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末邊軍一小兵 作者:老白牛(已完成)

 
bigsing 2010-8-6 13:16:4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99 4072935
bobo0702 發表於 2011-6-2 06:35
第七卷 流寇諸事 第372章 硬茬子,不好惹(中)

  「放!」

  又是一陣排銃的聲音,羊馬牆前一大片白色的煙霧騰起。

  那些闖軍饑兵尖叫著一個個倒下,痛不欲生地滾倒地上嚎叫。

  鳥銃不比弓箭,中箭若不是要害,還有存活的可能,身體中了彈丸,決對不可能活。特別在舜鄉軍大威力火器,又是這種寒冬臘月的情況下。

  很快鳥銃兵們輪射了一次,陳晟己經裝填好了自己的定裝紙筒彈藥,再次上前。在他們身旁的前鋒軍士們,個個都是羨慕地看著他們的鳥銃,這些舜鄉軍使用的鳥銃真不錯。

  他們軍中也有鳥銃,然卻遠遠趕不上舜鄉軍的鳥銃。不說這質量問題,便是北地冬日寒風猛烈,他們軍中使用的鳥銃,並又沒有舜鄉軍的自動火門裝置,火門上引藥經常被寒風颳去,造成啞火。

  所以前鋒營軍士,就算使用火器,普遍也是使用三眼銃。

  此時地面己滿是闖軍士卒的屍體及傷者,他們流出的鮮血在寒風中冒著騰騰熱氣,陣陣血腥味順著寒風傳來。還有許多中彈一時不死的人在地上翻滾哭叫。

  不過嚎叫著衝來的饑兵太多了,打不勝打,就算鳥銃猛烈射擊也沒用。很多饑兵己經成功地將肩膀上的土袋扔到壕溝內,回頭就跑,然後又是另幾波狂吼衝來的饑兵們。

  一陣巨雷湧動,正面羊馬牆的前鋒營軍士又是一百筒火箭齊放,一大片闖軍士卒被射飛出去,面前人流一空。

  然,後面又上來黑壓壓的人頭。

  人海戰術……

  在對面饑兵們恐懼的目光中,陳晟等人在垛口上架下了自己的鳥銃,相比火箭,這些官兵的鳥銃更讓饑兵們害怕。

  啪啪啪啪,一陣的鳴響與閃過的火光,數十個闖兵尖叫著斜摔出去,無一不是身上現出道道血箭。

  驚雷從天上滾過,金水河北岸又騰起大片大片的煙霧,鋪天蓋地的火箭箭雨再次從那邊激射過來。

  「避箭!」

  一些在鉅鹿之戰等地有經驗的舜鄉軍軍官喊道。

  不過火箭來得太快,它們呼嘯而來,還是有許多軍士中箭。

  開完銃剛要退下的鞠易武,就被一根垛口射進來的火箭射得翻滾出去。與鞠易武一樣的,十數個舜鄉軍戰士及前鋒營戰士被射得踉蹌向後摔倒出去。

  「注意掩蔽。」

  軍官們大聲喝令。

  陳晟貓著腰來到鞠易武的身前,叫道:「鞠兄,你沒事吧?」

  鞠易武說道:「我沒事。」

  他戴著鐵製面具,面具後傳來的聲音有些含糊不清。

  陳晟仔細看了看,也是鬆了口氣,鞠易武胸口上雖然中了一箭,不過他穿著鑲鐵棉甲,這一根火箭,卻是射不進去。只是由於箭矢正面射來,力道頗大,撞得鞠易武胸口隱隱作痛,喘氣說話聲有些急促。

  這一輪火箭射擊,羊馬牆三面約有百多個舜鄉軍及前鋒營戰士中箭。舜鄉軍還好,個個身上甲冑精良,他們披的鐵甲與鑲鐵棉甲,等閒箭矢破不進去。便是中個幾十箭也可以活蹦亂跳。

  不過一起作戰的前鋒營軍士,他們身上裝備簡陋,很多尉校都只有皮甲或是罩甲。普通的軍士則是青衣戰裙,或鴛鴦戰襖,外面披個褡護,那只是棉布背心,連棉甲都不算。

  被從空中落下的箭矢插中還好,算是受了輕傷。

  若是被火箭正面射中,就是受創不小,罩甲與褡護根本擋不住,皮甲都危險。便是火箭從金水河北岸過來,隔了一百多步,但由於有火藥的推動助力,勁力仍然非常強勁,很多人便被射得踉蹌摔倒出去。

  闖軍這波突然火箭箭雨,造成了前鋒營戰士幾十人受傷。

  舜鄉軍還好,暫時無人傷亡,這全靠他們身上精良的盔甲。

  冷熱兵器交替的時候,甲冑護具仍然重要,這不比雙方都是熱兵器,那時盔甲才可能無用。

  北關內有一些本地鄉勇被王鬥作為軍中輔兵雜役,見羊馬牆防線有人受傷,他們連忙舉著盾牌出來,將那些受傷的前鋒營戰士扶進關城之內。在那邊,舜鄉軍醫士們會立時為他們救治。

  「注意箭矢,自由射擊。」

  高尋下了命令。

  見自己火箭射後,官兵那邊火力顯著減弱。闖軍陣中又不斷鳴響火箭,一波*呼嘯的箭雨過來,打得羊馬牆後的官兵頭都抬不起來,只得緊緊躲藏在垛牆後面,這火力太猛了。

  羊馬牆到關牆這段空間內,搭蓋著不少窩鋪,作為平時羊馬牆守衛休憩之用。這些窩鋪前方及頂上,都搭蓋著舊絮被縟,隨時用水打濕,可以有效防止射來的箭只。

  此時這些窩鋪內高尋部的鐵甲長槍兵在安靜待命,離肉搏還早,暫時輪不到他們出場。他們坐在窩鋪內,聽頂上波*聲響不斷,稍稍靜了靜,一個隊官出來一看,自己身處的這個窩棚,己經成了刺蝟窩。

  ……

  「放箭!」

  陳永福看到羊馬牆後部卒多人受傷,非常的憤怒。下令城頭前鋒營軍士對那邊的闖軍施放火箭。

  見效果明顯,眾多的闖軍步卒在層層盾牌的護衛下,從冰面跨過了金水河。他們藉著河面與南岸斜坡的掩護,手持火箭筒,不斷對羊馬牆上的官兵鳴放火箭,掩護那些饑兵們填壕。

  「燃放火箭。」

  前鋒營軍官們大吼。

  城頭數百個前鋒營軍士手持各類「一窩蜂」,「火龍箭」等火箭,努力瞄準了河那邊的闖軍士卒。又有數百個士兵站在他們身後,吹燃了手中的火摺子,在軍官們命令下,點燃了各個火箭筒後面的引繩。

  一聲聲響動,北關城頭騰起了大股大股濃厚的煙霧,有若後世的火箭炮,一根根利箭呼嘯騰空,帶著明顯的煙火軌跡。最後在空中形成似乎鋪天蓋地的箭雨,疾風暴雨往河面那邊而去。

  王鬥看得大開眼界,他在鉅鹿之戰雖然與清兵火箭對戰過,這種這種大規模的火箭對射自己還是第一次遇到。相比火箭的火力,自己麾下的鳥銃兵倒是火力弱小了。

  不過依這種打法,不論是己方,還是闖軍那邊,怕用不了幾天,就會將河南府所有的火箭庫存消耗光。

  明顯看到河那邊一片慌亂,河內,河岸兩邊,擠滿了各類的闖軍士卒,他們很多人沒有盾牌。密集的箭雨過來,如風吹麥穗,雖然很多人撒丫子就跑,不過在箭雨籠罩下,片刻中,還是倒下一片片的人。

  守城與攻城的優勢就在這裡,守城的這邊,有各類理想的地方可以躲藏,攻城方則沒有。

  炮聲雷響,北關北面城牆十五門佛郎機相繼開炮,金水河離關城兩百步,正是城頭各類佛郎機的有效射程。

  十幾顆一到三斤的炮子呼嘯向河面上飛去,轟隆隆大響中,一顆顆鐵球砸進河內,打得冰面上或是河岸邊的闖軍血肉橫飛,斷臂殘垣。堅硬的冰面使得那些鐵球激射進時,更是有力的跳躍翻滾,增加了數倍的殺傷力。

  「好!」

  黃應桂高聲大叫一聲,他負責的那門炮,砲彈射入河面,立時滾開了一條血肉胡同,殺傷力顯著。作為該門佛朗機的瞄準手,黃應桂覺得臉上有光,不由自主看了身旁的舜鄉軍炮手們一眼。

  那舜鄉軍紅夷六磅炮的甲長對黃應桂微笑點了點頭,剛才那炮他看在眼裡,黃應桂的實力,博得了他的尊重。

  佛朗機具有極大的發炮速度優勢,雖說這些北關本地炮手訓練遠遠不如舜鄉軍的炮手們,不過短時間內,他們還是開了好幾炮。

  一顆顆鐵球呼嘯過去,不斷激射入河面,河岸。所到之處,劈啪聲響,打得肢體飛揚,血肉殘肢,不知多少闖軍士卒斷手斷腳,到處一片狼藉。

  那些闖軍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到處擁擠在一起,己經談不上什麼填壕發箭了。

  「轟!」

  震耳欲聾的炮響,城頭一門紅夷六磅炮噴出大股濃密的煙霧,一顆五斤多重的實心鐵球咆哮而去。它們的目標,卻是闖軍饑兵、步卒、馬隊後的精騎及老營。

  王鬥知道闖軍中最核心的便是老營及馬隊,那些饑兵,殺多少人都沒用。骨幹不失,李自成等人輕易就可聚攏大量的軍隊。依自己情報的瞭解,現在李自成雖號稱十幾萬,二十萬的兵力,其實連馬隊算上,核心兵力不過一萬多人。

  這一萬多人中,老營約有兩、三千,都是多年前就跟隨李自成的人,算是弓馬嫻熟。很多人有清軍步甲馬甲,甚至巴牙喇兵的武力。幾次圍剿中他們被官兵打散,現在慢慢收攏,回歸不少。

  這些人是李自成營中最核心部分。餘下算是精騎,應該也有三、四千,估計有明軍中家丁的戰力。最後便是馬隊,很多是馬賊,桿子,或原來官兵中的騎兵,他們如果表現好,便收入精騎,再表現好,便收入老營。

  最後便是步卒與饑兵了,步卒多是歸降的明軍,或是在闖營中待久的饑民。餘下的饑兵純粹炮灰,就是用來消耗的。這部分人最多,怕有十幾萬,老弱病殘,婦孺小孩都有。

  此次闖軍試探性進攻,經過王鬥的觀察,他們出動的老營可能有幾百人,精騎馬隊什麼的一、二千,餘下的便是步卒饑兵了。

  一波又一波的攻擊浪潮並沒有看到那些馬軍們的身影,只看到他們在後面押陣督促,有時還斬殺了一些退下來的饑兵們。

  似乎他們也知道城頭舜鄉軍火炮的威力,雖說那些還沒進攻的饑兵們在後面列成一個個陣列,等待著自己的攻擊。然這些人的馬隊陣列卻非常稀疏,很多騎馬的人還三五成群的到處奔跑。

  稀疏便稀疏吧,這也沒關係,打死他們一個,比打死一百個饑兵要強。

  千里鏡中,王鬥估計那些闖軍騎兵離城池不到一里,他們當然不可能退得再後,再退,就退回李自成的大陣中去了。

  這個距離,正是舜鄉軍火炮大顯身手的路程。

  呼嘯聲中,那顆五斤多重的實心鐵球己經砸到那些闖軍騎兵的頭上。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8 02:19 編輯

bobo0702 發表於 2011-6-3 14:06
第372章硬茬子,不好惹(下)
               
  人叫馬嘶,到處是馬匹被驚擾而發出的嘶鳴聲風妄塵。

  有千里鏡及炮鏡的觀察,那些闖軍騎兵多半還是靜止那邊不動,所以那些闖營老營及馬隊,不論他們如何躲在飢兵步卒後面,陣列排得如何稀疏,不斷還是有砲彈呼嘯過來。

  一波波的,惡狠狠的,準確的砸在他們頭上,打得人腿馬腿飛揚。

  「穩住!」

  看身旁馬隊一陣陣的恐慌波動,劉芳亮大吼。

  可恨的舜鄉軍,他們的火炮不打飢兵,不打步卒,專挑自己的老營及精騎打。每一波砲彈呼嘯過來,都給自己的馬隊造成不小的傷亡。要知道,這些精騎可是闖營成家的根本,隨便損失一個,都會讓闖軍各將心疼半天。

  不過劉芳亮不敢退,因為闖王還沒有鳴金收兵。

  劉芳亮的中軍大旗也不敢撤去,這古時軍隊作戰,中軍大旗是最重要的。大旗若倒,代表指揮體系崩潰,對軍心士氣的影響難以言說。可能這萬餘人立時崩潰。

  不過這大旗挺在這邊,卻是最好的靶子,越來越多的舜鄉軍火炮集中往這邊轟擊。

  紅夷大砲佔了射程遠的優勢,一、兩里之內,都是火炮的轟擊範圍,加上有千里鏡的指示,劉芳亮等人躲藏得再深,也可以第一時間找出來,只要大旗還在的話。

  又是一顆五斤多重實心鐵球帶著十幾個小彈咆哮砸來。噼啪骨折中,劉芳亮身前一隊騎兵被砸得血霧飛揚,斷臂殘肢射起,這一隊騎兵差點損失殆盡。

  那顆實心鐵球彈跳了一下,惡狠狠向張鼐的馬匹衝來,轟的一聲響,張鼐的馬匹當腹被破開一個大洞,他的身子也一下飛出去,摔了個狗吃屎。

  舜鄉軍火炮顯示出真正的威力,射程之內,沒有地方是安全的,不論小兵還是將領,都有可能頃刻中被火炮奪去生命。這些馬隊幾乎己經按隊散開,還是不斷有人遭殃,特別他們這些老營,更是最危險的所在。

  「這仗不能打了,快撤……」

  眼前一片狼藉,親兵扶著張鼐掙扎爬起,看到眼前一切時,他更是面如土色,不顧一切對劉芳亮大叫。他牙關緊咬,冷汗涔涔而下,卻是左臂己經骨折。

  「不錯,快撤。」

  田見秀與高一功極力控制住自己馬匹,同樣面有驚容,剛才他們差點與死亡擦肩而過,一樣是驚魂未定。與舜鄉軍作戰,讓他們內心泛起有心無力的感覺。光挨打不能還手,這仗,真沒法打。

  劉芳亮面色鐵青,緊緊看著北關方向,從口中擠出一句話:「闖王還沒下令收兵。」

  火炮的威脅不說,他心中還有憂慮,他知道舜鄉軍的戰法,火炮轟擊後,極有可能城內的騎兵出來,到時自己損失就更大了。

  千里鏡中,陳永福看到闖營那邊的情形,不由哈哈大笑:「好,狠狠的打,狠狠的射,轟死他們。」

  ……

  「將士們損失太大了。」

  攻城前鋒兵馬的情形李自成也看在眼裡,戰報不斷傳來,聽聞自己的老營兵馬及精騎損失大,李自成也是心如刀割。這番試探王鬥的戰力戰術,自己負出的代價太大,特別是老營兵馬折損得毫無意義。

  劉宗敏咬牙切齒:「不敢面對面撕殺,仗著火炮厲害遠遠的打,算什麼好漢?」

  牛金星看了李岩一眼,說道:「闖王,我義軍的試探己經有了結果,那王鬥軍果然銃炮犀利,與他們硬戰,我義軍損失太大。兵法有云:我專為一,敵分為十,是以十攻其一也!」

  「這王鬥厲害,我義軍不與他戰,他守在北關,我攻洛陽城余處。王鬥兵若是出關救援,我義軍以飢兵圍攻,他終是兵少,消耗不過我們。」

  李自成身旁各將都是道:「牛先生說得在理,就是這樣,避強擊弱,不與那王鬥戰。」

  李岩沉默了下來,他獻火炮火箭之策,看來效果並不怎麼明顯。

  李自成看向北關城池,緩緩道:「收兵吧,讓明遠他們回來。」

  ……

  看闖兵潮水般散去,北關城頭上一片歡呼,王鬥與陳永福下令羊馬牆的官兵出牆追擊與打掃戰場。見官兵追來,那些闖兵更是逃得飛快,遺留的火炮器械,屍體與傷重之人盡數棄之不顧。

  最後那些闖兵回到李自成大陣中,追擊的官兵也就退了回來。

  號角聲響起,浩浩蕩蕩的闖軍人馬退去,回轉自己的營地,初十日這場戰事,就此結束。

  清理戰場後,統計上來的戰果,打死打傷闖兵有兩千多人,依洛陽城「射殺一賊者賞銀五兩,射傷一賊者賞銀二兩」的標準,這邊賞銀也不錯了。

  讓王鬥高興的是,潰敗闖兵留在陣地前的三十門大將軍佛郎機炮。這些火炮雖然有些零件四散,但只要裝上炮架就可以使用。王鬥決定留在軍中,作為自己的戰利品,戰後也要拉回東路去。

  如果有參加松山之戰,這些大將軍佛郎機炮也全部拉去。

  佛狼機火炮與紅夷大砲各有優劣,對付流寇,其實佛狼機火炮更好用,畢竟射程快,散熱快,對方也沒什麼遠程的火炮。

  王鬥在東路之地,大將軍佛郎機炮一共也不到三十門,各城守衛需要這些火炮,而且千里迢迢,所以王鬥只拉來十門紅夷大砲。儘量利用他們的射程優勢。

  有這些差不多可打一里的三十門大將軍炮,王鬥對戰流賊,就更有把握了。

  至於炮手不是問題,趙瑄的炮軍千總來了三百多人,十門紅夷大砲只用了百人。這些炮手訓練刻苦,操持紅夷大砲嫻熟,操持佛狼機火炮更沒問題。

  北關大捷消息傳出,整個洛陽城歡天喜地,全城鞭炮鑼鼓聲不斷,舜鄉軍與前鋒營之名,更是威震洛城。

  城內的福王,兵備副使王胤昌,前兵部尚書呂維祺諸人大喜,召見王鬥與陳永福連日宴請,二人殺敵的賞銀也很快下來。

  近萬兩白銀,王鬥慷慨分給了陳永福一半。

  陳永福也分了下去,輕輕鬆鬆就得到這麼多銀子,前鋒營上下,殺敵的決心都是大大加強。

  福王等人趁機宣傳,讓洛陽城軍民殺敵的渴望也是快速膨脹起來。

  不過對王鬥繳獲的三十門大將軍炮,兵備副使王胤昌,河南府知府亢孟檜等人都懷著不同的心思。三十門大將軍炮啊,洛陽城內也只有八門大將軍炮。

  若是能得到這三十門大將軍炮,往後洛城或是開封府的守備力量就更加強了。

  這些火炮王鬥當然不願意給,他的態度很堅決,王胤昌等人也沒有辦法。好在王鬥還繼續留在洛陽,這些火炮,一樣也是作為守城力量,火炮的歸屬問題,以後慢慢看吧。

  ……

  北關大捷,洛陽軍民歡慶了兩天,正月初十日這天后,闖營似乎沉寂了兩天。只有十一日,十二日這天,有數十遊騎到西關,南關城下,與城上人相射,至晚回寨。

  王鬥知道河南府惟洛陽未破,李自成就食無所,要養活他近二十萬「大軍」,洛陽城志在必得,肯定還有後續,所以王鬥令夜不收密切偵測。

  從各方傳回的情報來看,李自成在各營大造攻城器械,肯定不久後又會進攻,而且一攻,定然聲勢浩大。

  崇禎十四年正月十三日。

  天氣陰沉,不過洛陽城的上空卻是殺聲震天。從洛陽城頭看下去,四面儘是連綿的軍營旗幟。黑壓壓的流寇一波一波的向城池衝擊,如潮水般要衝破岸堤似的。

  停滯數日的李自成開始大舉攻城,一攻就是前所未有的規模。

  他的兵馬,除數萬人圍住北關外,隨後集中兵力,主攻洛陽城東關,南關,西關。那些攻打三關的闖兵,每一波衝擊,都是數千的人馬,流寇兵力的優勢,充分展示出來。

  上午巳時中刻,王鬥得到消息:「什麼,劉見義、羅泰棄守東關與南關,退入洛陽城之內?」

  王鬥大怒:「飯桶。」

  劉見義、羅泰二人除守衛洛陽東門,南門外,還守衛洛陽的東關,西關。依王鬥的猜想,不管怎麼說,二人也可以在東關,南關守上個幾天,沒想到流寇才攻擊多長的時間,他們就挺不住了?

