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末邊軍一小兵 作者:老白牛(已完成)

 
bigsing 2010-8-6 13:16:4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99 4072932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5-1 08:48
第七卷 流寇諸事 第355章 想伏擊?

  短短時間戰事就結束,流寇哨騎十人,片刻之間或死或傷八人,而揭一鳳他們卻絲毫沒有傷亡,這相互間的戰鬥力實在相差太大。

  只有那白色氈帽有點實力,卻是李自成老營中一個部總,隨李自成等人征戰多年,卻死在一把不起眼的手銃之下。中了火銃的幾個流寇哨騎,或當場身死,或隨後很快就死。中箭的幾人,躺在地上呻吟,揭一鳳等人打掃戰場後,給了他們一個痛快。

  此戰擒獲了兩個俘虜,繳獲馬騾十二匹,兵器弓箭若干,還有一些銀兩財帛。不過這十個流寇哨騎中,卻沒什麼值得收取的甲冑。此次出剿流寇,王鬥有言在先,不以首級登記軍功,所以這些流寇的腦袋揭一鳳等人也沒有興趣。

  他們快速打掃戰場,將繳獲帶上,又將兩個流寇俘虜綁在馬上,嘴上塞上破布,悄無聲息的離去。留下一些橫七豎八的屍體暴露寒風之中,鮮血慢慢凝固,使那股血腥味淡了不少。

  「聽軍爺的口音,也是我們河南人?不知是河南府,開封府,還是汝寧府?」

  揭一鳳等人快馬奔馳出十數里後,又來到一處山坡上審問擒獲的兩個俘虜。他們倒也乾脆,如倒豆一般,將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說了出來。

  這兩人,一是汝州魯山人,二是河南府盧氏人,都加入農民軍不多久。因為他們以前練過拳腳,也懂得騎馬,所以他們在李自成農民軍中地位不錯,作為馬軍的存在。此次隨那老營的驍騎出來哨探,卻沒想到遇到揭一鳳等人,全軍覆沒。

  審問這二人的,是「大丫」與「二丫」,其實他們也是河南人,口音相近,情況瞭解,由他們來審問這兩個俘虜,最合適不過。在他們審問的時候,揭一鳳等人在旁邊巡邏,特別是揭一鳳,手中拿著千里鏡,只是對四面眺望。

  這裡地形不錯,四面景色一覽無遺,特別揭一鳳千里鏡在手,四周有任何動靜,都可以第一時間知道。

  通過審問,「大丫」與「二丫」己經得到詳細的情報,流寇確實準備在汝州附近伏擊舜鄉軍。

  其實早在舜鄉軍與陳永福部隊出開封時,身在汝州的李過、劉芳亮、郝搖旗等人己經得到消息。或許舜鄉軍的情報防護嚴密,但開封城的官兵們,各方防護有若大洞,絲毫擋不住這些流寇細作的刺探。

  所以圍困汝州的李過、劉芳亮二人,早早便定下了伏擊的計劃。便是以小股人馬引誘,隨後萬餘步軍埋伏在小屯寨一帶,近三千的「騎兵」埋伏在神屋山之內。

  他們分為幾步,小股先誘敵,沿途再拋撒金銀財帛,若官兵中計後猛烈追擊,或爭搶金銀大亂的話,萬餘步軍突然群起圍攻,依經驗,此時官兵每每大敗。

  不過李過、劉芳亮謹慎,還設下第二步,若萬餘步軍還不能完美伏擊,被擊潰後官軍繼續追擊的話,那三千騎兵便起決定性的力量,如此圈中圈,伏中伏,官兵沒有不敗的道理。

  依他們的經驗,官兵只要前鋒受挫,後續主力便軍心大失,此次的汝州解圍,定然成為一場空話。

  流賊如此奸詐,讓旁邊的揭一鳳等人都是吸一口冷氣,負責審問的「大丫」與「二丫」一邊快速記錄,一邊交換著眼色。

  兩個流寇俘虜中,一個是自來熟,聽「大丫」與「二丫」口音有點耳熟,便試探的詢問。

  「某是彰德府人氏。」

  「大丫」淡淡說道,看「自來熟」一邊狼吞虎嚥,大吃自己的炒麵,一邊含糊不清的稱讚著,連道這乾糧味道真是好,比自己啃的粗鏌鏌真是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

  這兩個俘虜這麼配合,將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也沒有任何逃跑的跡象,大丫對他們溫和了許多,不但換了捆綁姿勢,還給他們幹糧與飲水。

  「彰德府?好地方!」

  「自來熟」大驚小怪地道:「小的十幾歲時去過一次,那邊的燒雞與麻糖真是一絕,現在小的還忘不了。」

  他笑容可掬:「還真是鄉梓,你說這天下說大也不大,到處遇到老鄉。」

  「你是哪的?」

  「大丫」默默地抽著自己的煙斗,問了自來熟一句。

  「小的是魯山的,幾個月前闖王……不,闖賊破了魯山,城內的東西都被搶光了,為了活命,小人只好從賊了。小人也練過騎術,所以入了賊軍中,也算得到重用,編入馬隊中。」

  「幾個月前……到現在也打了不少仗吧?」

  「那是,郟縣、伊陽、寶山、宜陽、盧氏、永寧,小的都有參與攻打,不過看軍爺們威猛的樣子,那些賊軍,是萬萬不能比的。」

  「大丫」沉默一會,淡淡道:「你有殺過人嗎?官兵,或是普通的百姓。」

  自來熟怔了一下,仔細看「大丫」的臉,不過他面無表情,只是默默抽他的煙斗。

  自來熟又笑了:「老實說,真殺過,官兵,婦孺,都有殺。唉,這殺人會有癮頭的,財帛女子來得如此容易,想想往日土裡刨食,現在便是給我田地,也安份不下來了。」

  他說道:「不但是我,便是賊兵中那些男人丁壯,怕也不肯安份了。說實在的,做賊是比做民舒坦,往日那些高官大戶,官家小姐,正眼也不肯看小的一下,破了城,卻要乖乖的跪在小的腳下,讓他們往東,他們不敢往西,嘿嘿……」

