是珍珠,為了不吸引人注意,故意在上面抹上一層糞便,這不是王鬥的風格。

  風口浪尖上閒庭信步,指引潮流,對王鬥而言是挑戰,也是享受。

  崇禎十二年九月初十日,永寧城分守參將府內一片歡聲笑,在這裡,王鬥與兵備道馬國璽正為各官各將舉行餞行酒宴。

  薛國觀、楊圄昌、洪承疇,陳新甲、紀世維、馬國璽諸位文官坐在一座。

  內閣中,雖然薛國觀、楊嗣昌二人鬥得你死我活,明面上卻是一團和氣。

  王鬥與楊國柱,虎大咸,王朴,王廷臣,吳三桂,金國鳳諸位總兵坐在一起。這是楊國柱等人的要求,也是王廷臣強拉的結果。或許在各人心目中,王鬥這個參將,早與他們有平起平坐的資格。

  觥籌交錯中,王鬥也看在席中各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中,皆是回去如何倣傚舜鄉軍,遍練新軍之事。酒席中沒有往日武人那种放浪形骸的熱鬧,很多人都在靜靜想著心事,連往日愛好交際的大同鎮總兵官王朴同樣如此。

  席中吳三桂有些走神,端著一杯酒不知在想什麼,看到王鬥那數千甲等軍士,他也是震撼當場。

  不說普通營兵軍戶,吳三桂麾下其實有一千家丁,都是耗費大量銀錢建立的騎兵,往日這是他引以為傲的本錢,不過看到王鬥的舜鄉軍後,這種優越感煙消雲散。

  他吳家為遼東土豪,多年經營才有目前成就,但這種成就與王鬥相比,卻又是小巫見大巫,而...

  不過是普通墩軍出身……這讓吳三桂有一種緊迫與危急,會到遼東後,自己該當如何?

  正在細思時,他聽到身旁王鬥與甯遠團練總兵官金國鳳的說話聲:

  「金軍門,末將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王鬥的神情很鄭重,甚至有點嚴肅。

  連日見聞,讓金國鳳,這個老將感慨連連,他將王鬥拉到自己身旁坐下,卻是不恥下問,連連請教很多問題。他兩個兒子是自來熟,年輕熱情,也與王鬥麾下各將打成一片。

  此時看王鬥的神情,金國鳳有些奇怪,他爽朗一笑,道:「王將軍有話請說,老夫洗耳恭聽。」

  王鬥道:「金軍門前守松山,兵不滿三千,卻能力抗強敵,卒保孤城,金軍門以為憑藉什麼?」

  金國鳳,沉吟良久,說道:「將士心懷忠勇之心,願為國效力,決死殺賊。」

  王鬥道:「金軍門高見。末將認為也是如此。不過……」

  王鬥說道:「末將還認為,也有金軍門萬事權專,號令如一,人心整肅之故。」

  他沉吟半晌,還是說出來:「然金軍門因功擢任甯遠大將,麾下兵馬急增萬人,末將卻恐是禍非福。」

  金國鳳動容:「王將軍為何這樣說?」

  二人說著話,慢慢鄰近的楊國柱,虎大成,吳三桂手人都是仔細傾聽。

  他們一靜,正在說笑的王朴與王廷臣也一樣看過來。

  王鬥說道:「這近萬人,想必歸於諸個營伍,寧遠近在奴境,若奴兵大舉逼臨,金軍門以為可以號令多少軍將?」

  金國鳳臉上現出苦澀的神情:「怕只有老夫從松山帶去的近百家丁,還有兩個兒子吧。」

  王鬥心中暗嘆,寧遠城有鎮守、監軍、巡撫、兵備等官,事權制肘,金國鳳名為總兵,恐怕也難調動一隻隊伍。為了避免他未來的悲劇,故王鬥有方才一番話,也是敬佩忠義良將的緣故。

  他說道:「確實,營伍紛紜,號令難施,人心不一,此為軍伍大忌,金軍門需未雨綢繆。」

  金國鳳默默點頭,雖奇怪王鬥對寧遠之事竟如此瞭解,不過他說的確是實誠之言,這個問題,自己一定要向總督洪承疇進言。

  在旁的吳三桂仔細聽著,更時王鬥湧起高深莫測之感,這王鬥……

  第二日,觀摩各鎮將官相繼告辭而去,他們個個滿面笑容,皆有滿載而歸之感。

  他們回去後,十有八九會倣傚舜鄉軍編練新軍,這在王鬥意料之中。不過舜鄉軍形成有自己特獨的條件,看他們八仙過海,未來會練出什麼兵。他們的山寨兵比之自己的正版兵如何,王鬥拭目以待。