  王鬥沒有接到他們發兵求援的消息,他們卻自己退卻,這怎不讓王鬥勃然大怒?

  陳永福也是怒發如潮:「劉見義、羅泰兩個鼠輩,他們在幹什麼?」

  劉見義、羅泰的退卻,對北關很不利,因為闖兵可以從東關北側進攻北關羊馬牆內圍,使羊馬牆守軍防守側翼暴露出一個大空子。果然不怕神一般的敵人,就怕豬一般的隊友。

  王鬥忽然平靜下來:「看來劉、羅二人投賊的決心己下,他們暫時沒有降賊,只是想多防守幾日,取得在賊眼中的資本,以博取重用。不過五日之內,他們必定降賊,陳軍門,我等要謹慎了。」

  陳永福道:「王將軍,我等是否速速發兵,奪回東關與南關?」

  王鬥搖頭:「此時救援沒有意義,再說,我們兵力不可分散。」

  二人商議了幾句,下令羊馬牆外的守軍全部撤回關城。

  很快又一個消息傳來,因為東關,南關的棄守。西關的守軍,也一樣拋下關城,飛快退回西門之內。闖軍很快佔領了東關,南關,西關,攻勢暫時停了下來。

  午時初刻,兵備副使王胤昌,緊急召見王鬥與陳永福商議軍務。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8 02:18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6-3 20:21
第373章 不同的待遇

  王鬥與陳永福領著自己護衛從北門進入洛陽城。

  進入城內,就見內中一片慌亂,東關,南關,西關失守的消息傳來,給城內的軍民打擊前所未有的大。

  到處都是社兵,鄉勇,壯丁百姓們的竊竊私語:「怎麼可能?這才多久,三關就失守了?王將軍與陳總兵在北關才剛剛大捷,還殺賊數千呢。」

  「俺就知道那些丘八靠不住,諸位鄉鄰,這洛陽城的守衛,還是要靠我們本地的百姓父老。」

  「官兵靠得住,母豬會上樹,匪過如洗,兵過如篦。那些丘八對百姓如狼似虎,就知道殺良冒功,對上賊人,就一展莫籌了。」

  「就是,那些官兵到來後,我們洛陽百姓節衣縮食,就指望他們護衛城池,看看他們拿出什麼戰績,一群廢物。」

  「怎麼辦,這洛陽城能不能守住?」

  那些社兵鄉勇毫無顧忌的議論,任防守北門王紹禹麾下正兵營官將大聲喝斥也沒用。聽著這些人的議論怒罵,那些正兵營官兵或是麻木,或是神情尷尬,或是不以為然,任憑各處軍心動盪。

  聽著那些百姓的私語,陳永福臉色難看,王鬥也是心情沉重。

  怪不得百姓不滿,那些官兵確是太無能,太不爭氣了。不說歷史上萬民稱頌,簞食壺漿的岳家軍與戚家軍,便是稍稍謹守軍紀,能保護百姓的軍隊,百姓們都是滿懷熱愛,便如陳永福的前鋒營,在洛陽城便極受敬重。

  明末的軍隊,大多無可救藥了,如果說明中起他們飽受壓制,到了這明末,己經翻身做主人,地位飛速提高,卻沒有表現出任何相應的品質。仍是禍害百姓有一手,讓他們殺敵抗敵,卻一無是處。

  文人亂國,武人禍國,唐末藩鎮割據,五代十國,還有明末這些兵痞,都是一樣大大的禍害,對國家沒有任何好處。

  一路進城,各樣的怒罵不斷,都是罵官兵無能,不過看到王鬥與陳永福過來,那些社兵鄉勇百姓立時住口,隨後換上是尊敬的目光。顯然的,他們口中無能的官兵,與眼前的舜鄉軍與前鋒營軍士,那是區別開來的。

  「王將軍,陳總兵。」

  一路進去,都是向他們高叫歡呼的百姓。

  越是這危急的關頭,王鬥的舜鄉軍,陳永福的前鋒營,更成為洛陽百姓的主心骨。

  「兩位將軍,這洛陽城能守住嗎?」

  忽然街旁一個聲音傳出,王鬥與陳永福互視一眼,王鬥微微一笑,示意陳永福講話。

  陳永福高聲叫道:「洛陽城的父老兄弟們,我陳永福向你們保證,有我與王將軍在,這洛陽城,定然固若金湯!」

  「好!」

  街巷處到處歡聲雷動。

  「這陳永福這樣邀買人心,想幹什麼?」

  洛陽北大街快到十字路口處,河南總兵王紹禹,領著自己親將快到了分守藩司。那算兵備副使王胤昌在洛陽的行署,平日他到洛陽,都是居住在這裡。

  他從北門一路過來,街道一路都是對他們指點咒罵的百姓,罵他們官兵無能。王紹禹雖是生氣也沒辦法,只好尷尬地假裝沒聽到。卻不料北大街那邊傳來陣陣歡呼。

  王紹禹駐馬細聽,不由臉色極為難看。

  王紹禹年在五十多,並無什麼帶兵的才能,又貪婪好貨,平時剋扣軍餉最是厲害,也沒什麼想法,只想撈飽致仕。按他這種昏聵的作派,換成別人,早就被取而代之了。

  河南這個地方,有陳永福前鋒營所在,他素有知兵的美名,麾下因為吃空餉數額不多,兵丁不但比王紹禹量多,而且還強悍。加上陳永福交好河南巡撫李仙風,李仙風早看王紹禹不順眼,有讓陳永福取代他的意思。

  幸好王紹禹交好兵備副使王胤昌,看在每年大量的孝敬份上,王胤昌勉強保著他。王胤昌巴結上現今的內閣首輔,吏部尚書李日宣,念在這層關係上,李仙風強自忍住,一直沒有動王紹禹。

  然今時不同往日,陳永福在汝州大捷,現在又北關大捷,這軍功威望早遠遠超過他王紹禹。若自己還沒什麼功勞,陳永福成為河南總兵是遲早的事。

  最多因為自己是總兵,分潤到一部陳永福的功勞,得到一個位高權薄的職位。這是王紹禹不願意看到的,他在開封府,早與陳永福不對付。

  平日因為自己是總兵,陳永福不得不對自己恭恭敬敬,若他當了總兵,自己臉面放哪擺?

  有鑑於此,不說王紹禹著急,他後台王胤昌同樣著急,三關失守後,他連忙召集王紹禹議事,也是想詢問他在接下來的守城戰中,能不能立些功勞。

  不過說句實在話,不說立功,自己能不能壓住麾下那幫驕兵悍將,王紹禹都沒有把握。

  前些日因為他與王胤昌等人貪墨了不少福王拔下來的銀兩,他麾下正兵營軍士都是怨聲載道,很多人公然喊出要獻城投敵。王紹禹沒能力彈壓,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求神問卜保佑平安無事。

  越是有心結,這事情似乎越反著來,耳聽北大街那邊歡聲雷動,都是「王將軍,陳總兵」的聲音。在河南,他才是總兵,陳永福不過是副總兵,洛陽軍民對他大罵,反對陳永福讚聲如潮,連稱呼都變了。王紹禹的臉色哪能不難看?

  他咒罵了幾句,恨恨的進入分守藩司內。

  進入大廳,就見前兵部尚書呂維祺,兵備副使王胤昌,河南府知府亢孟檜諸洛陽城官吏。還有游擊劉見義、羅泰、洛陽城守備,城內四個社兵總社居於廳內。

  黑壓壓人等一片,聽主座上一個身著黃袍的肥胖男子大罵:「王府拿出大批的銀兩,就指望你等殺賊護城。這才一個時辰不到,東關與南關就丟了,一群酒曩飯袋,耗費這麼多銀兩養你們有什麼用?」

  大罵的人正是福王世子朱由崧,東關與南關丟失了,隨後西關又丟,福王大驚,連忙派出自己兒子出來詢問原因。不過洛陽各官各將你推我,我推你,都不肯背負責任,朱由崧氣起來,連廳內所有人都罵上了。

  游擊劉見義是個陰森的男子,年在四旬。羅泰是個大胖子,也是年過四十,不過他肥歸肥,卻沒有福王與世子胖得那麼不像樣。聽世子口沬橫飛,劉見義與羅泰不以為意,仍是悠然坐著。

  他們知道現在城防關頭,不論是兵備副使王胤昌,還是福王與世子,都不敢拿他們怎麼樣,被罵幾句又不會死。

  果然,在他們進入分守藩司後,王胤昌雖對二人有責怪之意,也只是令他們戴罪立功自贖,實際的懲罰,卻一個也不敢有。這讓二人更是心定神閒。

  聽朱由崧罵個不停,劉見義不屑地哼了一聲,藩王又怎麼樣,自己手上有兵,藩王也不鳥他,更不要說區區世子。

  重重咳嗽一聲,劉見義忽然打斷朱由崧的大罵:「殿下,流賊勢大,幾萬人的圍攻,末將等力有不逮,退守洛城,也是為了保全兵力,更好防守主城城門的意思。殿下不由分說一番責罵,未免寒了忠勇將士之心。」

  朱由崧一怔,這話說的……似乎有點道理,不過他隨後想起來,不對,怎麼王鬥與陳永福就可以守住北關?劉見義這樣一說,好像他們棄守關城還有理了?

  朱由崧不通軍務,想了想,正要說話,呂維祺己是厲聲喝斥:「劉將軍,你怎可用這種口氣與世子說話?你還知不知道綱常體統?」

  王胤昌也是一樣喝斥。

  劉見義不得不站起來,對世子朱由崧拱手:「末將失言,請世子治罪。」

  朱由崧哼了一聲,他的小眼看了看劉見義,他便是不通政務軍務,也知道這種大敵壓境的情況下,不能輕易治劉見義等人的罪家有萌妻。他掃了掃大廳,尖聲道:「王鬥他們怎麼還不來?」

  提起王鬥,一直陰沉著臉的王胤昌精神起來,他對世子朱由崧拱手道:「殿下,下官己遣使者前往北關商請王將軍與陳將軍議事。想必他們很快就會前來。」

  朱由崧神情和緩了下來,嗯了一聲。

  呂維祺撫鬚微笑道:「有王、陳二位將軍在,定能力挽狂瀾,擊退流賊。」

  「呂大人所言甚是。」

  堂內各官紛紛道,堂內多出一陣歡聲笑語。

  聽洛陽官吏如此推崇王鬥與陳永福二人,劉見義與羅泰互視一眼,都是臉色難看。

  不久河南總兵王紹禹進來,劉見義與羅泰站起相迎,與王紹禹寒暄幾句,洛陽守備,四個總社,同樣如此。

  論起精銳,不久前組建的社兵們,這軍伍訓練,可不能與洛陽城的守備官兵相比。洛陽守備官兵,戰力又不能與劉見義等人的遊兵相比。劉見義等人的遊兵,又不能與王紹禹的正兵營相比。

  雖然王紹禹等人的兵馬在王鬥看來不怎麼樣,不過對洛陽守備,四個總社來說,王紹禹的正兵營可是不得了的存在。更不說王紹禹是河南總兵,官位擺在這裡,算是洛陽守備等人的頂頭上司。

  看到王紹禹進來,王胤昌也是神情和緩,對他說道:「王總兵來得及時,快坐下吧。」

  王紹禹看到眾人對自己重視,也是滿意地在武將位置上首坐了下來。

  這時門將來報:「王將軍與陳副總兵來了。」

  「太好了。」

  世子朱由崧一把站起身來:「孤親自出去迎接。」

  一馬當先走了出去。

  王胤昌與呂維祺互視一眼,都是微笑:「我等也隨世子出去相迎吧。」

  「正是,正是。」

  堂內各官都是道,黑壓壓一大幫文官們,都隨世子朱由崧走了出去。

  王紹禹看向劉見義與羅泰,看到彼此三人臉上都是扭曲變形。

  王紹禹在心裡恨恨罵了一句:「有什麼了不起。」

  三個武將又不得不一起跟了出去。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8 02:12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6-3 21:48
第374章 洛陽城血腥攻防戰(上)

  王鬥與陳水福來到分守藩司大門,就見內中湧出一大堆人,為首極胖男子,身著黃袍,正是福王世子朱由崧。他的身後,跟著前兵部尚書呂維祺,兵備副使王胤昌,河南府知府亢孟檜等人。

  如此多的重量級人物親自出迎,王鬥倒吃了一驚,陳永福更是受寵若驚,一副激動的樣子。

  王鬥與陳永福剛想上前拜見世子朱由崧,朱由崧己是搶上前來,一把握住王鬥的手,焦急地道:「王將軍,這洛陽城能守住嗎……」

  王鬥看朱由崧一臉期盼的樣子,他身後各官,同樣如此。王鬥說道:「殿下放心,流賊土雞瓦狗爾,雖稱勢大,然則不堪一擊。只要我洛陽軍民上下一心,守住洛陽城,不足為慮……」

  朱由崧鬆了口氣,眉歡眼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孤就放心了……」

  他身後的王胤昌、呂維祺等人同樣鬆口氣,只有他們身後的王紹禹幾人,望向王鬥二人滿是陰沉的樣子。

  眾人進入府內,朱由崧硬要拉著王鬥的手,王鬥也沒辦法。

  各人坐定,王鬥坐於客座」陳永福坐在王紹禹的下首。

  陳永福一坐定,就對劉見義與羅泰怒聲道:「劉游擊,羅游擊」你二人防守東關與南關,怎麼一個時辰不到,就棄關而走?若是兵馬不足,為何不向我與王將軍求援?你二人有沒有將防務放在心上?」,羅泰猛地跳起來,臉上青筋暴起:,「陳永福,不要認為你立了一點微功,就可以對我與老劉頤指氣使。諸位上官在前,王軍門與兵憲還沒說話。輪不到你對我等責問……」

  劉見義也是嗤笑道:「只是副總兵,還真當自己是上官了想管到我等頭上?」,游擊只受總兵或是巡撫節制,陳永福雖是副總兵,也管不到劉見義與羅泰頭上。更不要說眼下撕破臉的氣氛中,劉見義與羅泰更是不客氣,一個冷嘲熱諷一個直接暴起發怒。

  「你個賊囚軍……」

  陳永福大怒,直接起身,劈面一拳打在羅泰的臉上,羅泰慘叫一聲,立時滿臉開花。他的兒子陳德站在陳永福身後,也是衝過來飛起一腳,重重踹在劉見義的小腹上,踹得他摔了個狗吃屎。

  陳德大罵:「你一個小小游擊也敢這樣對我爹說話?」,這下子兔起鶻落,看堂中幾個武將直接開打,一干文官都是看呆了。

  只有世子朱由崧雙目放光,連聲道:「有趣……」

  劉見義與羅泰哇哇叫著,就要撲上來扭打,主憂臣辱,主辱臣死,他們身後的親將同樣氣勢洶洶要湧上來。

  眼前一暗,身前橫過一個高大的身影,一身亮閃的盔甲,鮮紅精良的披風大氅,正是王鬥。他身後的謝一科咬牙切齒同樣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王鬥臉色陰沉,大喝道:,「你二人做什麼,想造反嗎?」

  喝聲如霹靂雷霆劉見義與羅泰一呆,立時收住腳步。

  劉見義眼睛一轉,對陳永福道:「陳副總兵,你聯絡外人欺壓我河南本地將官,是什麼意思?」

  陳永福怒道:「王將軍雖非我河南本地官將,然對我鄉土百姓的愛護之心,你等拍馬也比不上。」

    「夠了⋯⋯…」

  兵備副使王胤昌大喝一聲心下氣極,現在的武夫越來越飛揚跋扈了,在這分守藩司內公然撤野可恨自己還沒有辦法。他怒喝道:「公堂之內,你等成何體統……」

  河南總兵王紹禹這才反應過來,也是惱怒站起:「陳副總兵,你等在做什麼……」

  「好了好了……」

  看了半天好戲的世子朱由崧出來解圍:「軍情緊急,開始議事吧。」

  前兵部尚書呂維祺也是道:「世子所言甚是,大敵當前,更應同心戮力。萬不可手足相殘,做那親者痛,仇者快之事……」

  劉見義與羅泰恨恨罷休,不說藩王與世子在城內皆是超品存在,軍情緊急之時,還可以節制指揮城內官將。便是前兵部尚書呂維祺,雖說現在沒有官位,在洛陽城內也是德高望重,他們開口,這事只能這樣算了,自己被打了也白打。