  自來熟裂了裂嘴,似乎在回味往日的「幸福」生活,他偷偷地四下張望一眼,悄悄地對大丫道:「不若大哥也隨我做賊吧,都是老鄉,以你的身手,我幫你引見,肯定掌管幾百號人馬,哪如現在當個小兵。」

  「大丫」還是面無表情,取下自己的煙斗收好,拿出那兩桿手銃,默默裝填起彈藥來。

  自來熟沒話找話:「大哥你這是什麼火器?真是厲害,我在賊兵中,就從來沒有見過。」

  大丫沒有回答,他裝好火藥,默默站起身來,視線往山坡下看去,往日這個美麗的地方,現在卻是一片蕭條。他沉思良久,回過身來,一桿手銃對準自來熟的身軀。

  自來熟呆了一呆:「大哥,你這是?」

  一聲轟響,大丫的手銃冒出一道火光,「自來熟」一個踉蹌,向後摔倒出去,他的身體滾了幾滾,等他的身軀在地上停下來,卻是雙目圓睜,己是氣絕。

  旁邊收整情報的「二丫」呆了一下,叫道:「哥……」

  揭一鳳等人被驚動,都向「大丫」看來。

  「大丫」打死「自來熟」後,又取另一桿手銃在手,對準餘下那個流寇俘虜。

  那個趕緊跪在地上,拚命叩頭哀求,連連大叫:「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大丫」眼中閃過一道悲哀,說道:「兄弟,下輩子,生活在太平盛世,也不要做賊。」

  一道火光冒出,他扣動了板機。

  ……

  當日下午,快靠近汝州地界的長西莊。

  這裡的官道離汝水不遠,四方空曠,往日莊子的田地己經廢棄,雖說這一帶臨河耕作便利。不過常年的兵賊掃蕩之下,河川之地的莊子村落,往往是他們劫掠的對象,為了躲避各樣匪患,臨河的這些莊子,其實村民大多躲到山區去了。

  雖說山野之地比河川地區艱苦許多,不過多少也能活下去,苦便苦吧。

  天空不時落下的一些小雪花,絲毫改變不了黃土地的乾燥,人馬隨便一走動,便是一大片的塵土。所以隨著悶雷似的馬蹄聲響起,遠處官道的煙塵有若鋪天蓋地,伴隨著騰起的煙塵,一大片黑壓壓的騎兵往長西莊一帶奔來。

  這些騎兵行進隊伍肅整森嚴,五騎一列,前後相距十步,左右間隔兩步,隊間相隔二十五步。馬上的騎士,個個戴著八瓣帽兒鐵尖盔,身披鑲鐵棉甲的軍士背著鳥銃,身披鐵甲的軍士馬鞍套內插著長槍。

  隨著寒風的鼓動,各人鐵盔紅纓,還有鮮紅的披風大氅就隨著馬匹獵獵飛舞,加上各人盔甲塗上紅漆,一片耀眼的火紅顏色。

  騎兵最前方,一桿王字大旗分外醒目,近千騎兵滾滾奔來,各個臉上充滿銳氣,一股難以形容的彪悍之氣綿延開來。

  「停止前進!」

  快奔到長西莊時,王字大旗下傳出一聲號令,隨後中軍號手尖厲的喇叭聲響起。聽到這個聲音,此起彼落的喝令聲響起,從千總傳把總,把總傳隊官,隊官傳甲長,很快通傳完畢,立時滾滾行進的騎兵停了下來。

  「哨騎有報!」

  滾滾數騎奔來,奔到王字大旗下稟報幾句什麼,旗下的高史銀摸了摸自己滿是橫肉的臉蛋,說了一聲:「夜不收千總有緊急軍情?」

  他說道:「傳令下去,全軍下馬歇息一刻鐘。」

  一聲銅鑼響聲,全軍下馬,坐到地上休息,喝水吃乾糧。

  不過舜鄉軍軍紀森嚴,卻沒人喧譁一聲。從軍這些年來,遵守條例,己經深入每個舜鄉軍將士的骨髓,便是高史銀這樣粗莽的人,現在都依靠條例打仗。

  而且他麾下的這部軍士,特別那些崇禎九年,甚至崇禎七年就從軍的老兵們,個個都識字不少,以識字量來說,怕接近秀才的水準。最不願讀書的高史銀等軍官,也認識好幾百,上千個字,自己寫文書己經不是問題。

  此時聚在高史銀身旁的,還有千總部內的鎮撫官,慰撫官,還有一些參謀贊畫等人。舜鄉軍牽線陣行軍時,這些千總部的人員,同樣位於高史銀的身後。

  只有軍需官領著一些火兵,卻是趕著輜重車輛,位於大軍的後面,不過他們的馬車也不會落後大部太遠,最多落後百步罷了。

  不久後,揭一鳳五個夜不收在高史銀部內哨騎的帶領下,出現在高史銀等人的視線中,他們繳獲甚多,近三十馬匹奔騰,激起好大的聲勢。

  舜鄉軍每個騎兵部與步軍部,雖然內中各有一隊人作為哨探,作為大軍的開路先鋒。不過他們這種業餘的哨探,當然不能與夜不收千總專業的哨騎相比,他們帶回緊急軍情,想必非常重要。

  很快的,揭一鳳五人來到高史銀的身前,施禮後獻上了自己所探來的情報,詳細說明後,留下副本,隨後他們上馬而去,奔回郟縣。

  「這些流賊好大的膽子,竟想伏擊我的前鋒兵馬?」

  高史銀怒喝一聲,千總部的一個贊畫取過一個精製的油皮圈筒,從內中抽出一張地圖,鋪在一個土堆之上。隨後軍中各把總,還有部內的鎮撫,慰撫,軍需等官與高史銀圍在一起,看著這地圖商議起事來。