  楊國柱,虎大成,王朴,吳三桂皆與王牛含笑告別,郭英賢、虎子臣,王廷臣,曹變蛟諸人更與王鬥擁抱,依依不捨。看著他們離去,王鬥也有些難過。

  臨行時,金國鳳向王鬥栱手施禮,他爽朗地笑道:「王將軍來日若到了寧遠,老夫倒屣相迎。」

  王鬥施了一禮:「金軍門,路途遙遠,保重。」

  金國鳳哈哈一笑,策馬而去,他的兩個兒子隨在父親身後,不斷回頭向王鬥揮手。

  看著他們身影消失在黃土路上,王鬥默默說了聲:「保重。」

  一眾文官同樣離去,紀世維自是滿意,薛國觀、楊嗣昌此行得到旬己想要的,也是心情愉快。

  洪承疇走時意味深長對王鬥說了句:「王將軍,你對金將軍所言,本督深以為然,本督回遼後將向朝廷奏請,一城軍務總於總兵處置。

  觀摩各官各將走後,依王鬥得到的消息,楊嗣昌回到京師後立時接到崇禎皇帝特旨,詔命他為剿寇督師,還賜給尚方寶劍,以便宜誅賞。又賜賞功銀四萬兩,銀牌一干五百副,楊嗣昌進言七條,崇禎皇帝全部准許。

  十月下,楊嗣昌到達襄陽,立時整飭軍紀,鞭副將、斬監軍僉事、劾逮湖廣巡撫方孔焙,眾軍肅然。

  數日後,楊嗣昌在襄陽大誓三軍,進剿流寇。

  早在永甯時,王鬥答應了楊嗣昌,在適當的時候,他會頜兵出戰流寇,兵力不會少於五千人,讓楊嗣昌滿意而去。

  此賊,,並不是為了楊嗣昌,對王鬥而言,他代表的東路地主、自耕農、與知識份子組成的利益集團,可說與李自成的流寇集團存在不可調和的矛盾。二者遲早會碭撞,如水火一般不相容。

  遲早會有一戰,那晚戰就不如早戰,更能摸清其虛實戰術。

  事後在王鬥招開的幕府各員議事中,言明瞭出戰流寇的必要性。

  當日議事,王鬥也定下了戰略:探其虛實,察其戰術。

  通過此戰,王鬥也想明白一個問題,李自成等人席捲天下的根源是什麼,為何歷史上他們可以滅了大明。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6 22:40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4-18 13:34
第346章飛蝗、出征准備。

  崇禎十二年十一月。

  冬至來臨,東路上下一片喜氣洋洋,不但因為今年日子過得比往年好,也因為定國將軍與保安州儒學學正符名啟的義女紀君嬌成親,更為這節日平添了幾分喜氣。

  紀君嬌是宣府鎮巡撫紀世維之女,這是大夥心照不宣之事,當然,沒人會傻呵呵的將這層窗戶紙捅破開來。

  定國將軍的事,就是大夥的事,東路百姓都想趁這個機會表示自己心意。成親那天更是賓客盈門,熱鬧非凡。各處官員軍將都有,連朝中許多閣臣都送來賀禮。

  此時王鬥身在保安州,作為東路分守參將,其實駐防問題他可以靈活掌握,秋冬移駐永寧,別的時間,都可以回保安州。成親後幾日,他很是過了幾天溫香軟玉的日子。

  參加婚禮的,自然有紀世維與夫人楚氏,還有其長子紀伯清等人,雖然他們打著別的名義前來。

  看著女兒滿臉幸福的與王鬥拜堂成親,紀世維有安慰,也有酸楚。堂堂一個巡撫之女,只能以這種方式嫁與王鬥,外人面前,女兒只能喊別人為父親。委曲求全,只為了將王鬥拉上自己車馬。