  他們恨恨回到自己座位,只是仍氣鼓鼓地看著陳永福與王鬥二人。

  見他們罷休,王鬥也回到自己座位,轉身前他不屑地瞥了二人一眼:「兩個廢物,不死也沒用……」

  氣得劉見義與羅泰又差點跳起來。

  不過王鬥轉頭前那一瞥同樣讓二人心生寒意,想做什麼卻又不敢。

  各人坐定,堂內又恢復了平靜,謝一科與陳德各站在王鬥與陳永福之後,二人相視一眼,皆是嘻嘻暗笑,剛才的場面,很有意思。

  王胤昌心情沉重,三關剛丟,大敵當前,己方又起了內訌,城池能不能守住,他也是心下惴惴。

  他對總兵王紹禹道:「王總兵,三關失去,洛陽城防兔急,能否組些兵力,將三關重新奪回來……」

  王紹禹與劉見義、羅泰三人都是臉色難看,王紹禹猶豫道:「三關己被闖賊佔據,要奪回來,怕是難……」

  他看向劉見義與羅泰:「不若讓兩位將軍戴罪立功,重奪關城吧……」

  羅泰臉上閃過怒容,他起身甕聲甕道:「就是因為流賊勢大,我與劉將軍才棄關收緊兵力,現在每關怕有萬賊,這還怎麼打?要攻關賊,就王總兵去奪吧。」

  王紹禹卻沒有一點總兵的威嚴與自覺,只是道:「我麾下兵力不敷使用,怕是奪不了關。」

  見他們推來推去,堂內各人都極為失望,世子朱由崧嗤的一聲笑:「朝廷養你等何用?」

  隨後他聲音放柔,看向王鬥:「王鬥,陳永福,你們怎麼看?」

  眾人都看向王鬥,陳永福也看王鬥的意思。

  王鬥起身施了一禮,說道:「世子,諸位大人,三關己失,賊重兵把守,奪關恐會折損不少兵馬。」

  王鬥續道:「不若我等謹守主城,也可集中使用兵力。」

  他說道:「為洛陽城防計,末將可再抽調一千舜鄉軍進城,參與防守洛陽東,西,南三門。」

  他銳利的雙目看向劉見義與羅泰二人,看得二人心下打鼓,都是不由自主避開了目光。

  洛陽各官都是歡喜,原先己各有一千舜鄉軍與前鋒營軍士進城,再加一千舜鄉軍,守城就更有把握了。有這三千精銳之士協守東門,南門,西門,洛陽城定然萬無一失。

  而河南總兵王紹禹守的北門,因為與北關相距不遠,只有兩里。從北關南門出來,不一會就到北門外。便是兩門間的紅夷大砲,調高角度打,都可以打到彼此的城牆,內外轟擊,轟也要轟散奪門的流賊了。

  所以關城的意義就在這裡,前後呼應,立體式的防守陣線,不過守軍無用,再好的防線也發揮不出來。

  王胤昌歡喜言道:「調軍進城,王將軍與陳將軍守衛北關可會吃緊?」

  王鬥道:「兵憲不必擔憂」末將與陳軍門在北關尚有兩千步軍。末將再有三千騎兵,可隨時在外呼應各門,內外夾攻流賊。使賊攻門不得盡力。」

  王鬥的兵馬之多,再次讓人刮目相看,聽了王鬥的話,眾人也如同吃了定心丸,三關失去的陰影,立時消散。

  從分守藩司出來,劉見義與羅泰臉色陰沉像要滴下水來,羅泰怒罵道:「娘的,看那陳永福與王鬥小人得志的樣子,某再也受不了這種鳥氣。劉兄弟,不若今日我等就投靠闖王吧。」

  他摸了摸自己的臉,被陳永福打了一拳,感覺現在還在疼。

  「慎言。」

  劉見義連忙看了一下左右,見身旁都是自己心腹,略略鬆了口氣,他低聲道:「羅兄弟,投闖王那是必然的。以你我兄弟的身份,還有麾下精兵強將,投奔義軍定然能得重用。」

  他說道:「不過還不到時候,要得闖王器重,就得顯示出你我威風勢力。今後幾日,我等要拿出力氣守城了,打得越好,我等來日在闖王心中地位越高,若是今日去投,反被闖營各將看輕了。」

  羅泰向來佩服劉見義的智謀,聞言心悅誠服:「劉兄弟不愧為孔明在世,就是這樣。」

  被羅泰一誇,劉見義不由洋洋得意,矜持地道:「羅兄弟過譽了。」

  羅泰忽然想起一事:「看王鬥神神道道的樣子,他不會知道你我之事吧?」

  劉見義不以為然:「你我做得隱蔽,那王鬥又不是神仙,怎麼可能知道?」

  不過他沉吟道:「那王鬥增加了進城的兵力,到時要獻城也是麻煩………,罷了,見機行事吧。」

  王鬥與陳永福告辭出來時」河南總兵王紹禹被兵備副使王胤昌留著說話。

  王紹禹向王胤昌抱怨:「兵憲,您也看到,那陳永福越來越飛揚跋扈,不將末將放在眼裡啊。」

  王胤昌負著手只是看著前面的屏風,任憑王紹禹說話,只是不言一語。

  待王紹禹說累了,他忽然道:「王總兵,聽聞你部下多有忤逆之言?你到底能不能管住麾下士卒?若是你部出了事,我也保不了你。若不想被陳永福取而代之,便好好守城吧。」

  王紹禹到洛陽表現讓王胤昌極為失望,反而是陳永福讓他越發看好。王胤昌己經想得很清楚,陳永福雖與巡撫李仙風交好,不過李仙風漸老,在河南沒幾年好待,李仙風走後,自己便是河南巡撫。

  亂世來臨了,必須拉攏一隻戰力強悍的兵馬。王鬥是客將,洛陽城戰後,很快便要離開河南,陳永福卻是本地將官,他前鋒營戰力不說福王等人看好,自己也越發賞識。

  未來有陳永福在,可以更好地保護自己身家性命,權力地位,王胤昌己經開始有了拉攏陳永福的心思。所以聽著王紹禹的抱怨,他反而說出另一番話。反正現在洛陽城有陳永福與王鬥在,自己借助王紹禹地方少,他也沒什麼顧慮的。

  聽王胤昌這樣說,王紹禹呆了一呆。

  又見他頭也不回地走了,王紹禹更是臉色難看:「過河拆橋,什麼玩意。」

  未時初刻,吳爭春率一部舜鄉軍,浩浩驂蕩從北關南門開入洛陽城中。

  看這部鐵甲大軍來臨,城內百姓似乎有了主心骨,這軍心民氣更為安定下來。

  不久後,佔領洛陽東關,南關,西關的闖軍,又開始對洛陽城展開雷霆攻勢。

  從城頭看下去,那黑壓壓的人馬,似乎一直鋪到天地間的盡頭……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7-1-8 16:29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6-4 23:06
第374章 洛陽城血腥攻防戰(中)

  「賊炮火猛烈,你速往北關求援,讓王將軍將那三十門大將軍炮調來。」

  在洛陽西門闕樓上,兵備副使王胤昌這樣喝令吩咐他的一個親衛。

  確實,此時洛陽雄關幾乎籠罩在敵方炮火之下,洛陽西面也不例外。

  從城樓看下去,黑壓壓的攻城流賊,似乎蔓延到天邊的盡頭。至少從王胤昌這邊看去,整個洛陽城西的正面,一直到城北城牆的拐角視線,城南城牆的拐角視線,到處是奔跑呼嘯的闖軍人馬。

  城上城下,硝煙瀰漫,炮、矢飛揚,巨大的響動中,有彼此的火箭互射,更有火炮對射。

  闖賊攻城火炮之多,出乎洛陽軍民的意料之外,王胤昌更想不到,闖賊帶來的火炮竟有數百門。

  雖然打五斤炮子,射程一里的大將軍炮不多,攻打洛陽城總共只有十幾門,朝向西門這邊,只有五門那是因為幾天前被王鬥繳獲了三十門大將軍佛郎機炮的結果。

  不過打一斤炮子,打三斤炮子,有效射程約二百步的佛郎機炮,竟有三、四百門之多,對著洛陽西段城牆的就有百多門。

  要知道,整個洛陽主城各樣火炮,不過百多門,佈置在城西的火炮,也才三十多門,如此官兵與流賊的火力反而被比了下去。

  天知道流賊又變聰明了,他們佈置火炮前,先付出不少飢兵的代價,在己方火炮射程之內壘了不少土台,土台前方還有土堆作為護牆,然後中間留出缺口安放火炮,便如一個個垛口一般。

  如此流賊的火炮便有了掩體,土台又高出地面數尺,加上洛陽城牆高高,他們的火炮可以調高射角,根本不用擔心打到前方自己攻城的軍兵頭上,極為順利的掩護了飢兵填壕。

  更重要的是,佛狼機火炮發炮速度出名的快,短時間內就打上好多炮,他們一百多門火炮不斷轟擊。每波就是一百多個大小不一的實心鐵球呼嘯而來,可用迅發如雷來形容。

  便是洛陽城堅實,高約四丈的城牆全部包了大青磚。不過一波波的被這些實心鐵球轟擊,激起的磚石亂濺,也要讓人擔心,這洛陽城牆,到底會不會被他們轟跨。

  猛烈的炮火下,垛口處幾乎不能站人,城西不少官兵與社兵們,就被密集火炮打在城牆垛牆處激起的碎石帶傷。城上砲兵雖然努力還擊,然效果卻不怎麼好。

  闖軍中的炮手,都是各處投敵的原明軍炮手,大家的素質都差不多,訓練不見得誰比誰更嫻熟。便是府城炮手訓練好一些,然面對流賊優勢的炮火,反擊也頗為吃力。

  而且闖軍炮手只要瞄準城牆轟擊便可,目標大,好打。

  相反的,城上官兵炮手,則要瞄準他們土台上的火炮轟打,便是他們火炮擺在二百步,然這個距離要轟擊到土台,更要轟擊到土台內的火炮,這極為考驗他們的素質。

  事實也證明,以洛陽城炮手們的訓練,想轟擊到土台,很難。雖然偶爾也有火炮打到土台上,轟啞了那邊的火炮。這比例還是小了些,改變不了大局。

  王胤昌負責防守西門,他與一干官員軍將早己不敢居在闕樓之內,因為那邊是流賊火炮轟打的重要目標。王胤昌從垛牆僚望孔望去,看流賊大軍一波波湧來,不由極為著急,他身旁的洛陽守備也是毫無辦法。

  洛陽城西護城河很寬,深有五丈,寬有三丈,不過再寬再深,在密密匝匝填壕闖兵的努力下,還是很多地方被慢慢填平。

  闖賊的優勢,便是毫不顧惜人力,強迫飢兵或負土,或負門,或負長木,強行在護城河上架起一座座木橋,或是將一段段壕溝填上。

  那些飢兵,連基本的裝備也沒有,很多人赤手空拳背著土袋,冒著城上的火炮,火箭,嚎叫著往前衝。硬是用人命,將護城河一段段填滿。

  城下數十步之內,己經亂七八糟滿是屍體及傷者,鮮血在寒風中凝固成紅褐色,不過一波波飢兵還是拚命的往前衝,讓王胤昌無語地搖頭。

  由於有火炮的掩護,城上守軍反擊不是很得力,使那些闖兵的填壕成果,越來越加大。

  威脅最大的便是流賊火炮,王胤昌心急如焚下,想起了王鬥的砲兵。前些日的北關對戰中,舜鄉軍火炮對射戰績出眾。他們還有繳獲的三十門大將軍佛郎機炮。

  所以王胤昌令自己親衛前往北關求援,希望舜鄉軍炮手們的到來,可以改變這個局面。

  他從城頭看去,下面煙塵滾滾,人頭湧動,喊聲震天,觸目的儘是頭裹紅色頭巾,穿著各式衣袍的流賊士卒們。

  他們一波上來,又換了另一波。再向遠處看去,兩百步外,便是闖賊一個個火炮土台,沿著城西外面布了一圈,那邊不時硝煙冒起,炮響中,又一個個炮丸向城牆轟擊而來。

  其中幾個土台頗大,內中架的,儘是大將軍佛郎機炮,打的炮子更是五斤,威勢極猛。

  那些土台後面,儘是手持盾牌大刀的闖賊步卒,護衛火炮,同時也是等會登城作戰的主力。他們密密匝匝的旗幟一桿接一桿,一直向後方蔓延,不知列了多少個陣形。

  一個個步卒大陣後,離城池約兩里處,西關的南門之外,關城的兩側平野,似乎便是闖賊的馬隊。不時可見他們三五成群的在外圍呼嘯而過。

  王胤昌看得很清楚,原來的西關南門城樓上,現在己經飄揚一根高高的大旄,似乎便是闖軍的中軍大帳設在了西關之內。指揮兵馬對西門一波波的攻擊,怪不得洛陽四門,自己受到的壓力最大。

  城西這段的闖兵,就怕便有數萬人。

  「流賊!」

  王胤昌恨恨地對西關那邊看了一眼,他一邊焦急盼望舜鄉軍砲兵們帶著火炮前來,一邊在城牆上來回走動,大聲鼓勵官兵們守城。

  忽然他身旁的洛陽守備大喝一聲:「兵憲小心。」

  一個虎撲,將王胤昌撲在身下。

  轟的一聲響,一顆五斤重的實心鐵球重重擊打在身後垛牆上,將那塊磚牆擊打出一個大大缺口,亂石飛射。身旁幾個親衛捂著頭臉滾倒在地,大聲慘叫起來。

  「兵憲沒事吧。」

  洛陽守備一把起身,扶起王胤昌大聲問道。

  「本官沒事,沒事………」

  王胤昌爬起身來,方才真的好險。

  楊守備扶起王胤昌,又喝令城頭協守的壯丁鄉勇將那幾個親衛扶下城云醫治。各軍有自己的醫士,洛陽城內所有的大夫也都被徵用,其中以舜鄉軍援助的醫士們最受歡迎,畢竟他們是訓練有素的職業軍醫。

  王胤昌大口的喘息,仍是驚魂未定看洛陽守備忙活,腦子不由轉過一個念頭:「楊守備在洛陽城多年,兢兢業業,方才又等於救了自己的命,回頭該將他升一升了。」

  忽然有一個守城士兵大叫:「看,那是什麼?」

  王胤昌急忙看去,只見闖軍土台後面,現出了數十座活動的木橋各長有二、三丈,寬有一丈多,下有車輪可以推徙。幾十座木橋推動前來,城上守軍都是呆了一呆。

  王胤昌臉色難看,咬牙切齒吐出一句話:「飛橋未想賊竟用飛橋攻我。」

  這飛橋又稱壕橋,專門為攻城填壕之用,古時軍隊最早使用的舟橋部隊。相比土法填取護城河極為的快捷,畢竟很多城池的護城河都是又寬又深,想要填上通行,需要付出九牛二虎之力,城上守軍不是吃素的。

  有了壕橋,那就方便多了,一架就行。

  城上守軍想不到流賊竟會製作飛橋都是驚呆。

  其實也不難理解,闖軍攻陷河南府除洛陽城外所有的城池俘獲的軍匠,工匠眾多加上軍中飢民人手眾多,想製作幾十座壕橋,並不是那麼難的事。

  黑壓壓的人潮過來,每座壕橋都是數十飢兵推動,壕橋的周邊,也儘是闖軍步卒手持盾牌護衛。

  王胤昌看那些飛橋前端還有兩個小輪,顯然當飛橋架上後,用來固定之用,使橋身更為穩定。每橋上還有銷軸、轆櫨等裝置,若是數橋並使,橋身便寬達數丈,十數丈,更利攻城之人通行。