  鎮撫官,慰撫官等人有發表自己言論與建議的權力,然一部的軍務處決,都由一部長官高史銀作主。而這張地圖,也是高史銀出兵時,從營部那兒領取的。

  溫達興的夜不收千總比舜鄉軍大軍早到郟縣多日,他部內的夜不收們,早對汝州到郟縣的地形經過勘測,繪製了多張地圖。

  「夜不收千總的揭隊官所言,賊在近汝州的小屯寨諸地設伏,先以小股誘餌,再以大部圍攻,步騎交加,甚是歹毒。小屯寨離我大軍不到二十里,需得早做決斷。」

  發言的是千總部一個贊畫,卻也是軍人,有著把總的頭銜。舜鄉軍的參謀多是軍人出身,選任各部識字多,多謀善斷的軍官軍士擔任贊畫。

  舜鄉軍中的高識字率,使得各部的贊畫以武人為多,雖多內中也有一些文人,卻多擔任一些抄抄寫寫的文書工作,因為他們難通軍務,舜鄉軍的高條例打仗風格也不是他們一時半會可以適合的,所以這些文人一般難以登上大雅之堂,得到軍中重用。

  「依情報,伏擊之賊有萬人之多,可否要暫停進軍,向定國將軍求援?」

  「暫停個屁!」

  高史銀怒喝一聲。

  開戰時試探敵情,進行擾亂,這是前鋒的作用,所以一般大軍都編有前鋒。沒有前鋒,就像一把寶劍沒有尖一樣,沒有殺傷力。只有配備精銳的前鋒,才能無堅不摧。

  高史銀得任前鋒,正是躊躇滿志的時候,豈能就此退縮?流寇設伏又如何?就讓他們嘗嘗設伏反被殺的滋味。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8 00:13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5-1 20:38
第356章可怕的官兵

  高史銀今早巳時從郟縣出發,郟縣到汝州一馬平川,高史銀軍中也沒帶什麼輜重大隊,這樣輕騎出發,本來依馬力,今日就可到達汝州。不過傳來流賊可能伏擊的消息,讓他今日到達汝州的願望落空,這讓高史銀頗為惱怒。

  不過流賊自己迎上來也好,正好殺個痛快,省得自己趕到汝州去迎敵。萬餘賊兵並不放在高史銀眼裡,流寇嘛,就算人多,也多是烏合之眾,官兵往往幾百、幾千人就擊潰他們,更不要說自己領的舜鄉軍了。

  暫停進軍,向定國將軍王鬥求援那是萬萬不可的,就此止下前進的腳步,日後自己在同僚面前也臉上無光。因此那贊畫此言一出,立時招來高史銀的大聲怒喝。

  不過怒喝歸怒喝,舜鄉軍作戰條例完善,遇到什麼情況該如何應對都有相應的對策。在與部下各官商議後,高史銀等人還是定下了詳細的迎敵戰術。

  「諸君,我舜鄉軍所戰無有不勝,區區流寇,豈能擋住我兵鋒所向?我等都是欲隨定國將軍掃平天下的豪傑,今日之戰,正是彪炳於世,揚名立萬的好時機。欲立功名,就看諸位的奮戰,讓那些流寇,看看我壬部軍士的出籠雄姿吧!」

  粗莽歸粗莽,高史銀不愧為跟隨王鬥多年的老將,這一番話極有鼓動性。

  鐵甲鏘鏘,眾將哄然應命。

  「上馬,繼續前進!」

  孛羅聲響中,眾軍士翻身上馬,鐵蹄森森,大軍又滾滾往前而去。

  申時中刻,大軍到達當地一個稱為許莊的地方,前方的哨騎搖來黃旗,前方發現敵軍,約有二、三千之眾,正在擺開陣勢攔截。

  高史銀哼了一聲,喝道:「繼續前進,迎上去!」

  高史銀壬部軍士繼續策馬前進,很快的,前方一個殘破廢棄的村落旁出現黑壓壓一群敵軍,他們正在亂鬨哄列陣。

  高史銀掏出千里鏡看去,果然如哨騎所說,那片人約有兩千多人,千里鏡中,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些流寇多為步軍,可能只有一、二百人有馬。這些流寇,大部分為紅巾包頭,只有騎馬那些人頭戴氈帽,身上披著罩甲,或是皮甲。

  那些步卒很少有甲,除了青壯外,還有很多人是老弱,手上都拿著一桿長矛,只有一些弓箭手樣子的人穿著裲襠或是罩甲,配了一把腰刀。依高史銀的估算,這些人可能是流賊在河南府等地收編的當地官軍。

  在他們中軍位置,還立了一桿大旗,可以看到上面繡著斗大一個

  高史銀放下千里鏡,冷笑一聲:「烏合之眾。」

  壬部的哨騎,己經策馬在那些流寇的周邊奔馳了一陣,他們回來稟報,村落之內,沒有發現敵軍。他們也看清了流寇軍陣的虛實,因為流寇軍陣一邊是村落,一邊是丘陵亂石,要通過這一帶,只有從這個流寇陣中穿過。

  「就在這正面,破開敵陣。」

  高史銀傳下命令,大軍又迎了上去,逼近流寇軍陣前兩百步時,除了高史銀與總部一些軍官外,餘者壬部軍士全體下馬,準備作戰。

  號聲與鼓聲響個不停,依著號令,一隊一隊,一總一總的軍士開始整隊列隊,很快,以總為單位,他們就結了個攻守兼備的大方陣。前面兩總集中,後面兩總一左一右,護在了中軍兩側。各軍士的馬匹,也被收攏到中軍部去。

  看己方軍陣很快就成,對面還是亂七八糟一片,中軍部幾個總部將官笑道:「今日定能大敗賊寇。」

  他們個個意氣風發,寒風撩起他們的披風大氅,火紅翻騰。

  高史銀長笑一聲,喝道:「兒郎們都準備好了嗎?」

  「護!」

  宏亮的齊喝聲響起,近千將士齊聲大喝,聲若驚雷。

  「擊鼓,準備迎戰!」

  咚!」

  激昂的戰鼓聲響起,高史銀一把抽出佩劍,往前直指:「甲總、乙總,出擊!」

  「威武!」

  兩總軍士大喝一聲,整齊上前一步。

  「火銃上肩!」

  「火銃上肩!」,此起彼伏的喝令聲響起。

  「前進!」

  「萬勝!」

  整齊的踏步聲中,一片鋼鐵的海洋向敵陣大步逼去。

  流寇陣中一片慌亂,他們感覺到這些官兵很不一樣,不但是他們人人有精良的馬匹盔甲,而是他們那種氣勢,往日官兵中從未見過。這種感覺極為滲人。

  高史銀策於馬上,又掏出自己的千里鏡看去,很快的,那片紅色盔甲與八瓣帽兒鐵尖盔的浪潮己經逼近流寇陣前百步。那邊的流寇,一片大叫聲,他們的弓箭手己經出來,張弓撘箭,只是對準這邊逼來的舜鄉軍。