  不過女兒終於成親,紀世維也放下了一樁心事。

  其實當年紀君嬌逃婚到保安州,她一云英未嫁處子之身,第一時間與王鬥發生關係,還公然未婚同居,自然引來不少閒話。現在她成親了,名正言順,也算堵住世人悠悠之口。

  紀世維來也好,翁婿間正好商議一些事情。

  婚後幾日,王鬥意外得到一個消息,保安州知州李振珽,由於政績出眾,將要調任別處。

  他是陞官了,調任到歸德府任知府。

  至於保安州,也由民州改為軍州,經過當地民戶大規模改籍,己經沒有幾戶民戶,設立民政流官沒有意義。報經朝廷同意後,保安州易名為保安左衛,只設守備鎮守。

  與此同時,王鬥還從邸報上得到另一個消息,就在今年的十月,清軍再次進攻寧遠,當時寧遠有兵萬人,但將士膽怯,無人敢戰。寧遠團練總兵官金國鳳憤怒,率領二子及數十家丁出據北山岡與清兵苦戰,全部戰死。

  得到這個消息,王鬥沉默很久,自己還是沒能改變金國鳳的命運,想起幾個月前與他相交的情形,不由心下黯然。

  早在永寧時,王鬥雖有提醒過金國鳳,也讓洪承疇思慮,不過時間緊迫,金國鳳回到寧遠不久,清兵就入寇了。他的命運,終是改變不了。

  邸報上還有洪承疇一則奏請消息:寧遠各地營伍紛雜,事權制肘,請命軍務聽總兵官節制。凡監軍、巡撫、鎮守等官同於一城的,亦依此例。崇禎帝鑑於金國鳳之事,同意了洪承疇的奏請。

  或許,這個奏請未來對王鬥是個好事。

  十二月,李振珽離任,送別的人群很多,王鬥也在此中。

  李府車馬出了城門,李振珽下了車來,對送別的王鬥及人群拱手作別:「有勞相送,足感盛情,將軍就此留步。」

  王鬥從旁邊護衛手中端過一杯酒:「送君千里,終有一別,李大人,請滿飲此杯,此行順利。」

  李振珽接過酒杯,一飲而盡,回頭感慨萬端地看了州城良久,嘆道:「孔曰成仁,孟曰取義,讀聖賢書所為何事,在保安州數載,下官終於明白。」

  他對王鬥栱手道:「將軍保重。」

  王鬥回禮:「大人保重。」

  李振珽哈哈一笑,上了車馬。

  另一邊,紀君嬌與少夫人也在依依惜別。

  「姐姐,我捨不得你。」

  紀君嬌握著少夫的手哭道。此時她穿著比甲,外套貂裘,如花似玉,新婚後那股嬌媚艷光,更顯勾魂攝魄。少夫人仍身著深紫色褙子,少*婦的雍容風韻,卻不會輸於她。

  見紀君嬌如此,少夫人輕嘆:「妹妹,我也舍不得你,他日有閒,我會來保安州看你。」

  最終,二人還是分開,少夫人望向王鬥,襝衽行禮:「妾身就此作別,將軍珍重。」

  王鬥回禮:「夫人珍重。」

  李府車馬遠去,王鬥也有些不捨,早日王鬥對李振珽印象並不好,雖有雄心,卻喜空談。不過數年相處下來,王鬥對他印象多少改觀,至少他還有一顆為國為民之心,也為百姓做了很多實事,值得尊敬。

  他沉思良久,心中默默琢磨:「歸德府……」

  ……

  時光荏苒,眨眼到了崇禎十三年的九月初一日。

  九月秋高氣爽,永寧城越發熱鬧,從西街到分守參將府的路上,走來了一隊車馬儀仗。遠遠看到這隊儀仗,街上百姓都是自覺讓路。甚至很多人沖車馬作揖行禮,眼中滿是尊敬的神情。

  「夫人又去賑濟災民了,有定國將軍與夫人在此,真是萬家生佛。」

  車馬過後,不斷是街上百姓發自肺腑的聲音。

  不久後,車橋儀仗在將軍府前停下,謝秀娘從車馬上下來。

  作為朝廷誥命夫人,王鬥正妻,謝秀娘享受與王鬥相同的排場儀仗,此時她穿著命婦正裝,頭戴金冠,臉上帶著恬淡的笑容。在侍女簇擁下,那股雍容之氣怎麼也掩蓋不住。

  幾個月前,謝秀娘又為王鬥誕下一女,身形更為豐腴端莊起來,顧盼中,似乎有一股如水的溫柔。

  她下了車馬,步態不緩不急,舉止頗為優雅。這是她向紀君嬌請教一系列儀態舉止,並自己刻苦練習的結果。當然,她的風姿儀態還不能與紀君嬌相比。不過她的身份與王鬥相濡以沫的感情,又是紀君嬌比不了的。