  賊中也有人才,這飛橋一看便是嚴格依照《武經總要》記載中所制。王胤昌第一次感覺到,如今的流賊己然今非昔比。再想到河南府幾乎全陷,王胤昌忽然為大明的前途憂心起來。

  不過眼下需要操心的是自己,讓王胤昌心驚的是,隨在壕橋後方,又是無數的流賊扛著云梯,梯身長厚,每梯需數十賊才能舁動。隨便一數,怕有數百架。

  隨在這些云梯身旁後面,又是無數的闖賊步卒,持刀攜牌,只等云梯靠城,就然登城攻擊。

  王胤昌臉色鐵青,楊守備哆嗦道:「兵憲,怎麼辦?」

  王胤昌猛然尖聲大喊:「放炮,轟死他們。」

  就在這時,闖軍中的鼓點聲如雷般響起,似乎萬人吶喊,他們推動器械,拚命喊叫著衝來。從天空看下去,無數的紅巾人流潮水般湧向城牆,有如烏云蔽日。

  西關南門城樓上,插著一桿斗大的「闖」字大旗。大旗下,李自成,劉宗敏、李過、劉芳亮、袁宗第等闖營各將,還有宋獻策,牛金星,李岩諸文人立在身後。

  看著城下千軍萬馬的卑擊威勢,李自成不由心中湧起一股豪氣,幾乎不能抑止。

  牛金星說道:「恭賀闖王,此戰,定能一鼓而下。」

  李自成大笑起來,洛陽城,是自己的了。

  城西城上不斷開炮,一發砲彈擊中一座壕橋,打得橋邊的闖軍士卒狼奔象突。又有一發砲彈擊中一處抬著云梯的人堆,那得那處的闖軍血肉橫飛,死傷慘重。

  城下的闖軍火炮也是猛烈發射起來,掩護攻城的部隊。

  他們炮火極猛,垛口處的官兵根本不敢抬頭。

  看那數十座活動的木橋仍不斷逼近城池,王胤昌嘆了口氣:「停止火炮,準備近斗搏戰吧。」

  他又吩咐親衛:「請求舜鄉軍吳千總他們夾援,讓他們趕快上城作戰。」

  很快的,城內的吳爭春便領著自己一部舜鄉軍登上洛陽城牆西段,參與西門守衛。

  吳爭春與沈士奇一起被王鬥派入洛陽城,便是支援各門作戰,當然是關鍵時候才使用,平時居於城內休憩。卻沒想到闖軍剛攻城,西門就開始求援了。

  看到吳爭春領著近千鐵甲大軍源源不斷上城,王胤昌鬆了口氣。

  肉搏戰,他是知道自己官兵情況的,在這西門,有洛陽城原來的守備官兵,還有一些鄉勇及社兵。他們遠擊還好,若賊登城肉搏近戰,怕是凶多吉少,只能指望舜鄉軍了。

  在吳爭春過來要施禮時,他忙親切地攔住他,說道:「賊勢猖獗,洛陽危在旦夕,軍民安危,就全靠吳千總了。」

  吳爭春黑瘦的臉上滿是堅毅:「定國將軍有令,要末將全力協助守城。兵憲放心,末將既領有將軍之令,定然盡心戮力,與洛陽城池共存亡。」

  他一揮手,部下軍士立時進入戰備狀態,鳥鈍兵防守各垛口或馬面敵樓,長槍兵則在鳥鏡兵身後。

  此時闖軍火炮仍不斷轟擊,一顆顆實心鐵球擊打在包磚城牆上,吳爭春也不敢靠近垛口,只是從垛牆僚望孔向外張望。

  外面黑壓壓的壕橋人流,己經要靠近護城河了,吳爭春回頭看了自己的將士一眼,看他們雖有緊張之色,然卻是絲毫不亂,舜鄉軍訓練有素,便是新軍也一樣。

  不過吳思帝知道,自己部下在訓練成功後,以前只是參與過剿匪之戰,在汝州之戰也沒什麼惡鬥。眼下流賊大舉攻城,對自己所部是個考驗,挺過這一關,就成為合格的老兵了。

  闖軍最後一輪火炮轟擊後停了下來,因為那些壕橋己經開始在護城河上搭橋,若再轟擊,便會誤傷自己軍士。

  城外一座又一座的壕橋搭好,城牆上卻沒有動靜,守城的官兵,都在緊張等待王胤昌的命令。

  終於,幾十座壕橋搭好,闖軍陣中急促的鼓點聲中,無數的闖兵抗著云梯從壕橋上衝過來。

  在這裡,他們遇到阻礙,因為護城河內側,有一道高約一丈的「羊馬牆」羊馬牆離城牆有三十步,他們云梯要搭上城牆,需要先翻越過羊馬牆。

  不過闖軍偵測過洛陽城防,早有準備,眾多的飢兵手持門板小梯靠在羊馬牆上,他們越過羊馬牆後,隨後再將云梯接過來。從城頭看下去,下面黑壓壓的儘是在翻越羊馬牆的流賊。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7-1-8 16:34 編輯

f321123 發表於 2011-7-20 01:11
第374章 洛陽城血腥攻防戰(下)

  潮水般的闖軍士卒從羊馬牆翻越過來,從城頭看下去,羊馬牆與城牆之間的狹窄地帶,密密麻麻擠滿了如沙丁魚般的人頭。

  一架架雲梯從羊馬牆那邊艱難地抬過來,頭裹紅巾,面黃肌瘦的饑兵,頭戴氊帽,手持盾牌大刀準備登城的闖軍步卒相互擁擠在一起。觸目間,均是他們那瘋狂的眼神,猙獰的神情。

  眼見羊馬牆與城牆之間空地就要被他們填滿,一架架雲梯將要豎起,驀地,城頭傳來火箭鳴放的巨響。此起彼落聲音中,大片濃煙騰起,無數箭雨鋪天蓋地往城下呼嘯而來。

  箭矢又密又猛,在火藥推動下,轉眼間便到了那些闖軍的面前。

  那些抗著雲梯的饑兵,連基本的裝備都沒有,不說身上沒有甲冑,腰刀長矛都沒有拿著一根。就算頭戴氊帽的闖軍步卒,他們原本是投降從賊的官軍,或是饑兵中日久的壯丁,手上持的盾牌也只是普通的皮盾甚至是木盾,裝備簡單。

  至於再跟在他們後面亂鬨哄的饑兵們,比那些抗雲梯的闖軍饑兵略好,手上拿著武器。當然只是一桿簡陋的長矛,甚至很多人長矛都沒有,手上拿著一些竹槍木棒之類,更是有人舉著鍋蓋當盾牌。

  攻城的闖軍便是如此組成,精銳的馬軍與老營當然不可能參與攻城。也是闖軍知道攻城戰不比野戰,這波的主力便是那些多少有一些戰場經驗的步卒們,再裹脅以聲勢浩大的饑民。

  面對密集的火箭過來,那些闖軍步卒下意識的舉起盾牌遮掩,波波聲響不斷,各人盾牌剎時間插滿了各樣的箭矢。

  火箭的力度非同小可,直射得他們雙手發麻顫抖,甚至很多人盾牌被射破。或是遮掩不及者,被火箭射在身上,很些人便被射得翻滾出去,他們身上的戰裙或褡護,根本提供不了多少防護力。

  步卒如此,那些饑兵更是一片片被射翻在地,很多人不久前還是土裡刨食的百姓,根本沒經過戰陣,疾風暴雨般的火箭射來時,他們都不知該如何反應。下意識的想找個東西遮掩一下,卻發現手上根本沒有趁手的工具,有的人急忙躲入夥伴的身後,不料各人心思皆是如此,不由亂作一團。

  尖叫聲不絕,羊馬牆與城牆之間己經擠滿了人,給城上的火箭提供了最大的殺傷力,一個個中箭的饑兵倒在地上大聲嚎哭,原本抬著的雲梯也一架架摔落在地。

  特別那些剛在羊馬牆上的中箭者,如風吹麥穗般倒下一大片,他們或是往前撲倒在地,或是往後摔了出去,很多人甚至滾落入護城河內。只是片刻間,這塊地帶己經佈滿傷者及屍體,嗆人的血腥味快速蔓延開來。

  很多饑兵的勇氣突然間便蕩然無存,很多人轉身後退,隨後不客氣地被身旁的闖軍步卒砍翻在地。而且攻城的闖軍太多,扛著的雲梯前後多有數百架,那些土台後面,一個個闖軍步卒還不知有多少個陣形。

  便是因為這一波箭雨損失了前方的數十架雲梯,與大局仍然沒什麼觸動,洛陽城內的火箭庫存不可能持續不斷這樣的火力。轉眼間,又有眾多的雲梯扛進羊馬牆內,或是大群大群的饑兵被驅趕進來,重新將散落地上的雲梯抬起。

  經過先前那一波後,城上的火箭稀疏下來,眼見一架架的雲梯將要豎起,眾賊正要歡呼。突然城上落下無數個瓶罐,便在空中,己經有一些白色的粉末向城下散落過來。

  許多饑兵聞到一股嗆人的味道,還在茫茫然不知所云,突地一聲尖厲的嚎叫響起:「灰瓶,快閉上雙目。」

  就見如雨點般的瓶子從城頭拋下,落在地上炸開,內中的石灰粉末瀰漫開來,一時間到處白霧籠罩。就聽悽楚的慘叫聲不斷響起,眾多的闖軍士卒,不論是饑兵還是步卒,都扔下了手中的一切,捂著雙眼在地上翻滾嚎叫。

  「我的眼睛……」

  從城上扔下的瓶罐正是守城利器灰瓶,內中裝有石灰。那些灰瓶從城頭落下,一個個炸開,嗆人的石灰粉末在寒風中到處飛揚。石灰侵入雙目,立時痛楚難當,讓人根本睜不開眼睛,時間久了,就是眼瞎的下場。

  平常眼睛中了生石灰,不能用水清洗,只得用菜油,但在這攻城之時,去哪找菜油?況且在這亂世之間,或許一斤菜油比一條人命更值錢。便是闖軍將領明白如此可以救護自己受傷的士卒,不見得就捨得使用。

  地上一灘一灘的白色粉末,很多闖軍頭上身上都是一片片白色。便是躲過了眼睛要害,也均是咳嗽不己,呼吸困難。

  猝不及防下,很多闖軍士卒中了招,他們或是捂著雙目在地上慘叫,或是咳嗽著亂竄,就見城下密集的闖軍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亂成一團。

  看城下的情形,王胤昌大喜,他大聲喝令:「擂石,發射。」

  聽他喝令,身旁的楊守備忙將他的命令傳下。

  城牆上有著密集的小型拋石機,拋石機旁,有著一堆堆大小各異的石頭。聚在拋石機旁的便是協助守城的眾鄉勇社兵們,他們雖然沒經過什麼戰陣,但扔些灰瓶擂石的卻沒有問題。

  聽到王胤昌與楊守備的號令,他們慌忙將擂石搬進拋勺,也不管什麼目標,往城下拋去便是。而原先扔灰瓶的鄉勇社兵們,更加扔得起勁。

  不說城下原本密密麻麻皆是攻城的闖軍,根本不需要瞄準什麼目標,加上無數灰瓶打下,城下到處白茫茫視線不清,那些闖軍又如何看見城上雨點般的擂石扔下?

  灰瓶打下,密集的擂石更是從空中落下,就聽城下一陣陣滲人的嚎叫聲響起,許多亂竄的闖軍直接被扔下的擂石砸中。

  那些拋下的擂石很多都是幾十斤重,加上從十幾米的高空落下,其勢其猛,砸中便是筋斷骨折的下場。很多闖軍正中頭部,甚至一下子被砸成爛肉,一些闖軍步卒忙舉起盾牌,同樣被砸得吐血骨折。

  很多擂石還雕琢成圓鼓鼓的形狀,從城頭落下時,在地上亂跳亂滾,更是滾斷不知多少闖軍士卒的雙腳。

  牆外闖軍太密了,便是有些鄉勇社兵自持臂力出眾,不用拋石機而自己舉起一塊擂石扔下,八九不離十也可以砸到一個闖軍士卒。

  城牆如雨點般的灰瓶與擂石落下,闖兵越亂,身旁的人不是捂著雙目淒曆嚎叫,就是被擂石砸成肉漿。到這個時候,羊馬牆內眾士卒先前的勇氣儘是消失殆盡。

  不論是饑兵也好,步卒也罷,都是扔下手中的雲梯或是兵器盾牌,如無頭蒼蠅一般往回逃去。

  不過進來容易出去難,護城河內側,離城牆三十步遠的「羊馬牆」高約一丈,也就是三米,那些闖軍越牆時,在週邊有用一些門板小梯靠持。不過在羊馬牆內側,卻是什麼也沒有。

  想一下子從三米高的圍牆上跳過去,越過去,除了少部分人,大部分闖兵,可沒有這個能力。更不用說依衝鋒慣性,後面還有密集的闖軍繼續衝來。一個想進來,一個想出去,擁擠之下,亂作一團,當場不知踏死多少人。

  看城下那些流賊的樣子,城上的明軍一片歡呼。特別城頭那些社兵,他們皆是富戶出身的子弟,對農民軍有著天然的仇恨,看城下的情形,覺得分外的解恨,拋起那些擂石更加的起勁,每當他們的擂石砸中或是滾中一個闖軍士卒,便是一陣歡呼嚎叫。

  終於,該波闖軍勢如猛虎般的衝鋒落下帷幕,能動的闖兵們,皆是退入了土台之後,只留下羊馬牆內外滿地的屍體及傷者,還有扔了一地的雲梯。

  ……

  灰瓶拋下時瀰漫的生石灰霧塵己經散個乾淨,羊馬牆內能逃的闖兵也盡數逃光了,看著城下的慘烈景色,吳爭春不由內心抽*動一下:「真慘……」

  城外,城牆到羊馬牆之間的距離儘是一堆堆的肉泥零件,各樣殘肢斷臂也不少,散亂的大腸小腸更是應有盡有。屍體層層疊疊,特別在羊馬牆邊上,更是一層連著一層,很多屍體成碎物形狀,顯然是逃命時被活活踩死的。

  滿地是鮮血,一灘灘的暗紅色血跡,在寒風中閃著冰冷的光芒。顯然這些血是從各個闖軍傷者及屍體上流出的,在這酷寒的天氣中快速凝結成冰。

  隨著一股股令人作嘔的血腥味,隨風還傳來一陣陣絕望的呻吟及哭泣聲。城下許多被擂石砸斷手腳,砸傷身體,或是雙目被石灰浸瞎的闖兵們,他們無力逃跑,只是流淚坐著等死。

  在他們身旁,還有許多身上臉上滿是石灰粉末的闖兵拖著鮮血淋漓的雙腿,在地上艱難地爬來爬去,他們眼睛看不見,只是下意識的向身旁呼救,然後卻無人理會他們。

  看著城下的慘狀,還有血腥味傳到城頭,城上明軍歡呼聲慢慢低了下去,很多人開始吐起來,特別那些鄉勇社兵,許多人還是第一次經歷這種血腥的場面,哪裡忍得住,一些人一直吐到連膽汁都吐不出來。

  吳爭春默默地看著城外,便是他經久戰陣,心思磨礪得如鐵一般剛硬,也是心中一酸,心想:「亂世人命如草芥,若沒有定國將軍,想必我也會如下面的屍體一般吧。作為裹脅的饑民平淡地死去,僥倖時有一個沒有墓碑的墳頭。若是不幸,屍身便由野狗啃食,或是進入他人之腹。」

  他心思飛揚出去,下面那些死去的流賊,往日大部分也只是土裡刨食的平頭百姓。大部分人願望,也只是有一口食吃,冬日來了,有衣裳被縟可以溫暖,家人平平安安,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

  只是亂世中,自己比他們幸運,進入舜鄉軍軍伍,自己所處境內,也是由定國將軍治理,所以家人太平安樂。換成自己被裹脅進一個賊頭或是軍頭治內,自己的命運不見得比他們更好。

  他心中默默道:「願隨將軍麾下,讓天下早日太平」

  吳爭春這只軍隊作為城防最危急關頭使用,方才的戰事並沒參與,不過城下情形各人盡數看在眼裡,他麾下新軍臉色有些不好看,畢竟城下場面太血腥,這只軍隊訓練成後,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場景,有這反應也正常。

  不過吳爭春相信戰爭最能鍛鍊人,看多了這樣的血腥場面,以後再看到類似場面便不會有什麼特別反應。

  至於他軍中各伍長,甲長,隊官,把總們,儘是參與過鉅鹿之戰,平谷大戰的老兵們,對眼前的情景安之若素。

  各人指指點點,只是輕聲議論比較,皆言城守時灰瓶與擂石效果不錯,比得上火炮,更超過火銃的射擊。那羊馬牆更不錯,對敵時有甕中捉鼈之勢。

  王胤昌與楊守備臉色也有些蒼白,不過神情中更多是興奮,畢竟剛才闖軍攻勢太嚇人,結果在沒有舜鄉軍參與下,他們還是打退了闖賊的攻勢。

  王胤昌撫鬚大笑:「賊不外如是。」

  楊守備忙道:「這皆是兵憲運籌帷幄,指揮若定之功。」

  言罷他得意洋洋,看了旁邊那些仍站得筆直的舜鄉軍一眼,又看了吳爭春一眼,方才的戰事,可說是在這只名揚天下的強軍面前露臉,想想就覺得很自豪。

  聽聞楊守備之言,王胤昌更是歡笑,想想又覺得不安心,問吳爭春道:「吳千總,依你之見,流賊可是氣喪不再攻城?可否遣人出城,將賊遺落之器械盡數毀去?」

  他身為兵備,卻對吳爭春這個小小的千總如此溫言徵詢,可謂姿態放得極底,看得楊守備羨嫉非常。

  隨在王鬥身邊,大明各文官武將對舜鄉軍眾將領恭敬有加,吳爭春己是見得多了,並沒有什麼特別感覺。然他為人沉穩謹慎,從不在外人失了禮數,換了沈士奇,早就大搖大擺受了。

  聞言吳爭春對王胤昌略施一禮,他凝望遠處闖軍一陣,搖頭說道:「闖賊雖受小挫,其勢不墜,下一波攻勢就在眼前,毀賊器械己經來不及了。」

  他話音剛落,便聽土台後闖軍的戰鼓聲響起,如雷的吶喊聲中,又是無數的闖兵如潮水般衝來。

  看著城外黑壓壓的人海,看他們那勢在必得的氣勢,似乎一波波的攻勢不會停止,吳爭春內心不由將韃子兵與流寇相比較,或許流賊的優勢,便是可以毫不顧惜人命,這是韃子兵不能相比的。

  他內心嘆了口氣:「或許,自己麾下軍隊很會就要參戰了。」

  ……

  土臺上的闖軍火炮又是猛烈發射,掩護那些攻城的部隊,在他們炮火猛烈轟擊下,垛口內的官兵又不得不躲藏起來。人海戰術下,轟擊對方的步卒沒什麼意義,若是與他們火炮對射,他們的火炮架在一個個土臺上,城上的官兵也佔不到什麼便宜。

  在炮火掩護下,很快那些闖兵又湧到了羊馬牆之外,地上原先散落的一架架雲梯被重新抬起。等他們一個個越入羊馬牆之內,在軍官們的呼喝指揮下,內中的雲梯同樣被一個個饑兵抬起。

  每架雲梯身旁,都擁擠著眾多手持大刀盾牌的闖軍步卒,從城牆上看下去,可以看到他們那緊張又兇惡的眼神。

  對這波闖軍的攻勢,守城的官兵們從容了許多,各人均想等會故伎重演,先用火箭,再用灰瓶與擂石應對便可。不過城頭的吳爭春卻是皺起眉頭,似乎這波的闖軍吸取了教訓,卻沒那麼好應付了。

  吳爭春看得清楚,城下的闖兵,不論是饑兵還是步卒,皆人人用布矇住嘴臉,想必如此,灰瓶使用的效力便降低了好幾層。而眼鼻無事,擂石使用的效果就不會那麼好,畢竟長著眼睛,就知道閃避危險,一個大石頭從空中落下,機靈的人還是閃得開的。

  而就在城頭的官兵將要探出身子放箭時,羊馬牆外的闖軍陣中響起一片驚雷,大片大片騰起的煙霧中,一大片火箭呼嘯而來。便是火箭箭矢出名的喜歡亂飛,然而這麼大片的箭矢,還是有許多從各城牆垛口處射入。