  「止步!」

  「檢查子藥,點燃火繩!」

  軍官們喝令聲中,一片的火摺子聲響。

  對面的流寇弓箭手己經拚命射來箭矢,他們約有一百多人,列成三排。這邊的舜鄉軍兩總四百多人,戰兵四百,火銃兵、長槍兵各半。兩總火銃兵以隊為小陣,每隊五十人,每列十人,分為五列。

  他們結陣逼來,止步時每個小陣己經聚在一起,如此整個軍陣火銃兵分為五排,每排四十人。長槍兵隨後,同樣如此安排。

  面對那些流寇的弓箭,他們從容不迫,百步箭矢根本沒有威力,更不用說眾軍士身披精良的甲冑。

  「準備完畢。」

  「前排預備,準備射擊!」

  嘩嘩聲響不斷,前排火銃兵,黑壓壓的將自己火銃翻下,對準了前方那些流寇們。這個時間差內,那些流寇弓箭手己經射了好幾箭。偶爾有一些火銃兵盔甲上稀稀拉拉插著幾根快要掉下的箭矢。

  天地忽然安靜下來,只餘寒風捲過地上塵土的聲音。

  陣列右邊的把總一把抽出自己的佩劍:「射擊!」

  爆豆般的火銃聲響起,這邊的流寇只見前面一片火光,然後那邊騰起一片煙霧,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己方弓箭手身上的裲襠或是罩甲上激出一道道血霧,然後他們就慘叫著滾翻地上一片,不由都呆了呆,官兵用的是什麼火器,這麼厲害?

  金屬的嘩嘩聲響,這邊舜鄉軍第一排火銃手放完,立時後退,他們麻利地抽出自己的搠杖,清理銃管,再次裝填定裝紙筒彈藥。他們動作在外人看來眼花繚亂,對他們言卻是熟極而流,根本不需要花費多長時間,有些人甚至不需要看著自己的銃管,就可以裝填彈藥。

  經過多年的訓練與征戰,甲等軍的各部火銃兵們,基本上一分鐘可以打出三發子藥,有些人甚至可以打五發。

  「射擊!」

  第一排火銃兵退下,第二排火銃兵上前,在把總的命令下,他們又扣動了自己的板機。

  一道道凌厲的火光射出,對面那些流寇弓箭手身上又激出一道道血霧,踉蹌著一個個被打翻在地。

  他們個個狂聲大叫,出戰壬部這些火銃兵前面三排使用的都是魯密銃,長長的魯密銃百步可透重鎧,又准又狠,這些只穿裲襠或是罩甲的流寇弓箭手哪抵擋得住?很多人被打個對穿,胸口前後激出血箭,被銃彈的力量帶得摔飛出去。

  突然遭受強勁的火力打擊,這樣的場面,那些流寇哪經歷過?不論是前面那些弓箭手,還是後方的流寇長矛兵們,個個都是呆若木雞,呆呆地看著對面官兵的排銃響了一次又一次。

  「放!」

  很快的,己是第四排的火銃兵上前,沖對面熱鍋上螞蟻一般亂轉的流寇們扣動板機。

  震耳欲聾的排銃聲響起,此時的火銃兵們,便是使用原先軍中的火銃,但他們使用的彈藥經軍工司完善配方後,威力同樣百步可破重甲。這種大口徑的火銃,聲音響,威力足,一銃過去,對面中者身上就是破了一個大洞。

  隨著大股硝煙的噴出,對面流寇又是倒下數十人,這些中彈者,個個不成*人聲的滾在地上哀嚎,很多人被打得內臟外流,捧著那些大腸小腸哭叫著,只想將這些內臟塞入體內去。

  血腥味一股股傳來,看著地上慘嚎的那些己方弓箭手,長矛手,看他們鮮血淋漓的慘樣,餘者人等都是面無人色地顫慄,這些官兵哪來的?他們真是魔鬼……

  「第五層,上前!」

  「護!」

  對面又傳來整齊的喝應聲,看那邊的火銃又是黑壓壓地舉起,前面一些僥倖殘留的流寇弓箭手再也忍不住內心的恐懼。他們一聲喊叫,扔了手中的兵器,抱頭就向後逃去。

  餘者流寇,早己驚懼萬分,見前面那些人逃跑,一邊還大喊在叫著,惟恐別人聽不到。「轟」的一聲,整個流寇軍陣炸了鍋,他們嘶心大叫,頃刻間潰散,潮水般向後逃去。

  己方突然潰敗,軍陣中那一、二百有馬之人有些反應不過來,不過他們非常機靈,立時拔馬回逃,快馬加鞭的,很快就跑得沒影。他們似乎逃跑經驗非常豐富,便是慌亂中,那桿「闖」字大旗也沒忘扛著回去。

  「不堪一擊!」

  高史銀收回了自己的千里鏡,千里鏡內,可以看到那些逃跑流寇的眾生百態。雖然知道這些流寇只是小股誘敵之人,不過就算他們懷著誘敵的使命,恐怕在自己軍隊打擊之下,這逃跑也是真的了。

  「烏合之眾。」

  他身旁鎮撫官放下千里鏡,也出聲說了一句,壬部只配有兩副千里鏡,高史銀拿走一副,這一副,就歸他使用了。方才他也用千里鏡眺望一會,戰場情形,盡收眼底。那些流寇二、三千人,傷亡不到百人就潰散了,確實不堪一擊。