  進入府內後,行走的幕府各員見了謝秀娘,都是恭敬地施禮,謝秀娘也總是一絲不苟的回禮。

  看著謝秀娘過去,府中很多人都是露出尊敬的神情。

  誥命夫人在東路賑濟災民,撫卹婦孺,在百姓中直有慈母之稱,很多百姓家內設立的牌位中,謝秀娘是與王鬥並立的。對幕府各員來說,誥命夫人性情寬厚,府內各員,沒少受謝秀娘的施恩。

  對王鬥與謝秀娘,東路諸人都是骨子裡尊重。

  進入府邸後院,王鬥母親,誥命太夫人鐘氏正與紀君嬌,柳卿,柳姬,蝴蝶,蜻蜓諸女說話。

  考慮到實際情況,舜鄉軍新出軍律中,身在永寧城的舜鄉軍將官,把總及以上的將官都可以將家眷移來,分給宅院。去年與紀君嬌成親後,王鬥回到永寧城時,王家老***隨之而來,住於將軍府內。

  此時紀君嬌五女懷中,都抱著一個孩子,有男孩有女孩。上個月時,紀君嬌為王鬥生下一個女兒,這讓她很失望,紀君嬌一直想要一個兒子。不過王鬥還是很高興,為女兒取名王羞。

  柳卿,柳姬二人跟隨王鬥幾年後,同樣各生子女,柳姬更是生下兩個兒子,柳卿則一子一女。

  紀君嬌原本兩個貼身丫鬟蝴蝶與蜻蜓,她們隨紀君嬌過來作通房丫頭,由於為王鬥誕下子女,所以皆抬為妾室。

  至於謝秀娘幾個月前生的女兒,取名王婉,現在就在鐘氏懷中抱著。

  如此,王鬥現在共有九個子女,不過這個時代夭折率高,卻要小心撫養。

  見到鐘氏,謝秀娘向鐘氏襝衽施禮,鐘氏有些無奈,道:「我說媳婦,這家裡宅內的,就不要如此拘禮了。」

  謝秀娘認真地道:「婆婆,這可不行,若失了禮數,傳了出去,會讓人笑話相公的。」

  鐘氏嘆了口氣,自己這個媳婦,為了自己這個兒子,也算是苦心了。

  待謝秀娘坐定後,鐘氏問起一事:「我的孫子去講武堂也有幾個月了,也不知道在裡面過得苦不苦,唉,也沒個消息傳來。」

  去年的時候,講武堂己經設立,專門培養軍官,各軍官子弟同樣要送入內中學習。軍校有嚴格規定,實行半封閉似教育,等閒不得出來,外人也不得隨便進去。

  王爭雖是王鬥兒子,卻也不得例外,同樣要實行嚴格的教習與訓練。有一次鐘氏思念孫子,偷偷將王爭接回來幾天,王爭當即被王鬥嚴厲喝斥一頓,好是一番責罰。

  此事後,鐘氏再不敢提孫子之事,定國將軍都如此,別的軍官再是掛念,同樣只得遵守軍校紀律。

  謝秀娘雖然也非常牽掛兒子,但她是個事事以王鬥為中心的女子,王鬥說怎麼樣她就怎麼樣。

  聽婆婆這樣說,她說道:「相公說過,玉不琢不成器,子女若不嚴格教習,長大便會變成紈褲子弟,丟我們舜鄉軍的臉,相公說的總是有道理的,婆婆不必擔憂。」

  紀君嬌抱著女兒,嗞的一聲笑:「姐姐,你太寵我們的定國將軍了。」

  謝秀娘睜大眼睛:「妹妹,我不怎麼讀書,不過聽相公說的話,還是很有道理的。」

  鐘氏看看天色,說道:「就快午時,臭小子怎麼還不下班?等著他吃飯呢。」

  「臭小子」只有鐘氏才有資格說,而「下班」這個詞,卻也是王鬥「發明」的,在王鬥體系中,引以潮流。

  謝秀娘道:「相公可能是為了災荒之事憂心,我去看過那些災民,真是可憐。」

  紀君嬌說道:「姐姐,下午還要去嗎?我陪你一起去。」

  謝秀娘勸說道:「妹妹,你剛做好月子,還要好生靜養,不便到處走動。」