  那些正對外探頭探腦的守備官兵,鄉勇社兵們,頓時很多人中箭,被射得翻滾出去,痛楚的慘叫聲在城頭響起。

  城上明軍一陣慌亂,楊守備麾下的軍官們急忙喝令注意閃避,又下令士兵們用火箭,弓箭,鳥銃等還擊。城上炮手更想開炮,不過城上火炮由於角度問題,卻是打不到這麼近的闖兵。

  城上城下一陣互射,在羊馬牆外側護城河那邊,在層層盾牌掩護下的闖軍步卒不斷對城頭鳴放火箭,他們火力很猛,看來不介意將己方繳獲的火箭庫存全部消耗精光。

  亂飛的火箭箭矢中,還夾著一些弓箭箭矢,甚至是鳥銃或是三眼銃的銃彈。

  「啪啪啪啪……」

  城頭爆豆般的鳥銃聲響起,一大片白色的煙霧冒起,就見護城河那邊鳴放火箭的闖兵倒下一大片,他們層層盾牌被一塊塊擊碎,許多闖兵身上激出一道道血霧,踉蹌向後摔倒出去。

  那邊的闖兵一陣慌亂,各樣的火箭,弓箭箭矢大大減弱,卻是城頭的舜鄉軍鳥銃手終於開火,一出手就給城下的闖兵們一個下馬威。

  吳爭春麾下千總有四百鳥銃兵,此時人人放下自己鐵盔上的鐵製面具,他們各居垛口,分為四層開火。一層接著一層,陣陣震耳欲聾的銃響中,打得那邊的闖兵弓箭手,火箭手或是亂成一團,或是大叫著豎起更多的盾牌。

  這些舜鄉軍身上精良的甲冑早讓城頭洛陽官兵鄉勇們羨慕不己,隨便一個小兵身上的盔甲,都比得過當地官軍將校的披甲。此時再看他們開火,更是歎為觀止,好猛的鳥銃,又准又狠,厚實的盾牌都可以輕易打碎,而且他們的準頭也未免太高了吧。

  又聽「啪」的一聲響,羊馬牆護城河那邊闖軍一個部總樣子的頭領突然頭顱炸開,頭上的氊帽連著血塊,骨碎飛濺,整個人更是重重向後倒去,一下子摔到在了地下。

  城上城下似乎安靜了一下,正大聲指揮呼喊的楊守備也下意識往右旁不遠那敵樓看了一眼。

  整座洛陽城有馬面三十九座,馬面每座間距數十步,使攻城的敵人都處於城上武器的殺傷範圍之內。在各個馬面上,還均有瞭望敵情的敵樓,敵樓數層高,磚石結構,最上面一層,四向都開有射孔。

  早在那吳爭春領著他的鐵甲大軍上城後,就有他軍中一些鳥銃兵拿著一種長長的,閃耀著金屬光澤的,不需要火繩的奇怪鳥銃上了各個敵樓。顯然的,方才就是那些舜鄉軍鳥銃兵在敵樓中開火。

  「那些是什麼鳥銃,打得那麼遠,那麼準?」

  楊守備心念電轉,他注意到各個敵樓上的舜鄉軍鳥銃兵打得格外准,城下不少流賊的軍官,還有弓箭手,火箭手,或是較為強悍的軍卒,只在短時間內,就接連倒在他們的鳥銃轟擊之下。

  「若是他們用那種鳥銃打我,便是近百步,我或許也逃不了吧?」

  楊守備忽然出了一身冷汗,看城下黑壓壓的人潮己經快要充滿羊馬牆與城牆之間地帶,羊馬牆那邊的流寇箭雨也大大減弱。他大聲喝令:「灰瓶擂石準備」

  ……

  又是如雨點般的灰瓶從空中落下,落在地上爆開時,一股股細膩的白灰瀰漫開來。接緊著,同樣如雨點般的擂石從空中落下。城外響起讓楊守備期盼己久的慘叫聲。

  不過讓城上明軍失望的是,此次灰瓶擂石的攻擊,效果卻沒有上次來得好。如蟻般以布蒙臉的闖軍饑兵與步卒,仍是擁著一架架雲梯向城牆靠來。

  眼見一架架雲梯將要豎起,無數的闖兵正要歡呼,忽然又從空中落下無數圓滾滾,黑忽忽的物什。其大如頭顱,似鐵非鐵,一端有柄,另一端卻有長長的引繩,此時各引繩皆在燃起。

  望著這些落下的物什,一些闖軍饑兵還在好奇,不知是什麼玩意,原官兵降入闖軍的一些步卒則是魂飛魄散,很多人大聲尖叫,發出不同的呻吟哭叫。

  「萬人敵,是萬人敵……」

  一聲又一聲的巨響,其炸響之聲有如火炮,然炸開時卻又與那些實心鐵球不同。

  這些圓滾滾,黑忽忽的東西落在闖軍人群中,引繩燃到盡頭,就是一陣轟然大響,內中無數的鐵蒺藜、碎石、碎鐵等物隨著濃煙飛射開來,炸得那些闖兵們血肉橫飛,很多人捂著頭臉在地上翻滾嚎叫。

  聽著城外一聲聲巨響,夾著闖兵們的驚恐大叫聲,城上的明軍又重新歡笑,不說那些鄉勇社兵扔灰瓶擂石扔得更甚,城上的守備官軍們,也是點燃一個個萬人敵,專往城下人多之處扔去,還時不時大叫一聲:「炸死這些流賊。」

  吳爭春也很注意觀察這個守城利器,城牆上擺著著好些個大木箱,內中滿是這些黑忽忽的物什,若是王鬥在,就知道這些東西其實便是後世的手榴彈,不過長相有點不一樣,因為眼前的物什太大了。一個個圓滾滾的生鐵球比頭還大,內裝火藥數斤,一端是粗麻繩或是竹柄木柄,一端是引繩。

  或許這「萬人敵」專業性略高一些,所以由那些洛陽守備官軍扔取,一人抓住木柄,另一人點燃引繩,然後往城下扔下去。每一顆「萬人敵」扔下,都炸得城下的闖軍鬼哭狼嚎。

  吳爭春心中讚嘆,這「萬人敵」爆炸力強,彈片飛及數遠,傷敵甚眾,用來守城確是利器。

  不過眼下舜鄉軍中並沒有使用,畢竟比頭還大的「手榴彈」頗為沉重,就是大力士也扔不了多遠。舜鄉軍這些年打的都是野戰,野戰中扔這些「手榴彈」,炸到自己人的情況可能更多。

  吳爭春入舜鄉軍多年,對許多武器也多有瞭解,「萬人敵」在宣府鎮稱為震天雷,聽聞從宋時便己傳下,宣府鎮許多城池均有使用。

  似乎在自己隨將軍出來征剿流寇時,東路軍工廠也開始造一些震天雷,因為火藥配方的完善,聽聞樣貌比眼下的萬人敵更小,不過威力卻更大些。

  城頭上的明軍在兵備王胤昌與楊守備的指揮下來回奔走,灰瓶擂石萬人敵不斷扔出去,城牆外的闖軍傷亡慘重,不過他們的人海戰術發揮了威力,仍然有許多雲梯向城牆靠來。

  「流賊的雲梯靠上來了,用撞竿,扥叉……」

  在一處垛口處,一堆的鄉勇社兵聚在這裡,在一個守備官兵百總的呼喝下,幾個鄉勇用扥叉將那雲梯死死抵住,不讓雲梯靠到城上。隨後幾個身強力壯的社兵抬著一桿粗長的竹竿,頂頭是大大厚實的撞頭,他們喊著口號,對準那雲梯惡狠狠衝去。

  轟的一聲響,撞竿用力撞在那雲梯頭上,便是下麵有眾多的闖軍饑兵用力扶持,那架沉重的雲梯還是被撞得翻倒出去。見雲梯當頭壓來,下面的闖兵們飛快就跑,不過還是有十幾個來不及逃跑的闖兵被摔落的雲梯壓死壓傷。

  在城上撞竿的撞擊下,一架架靠上來的雲梯被推翻摔落,不過越來越多的雲梯靠上來,許多雲梯頭上還有飛勾,一勾住城牆便怎麼撞都撞不倒。勾頭以鐵製,便是使用刀斧猛砍,也不是那麼容易砍斷的。

  隨著雲梯靠上,手持刀斧盾牌的闖軍步卒也不斷從雲梯下爬上,遠處的闖軍陣營呼起一陣陣潮水般的歡呼聲。

  「金汁。」

  「燒死他們……」

  城牆上的諸多窩鋪內燒著大鍋大鍋熔煎的糞汁,惡臭衝天,沸滾的冒著騰騰熱氣。眾多的鄉勇社兵咬牙切齒,用長長的大勺舀個一勺沸滾的糞汁,劈頭蓋臉就沖正在爬梯的闖軍步卒們倒下去。

  不似人聲的嚎叫聲響起,金汁不斷倒下,便是那些闖軍步卒帶著盾牌遮掩,也不可避免被沸滾的糞汁澆到,他們嚎叫著一個個從雲梯上摔下來。

  隨著金汁不斷倒下,城下又是火光衝天,城上的官兵不斷將柴草拋落下來。

  那些柴草皆裹以硝黃,點燃後火光伴著煙霧,一架架雲梯燒起來,許多闖兵被波及,或是一個個全身冒火在地上翻滾,或是帶著一身火光尖叫著衝進人群之中。

  便是城下闖兵多用布塊矇住臉面,濃煙之中,還是有很多人咳得喘不過氣來,一雙眼睛更是被熏得紅腫幾乎睜不開眼睛。

  城頭上還將撒有硫磺與火藥的破舊棉絮點火後甩出城外,在城牆下形成一道火障,更多的闖兵被燒死燒傷。從空中看下去,洛陽城西位置似乎被火光與煙霧籠罩,有如烈火焚城。

  城頭下來的金汁與煙火讓攻城的闖兵心驚膽顫,僥倖沒遇到這些手段的爬梯闖兵也沒好到哪去,洛陽作為一府之城,親藩之地,各樣防守的器械眾多。

  幾架帶有飛鉤的雲梯靠在城頭後,看上面半響沒有動靜,一個個持刀帶盾的闖軍步卒嚎叫著往雲梯上爬去,然而等他們爬到半空。卻見上面一個釘滿尖銳鐵釘的圓木當頭而來,領頭一個闖軍只來得及叫一聲:「檑義夜……」

  就被那釘滿尖銳鐵尖的圓木從雲梯上砸下,胸口己是血肉模糊,上面滿是粗大的孔刺。那檑義夜兩端用鐵鎖連著,從城頭滾下時,將該雲梯上所有的闖兵都砸飛落下,一個個滾在地上痛不欲生的嚎叫。

  而那罪魁禍首落下後停在空中不動,半響後城頭傳來一陣號令聲,吱呀的聲響中,各銳利鐵尖上己佈滿血肉的圓木被收回了城上去。

  該雲梯上的闖兵遭遇如此,相臨幾架雲梯的闖兵也沒好到哪裡去,他們被當頭落下的狼牙拍惡狠狠地拍落下了雲梯。

  那狼牙拍與檑義夜皆是守城利器,以榆槐木枋造,又寬又厚,上面有狼牙鐵釘數百個,內使用繩絞滑車,在敵人蟻附攻城時,扯起拍落,非常犀利。

  遭遇狼牙拍的闖兵,比遭遇檑義夜的闖兵更慘,那最先被檑義夜砸落地上的闖兵失神地躺在地上,看見周旁幾個雲梯上被狼牙拍拍落的闖兵們,心下會好受些。

  不過他突然圓睜雙目,看著空中一動不動,隨後絕望地哭叫出來:「火罐」

  數十個燃燒著詭異火光的瓷罐向他這個方位而來,在城下闖兵們的哭喊哀嚎中,一個個火罐落在人群中炸起,火焰衝起足有數人高,被火焰燒著的人似乎怎麼樣也不能讓身上的火拍去,不知多少人渾身著火,或是慘叫著在地上翻滾,或是帶著火到處亂衝,引起更大的混亂。

  那些著火的人跑著跑著就撲倒在地,一動不動,顯是被活活燒死,陣陣人肉的香味傳上城來,聞之讓人嘔吐。

  「燒死他們……」

  城頭守備官軍們用長長鐵勺盛著火罐,又讓人用長長火把點燃,隨後將這些火罐一個個從城頭扔下去,專往雲梯處或是人多的地方砸。

  這些火罐,內中皆裝有大明軍器局加工出來的「猛火油」,這些猛火油又濃又沾,點燃後若是被燒到,輕易不要想撲滅,一直到活活燒死,比先前城頭扔下去的裹以硝黃火藥的柴草與棉絮厲害多了,堪比後世的凝固汽油彈。

  看著城下一片火海,火光中無數人影攢動,內中淒曆的嚎哭聲傳出,吳爭春出神了好久,輕嘆一聲:「慘烈……」

  ※※※

  Ps:抱歉,有一段時間沒更新,17號曾在書評區說明,因為陪老婆出門旅遊了一個多月。現實中本來有事業,加上寫作,將我所有業餘時間搾取個乾乾淨淨,如此便談不上陪伴家人妻小。

  其實我這個余業愛好老婆原本是支持的,不過長久下來沒時間陪伴,老婆也不免口出怨言,抱怨我冷落她。感情是時間加金錢陪養出來的,沒有時間陪伴,夫妻感情不可避免會出現裂痕。

  如我老婆說的,寧願我有時去ktv,夜總會消遣,也不會如寫作這樣抽不出時間陪伴,那樣的愛好雖然不好,然兩害相權取其輕,卻比寫作更好。

  不管怎麼說,家庭對我很重要,網路的世界相比現實,現實更重。所以我放下一切,專門陪她出去玩了一個多月,效果還是很明顯的,我倆又恢復到了以前的關係,看來女人真是需要哄的。

  風波己經過去,不管以後還寫不寫書,本書己經寫了一半,我就會將它完本,畢竟內中有我的夢想,我爭取在過年之前將它寫完。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8 01:51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7-21 17:09
第375章 有我舜鄉軍在,何人可以破城?

  「西門打得很激烈。」

  寒風仍是一陣緊一陣,在這酷寒的天氣下,人站在城牆處一會就凍得全身僵直。北關城牆的西北角,王鬥與陳永福皆是舉著千里鏡往洛陽西門方向眺望,那邊炮聲隆隆,殺聲震天,可見搏殺的激烈。

  一股股的煙霧從西邊一直飄到北關之內,間中夾著刺鼻的硝黃味,似乎還有一股若有若無的血腥味道。舉目望去,西邊的原野上似乎是鋪滿大地的闖兵軍陣,外圍便是三五成群呼嘯的騎兵馬隊。

  而在北關約兩里外的東,北,西三面,平川上排列著一個又一個的闖軍兵陣,約莫看起來有數萬人。這些闖兵對北關圍而不打,作用便是牽制北關的兵馬,使其不得出關援救洛陽城的軍民。

  看來李自成雖然戰略眼光不行,但對用兵的各種戰術還是嫻熟的。

  聽聞王鬥的話,他身旁的陳永福若有所思應了一句:「是啊,不過洛陽城有我前鋒營與舜鄉軍三千精銳協守,守住城池應該沒有問題。」

  他的面容沉穩不變,只有眼中隱隱流出的一絲憂慮顯示他內心的不平靜。

  洛陽城的東,南,西三門都有傳來喊殺聲,不過數西門最為猛烈,顯然闖兵主攻的方向是那裡。其實闖兵也有嘗試進攻過北門,不過有王鬥與陳永福守在北關,北關離洛陽北門不過兩里,處於城頭火炮的打擊範圍之內。

  在萬餘闖兵攻打洛陽北門時,北關的舜鄉軍炮手立刻開炮,舜鄉軍的十門紅夷大砲加上繳獲的三十門大將軍佛郎機炮一齊開火,形成極為密集的彈雨,還沒超過一刻鐘,進攻洛陽北門的闖軍就崩潰了。

  而且在北關舜鄉軍炮手開炮時,北門的明軍炮手也開炮回應,前後夾擊,更讓這些攻門的闖軍痛不欲生,加快了他們崩潰的速度。最後李光衡率領騎兵從北關衝出來追殺一陣,更讓他們狼奔豕突,從此不敢打洛陽北門的主意。

  一個主城,加上四個小關的優勢就在這裡,若是配合得當,那種立體式的防守火力,會讓城池的防守力增加數倍,不過若是守軍沒有鬥志,再堅固的城池也沒有用。

  王鬥舉著千里鏡又眺望一會,此時是申時初刻,約下午的三點鐘左右,他估計闖兵今日的攻勢應該差不多了。

  卻不料接到回報,兵備副使王胤昌身旁一個親衛緊急前來求援,言賊兵攻勢不竭,一波緊接一波,且炮火猛烈,希望王將軍與陳軍門再派援兵,此外還希望王鬥將那三十門大將軍炮調到西門使用。

  王鬥與陳永福互視一眼,心中冷笑一聲,看來李自成的決心很大啊,竟想一日而下洛陽,不過有自己在,他注定要悲劇。

  ……

  北關有陳永福前鋒營一千多人,又有舜鄉軍溫方亮,高史銀,李光衡,高尋等人,兵力極為充裕。

  王鬥與陳永福短暫商議幾句,決定再派高尋麾下的千總兵力,連同三十門大將軍佛郎機炮一同進城,支援洛陽西門作戰。至於那三十門大將軍炮的子銃彈藥,自然是要城內支援。

  在李光衡騎兵的掩護下,高尋領他麾下軍隊,還有趙瑄麾下相關炮手,押運三十門大將軍佛郎機炮從北關南門出城,沿官道從洛陽北門進入城內。

  北關外的闖軍雖然察覺城內動靜,不過他們離得遠,又畏懼北關炮火及騎兵,只得眼睜睜地看著這只援軍進城。

  又得到王鬥軍力的支援,西門的王胤昌與楊守備都是大喜,城頭軍心更振。在先前該處守軍用火罐擊退那波闖軍後,還再次打退了闖兵軍的又一波進攻。

  而且這次頗為吃力,畢竟不比灰瓶擂石可以盡情使用,萬人敵與火罐等庫存城內不是很多,需要節省使用。這萬人敵與火罐扔出去的密度一低,差一點就讓那波闖兵攻上城來,密密麻麻的攻城闖軍實在是太多了,一波一波似乎不會停止。