  「首戰告捷,我壬部將士,立下了一功。」

  旁邊幾個總部的軍官也是哈哈大笑,他們沒有千里鏡,不過距離不遠,前面情形,他們也是看得清清楚楚。

  高史銀傳下命令:「鳴金收兵,該處戰場,便由輜重隊收拾,留下一隊軍士護衛協助,餘者將士,繼續上馬前進!」

  ……

  略為整隊後,壬部軍士又全部上馬,繼續往前而去。方才的戰鬥只是一面倒,打死打傷對方近百人,己方一個傷亡也沒有。他們的鐵蹄踏過方才的戰場,可以看到在地上流寇屍體與呻吟傷者,還有拋滿一地的兵器,甚至帽子,鞋子等物。

  這些跟他們無關了,他們鐵蹄滾滾,只是往前奔去。

  策馬幾里後,就看到前方那些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流寇潰兵們,看這些官兵追來,他們更是驚恐大叫,撒丫子跑得飛快,跑得四面八方都是,壬部軍士不理他們,繼續策馬前行,只有一些哨騎出來,驅趕他們往前跑。

  又行了一會,就看到地上拋了許多金銀財寶,還有一些花花綠綠的絲綢錦緞等。高史銀哈哈大笑:「這些流賊確實狡詐,想用財帛誘使我壬部大軍散亂軍心?他們以為我舜鄉軍是那些豆腐渣官兵?」

  眼前的情況,舜鄉軍早有相關軍律,高史銀傳下命令:「輜重隊收拾財帛,鎮撫官監督收查,餘者軍士保持嚴整隊列,繼續前進。」

  又奔一會,哨騎回報,前方散落了更多的金銀財物,東一塊西一塊,綿延了周邊兩里的範圍。

  「看來賊兵就是打算在那裡伏擊了。」

  高史銀嘿嘿一笑,根據哨探的回報,前方那塊地形其實也是處於平川開闊之地。也是,從汝州到郟縣,這塊河川區地勢平坦,確實沒什麼適合的山地山谷等理想伏擊地帶。

  不過哨探所聞,前方那塊地區的對面河谷,頗有一些起伏的丘陵,還有密密麻麻的茅草,確實可以藏下不少的兵馬,而且那邊河水低淺乾枯,方便步騎奔過河來。

  若是舜鄉軍追趕潰兵,加上因爭搶金銀財寶起的紛亂,沒有一點軍心陣勢,流寇突然以騎兵步兵圍攻,冷不防下,還真要吃大虧。以往官兵每每在流寇這招下被殺得大敗。

  明白這一點,高史銀當然不會上當,以舜鄉軍的自制力,也可以抵住那些金銀財寶的誘惑,仍然保持軍勢的完整。

  他看看天色,環顧左右:「好,這些流寇賊心不死,就在這裡打一仗,讓那些流賊再嘗嘗我舜鄉軍好漢的厲害。」

  他傳下命令:「搶佔那塊坡地,列陣,以逸待勞。」

  高史銀看得很清楚,此時大軍旁邊,左面緊臨河岸的有一塊坡地,一個頗為平緩的丘陵。佔領那個渾圓狀的制高點,三面開闊,方便大軍作戰,同時節省了一邊的兵力,該處河岸陡峭,河水也較深,怕是人馬都難以從那邊過來。

  對高史銀來說,坡地緊臨河邊,飲水方便,一個攻守兼備的地方。至於這樣被流賊圍住,有可能陷入死地,高史銀倒不擔憂,他就是要殺個痛快,給那些流寇一點顏色看看。

  有飲水,加上軍士自帶的乾糧,悲觀來說,大軍也可以堅守多日——如果流寇打定長期圍困主意的話,後續跟上來的舜鄉軍主力不介意給他們一個全滅的結局。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8 00:12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5-2 10:18
第357章 萬人圍攻

  「搶佔高地!」

  馬蹄滾滾,雖然流寇伏兵還沒現身,不過中軍部傳下命令,所有的舜鄉軍壬部將士都是催動自己馬匹,策馬奔上了那塊丘陵。隨後將士們下馬四面佈陣,很快就列好了軍陣。

  乙、丙、丁三總分別防護坡地東、西、北三面,南邊臨河這邊不設兵力。不過餘下的甲總軍士還是隨千總部一起,下馬立在山坡之上,作為預備隊及突擊部隊。

  輜重隊己經回來,同樣將馬車趕於山上,他們己經打掃了先前的戰場,收拾了一起兵器繳獲,然後粗粗挖了一些坑,將先前打死的那些流寇扔進坑內埋了,他們還是不習慣看到有人爆屍荒野。

  那些中彈的傷兵,也給他們一個痛快,一起扔入坑內。

  此時戰兵佈陣嚴待,輜重隊的火兵輜兵們,一部分出去撿金銀財寶,一部分去河中提水——等會壬部火銃兵會有一場激戰,如果火銃開火多時,就需要一些濕布冷卻銃管。水先提起來,也是有備無患的意思。

  高史銀策於馬上,用千里鏡向西面對岸河谷眺望,可以看出,那邊茅草叢中人影綽綽,不時有一些人馬奔入那邊的丘陵中。想像他們伏擊不成的俅樣,高史銀不由裂開大嘴笑起來。

  ……

  「這些官兵不好對付。」

  此時在高史銀極目所處一塊丘陵的背後,一個中年漢子正皺著眉頭道。

  這中年漢子面皮粗黑,年約在三十多歲,內中穿著罩甲,外面披了一副粗氈樣式大氅,在他身前的地上,還插著一根馬槊,一匹長鬃駿馬,在他身前無聊地吃著乾草。

  「劉大哥,聽回來的兄弟說,那些官兵甲冑精良,不但人人有鐵甲有棉甲,還個個有馬。特別他們火器非常厲害,百步就可殺人,我們那些兄弟,手持弓箭,根本沒有還手的力氣。」

  旁邊一個年輕的頭領也是接口道,他年在二十餘歲,一邊說,還一邊用力著手,大寒的天氣,他手臉都凍得通紅。每陣寒風吹來,他就不由緊了緊身上的皮襖。

  「特別這些官兵不貪財,見了金銀財帛毫不動心,看著滿地銀錢還保持軍陣嚴整。俺跟隨闖王這麼多年,這樣的官兵還沒見過,聽逃回的兄弟說,他們打著王字大旗,這河南幾府,哪有一個姓王的將領?又或許……他們是外來的客兵?」