  紀君嬌說無妨,她己經做了快一個月的月子,己經閒得快發慌了。

  鐘氏嘆道:「大明這一場接一場的災禍,什麼時候才是頭。」

  ……

  「出兵之事,迫在眉睫,重陽後五日,我舜鄉軍便出兵!」

  將軍府議事大堂內,當王鬥說出這番話時,在場各將都興奮起來。

  是啊,兵部一道道公文,出兵的事情,己經不能再拖延了。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到了崇禎十三年九月。

  這年中,發生很多事情,首先是原宣大總督陳新甲在年初終於進入內閣,擔任兵部尚書一職。原本王鬥以為陳新甲走後,由自己岳父紀世維任宣大總督,不料內閣的商議結果,卻調來延綏巡撫張福臻任宣大總督一職。

  這讓紀世維失落很久。

  對王鬥來說,還有另外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依他對歷史的瞭解,五月開始,清兵己經漸漸對錦州展開圍困。

  初期清兵圍困成果有限,多爾袞在執行包圍計劃時,城內軍民仍可出城田獵,運送軍糧,任意往來。這讓皇太亟亟為不滿,將多爾袞降為郡王,罰銀一萬兩,奪兩牛錄戶,並派濟爾哈朗以代。

  濟爾哈朗到達後,沿錦州城每面立營八座,沿城五、六里外挖掘長壕,沿壕設立垛口,並派兵丁哨探巡邏,包圍益密。

  面對清兵的態勢,薊遼總督洪承疇揣摩清兵乃大凌河戰術故伎重演,積極應對。他在錦州,杏山,寧遠等地大力屯糧,每處至少有供守軍所需半年之糧草。

  進入九月後,圍困錦州的清兵達到五、六萬人,立方營二處,長營二處,運來的紅夷大砲不下四十門。特別圍繞錦州挖掘的幾道長壕,又深又密,結構複雜,有如第一次世界大戰時壕溝戰在遼東重演。

  此時整個大明或許只有王鬥一個人知道,不久後的錦州一帶,將爆發一場事關明清雙方國運的慘列戰事,屍山血海,血流飄杵。

  八月的時候,薛國觀果然被奪職放歸,復以貪賄被劾,逮之入京。薛系人馬經歷了一場大清洗,但出乎眾人意料之外,宣府鎮懷隆兵備道馬國璽卻安然無恙,由於東路民政顯著,他考績優等,受到崇禎皇帝的特旨嘉獎。

  同樣在八月,楊嗣昌親自進入四川督戰,繼續剿殺張獻忠等人。

  今年三月官兵在瑪瑙山失敗張獻忠後,楊嗣昌曾經非常高興。然而此後數月官兵連連失利,楊嗣昌只得親自進入四川督戰。

  又上疏向朝廷請罪,不過將圍剿失利歸罪川兵無用及秦軍挾餉譟歸之上。最後四川巡撫邵捷春被革職逮問,論罪棄市,陝西總督鄭崇儉也被革職,由丁啟睿繼任。

  越到這個時候,楊嗣昌越感覺身旁沒有心腹大將的苦悶,越發盼望王鬥的來到。他的兩個大將,左良玉與賀人龍都驕橫無比,對自己部署不當一回事,自己親筆書信給左良玉,他都不屑一顧,導致圍剿接連失敗。

  去年下到今年上半年,由於戰局樂觀,所以楊嗣昌覺得沒有王鬥或許也行,現在看來看去,只有王鬥能力挽狂瀾了。

  他數次上疏給朝廷,要求兵部立刻派王鬥出兵,面對一道道的公文催促,王鬥也知道出兵之事不能再拖延了。

  其實他以種種理由拖到現在才出兵,也有他的打算。四州之地,天高路遠,從保安州到那裡怕有四、五千里路,蜀道路,難於上青天。不說後勤,便是這個水土不服問題,自己舜鄉軍皆北兵,初到南地,恐怕就會有極大的非戰鬥減員。