  好在還是打退了,現在又有了舜鄉軍火炮的支援,王胤昌等人就更有把握了。

  不過高尋剛一進城,他麾下的軍隊就被調派到南門去。現在東門與南門闖兵的攻勢也越來越猛,南門的守軍雖說有陳永福一千前鋒營軍士支援,不過還是力有不逮,有了高尋生力軍的加入,正好解了燃眉之急。

  趙瑄麾下一個炮軍把總指揮炮手將這三十門大將軍佛郎機炮拉上西城,顧不上與吳爭春等人寒暄,立刻就投入戰鬥,因為土台後的闖軍陣地又響起了號角,又一波的攻擊將要開始。

  按照慣例,每一波闖軍攻擊之前,他們土台上的火炮都要盡情表演一番。

  對這些闖軍的火炮,洛陽西城的王胤昌等人也是吃盡苦頭,闖軍這一百多門火炮不斷轟擊,每次轟得城頭的守軍抬不起頭來不說,堅固的城牆城垛還被他們轟塌了好幾次,再不壓制,怕這城牆總會被他們轟出缺口。

  不過這次不同,那些闖軍火炮遇到了強大的對手,在西城外的闖軍剛開炮不久,城頭的舜鄉軍己經架好火炮,在炮鏡與千里鏡的搜索下,相繼找準目標,進行猛烈的反擊。

  三十門大將軍佛郎機炮一齊開炮,完美地闡述了什麼叫彈雨,什麼叫快速與準確的完美結合,什麼才是經典炮擊。

  或許熟練的佛朗機炮手二十秒鐘可以打出一炮,不過西城原來的官兵炮手,大部分只能一分鐘打個一炮,準頭還不好說。

  然舜鄉軍炮手每開一炮,卻連二十秒鐘都不要,他們開炮,再裝填子銃,又開炮,又准又狠。完美的火炮***持,看得城上官兵大開眼界,原來火炮還可以這樣打。

  暴風驟雨般的砲彈傾瀉地各個土台上,不過兩百步的距離,使舜鄉軍炮手們的準頭性驚人,而且闖軍火炮固定在那邊不動。確定角度後動都不需要動,居高臨下,就如打靶一般。

  呼嘯的五斤重炮子一顆顆砸在各個土台上,砸得各土台炮輪亂滾,斷肢血肉橫飛,不死的闖兵到處亂竄。

  城頭還集中大將軍炮,一齊轟擊那幾個大大的土台,那邊放置闖軍一些大將軍佛狼機炮,方才那些火炮,對西城的威脅最大。一陣彈雨過去後,其火炮全被砸爛不說,更有一個土台上的闖軍全部死絕。

  並沒有多久,城頭官兵引以大患的百多門闖軍火炮,就啞火得差不多,對城頭再沒有威脅。王胤昌與楊守備看得目瞪口呆,西城上的洛陽鄉勇及官兵也是面面相覷,那些舜鄉軍軍爺們,還真是神了。

  城外的闖軍陣營也是安靜良久,連激昂的戰鼓聲也停了下來,似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見的情形。過了好久,他們的號角聲才再次響起,再一波的闖兵抗著云梯黑壓壓地湧來。

  無情的砲彈落在了他們的頭上,一波波五斤重的炮子劈頭蓋臉地橫掃過去,那些衝鋒的闖兵們,或是軀體被砲彈打成兩斷,腥紅的血肉飛揚,或是身體上出現一個巨大的血洞,內中盤居的內腸斷裂。或是整條大腿,整條胳膊被打斷,血液像噴泉一樣湧出來,斷肢血肉,血霧瀰漫,在這寒冷的天氣中更顯得冷酷。

  這是一場不對稱的戰爭,便是闖軍人多勢眾,但在這犀利火器的面前,也一樣顯得那麼的渺小。

  這種恐怖的金屬風暴,讓那些闖兵差點當場崩潰,不過在押陣的馬隊老營面前,他們還是強忍著恐懼繼續衝來。

  或許這是今日最後一波攻擊,或許李自成打著今日而下洛陽城的主意,所以這波攻擊的闖軍格外多,架式也格外瘋狂。

  吳爭春舉著千里鏡,看著城外黑壓壓的人潮,那邊有闖軍的盾牌兵,更多是持著長矛木棒的飢兵,他們除了頭上裹著紅巾外,身上穿的便是五花八門,唯一相同的,便是形銷骨立,面黃肌瘦。他們的旗幟行伍也是混亂,很多旗幟都是一桿木棒上掛塊布條,上面不知胡亂畫些什麼東西,也許只有他們自己認得出來。

  當然,他們的表情是相同的,聲嘶力竭地吶喊,面容扭曲而瘋狂,上面還帶著一種希望。

  或許他們都在想,等打下洛陽後,自己與家人就可以吃飽穿暖了,不過將洛陽城吃完後,又該當如何?這是他們想不到的,或許,又不願意去想。

  「可憐的人兒。」

  吳爭春沉默良久,回頭喝道:「準備作戰!」

  「護!」

  雷霆般的喝應聲響起,所有舜鄉軍肅立響應,他們雖然不到千人,然那氣勢卻勝過千軍萬馬。他們如同驚雷般的整齊喝應聲也嚇了身旁各洛陽守備官軍及鄉勇社兵們一嚇,個個驚畏地向他們看去。

  舜鄉軍令行禁止,吳爭春命令傳下後,各軍官立時將命令一層一層傳下,城頭此起彼落的喝令聲響起:「準備作戰,列隊。」

  城牆寬闊,吳爭春麾下軍士一伍一伍的在城上集合列隊,鳥銃兵在前,長槍兵在後。這種戰術,是當年在舜鄉堡與清兵作戰後傳下來的,事實證明效果良好。

  而各兵知道此次闖兵極有可能會攻上城來,皆是握緊自己手中的武器,神情中有緊張,更多是興奮。

  對他們來說,他們並不畏懼與敵搏戰,相反的,心中皆充滿渴望。

  東路的氛圍便是以軍功為最,便是你再富有,在東路的地位還不如舜鄉軍一個普通的小兵。聞戰而喜,是舜鄉軍中普遍氣氛。越多軍功,將來便越富有,越有權力,越有地位。

  如潮湧來的闖軍讓王胤昌驚心不己,他不由自主來到吳爭春的面前,說道:「吳千總,賊勢兇猛,這城,能守住嗎?」

  看著那些洛陽軍民期盼的眼神,吳爭春說道:「有我舜鄉軍在,何人可以破城?」

  他的語氣很平淡,然話中卻油然有一股不用言明的傲然之意,聽得王胤昌大為寬心。他看了一眼在城上列隊的舜鄉軍戰士,驚疑不定:「吳千總,這是?」

  吳爭春抱拳道:「兵憲,此次賊勢重大,末將以為,不若將賊兵放上城頭,在城頭狠狠殺賊,於賊以重創。」

  王胤昌大吃一驚:「放上城頭?」

  他自家明白自家事,洛陽當地的軍民,若是依城而守還好,若是流賊上了城陷入肉搏戰,十有八九會城破失守。

  不過看吳爭春堅決的神情,再看他身後的鐵甲大軍,王胤昌狠狠咬了咬牙,這只大軍聞名天下,吳爭春這樣說,肯定極有把握。雖說方才幾波西門官兵及鄉勇社兵們打得歡,不過他們的心氣憑藉還是這只軍隊,吳爭春這麼有信心,軍情如此,就賭上一把。

  他惡狠狠地道:「也罷,就依吳千總這樣說。」

  他傳令下去,堅決守城,若是賊兵真的不可擋,官兵及鄉勇社兵們就退到舜鄉軍身旁去。

  命令傳下後,王胤昌又握著吳爭春的手道:「吳千總,洛陽城不能丟,一定要守住啊。」

  吳爭春神情堅決:「兵憲放心,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

  果然這波的闖兵豁出去了,在他們潮水般的衝擊下,不論城上的灰瓶擂石,萬人敵、火罐怎麼打,城頭的守軍是從城牆正面打也打,從馬面上側面攻擊也罷。

  黑壓壓的人海還是很快填滿了羊馬牆與城牆之間的狹窄地帶,他們瘋狂地豎起一架架云梯,一架云梯被撞竿推下,被火罐燒燬,他們又很快豎起另一架云梯。

  終於,一架架的云梯豎起,密密麻麻的闖兵士卒爬了上來。

  城外的闖軍陣中響起潮水般的歡呼聲,城就要破了。

  王胤昌面色灰白,旁邊是同樣面如土色的楊守備,果然依城而守是守不住,只得指望舜鄉軍了。他們看了看內牆方向的舜鄉軍戰士,他們仍是沉穩地列隊肅立著,似乎絲毫沒有受到眼前軍情的影響。

  在洛陽軍官們的高叫下,楊守備麾下的軍士們紛紛退到舜鄉軍們的身旁去。舜鄉軍的列隊是分段,畢竟人少,不可能顧上整段城牆。正好由這些官兵填上空白。

  他們亂鬨哄的倣傚舜鄉軍,手持火箭,弓箭,鳥銃,三眼銃的軍士在前,手持長矛或是大刀的士兵在後。至於那些鄉勇社兵們,吳爭春的意思是讓他們下城,更好地騰出空地殺敵,不過還是有一些悍勇的社兵及鄉勇留下來,準備斬首級換賞銀。

  特別那些繫著無憂絛帶的社兵們,他們皆是城中富戶子弟,此時值蓬亂世,家家戶戶都備有各樣兵器防護。此時他們手中拿的兵器,或是大刀,或是長槍,或是強弓勁弩,很多人手上還有鳥銃或三眼銃等,論起質量,比官兵們使用的還精良。大明民間一向如此,民間打造出來的兵器,往往比軍隊使用的質量更好,武器更先進。

  本來這些武器都是管制兵器,官府一向嚴禁民間私人使用,不過現在時蓬亂世,官府的律法早成一紙空文,又有誰去管了?各軍官士兵向富戶販賣各類兵器,更是他們的屢禁不止的財源之一。

  洛陽城在王鬥建議下組建社兵後,理論上每社社兵五十名,家有數百金產者便要出兵一名,家有千金產者要出兵二名,這些富戶家內很多都有家丁,家中子弟成為社兵,家丁們都要自然隨同護衛。

  特別那些領一社五十人的長領們,他們作為城內有名望的生員、鄉紳,護衛的家丁更多,武器更精良,洛陽城雖有社兵三千餘人,實際人數更多。

  這只社兵,可謂是典型的地主武裝,對流寇根本不可能會有妥協思想。特別有一些社兵,還是河南府各失陷州縣逃來的地主鄉紳,他們的家產,基本上被闖軍抄沒了,對城外的流寇,有著刻骨的仇恨,留下來殺敵就不奇怪了。

  城牆上似乎安靜下來,不論是舜鄉軍,還是守備官兵及鄉勇社兵都是屛息凝氣,只是緊緊地看著城垛方向。

  等待的時間短暫,不過眾人卻覺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終於,各云梯上探出了一個又一個的氈帽,氈帽下面,是或緊張或兇殘或扭曲的臉容,正是闖軍中的盾牌兵,作為先鋒敢死隊人員。

  他們手上拿著從各失陷州縣武庫中抄出來的盾牌大刀短斧等兵器,一個個就想跳入城內。

  一瞬間,城牆內都是那些官兵及鄉勇社兵們的叫聲,他們所有的發射武器都向露出頭顱的那些闖兵打去。火箭,弓箭,弩箭,鳥銃,三眼銃等等,一時間城牆內箭矢呼嘯,銃聲大作。

  在他們攻擊下,這些第一波登城的闖軍最倒霉,很多人才露出頭,整個頭部就中了不知道多少的銃彈箭矢,慘叫著摔倒下云梯去。

  有一個滿面虯髯的傢伙最倒霉,一個官兵的火箭幾乎全部打在他的頭上,他整個頭臉密密麻麻,成刺蝟般或是直插,或是斜插著十數根的火箭箭矢,連叫都叫不出來,就那樣直直的摔下城去。

  激烈的城頭肉搏戰就此展開,相比官兵及鄉勇社兵的急促,吳爭春麾下舜鄉軍戰士則是沉穩許多,看準目標再打,等闖軍士卒們跳上城頭再打。畢竟這麼近的距離,火銃無有不中者,區別只是打中頭部還是身體。

  爆豆般的銃聲接連響起,陣陣白煙從城牆各處散開,一個個闖軍嚎叫著從云梯上跳下,開始是手持盾牌大刀登城的闖軍步卒,再便是手持長矛,頭裹紅巾的闖軍飢兵。

  雖說是新軍,但嚴酷的訓練還是讓吳爭春麾下的軍士們沉著應戰,他們個個有精良厚實的盔甲,頭上有鐵盔,手上有出眾的武器。那些闖軍一個個跳上來,雖然他們手上有盾牌,那些盾牌除了一部分是他們軍中自制的簡陋盾牌,僅用木板紮成。有相關一部分是繳獲自官兵中的皮盾,或是包鐵的木盾,但卻絲毫沒有作用。

  清兵的數層重甲都擋不住舜鄉軍的火器,闖軍哪擋得住?雙方的間隔最多幾步,十幾步,抬銃對他們轟擊,不論他們手上是什麼盾牌,當場就被轟得粉碎,強大的力道還撞得他們幾乎吐血摔飛出去,重重地摔在身後的城牆上半死不活。

  如果盾牌沒有遮住舜鄉軍的火銃,被打在身體上的話,那樣更慘,直接身上破開一個大洞直飛出去。一些闖軍身上有披有罩甲,然而在舜鄉軍鳥銃的轟擊下,也可能帶給他們絲毫的安全。

  闖軍步卒如此,那些跳上來的飢兵更不用說,這些拿著長矛的紅巾兵更為瘋狂,因為他們要享受步卒的待遇。從一天一頓飯變為兩頓,所以雖說他們面黃肌瘦,衣衫襤褸,裝備比步卒差,神情眼眸卻更為兇殘,嚎叫聲更為聲嘶力竭。

  然不論他們兇殘也罷,鎮定也罷,在犀利的火器面前,結局不是死就是傷。

  城頭上震耳欲聾的火銃聲一陣高過一陣,看著跳上城頭的闖軍士卒一個接一個的倒在舜鄉軍火器之下,旁邊的官兵及鄉勇社兵們都是看得目瞪口呆,舜鄉軍鳥銃的威力讓他們心寒,各人均想若自己被打上一銃會是如何。

  特別舜鄉軍那冷漠的神情,便有如一隻整齊而機械的殺戮工具,更讓他們心底冒起冷氣。

  早躲在城樓之後,將指揮權交給吳爭春的王胤昌與楊守備也是看得心下發寒,慶幸這只軍隊不是他們的敵人。他們就看到離他們不遠處,一個舜鄉軍鳥銃兵在近距離可能只有兩步的路程,一銃打透兩個衝上來的闖軍飢兵。

  那兩個飢兵張著大嘴,眼中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重重地飛了出去。

  不料他們撞在城牆上時,正好將一個垛口處正要爬上來的步卒撞落云梯去。那倒霉蛋自己死不說,他落下的身體,如狼牙拍與檑義夜一樣,將云梯上十數個爬梯的闖兵全部拍落在地。

  吳爭春麾下列的隊列,便是一伍鳥銃兵,後面一伍長槍兵,如此在內牆前列了長長的兩列,間中夾著一段段的官兵及鄉勇社兵。鳥銃兵開銃後,若是前方左右跳上來的闖兵沒有死光,隨後便長槍兵上前刺殺。

  如此相互配合,起先這些士兵還是依嚴酷訓練後的自然反應作戰,下意識還有些緊張,配合有些慌亂。不過很快他們就平靜下來,作戰技巧更加嫻熟起來。戰爭,最能鍛鍊一個人,一隻軍隊。

  「啪啪啪啪!」

  乙總丙隊戊甲的一伍鳥銃軍士,他們端著鳥銃,從容不迫地衝前方幾個從云梯上跳下的闖軍步卒扣動板機,這些人中彈的時候,臉上還帶著驚訝的神情,隨後強大的力道讓他們摔飛出去。

  他們躺在地上或是斜靠在城牆上時,還不可相信地看著自己身上破開的大洞,看著那邊如噴泉一般湧出的滾熱鮮血,甚至大腸小腸從內中流了出來,然後他們大聲尖叫起來。

  沒有人理會他們,該伍的鳥銃兵打完火銃後,立時後退,他們身後一伍的鐵甲長槍兵上前。

  這些長槍兵,他們身上披的是精良鐵甲,厚實堅固,頭上是八瓣帽兒鐵尖盔,大明軍隊中只有隊官,甚至是把總級別的軍官才能擁有,手上端的是破甲點鋼長錐槍,可以刺破對手精良的甲冑,更不要說闖軍中身披鐵甲的極少,連皮甲都不多,有棉甲便要偷笑了。

  他們沉默地端槍而立,保持著刺殺的姿勢,待有數個闖兵嚎叫地舞刀弄槍上來時,他們同時一聲高呼,手中的長槍閃電般的刺入他們的要害部位。他們雖是一伍,然實分為兩組,每次都是二人對上一人,那伍長則是持著長槍掩護加指揮。

  那些上了城來的闖兵又談何配合,便是人再多,也顯不出人力的優勢,個個都是在孤身作戰。

  一個闖兵藉著盾牌掩護上來,該伍一個長槍兵如電般刺向他的右側,那闖兵也是老手,盾牌一擋,將槍尖擋住,卻不料另一桿長槍惡狠狠而來,「噗嗤!」一聲,長槍刺穿他的整個腦袋,槍桿一拔,血肉連著黃白色的腦漿一下子激射出來。

  這闖兵倒下時,還是死不瞑目的神情,他原本是官兵,投降闖軍後也算好手,生平也打過數仗,不是沒有見過血火,卻不料無聲無息這樣死去。

  轉眼間這向登城的幾個闖軍刀盾兵便死去,隨在後面的是一群手持長矛的闖軍飢兵,他們一上城,看到的便是滿地的鮮血,死樣各異的屍體,還有眾多呻吟痛叫的己方戰士。

  然後他們的目光便被前方城牆上數個平端長槍的官兵吸引,他們的鐵甲上己經佈滿鮮血,他們如同刺蝟般一排端著的長槍也是不住的往下沾著血滴,不過這都比不過他們那讓人心悸的森寒目光。

  他們就這樣看著自己,在這些飢兵心生寒意,還沒有反應過來時,那一伍官兵己是衝了上來,這些飢兵下意識想揮動長矛,但動作哪有這些舜鄉軍快?