  這「劉大哥」深思著,他的眼中,閃過一陣謹慎而沉著的神情,先前那些設誘兄弟戰果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三千對一千,片刻就被擊潰。而且這些兄弟恐慌異常,不但有一半的人不知去向,便是逃回的人,也是個個驚魂未定。

  他們連稱那些官兵是鬼怪,輕易冒犯不得,看他們擾亂軍心,這「劉大哥」當場斬殺幾人,才讓那些潰兵平復下來。

  他沉思良久,又說道︰「那些官兵己經停下來,就在幾里外佈陣,太奇怪了,他們是怎麼發現我們伏擊的事情?」

  那年輕頭領道︰「劉大哥,我們在這裡埋伏多天,又凍又累,再不出擊,怕兄弟們支持不住了。」

  那「劉大哥」看向自己的身邊,身旁密密麻麻都是馬軍,大多戴著氈帽,身披罩甲或皮甲,手持長矛,腰間背著腰刀弓箭,也有一些人帶著三眼銃或是鳥銃。闖王打破河南府多個城池,繳獲官兵多所庫藏後,至少這馬軍的裝備,算是講究起來,特別那些老營的兄弟。

  不過餘下的步軍,只有皮襖長矛,頭上用一塊紅巾包著了事,他們中青壯多數,也有一些老弱居中。步軍中多為饑民災民,被裹脅之後,他們也沒有別的念頭,只想成為闖營正式的步卒馬軍,真正有一口飽飯吃。

  收回目光,那「劉大哥」說道︰「我總覺得這些官兵不好對付,恐怕會折損不少兄弟……」

  那年輕頭領急道︰「劉大哥,用讀書人話說,我們現在是騎虎難下……」

  他環顧一下左右,輕聲說道︰「官兵那麼多馬匹盔甲,要是打下來,我們老營的兄弟,又可以擴大了。要是官兵難啃,讓那些饑民上去就是,老營的兄弟,還有馬軍,都不必出動。官兵不過千餘人,我們一萬多人,就是用人堆,也堆死他們。」

  那「劉大哥」眼楮一閃,點了點頭,此人正是闖王麾下大將劉芳亮,他早年從軍,是李自成的心腹部將之一。那年輕頭領便是李過,李自成之佷,外號「一隻虎」,作戰也頗為勇猛。他們隨李自成征戰多年,屍山血海見得多了,哪會將別人性命放在心上?

  就在今年九月,李自成被圍在魚腹山中,劉芳亮,劉宗敏等人殺妻誓從李自成,當時李自成其部多有殺妻子跟從。這人心可說涼薄無比,對妻小都如此,對別人可想而知。

  二人低聲商議幾句,一個粗豪的聲音傳來︰「劉兄弟,李兄弟,那些狗官兵停下來了,像是發現我們的埋伏,這仗打是不打?」

  聲如其人,走過來是一個魁梧的漢子,滿臉鬍碴子,身上披了一件破皮襖。皮襖趟開,大寒的天氣,他仍是面不改色。在他的腰間,別著一把巨大的佩刀,還有大大的步弓箭囊。

  看到這人,李過微微皺了皺眉,劉芳亮卻是微笑︰「大勇兄弟,這仗當然要打,我們謀劃埋伏這麼多天,不打,怎麼向兄弟們交待?官兵發現就發現,我們硬攻下來就是。」

  那漢子興奮道︰「驢球子,聽說那些官兵人人有甲有馬,要是打下來,我們義軍的聲勢又大大壯大了。」

  他抹了一下嘴,抱拳道︰「怎麼說,指揮步卒圍攻之事,該由我老郝來才是。」

  劉芳亮說道︰「好,大勇兄弟殺賊心切,這指揮步卒圍攻,就交給你了。」

  那漢子眉歡眼笑,非常興奮,只有李過微不可聞地細哼一聲。

  這大漢正是郝搖旗,本名郝大勇,原是高迎祥提拔上來的將領,因為其作戰驍悍,好舉旗衝鋒,所以得了「郝搖旗」的綽號,原來的名字倒慢慢讓人忘記了。

  郝搖旗並不是李自成的嫡系,加上他好酒貪杯,每每貽誤大事,所以並不得李自成重用。而且郝搖旗本人雖然武勇,其部卻是油性太重,燒殺擄掠那是常事。

  特別李自成當時在商洛山落難時,郝搖旗不肯回歸,雖然事後郝搖旗事後再次投奔,不過李自成麾下各將己然對郝搖旗起了心結,特別以劉宗敏,高一功,李過等人極為不滿。

  李過雖然有與年齡不相稱的沉穩,不過畢竟年輕氣盛,難以掩藏心事,那劉芳亮卻是頗有城府之人,仍是以親近的「大勇兄弟」對郝搖旗稱呼。

  「好,這仗要趕緊打了,晚了那些狗官兵就要跑了。誘伏的兄弟將那些官兵吹到天上去,俺老郝倒要看看,那些狗賊是不是三頭六臂。」

  郝搖旗咬牙切齒,神情猙獰。

  ……

  高史銀舉著千里鏡眺望,突然一聲鑼響,接著一根響箭飛上了天空,恍若萬人同聲大喝,有若驚天動地的喊殺聲響起。

  似乎無數舉著長矛,頭包紅巾的農民軍從西向河的那邊衝來,吵雜的聲音最後匯成一個︰「殺官兵!」

  馬蹄聲響動,大股的馬隊同樣從河那邊衝來,激起一片片的河水。煙塵滾滾,似乎又有密密麻麻的馬匹,從北面那邊的山區內奔下,從數個方向,一同向高史銀這邊的大軍奔來。

  「殺官兵啊!」

  大股大股的煙塵騰起,視線內密密層層儘是長矛與紅色的頭巾,看各處湧來的人潮,無邊無沿看不到邊,人馬定在萬人之上。

  高史銀神情不動,手中的千里鏡仍是沉穩舉著,良久,他哼了一聲︰「賊寇來了,來得好!」

  他眼中閃過一道嗜血的光芒,環顧左右,部內頂盔披甲的將士向各面靜靜坐著,手中握著自己的兵器,並沒有因大股流賊的來臨而有絲毫慌亂。

  看各面流寇越逼越近,己經不到一里,高史銀傳下命令。

  「準備迎戰!」

  「護!」

  所有將士大喝一聲,全體起身,準備迎戰。

  丁總長槍軍士趙榮晟也是大喝一聲,站起身來,他心中熱血沸騰,要殺賊了,就要有軍功了……去年他曾隨軍在東路征剿過山匪,因作戰勇猛,被記了一功,若此戰再立下功勞。

  他腦袋不動,眼楮卻斜斜瞟了一眼身旁的甲長,他與自己裝備差不多,都是鐵甲,鐵網靴,八瓣帽兒鐵尖盔。不過他的盔上,飄揚的卻是黑纓,腰牌最邊上,布的也是黑圈,那是上官的標誌,自己己經渴望多時。