  進入四州,也與王鬥的戰略佈局不附,現在出兵剛好,到了河南時,李自成正好又在那裡大規模鬧騰,不久張獻忠也會趕到。省得王鬥千里迢迢趕到四川去。中州千里平原,也適合舜鄉軍作戰。

  對於出戰,舜鄉軍向來積極,人人都想出戰,選拔哪些將領出戰,王鬥還在考慮。

  此外還有許多民政需要處理,王鬥招集幕府各員商議,主要便是方才鐘氏說的事情。

  是啊,災荒,一場大規模的災荒又席捲大明之地,從去年下半年起,大明畿輔、山東、河南、山西、陝西各地就沒有下過雨,斗米數千錢,百姓削樹皮木屑雜糠秕食之,或掘山中白泥為食,一望村落,樹皮剝盡,餓屍遍地。

  大旱後是蔽天而下的飛蝗,所集之處,禾苗與蘆葦全盡。

  禍不單行,北方大旱,南方又大水。

  今年五月,蘇州、松江、湖州等府晝夜傾盆大雨,洪水洶湧,屋宇傾倒無數,斗米躍至銀三四錢。

  隨著大災來的,又是瘟疫,僥倖沒死的百姓,再次死亡一大半,整村,整鎮,整城死光的不在少數。

  旱災蝗災同樣橫行東路,王鬥各軍屯依靠的是深水灌井,旱情影響不大,不過蔽天而來的飛蝗,也讓治下各屯損失慘重,特別那些舊軍戶,舊民戶。

  好在這兩年東路各處開設的雞場鴨場不少,軍戶驅趕成千成萬的雞鴨前去吃蝗的奇觀讓很多文人津津樂道。

  不但如此,王鬥還作出一個讓人大跌眼鏡的舉動,發動軍民吃蝗,以他帶頭,各軍官帶領麾下將士隨後,又煎又炒又烤的,無數的蝗蟲變成一道道菜餚進入各人口中。

  雖有民眾憂慮此舉會觸怒「蝗神」,不過王鬥都帶頭了,兵備道馬國璽同樣如此,百姓還有什麼話說?他們紛紛效仿,不多久,東路境內的蝗蟲就被王鬥等人吃光了。

  不要說,蝗蟲的蛋白質含量還是很高的,吃久了蝗蟲,讓人看上去更是紅光滿面,身體強壯。烹飪蝗蟲,慢慢也成為東路各城特色菜之一,甚至有商人到處捕捉蝗蟲,運來販賣。

  至於瘟疫,經過東路各城的大掃除運動後,瘟疫的爆發己經失去許多源頭,加上情報司己經從江南搞來《景岳全書》,內中對各樣瘟疫的治療與防禦方面甚多,各州各城的醫學司也是王鬥大力扶持的對象,醫士數目極速增多。

  因此到目前為止,東路境內還沒有發生瘟疫。

  也因為這樣,太平安樂的東路成為各地災民嚮往的桃源之地,每日湧入的災民不斷。

  這些災民,給王鬥帶來了沉重的壓力。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6 22:35 編輯

f321123 發表於 2011-4-19 01:16
第347章 桃源、出發(上)

  「……唉,這旱災蝗災是一場接一場。將軍,我們民政司商議,抗旱還好,多修水車,多挖水井就可。慢慢的籌措人力物力,再將各城的水利修復起來,不過論到治蝗,卻不是一朝一夕能見效的事。

  民政司大使張貴的神情有些疲憊,顯是運段時間的民政事務讓他焦頭爛額。

  是啊,治蝗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其實中國古代經過數千年的發展,如何治蝗,己經有了一套行之有效的手段。無非是興修水利,大面積墾荒種植,還有植樹造林,提高耕種技術,控制蝗卯等。

  上面幾點,提高耕種技術,控制蝗卯還好說,餘者幾點,都需要長期的經營。而且王鬥只控制東路一地,治下再好,蝗蟲照樣可以從境外飛來,所以要作好持久戰的準備。

  對於種田,說實在,論起實際操作,王牛不如這個時代任何一個管屯官。他雖有長遠的見解,不過這種見解要附合當前的實際情況,抗旱抗蝗之策,民政司報上幾個方案,王鬥都是一一准許。