  一個長槍兵的槍桿一推,槍刃直接破入一個飢兵柔軟的小腹,一蓬血霧帶出,血淋淋的槍刃又快速送入了他身後一個飢兵的心口,幾桿長槍如嗜血的毒蛇一般的刺,再刺,又在城牆上留下幾具死不瞑目的屍體。

  該伍長是經歷過鉅鹿之戰的老兵,見狀不由點頭,經此一戰後,自己麾下的幾個兄弟,算是成熟了。

  而此時他們身後的鳥銃兵己經裝填好子藥,該伍長槍兵又退到他們身後,等待自己另一個循環。

  他們有效的殺戮,看在旁邊官兵及鄉勇社兵們的眼中,則是個個吸著冷氣。

  這些舜鄉軍,實在太怕了。在外人看來,他們的動作整齊又帶有美感,鳥銃射擊時,在城頭瀰漫下一列長長的煙霧,然後似乎是在城頭展開一片槍林銀光,一直向前逼去,直到將前方所有敵人吞噬消滅為止。

  殺敵猶如閒庭信步卻極為有效,美觀是美觀,不過遇上這樣的對手算是倒霉了。

  王胤昌與楊守備均想:「幸好是友軍,否則遇上這樣的對手,真是倒了八輩子的大黴。聽聞吳千總麾下只是舜鄉軍中的新軍,若是那些從鉅鹿之戰,平谷之戰打出來的老兵,會強悍到什麼地步?」

  同時二人暗暗高興:「吳千總言可以守住城池,果然不假。」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8 01:50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7-21 22:06
第376章 技窮

  由於舜鄉軍炮手將西城外的闖軍火炮滅除得差不多,西門上的城樓又重新安全。

  發現這個情況後,王胤昌與楊守備都迫不及待地將指揮部重新搬回城樓,畢竟城牆上冰寒刺骨,讓人難以忍受,加上闖軍還不斷的跳上城頭,這安全性更是大大堪憂,回到城樓,就又溫暖又安全。

  吳爭春也一樣將千總部搬到了城樓上,或用旗號,或通過傳令兵指揮戰鬥。同時的,城上的將士如果有傷亡,便讓鄉勇社兵們將他們抬到城樓來,由舜鄉軍中的醫士為他們快速醫治。

  通過這些年的發展,舜鄉軍中的救護體系得到很大的發展,醫官醫士眾多,便是在東路各城池中都開設有眾多的醫鋪,以低廉的價格為各城軍戶百姓醫病療傷。

  若是軍士家屬,還享受完全免費的待遇。軍隊中眾多的福利,也是東路百姓對軍隊趨之若鶩的原因之一。

  吳爭春站在城樓窗檯上看向城頭,下面的撕殺看來己經快要進入尾聲,雖說不斷有闖軍士卒跳上城牆,往往他們還沒有站穩腳跟,就被城牆上的舜鄉軍消滅。

  往城頭看去,不論左邊還是右邊,似乎排成兩列的舜鄉軍便宛如兩條蜿蜒的怪物,前面那條持著鳥銃,無堅不摧,一切強悍的敵人都被他們的火器擊倒在前面,硝煙似乎一長列一長列的瀰漫起。

  然後在煙霧還沒有散去時,鋼鐵的寒光,如刺般的槍林或在煙霧中,或越過煙霧出現,整列的長槍兵如同一個整齊,細長的槍林往前推去,最後他們前面一切活動的人影都消失了。

  週而復始,週而復始,兩條蜿蜒的怪物吞噬了不知多少敵人。

  城樓上的王胤昌與楊守備等人呆呆看著,有一種身處夢魘中的感覺。

  城牆上的喧譁慢慢也變得安靜,越來越多的洛陽官兵及鄉勇社兵退了下來,將城牆的空地留給舜鄉軍們施展,心甘情願地作為他們的輔兵在打著下手。

  他們眼中飽含著恐懼,敬畏,不是害怕那些闖兵,而是害怕那些在殺敵的舜鄉軍們。或許很多人不明白,同樣是軍士,為什麼舜鄉軍殺敵猶如閒庭信步,他們就這麼吃力。

  方才的肉搏戰,他們雖然也有斬獲,但這成績與舜鄉軍一比,卻是差得太遠,各人之間的配合更談不上。更不可避免接連出現了傷亡,反觀舜鄉軍,或許有人受傷,但是陣亡者,好像還沒有看到。

  舜鄉軍的出眾戰力戰術,給這些洛陽軍民震懾的同時,似乎也向他們打開一扇新的天地,原來仗還可以這樣打。

  吳爭春靜靜地站著,黑瘦的臉上沒什麼表情,但眼中的自豪之色卻怎麼也掩藏不住,這,就是他麾下的軍隊。

  身後傳來竊竊私語,卻是楊守備與他麾下軍官們在討論這種殺敵戰術。

  吳爭春心中一笑,習慣了靠武勇家丁作戰,有著千軍易得,一將難求思想的大明各地軍官們,可能一下子難以體會這種相互配合,組陣廝殺到骨中的戰術。或許楊守備麾下有一些家丁個人武勇勝過他麾下的新軍們,不過若是列陣而戰,自己麾下軍隊殺他們那些武勇家丁,便如殺雞一般容易。

  將敵放上城牆的戰法這些洛陽軍民也是第一次見到,在他們的思想中,若敵上城,往往意味著城池將要淪陷,如眼前的這般情形,真是百年也難得一見。

  其實道理很簡單,將敵放上城牆,便若在野地中列陣而戰,雖說這「野地」窄小了些,而舜鄉軍,最不怕的就是列陣而戰。這一套戰術,早在舜鄉堡時便證明有效。

  看著城頭戰況,吳爭春不由想起當年自己還是一個小兵時,在舜鄉堡城頭與韃子搏戰的情形,時間過得好快,轉眼幾年過去了,自己從當年的小兵成為千總,更是娶妻生子,是三個兒子的爹了。

  想起遠在東路的妻子與兒子,吳爭春心中泛起一股柔情,隨後他將心神穩定回來,又走到城樓正面,用千里鏡眺望城外的闖軍情形。

  城外的歡呼聲己經停止了,雖然羊馬牆外仍是黑壓壓的流寇人海,不過卻呈現出一片詭異的寂靜。

  也不怪城外的闖兵闖將如此,那城頭的情形太讓人奇怪了,按理說在先前眾多云梯豎起,密密麻麻的己方士卒爬上去後,不用多久,官兵就會崩潰,然後城頭的闖字大旗豎起,城門打開,洛陽攻下。

  然良久過去,城頭一點動靜都沒有,不單如此,前後爬上城牆的士卒怕己經有幾千人,然後他們全部消失了一樣。除了上面不斷傳來的火銃聲,慘叫聲,就是不見己方戰士的人影,也不見他們的屍體。似乎城牆內有一個巨大的吞噬怪物,無論上去多少人,片刻就被他們吃個乾淨。

  難言的恐懼湧上城外闖兵的心頭,便是爬云梯的那些後續闖兵士卒也猶豫起來,不知是否還要繼續往上爬。

  在一個土台邊上,劉芳亮也是臉色鐵青地看著城頭,他身旁一些頭領都在竊竊私語,猜測西門城牆上是什麼情況,為什麼己方士卒不斷的攻上城牆,官兵卻絲毫不見投降崩潰的情形?

  而且……登上城頭的士卒又怎麼一點反應也沒有?

  這與常理真的不合,自去年李自成又東山再起後,這些闖將頭領隨在李自成麾下,攻陷了河南府一處處城池,往常只要義軍一上城頭,不論官兵在守城時多麼勇猛,很快就是驚慌逃命,輕取城池的結果,然眼下……

  只有劉芳亮臉色難看,咬牙切齒,他在心中恨恨道:「王鬥,又是王鬥,又是舜鄉軍」

  這幾波指揮闖軍攻城的正是劉芳亮,早在還沒有攻打洛陽時,與王鬥交過手的劉芳亮就向李自成獻上人海戰術的計謀。依照闖軍人多勢眾,兵員補充便捷的優勢,用飢兵不斷的攻城,消耗城內官兵的軍力。

  事實證明,這戰術是成功的,有效的,己方的士卒,成功地攻上了城頭。按往日先例,今日攻破洛陽己成定局,結果事與願違,唯一的可能原因,就是守城的舜鄉軍在城頭擋住了。

  他心下恨極,知道自己的期盼己經成為一場空談,看麾下軍隊惴惴的樣子,顯是軍心己失,且天色快晚,今日之戰,只好無可奈何地罷休。他正要傳令鳴金收兵,忽聽城那邊一陣陣驚叫,他連忙看去,不由心下冰冷。

  就見城頭久久不見的官兵又重新出現,他們將一具具屍體扔下,內中有己方步卒,有飢兵,正是登城後消失的己方戰士。

  似乎是如雨點般的屍體從城頭扔下,有些還是沒有死去的傷者,他們重重被從城頭拋下,在空中時便發出驚恐絕望的哭喊,然後落在地上成為一堆肉泥。

  「流賊,這就是你們的下場。」

  一具具屍體不斷拋下,隨之還從城頭傳來陣陣令人心寒的喊叫聲。不論是羊馬牆內的那些闖兵,還是牆外的那些闖兵們,個個都是看得目瞪口呆,心下顫抖,原來那麼多攻上城的兄弟全都死了,都死了,還這樣被扔下城來。

  不知誰最先反應過來,尖叫閃避那些落下來的屍體們,隨後城下驚叫聲蔓延一片。

  落下的屍體越來越多,很快便在城外積了厚厚的一層,很多死者還是一副死不瞑目的神情。

  看到這個情形,那些闖兵崩潰了,這些農民軍為了生存雖然瘋狂,但並不代表他們不怕死。相反,他們很怕死,只所以豁出去,是因為後面沒有退路,沒有活路,而前方還有希望。

  然當前方也沒有希望時,他們瘋狂了,是瘋狂的逃回去。

  便還在云梯上的闖兵們,也是大叫著從云梯跳下,顧不得自己是否會摔斷了腿。

  攻打西門的闖軍又重演先前那次逃命波潮,他們想從羊馬牆內逃回去,密密的人流擁在一起,誰都想逃,誰都不甘心落後,於是人踩人,人踏人。不知多少人被當場踩倒,隨後無數雙腳踐踏上去,這些人慘叫著被活活踏成一堆碎泥。

  恐慌的高峰在城門打開,西門的官兵從中追殺出來後達到高峰,羊馬牆內外,壕橋上,護城河內,層層疊疊皆是擁擠踩踏死去的各異屍體。

  這些闖軍逃命的浪潮還波及了土台那邊的闖軍大陣,一直逼迫他們又後退一里,這才重新擺開陣式,無數的長矛列成陣形,擋住了城內官兵們的繼續追殺。

  保守估計,這波闖軍攻城傷亡的人數怕達到近萬人,最重要的是對他們軍心士氣的打擊是無以倫比的。攻城戰,施展一切手段就是為了登上城頭,就算闖營還有一系列的攻城手法沒有施展開來,然而己經沒有意義了。

  有舜鄉軍在城頭,就算攻上城頭又有什麼作用?白白的傷亡己方人馬,似乎在他們面前,飢兵的消耗也沒有用。

  而且西門攻城戰的失利,數千將士的慘烈死去,怕是很快就會傳編闖軍所有的營地。畢竟以農民軍的組織結構,根本沒有辦法制止各種恐慌謠言的傳播,下次還會有飢兵願意攻城嗎?畢竟想吃飽穿暖,也得留住命在不是?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8 01:48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7-22 21:29
第377章 內應

  「好一個血色黃昏。」

  今日這場血腥慘烈的洛陽攻防戰己經落下帷幕,吳爭春在千里鏡中看到攻打西門的所有闖軍己經退到西關邊上去,只留下西關到西門之間無數破碎的屍體及毀壞的器械。

  特別城牆到羊馬牆那三十步的狹長方圓,更是屍體疊加,到處是腥紅的血肉,空氣中瀰漫的血腥味怎麼也消除不去。

  在這城頭之上也躺滿了一具具冰冷僵硬的死屍,雖說很多闖軍屍體被拋下了城去,不過留在城頭仍多,到處是血液與內臟,在寒冷的天氣中己經凝結成冰,不小心踩在上面還有滑倒的危險。

  「這些血跡,或許便要永遠留在城牆上了。」

  吳爭春一邊在城頭巡視,一邊在內心想著。

  他的身旁滿是忙忙碌碌的洛陽官軍,鄉勇社兵們。他們皆在歡天喜地的清理戰場,收拾兵器旗號等物,並將屍體上的首級顆顆砍下,同時各人眉歡眼笑的議論,今日戰績如此豐厚,不知自己會分到多少賞銀。

  依王鬥的交待,城上城下斬首的首級,吳爭春願意與楊守備麾下,及西城的鄉勇社兵們分成,讓他們喜出望外,今日之戰,大夥可賺了。他們在忙碌,吳爭春麾下的舜鄉軍們則在窩鋪內悠閒的烤著火休憩。

  對他們大搖大擺的坐著玩樂,城頭的官兵鄉勇們卻覺得理所當然。當然,對這些官兵搜索屍體時,將內中的金銀等物偷偷的揣入腰包,舜鄉軍們看到,也只是淡然一笑。

  現在對於金銀,舜鄉軍不論是新兵還是老軍,不論是軍官還是小兵,都看得很淡。

  他們的軍功,上官及軍內的鎮撫官員會將之登記入冊,未來回到東路,他們有相應的賞銀及田畝家產等獎勵。隨著金銀貨幣的貶值,就算是新軍們,也都希望未來自己領取田畝等獎勵,傳給子孫後世,想要銀子的人很少。

  忙忙碌碌的西城軍民佈滿了城內城外,不但是城頭之上,城外的羊馬牆內,羊馬牆外,甚至是土台那邊的戰場,都不斷有人前去打掃。擂石重新收好搬回,云梯、壕橋等物砍成碎塊拖回城內當柴燒,城下的闖軍首級,也一樣收好。

  很多人一邊收拾還一邊嘔吐。

  比起城頭,下面很多闖軍屍首的死狀太慘了,不說那些被火炮打散的屍體,便是下面那些被滾木擂石砸死的闖兵,被火罐等物燒死的屍身,皆是不忍卒睹,任誰看到這些或血肉模糊,或烏黑如焦炭的東西,肚子內都會產生不舒服的感覺。

  各土台上闖軍丟棄的火炮也一樣拖回城內。

  原來闖軍在西門兩百步外佈置有一百多門火炮,這向攻城的闖兵潰逃後,這些火炮也就遺留下來。那些打一斤炮子的佛狼機舜鄉軍炮手看不上眼,不過那五門大將軍佛郎機炮,吳爭春等人還是很眼熱的。

  這些火炮的炮架基本都被打散了,不過重新裝上炮架後又可使用,便如幾日前繳獲的那三十門大將軍佛郎機炮一樣。這五門大將軍炮,舜鄉軍炮軍部那個把總志在必得,反正軍中不缺炮手。

  此次守城大捷,兵備王胤昌與洛陽守備也是歡天喜地,在西門闖軍潰敗後,東門,南門的闖軍也相繼退了兵。

  有消息傳來,二門的守軍雖說頗有斬獲,然而成績卻是遠遠不如西門這麼顯赫。此次軍功報上去後,等待王胤昌與楊守備的,將是飛黃騰達的前程。

  二人志得意滿的指揮守軍打掃戰場,在天色慢慢昏暗下來時,城內城外的戰場也打掃完畢。

  這時二人與吳爭春都得到消息,西門大捷的消息傳出,全城歡騰,福王也下了旨意,全城守軍集結,由世子朱由崧領洛陽城知府、各官吏慰問軍民,送來飯菜及禦寒衣物犒勞。而且福王在王宮設下酒宴,將親自宴請各守城官員及軍官們。

  王胤昌大喜,捋鬚對吳爭春笑道:「吳千總,福王設宴,這便隨老夫去吧。」

  吳爭春拱手施禮:「末將有幸,兵憲請。」

  此時天色己晚,所有攻城闖軍都退回營地去,只有東關,南關,西關的燈火慢慢燃起,看子關闖軍閉關死守,也不擔憂他們晚上還會再有攻擊。

  不過謹慎起見,各人下城時,也佈置了相應的守夜人員,燃上燈籠火把,若有闖軍夜襲偷城,第一時間就可鳴警。

  眾人下了城牆,內牆的藏兵洞前,洛陽各街道上,己經滿是歡樂的海洋,密集的洛陽軍民一邊圍在密密燃起的篝火旁取暖,一邊大聲談笑方才的戰事。

  果然,吳爭春就看到世子朱由崧領著一大票官員沿街慰問,顯然大捷的消息傳出後,福王府也下了血本,犒勞的飯菜頗為豐盛,竟是洛陽許多平民百姓連過年都沒有得吃的豬肉盹粉條。

  大桶大桶的粉條抬來,熱氣騰騰,讓街道軍民更是喜氣洋洋,眾人一邊飽餐,一邊大笑慶祝勝利。

  吳爭春隨在王胤昌身後,走到十字街口時,見到協守南面董風門的高尋,協守東面長春門的沈士奇己經到了這裡。遠遠的看到他們走路的姿態,吳爭春己經認出了二人。

  高尋走路頗為沉穩,舉止中頗有玉樹臨風的感覺,沈士奇則大搖大擺的象螃蟹,昂著頭,凸著肚子。在軍中,謝一科與高史銀都類似這種步姿。軍中各將將三人戲稱為螃蟹三將。

  見到吳爭春,高尋含笑施禮:「吳千總。

  沈士奇看了吳爭春一眼,臉上的橫肉抖動起來,有些酸溜溜地道:「吳兄弟,聽說你在西門打得不錯,看來回到東路後,將軍要升你的職了。」

  吳爭春黑瘦的臉上沒有表情,只是拱手道:「這皆賴將軍之勞,末將不敢誇功。」

  沈士奇哼了一聲,正要說什麼,這時高尋咦了一聲:「將軍來了。」

  三人一看,這不是?忙停下說話,大步迎了上去。

  馬蹄聲響,便見數百鐵騎的護衛下,王鬥與陳永福正大步往這邊而來。

  此次洛陽攻防戰大勝,王鬥與陳永福麾下出力甚多,中流砥柱,福王宴請舜鄉軍與前鋒營守城各將,作為上官的王鬥與陳永福,自然是重點邀請的對蕤王鬥有三百護衛,一半的魯密鏡手,一半的刀盾兵,人人有高頭大馬不說,還皆是王鬥從靖邊堡,舜鄉堡時便帶出來再老兵,忠心耿耿,戰力極為出眾,由謝一科統領。