  此戰……趙榮晟更緊握了自己的長槍。

  耳邊傳來千總部撫慰官的鼓動聲︰「諸君,遙想我舜鄉軍之雄姿,東攻平谷,南戰鉅鹿,何等瀟灑,何等豪氣。我等隨定國將軍麾下,旌旗指處,群丑灰飛煙滅,大丈夫立於天地之間,又何懼撒吾等之熱血?」

  他斜眼相睨︰「諸君,可敢戰否?」

  「必勝!」

  一片雄壯的喝應聲,伴隨著這聲音的,還有整齊的長槍頓地之聲。

  「必勝!」

  眾軍官揮出拳頭。

  「萬勝!」

  隨著這軍士一陣陣喝應,高史銀按劍挺立,他身旁各將,也是個個手按佩劍。那鎮撫官則負手而立,他們個個昂揚不可一世!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8 00:10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5-2 22:20
第358章殺個痛快

  幾個大嗓門的闖軍士兵對著山坡喊話,如果官兵願意退去,他們頭領會贈送他們財帛,雙方客客氣氣,互不相犯。又或許這些官兵投降闖王,定得重用,一起討伐無義的朝廷。

  似乎明白舜鄉軍火器的厲害,這些大嗓門喊話時,都是離火銃射程遠遠的,至少在山坡一百五十步外。

  在他們喊話時,密密層層的闖軍就列陣山坡外不到三百步,對壬部的軍士形成一個包圍圈。可以看出他們包圍滿有水平,東面與北面嚴密,西面卻是兵力稀疏,暗合兵法中圍三闕一的意思。

  包圍圈中留個缺口,被圍之人就不願死戰,而且舜鄉軍若向西逃跑,西面又是汝州的闖軍大營,可說是自投羅網。而且在西北的方向,還佈置著闖軍數千的馬隊,他們如用馬隊追擊,逃跑之人也是凶多吉少。

  除此之外,還有三五成群的馬兵在這一帶的曠野上巡徼,闖軍將領雖然大多沒有看過兵書,但他們的戰場經驗,卻是從無數次實戰中得來的,簡單,有效。

  那些大嗓門喊話時,劉芳亮與李過帶著一些親衛騎在馬上,在西北向約二百步距離對著山坡眺望,可以看到那邊的官兵在嚴陣以待,手持黑沉的鳥銃,個個植立不動。

  對他們的佈置,劉芳亮有些奇怪,官兵鳥銃兵在前,長矛兵在後,這倒沒什麼,關鍵在他們隊列的單薄。每面只有一百個鳥銃兵,分為四層,每層二十五人,身後一百個長矛兵同樣如此。

  每面兩百個兵,能擋得住自己大軍源源不斷的進攻嗎?嗯,各面十幾步空隙前方還撒著一些鐵蒺藜,鐵蒺藜前面,略略挖上幾道淺淺的壕溝,挖出的泥土,就地堆成矮牆。

  可以看到一些拿著鳥銃的散兵在那後方地帶巡弋。若自己大軍進攻,只能直衝對方的鳥銃陣地了,否則會有壕溝鐵蒺藜的阻擋。同樣還會遇上對方散兵的打擊。

  不過在劉芳亮想像中,自己人海戰術衝擊下,對方這種佈置只能在做無用功。當然他也不敢輕敵,對方裝備精良,軍陣嚴整,在自己大軍圍困下絲毫沒有慌亂,這種嚴整的軍容,是自己生平僅見的對手。

  他默默看著山坡上那桿飛舞的王字大旗,心想:「這些官兵從哪來的?」

  他旁邊的李過,狠狠看著山坡上舜鄉軍們的鐵甲,眼中露出興奮的神情,口中喃喃道:「這麼多馬匹盔甲,要是打下來,我義軍又可以擴兵數萬了。」

  劉芳亮看了看天色,估計再過一個時辰,天就黑了,喊話的士卒己經口乾舌燥,山坡上卻是一點動靜也沒有。不能拖延下去了,遲則生變,戰事只能在今天傍晚結束,闖軍不善夜戰,若到明日,官兵的後續大軍就有可能跟上來。

  他看向北面的郝搖旗那邊,他正對那面的士卒喝呼鼓動,他們的前鋒己經選出來了,東面與北面,一口氣各投入二十個步隊。

  這每隊五十人,每面各一千人的先期進攻,後續還有源源不斷的兵馬。劉芳亮相信山坡上的官兵也是血肉之軀,他們也會流血,也會疲倦,這一波波攻勢不斷絕,不信他們能擋得。

  「進攻!」

  劉芳亮傳下將令,闖卒萬人呼應,他們此起彼落的呼聲綿延開去,似乎整個平川都是他們的喊叫之聲。

  咚!」

  如雷般的鼓點聲響起,卻是郝搖旗親手擂起戰鼓。

  「殺官兵!」

  北面敢死隊一個哨總抽出自己佩刀,聲嘶力竭叫喊。

  「或!」

  密密麻麻的長矛舉起,長矛下面,儘是頭包紅巾的頭顱,這些人大多是闖營外圍編制的軍卒,大部分是被裹脅的飢民。他們或面黃肌瘦,或衣衫襤褸,不過此時眼中都閃著狂熱的神情。

  亂世中,有什麼比死更容易的?死就死,不過若是此戰活了,卻能成為闖軍中的內營兵馬,自己能吃飽,還能讓家人活下去,有什麼比這買賣更划算的?