  「進入東路的災民,第一時間安置迸收容所,以醫官監測,防止有瘟疫傳入。

  從去年始,己有數萬災民進入東路,民政司的規劃,這些災民日後送入滿套兒之地,屯田放牧,以為安置。」

  「然災民益多,安置百姓,錢糧卻是吃緊。」

  面對張貴的抱怨,王鬥揉揉額頭,糧食問題,始終纏繞著他。

  眼下大明天災連連,就算王鬥手上有大把銀子,境外買糧,也越來越難。近年來大明糧價漲得恐怖,幾兩,十幾兩銀子一石糧己是正常,經常還有價無市,無人願意出售,王鬥手上的大把銀子,有成為廢石的危險。

  從去冬到今年,王鬥救回的二十幾萬百姓終於全部安置完畢,建立大屯好幾十處。以東路的田地,實安置不完這些百姓,在境內荒田全部開墾完畢後。王鬥目光投向宣府鎮餘者幾路。

  經過與鄰近幾個分守參將的溝通,還有紀世維的協調,有好幾萬百姓安置入宣鎮分守道南路,分巡道北路等地。這些軍戶的戶籍,未來田地收成如何分配等,好是一番扯皮。

  安置完這些百姓,耗費了王鬥大量的銀錢。銀子不說,王鬥倒是不吝嗇花費,不過境外買糧越來越難,只好動用庫存的糧米。他原本庫房內有糧米四十萬石,到了今年,己經不到一半。

  目前為止,田地有收入的只有保安州之地,從崇祚九年到現在,全州上下約有軍田四十萬畝。每年可徵糧六、七萬石,每年民政司還從他們那收購一些餘糧。 相比整個東路的支出,這些收入算是杯水車薪。

  安置下的那些新軍戶,從去年到今年,在保安衛城,懷來衛,延慶,永寧等地算是開墾了田地一百多萬畝。然相比王鬥未來準備分田到戶,每戶分田五十畝,這田畝數量還差了近百萬畝。不過總算將這些新軍戶安置完畢,也讓王鬥等人鬆了口氣。

  現在又來了幾萬災民……東路沒餓死一個人的美名,成為各地百姓心目中的桃源之地,絡繹不絕的災民仍是爭先恐後擠入……

  天地良心,安置原來二十幾萬百姓,王鬥己經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了。

  目前為止那些新軍戶還不能給他帶來效益,由於旱災與蝗災的影響,新開墾的田地今年每畝收成只有幾斗,勉強讓各屯所自給自足,雖然這讓王鬥欣慰,總算甩了一個大包袱,不過治下田地產量還是讓他非常不滿意。

  連保安州在內,各處田地普遍收成也只有幾鬥到一石,也就是一百斤到一百八十斤的水準。如果田地產量能提高到一石五鬥到兩石,就可以養活更多的人。 在王鬥看來,這個目標還是可能實現的。

  前幾個月,民政司己經收集了包含徐光啟《農政全書》在內的諸多農書,指揮各屯如何種田。加上東路安定,再由官府大規模修建水利、基建等各種措施。最後軍戶們分田到戶,又有技術指引,畝產量翻倍不是空談。

  就算如此,這二、三百斤畝產量與後世動輒上千斤的產量還是天差地遠。

  養活治下軍民的艱難,讓王鬥很是懷念後世的那些高產作物。當然,這只能想想,沒有適合氣溫的良種,此時的玉米,紅薯,土豆等作物的產量連小麥都不如。

  很清楚的例子,民國初年東北玉米畝產最高不過七十公斤,若是早霜,則顆粒無收。洪承疇曾在陝西等地強行推廣紅薯,結果鬧出民變。歷史上一直到百年之後的乾隆年間,紅薯才培育出適合的種子,得到大規模推廣。

  民政司其實也收容了一些紅薯、玉米等種子,不過看它們半死不活活的樣子。至少十年、甚至幾十年之內,王鬥都不要指望這些「高產作物」給自己解決困難。

  提高畝產量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東路己經無地可墾,如何安置新來的災民,王鬥只得將目光投向塞外的滿套兒等地。那邊的湯河,潮河一帶,倒是有許多可供開墾的田地,還有放牧的草場。