  作為東路的領袖,這只軍隊的締造者,王鬥的安全,牽動著無數人的心身,所以全軍上下,都不充許王鬥孤身前往何處。對自己的安全,王鬥也非常重視,不論到哪,這三百護衛都是片刻不離身旁。

  接到福王使者的傳話後,王鬥便由北關趕來,陳永福同樣帶著百多個家丁隨同前來,兒子陳德伴在身旁。

  跳下馬匹後,王鬥止住了高尋,吳爭春,沈士奇三人的施禮,微笑道:「我聽說了洛陽的攻防戰,你們打得很不錯。」

  吳爭春與高尋皆是恭敬施禮,言皆是將軍之功,只有沈士奇洋洋得意,頗有志得意滿的神情,施禮的時候笑得嘴都合不攏。

  王鬥扶起他們,笑道:「今日你們是主角,等會福王宴請,大可開懷暢飲,不過記得不要喝得爛醉才是。」

  眾人皆是大笑,又與陳永福,陳德,還有前鋒營協守的那位千總寒暄一陣,各人簇擁著王鬥與陳永福,大步向世子朱由崧那邊而去。

  此時總兵王紹禹,防守東門的游擊劉見義,防守南門的游擊羅泰諸人也是聚在一起,見王鬥與陳永福己是走到世子朱由崧身前,那邊有兵備副使王胤昌,前兵部尚書呂維祺等人,看他們談笑風生,朱由崧更對王鬥與陳永福極為親熱的樣子。

  再看舜鄉軍們遍佈各街,圍在篝火旁大聲談笑,旁邊經過的洛陽軍民,都向他們投去崇敬的目光,似乎有這些頭戴一色八瓣帽兒鐵尖盔的鐵甲軍士在,城內百姓就有了主心骨,洛陽城從此安然無恙。

  劉見義等人都是看得又羨又妒,羅泰更是罵道:「今日我們也是苦戰的,麾下將士折損不少,這風頭卻都被王鬥他們搶去。」

  他與劉見義互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怨恨之極的神情。

  不說王宮內福王朱常洵與世子朱由崧如何宴請得勝的官將,今晚的洛陽軍民如何歡慶,在闖軍營地中,卻是愁云密佈,一片死氣沉沉的樣子,數十萬闖兵初致洛陽時那種如潮的銳氣己是消失不見。

  在西關的官衙內,議事大廳上,李自成一直靜坐不動,堂內各將,各幕僚們皆是沉默不語。

  攻下洛陽三關後,為了更好地指揮戰鬥,李自成己將自己的行署搬到西關之內,今日攻城失利,損失嚴重,退兵後李自成連夜招集各將議事,不過一開始,堂內卻陷入了沉默。

  良久,李自成嘆了口氣:「難道攻掠洛陽,這多日的謀劃只是一場夢嗎?」

  堂內又是一陣沉默,洛陽城便如一個銅腕豆,蒸不爛、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與這數月一鼓而下的河南府各城相比,真是一今天上,一個地下。

  想想今日投入了血本攻戰,卻得到了這個結果,怎麼不讓各人心寒。更嚴重的是軍心的喪失,黃昏時退兵後,各營己經有飢兵與士卒偷偷逃離,另謀生路去了。

  李自成自出商洛山後氣勢如虹,短短數月,由數十騎發展到幾十萬兵馬,只有人加入,哪有人退卻的?強烈的反差結果,讓他分外受不了。這逃兵一出現,更動搖各營的軍心,若是戰事再不利,便會有更多的人逃離,陷入惡性循環。

  其實今日失利後,李自成考慮過撤兵的事宜,不過養活幾十萬兵馬談何容易?不打下洛陽,又到哪補充糧草器械?一旦退兵,以現在的軍心,就是兵敗如山倒的結果。

  李自成己經在考慮是否拋下那數十萬飢民,帶著自己的老營及馬隊到富足些的開封府,南陽府去。只是這樣一去,自己吸引天下英雄歸附,讓朝廷震動的打算就落空了,畢竟攻下洛陽城的政治意義難以想像的大,內中更有諸多的金錢財物。

  自己還有很多優勢,不管怎麼說暴後要盡力爭取一下。

  良久,李自成問劉芳亮:「明遠,今日攻打西門是由你在指揮,我義軍明明攻上城頭,為什麼會失利,原因在哪?」

  劉芳亮站起身來,施禮道:「闖王,各位兄弟,俺的猜測,是因為王鬥部下在各門協守。所以雖然攻上城頭,最後還是失利。折損這麼多兄弟,請闖王責罰。」

  李自成搖了搖頭,雖然今日攻打洛陽,各營傷亡許多飢兵與步卒,不過這些「軍士」的性命還不放在他的眼裡。他關注的是失利的原因,是否仍有攻下洛陽城的可能。

  他正要說話,這時一個暴雷般的聲音響起:「闖王,明日便由俺老劉親自領軍攻城,多造器械,帶些老營兄弟去。俺就不相信,這洛陽城打不下來。」

  卻是劉宗敏說話,李自成罷罷手,說道:「捷軒便如我兄弟骨肉一般,沒摸清情況,哪能讓你輕涉險地?再說了,老營是我義軍的根本,等閒下不得使用。」

  他再看向劉芳亮,說道:「便是西城有王鬥舜鄉軍協守,不過他們的兵力不可能很多,我義軍畢竟是佔了優勢。」

  劉芳亮道:「闖王,俺與李過兄弟,大勇兄弟曾與舜鄉軍打過野戰,知道他們戰力出眾,戰場搏擊極為厲害。俺的猜測,他們是在城頭列陣作戰,我義軍雖然人多,肉搏戰技卻遠不如他們,所以攻城失利。」

  他沉吟半響,說道:「要攻上城頭簡單,無論使用飢兵,還是使用巢車,望樓、鵝車諸多器械都可以辦到。不過有舜鄉軍在各段城牆上面,使不使用這些器械都沒有用,畢竟使用這些攻城器物也只是為了登城。」

  「然城頭搏戰不比野地一擁而上,我義軍人多勢眾。城頭上面,便如添油戰術,我義軍人力優勢施展不開,戒許上城的兄弟還沒有城頭舜鄉軍殺得快。所以今日西門失利就可以想到了。」

  一聲朗笑,卻是牛金星傳來:「兵法有云:用兵之道,攻心為上,攻城為下。心戰為上,兵戰為下,闖王,力拚不得,只有智取了。」

  眾人皆是看向牛金星,卻見他一副胸有成竹地的樣子:「城池難攻,唯有義兵內應,羅泰、劉有義兩位將軍心向義軍,願棄暗投明。要取洛陽,必著點在他們身上。」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8 01:47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7-23 08:24
第378章 除奸

  聽聞牛金星的話,李自成等人都是精神一振,袁宗第卻說道:「我義軍曾有聯絡羅、劉二人,然此二人姿態曖昧,沒有讓他們歸附的必定把握。」

  牛金星笑道:「這二人定是待價而沽,然今時不同往日,時局如此,只要我義軍條件豐厚,他們必然心動。」

  他對李自成道:「闖王,學生願書信一封,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讓二人內應獻城,共囊大業。」

  李自成很高興,他說道:「如二人願意內應,我李自成必定厚待他們。」

  他沉吟道:「這是第一步破城之計,若是不行,便依宋先生所言的圍魏救趙之策。重兵圍城,遣軍偷襲開封與汝州。開封城兵力空虛,或許一鼓而下也說不定,若他們回援,正好路上伏擊,也算伏擊不成,也減少了洛陽的守護兵力。」

  堂內各人皆道:「闖王高見。」

  這是最後的辦法了,若這二計不成,圍在洛陽城外的幾十萬闖軍只好退兵了。

  當晚臨睡前李自成總感覺不能心安,望著睡在身旁的高夫人,他久久不能睡去,往事一幕幕浮現心頭。他心下嘆息,依今日之戰,若是沒有王鬥,沒有舜鄉軍,洛陽城己經攻下了吧?

  不知想了多久,李自成沉沉睡去,在夢中,他夢到自己大軍浩浩蕩蕩進城,街兩旁是無數夾道迎接的洛陽百姓。他騎在高頭大馬上,率領義軍打開福王府、官府倉庫和地窖,取得糧食數萬石、金銀數十萬兩,然後放火燒燬了福王府及各個衙門。

  在迎恩寺內,他更是捉到了因肥胖而逃之不及的福王朱常洵,連同呂維祺、王胤昌、亢孟檜等洛陽官吏,在周公廟前將他們審判處死,那一刻,無數的軍民向自己歡呼,他似乎站在了世界的頂端。

  他更夢到洛陽城攻下,大明皇帝是如何的震怒,各地的官吏是如何的惶恐。

  在這個歡快的夢中,沒有王鬥。

  ……

  崇禎十四年正月十五,自十三日闖軍攻城大敗後,他們己經兩天沒有動靜,只是對洛陽城圍而不打,偶爾派一些賊騎前來耀武揚威一番,射幾根箭上來。

  開始城上官兵還反擊幾下,最後連反擊都懶得反擊了,懶洋洋的對城外賊騎不加理會。城內的軍民都在議論流賊快要退兵了,畢竟洛陽城有舜鄉軍在,那些流賊不可能攻打進來。

  打不進來,城外十幾、二十萬的流寇每天的人吃馬嚼又是個天文數字,就算他們搜刮了河南府所有的州縣,所需的糧草也供應不了他們的消耗。近日退兵勢在必行,至於他們退到哪裡去,這就不是大夥關心的事了。

  在這個氣氛下,洛陽城軍民更是輕鬆,很多士紳又開始恢復以往那種花天酒地的生活。

  這日的午後,游擊將軍劉見義與羅泰從分守藩司出來,將要回轉各自營地前,劉見義邀請羅泰到自己兵營坐坐,羅泰欣然同意。反正闖軍不再攻城,相關的防務,著手讓部下處理便可。

  洛陽城四門內都有兵營,和城內的民房也沒什麼區別,只有一道淺淺的圍牆罷了。往日供洛陽守備官軍防守居住,劉見義等人自開封來援後,那些兵營自然被這些營兵霸佔。

  當地的軍兵,自己找房子居住。還有來援的舜鄉軍們,也在城門一帶安排了一些民房寺院居住進去。

  作為游擊將軍,劉見義自然佔了兵營的最大一間院子,一些家丁,就居住在附近房內。不過此時除了一些相關的巡哨人員,兵營內一片安靜,就在白日,大夥兒都在呼呼大睡。

  前幾天守城辛苦,為了防止闖軍攻城,幾日間大夥日夜都是吃睡在城頭,這寒冬時節,可說讓人極為難以忍受。眼下軍情鬆懈一些,這些兵大爺還不抓緊時間讓自己補一補,晚上有精力好好過個元宵?

  進入屋內,讓家丁燒起了火夾牆,又搞上幾個小菜,幾壺美酒,屛退左右後,劉見義與羅泰美美地吃喝起來。二人邊吃邊聊,聊到了城外的流寇,自己從開封遠道來援的辛苦,更聊到陳永福的小人得志,王鬥的跋扈無禮,上官的待遇不公。

  越聊越火,特別是羅泰,更是鐵青著一張臉,他狠狠罵道:「娘的,同樣是援軍,那王鬥,陳永福讓福王,王胤昌等人另眼相看。我們呢,飽受陳永福諸人的欺凌,卻沒有人為我們說一句話,劉兄弟,你說這公還是不公?」

  劉見義斜眼瞅了羅泰一眼,說道:「待遇不公是一,羅兄弟,你沒有發現一件很嚴重的事?」

  羅泰說道:「劉大哥明言,你知道的,我最服就是你的智謀。」

  劉見義嘆道:「幾日的守城大戰,我們的部下折損嚴重,王胤昌也沒有給我們補充兵員糧餉,我們這些帶兵的,所有的憑藉就是手上的兵將。若是沒有兵,誰會正眼看我們?那王鬥那麼跋扈,所靠的,還不是手上強悍的軍馬?」

  羅泰竦然而驚,身上的冷汗刷的就下來,他說道:「劉大哥說得是,這幾日攻城戰,我部下傷亡快達三成,若是再打下去。手上的兵就打光了,沒了兵,不說陳永福更欺到頭上,便是我們手下那些千總把總,怕也會不服鬧事。」

  劉見義陰惻惻地道:「所以啊,得想個法子。」

  羅泰一顫,二人互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心照不宣的東西。

  羅泰猛地往口中倒了一杯酒,雙眼火紅,卻是低聲道:「劉大哥你說,城外的闖軍還會攻城嗎?」

  劉見義肯定道:「這是必然的事,闖王圖謀洛陽多時,怎會輕易就這樣放棄?休整數日後,肯定會有幾場血戰」

  羅泰下定了決心,低聲道:「你說我二人現在去投闖王,義軍那邊會給我們什麼待遇身份?」

  劉見義嘿嘿的笑了一陣,卻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說道:「羅兄弟可以看看。」

  羅泰驚訝地接過來,一看之下就要大叫,慌忙住口,往左右看了看,細不可聞地道:「劉大哥哪來的信件?這是闖王麾下智囊牛金星的書信吧?」

  劉見義只是嘿嘿地笑著,他說道:「羅兄弟不必管這信從哪來,你仔細看看內中寫的什麼。」

  羅泰顫抖著手打開書信觀看,他雖然識字不多,但這封信的意思還是看得懂的,他越看越喜,連聲道:「闖王真是慷慨,給我們老營的待遇,與劉芳亮,李過諸將平起平坐,破城後優先給我們補充兵員糧草,還有……給我們一萬的帶兵權額?」

  他驚喜不己:「便是河南總兵王紹禹,麾下也沒有這麼多兵馬。」

  劉見義笑道:「闖王是干大事的人,區區一萬兵額,對他來說自然不在話下。」

  羅泰搽著手道:「幹了,他不仁,我不義,王胤昌諸人不將我們放在眼裡,我們就另投明主。」

  他眼中露出凶光:「來日打下洛陽,哼哼。」

  劉見義陰陰地笑了笑,將書信塞進桌上的爐火,看這封信慢慢化成灰燼,然後慢條斯理道:「羅兄弟,我們義軍要取城池,這裡應外合,需得詳加計議。」

  羅泰道:「劉大哥怎麼說就怎麼做,兄弟我一切都聽你的。」

  劉見義道:「好,若是舉事,兄弟能說動你麾下將官嗎?一定要可靠,不能洩漏風聲。」

  羅泰拍著胸脯道:「大哥只管放心,他們吃我的糧,拿我的餉,一切都聽我的。」

  其實劉見義與羅泰二人身為游擊將軍,每人麾下兵力都不到兩千人,不過全部都是募兵,來源五花八門,不一定是河南人氏。論起戰鬥力比衛所軍強悍,不過明末營兵有奶就是娘,誰給他們糧餉,他們就為誰賣命,轉換陣營毫無壓力,而且內中兵痞極多。

  作為直屬上官,羅泰說要投賊,麾下將官八九不離十都會跟從。更不用說掌控麾下數百家丁的乃是自己的親侄子,聽命起事,更是沒有問題。對羅泰來說,只要這些家丁跟隨身旁,餘者營兵從不從都無所謂。

  劉見義細長的手指在桌上輕敲:「今晚我便遣心腹暗下城池,約定子時東門與南門接應,以城門燈籠三圈為號。子時一到,我們便打開城門,接應義軍入城。同時我師在城內各處點火,引起騷亂,待大軍入城,大事可定」

  他臉上放出光彩:「今晚乃是上元夜,城內官將百姓鬆懈,決對想不到我們會起事開門。」

  他又陰惻惻笑了起來。

  想到那個情形,羅泰也是獰笑,神情中己經有些迫不及待。

  劉見義再細細吩咐他,一定不可露出馬腳,特別是在城內的舜鄉軍官將面前。羅泰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也是拍著胸脯讓劉見義一萬個放心。

  劉見義最後站起身來:「時間緊迫,今晚便要從事,我二人做好萬全準備。」

  他二人互視一眼,都是重重點頭。

  ……

  寅時,北關城內。

  在沙盤前面,陳永福咆哮如雷:「鼠輩,這兩個鼠輩,某定要砍下劉見義、羅泰二賊子的人頭」

  王鬥說道:「他們自以為做得神不知,鬼不覺……」

  他不屑地笑了一笑,眼中陰冷的神情一閃而過:「我麾下夜不收,一直在城內外密切監視此些人等。就在昨晚,劉見義遣人下城,夜入賊營,他們的密謀,我己經全盤得知。」

  王鬥說道:「依我夜不收的偵哨,不單是劉見義、羅泰二賊。王紹禹部下千總田文宗,楊賀匾,還有把總李化節諸人,都準備降事李賊,今晚開城內應。」

  陳永福咬牙道:「好啊。」

  眼中一絲莫名的光彩閃過。

  王鬥語氣很平淡:「劉見義諸賊只是小事,今晚我們搶先動手,將他們一鼓掃平。陳軍門,時機己到,賊勢疲憊,軍心動盪,是時候解決城外的流寇了。」

  說到這裡,王鬥將目光投向洛陽西面的澗山,夜不收己經查得清楚,闖軍中的糧草,大部分便是囤積在那邊。

  王鬥指著沙盤道:「今晚我們兵行二棋,先期誅除城內劉見義諸賊,同時遣軍夜襲絕糧。若是得手,賊必定驚慌失措,軍心更蕩。明日我等盡起大軍,與賊野外決戰,一鼓平之!」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8 01:4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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