  然那裡是塞外蒙古部總的地盤,自己很快又要出外作戰……

  王鬥最終的打算,便是自己領軍出戰與塞外開墾同時進行,為這些流入東絡的災民開拓生存空間。

  當然,王鬥現在不過是一個分守參將,這動靜也不得太大,先佔滿套兒之地便可。那八千多平方公里之地,也可以安置很多百姓了,所以相關的東路留守人選需得慎重……

  九月初二日,永寧城西北十數里外一條河谷平川之地。

  這王鬥到永甯城任分守參將後,舜鄉軍許多軍工廠便不斷搬到永寧來,或是在這邊設立分廠。到了如今,沿著這一帶遍佈密集的作坊「大大小小恐怕有數十、上百個,成千上萬專注的技工在認真忙碌著。

  此時王鬥看的卻是火藥廠的生產情況,數年的時間過去,李大集硝官的諸個火藥廠得到很大的發展。東路諸多地方設立集硝之地,這些收集上來的良硝,年可配置好幾噸的黑火藥!

  這是一個驚人的成就,要知道,此時的火藥是很貴的。依大明《神器諳》、《武備志》、《天工開物》諸冊中的提硝法,大明很多地方挖來硝土,需要加入大量的灰水、明膠、雞蛋清、蘿蔔等物,才能吸附與去除內中的雜質。

  僅這雞蛋清成本,就註定了此時火藥的昂貴,這也是許多軍頭-不願意使用火器的原因,掄除品質問題,用不起。

  然對與鬥來說,從各處集硝地點收集來鄉為純正優良的天然硝,使提純的難度大大減低,產量飛快上去,卻是大明獨一無二。

  不但如此,李之芬的火藥廠還建立了諸多精良的磨坊與篩坊,磨粉、溶解、過濾、乾燥一條龍,大大提高工藝。各樣鳥銃火藥、火炮火藥的配方也趨於完善。

  幾個月前,李之芬參考了《武備志》、《紀效新書》之類的大明兵書,依上面的配方,最終完善後,定下了火銃子藥配方,便是硝7另鑼、硫,繃、炭,等。最大射程達到鴉片戰爭時期英軍槍用發射藥的水準,也就是兩百五十步。

  李之芬的成果讓王鬥很欣慰,依這樣配方生產出來的定裝紙筒俾藥,百步可破重甲,比原先舜鄉軍使用的火銃殺傷力多二十步。當然,成果就到這一步了,這個時代不可能研究出什麼無煙火藥,就算研究出來,其產生的膛壓也是火銃槍管無法承受的。

  ……若有別處明軍嚴格按照《紀效新書》等兵書制取火藥工藝,差不多也可達到舜鄉軍的水準,百步破甲。當年戚家軍的鳥銃發射藥配方,經實驗,射程與鴉片戰爭時期的英軍火槍差不多。

  不過顯然的,明末各地芋頭,不可能像王鬥這樣花費大量人力物力去實驗,去完善。所以舜鄉軍使用火銃的射程與威力,在眼下大明己是穩排第一。

  看著李之芬,這個圓滾滾的肉球笑嘻嘻地站在一邊,幾年過去,他好像更有富態了。他為火藥廠傾注了心血,聽聞這幾個月還與趙渲等人編寫火炮的射表,居功甚偉。

  王鬥記得他來舜鄉堡前,便全家遭了匪難,幾年過去,他也沒有再婚.

  「……李管事,你獨身一人,多有不便,這麼多年,該成個家了。」

  王鬥此言一出,身旁眾人都是看著李之芬竊笑,李之芬圓乎乎的臉上仍帶著笑容,不過眼中卻閃過黯然的神情。

  他對王鬥深施一禮,說道:「不瞞將軍,小的自小與故妻青梅竹馬,相交相知,她死後小人在墳前發誓,此生不會再娶。有負將軍之望,小人大罪」

  王鬥默默點頭,似乎觸動內心什麼情懷,在李之芬告辭離去時,他雙眼有些紅紅的,腳步踉蹌,

  在王鬥領眾人離開火藥廠時,一陣顫抖的山歌從內中傳來:

  「……山蛋開花結疙瘩,圪蛋親是俺知心人。半碗豆子半碗米,端起了飯碗就想起了你……」

  歌聲悲涼,帶著哽咽,卻是李之芬在高唱,聽曲調,似乎是山西當地的民歌。

  那聲音雖然跑調尖細,卻帶著無限的情懷,王鬥搖了搖頭:「沒想到這個大肉球,也是個痴情種……」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6 22:3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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