  他們齊喝著口號,很多人更用力擂著自己的胸脯,黑壓壓向山坡上逼去。

  ……

  千里鏡內看到漫山遍野逼來的流寇,觸目儘是閃著寒光的長矛,他們潮水般的歡呼聲不斷進入耳中。高史銀揉了揉臉,深深地呼了口氣,傳令道:「準備作戰!」

  「準備作戰!」

  中軍官接過將令,大喝一聲,隨後山坡各面傳來各總軍官此起彼落的呼應聲:「準備作戰!」

  「擂鼓!」

  讓人心顫的鼓點聲咚咚響起。

  「火銃兵,準備射擊!」

  「點燃火繩!」

  「第一層預備!」

  伴隨著戰鼓,各面軍官的命令聲不斷傳來。

  嘩嘩聲響中,防守山坡東面與北面的乙總、丁總第一排火銃兵,都是翻下自己的火銃,專心致志瞄準逼來的流寇們。

  而在東面與北面之間十幾步的防守空隙中,作為預備隊的甲總,他們內有幾伍火銃兵,也各佔據山坡有利地形,手上拿著燧發魯密銃,作為狙擊敵方軍官頭領,或是攔截逼近矮牆壕溝、鐵蒺藜地帶的敵軍之用。

  「殺官兵!」

  「殺啊!」

  快要衝近百步時,那些流寇發一聲喊,個個聲嘶力竭大叫,舉著長矛狂吼著衝來。

  火銃兵左邊的丁總把總一把抽出自己的佩劍,斜斜前指,頓了一頓,他口中吐出惡狠狠一個字:「放!」

  隨後他的聲音就被震耳欲聾的火銃聲掩蓋,數十門火銃噴出猛烈的火光,立時擠成一團的前方流寇身上激射出一道道血霧,踉蹌著一個個滾倒在地,血腥味與淒厲的嚎哭聲很快蔓延開來。

  唰唰金屬聲響,丁總前排火銃兵放完銃後,立時右手從後排火銃兵手上接過內有子藥的火銃,左手將空槍轉於後面。火銃一排排傳遞,傳到最後排時,那排火銃兵麻利地抽出搠杖,快速裝填起定裝紙筒彈藥來。

  山坡上不方便前後接隊,所以高史銀壬部的火銃手使用火銃輪接的戰術,其實這也是大明神機營的方法,被王鬥拿來活學活用。舜鄉軍久經戰陣,訓練成熟,不論是幾排輪射,還是火銃輪接戰術,皆是熟極而流,任何戰術的運用,皆可以信手拈來。

  該面衝鋒的流寇倒下十數個,餘下的又是狂吼而來,不要命的樣子。

  「放!」

  僅片刻之後,第二次排銃又是響起,接著是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第七次……這響聲似乎從不斷絕,那些流寇敢死隊,連丁總防線的四十步之內都衝不過去。

  屍體慢慢堆積,傷者躺滿一地,流出的鮮血到處都是,丁總的陣前己是白煙瀰漫。寒風中,嗆人的硝煙味與血腥味到處傳開,中人欲吐。那些傷者與屍體中,有普通的流寇軍士,包著頭巾,拿著長矛。

  也有一些什長,哨總之類的小軍官,多半拿著腰刀,舉著一副盾牌。上天是公平的,不論是小軍官還是普通流寇,在舜鄉軍的火銃下,都是一視同仁,將他們一個個打死打翻在地。

  而這些屍體傷者中,以火銃兵前方的地帶為多,死傷的姿勢各異。這山坡兩面有鐵蒺藜,矮牆壕溝阻擋,那些衝鋒的流寇,不由自主都往火銃兵這面沖,他們擠成一團,成為最好的靶子。

  看著己方兄弟的死態,再聞著一股股濃厚的血腥之味,那些狂熱的闖軍敢死隊清醒過來。

  他們本就是飢民,沒受過什麼訓練,一股銳氣在時,就狂猛無比。銳氣去後,立時各樣膽怯,畏懼都負面情緒立時湧上心頭,很多人面無人色,己經打定了退縮的主意。

  一起了這種念頭,哪還有原先的那股兇猛?這些闖軍己經是猶猶豫豫不敢前行。傷亡太大了,卻連對方陣前數十步都衝不過去,這仗還怎麼打?而且前方官兵的鳥銃怎麼就響個不停,又那麼厲害?

  ……

  丁總把總估計自己己經打殘對方十幾個衝擊步隊,造成對方二百人的傷亡,以流寇的戰鬥力,估計己然膽顫心寒了。而自己的火銃一般可開五銃再停下來散熱,一百個火銃兵開銃五次散熱,就是五百發子藥,對面隊列密集,至少可給他們造成一半的傷亡。

  流寇可以承受這麼慘重的傷亡嗎?更不用說,自己還有長槍兵未動。

  果然,那些流寇回過神來後,己經畏縮在百步之外亂轉,就是沒人敢上前一步。不時他們還大叫一聲,因為不知什麼時候,自己身旁就一個兄弟被官兵的冷彈打中,慘嚎著滾倒在地,特別以那些軍官頭目為甚,更增加了他們的恐慌。

  在丁總與東面、與西面的防守空隙中,手持燧發魯密銃的甲總火銃兵,不斷對各面的流寇打著冷槍。又對逼近壕溝前的流寇進行點射。他們的燧發魯密銃百步可破重甲,一百多步外也非常有殺傷力,就算那些流寇退到一百多步外,又哪能逃過他們的射擊?

  不斷有流寇,特別頭目樣子的人被打翻在地。

  「啪!」的一聲,不知從哪打來的銃彈又擊中一個流寇,他大打一聲,捂著胸口倒下,滾燙的鮮血從他手指間溢出來,寒冷的天氣中熱騰騰的。

  看著這流寇在地上翻滾哭叫,旁邊的人都是呆呆地看著他,便是身旁那些哨總,什長的喝呼咆哮也沒人理會。

  忽然一個哨總的頭顱炸開,鮮血與腦漿飛濺,卻是一顆銃彈剛好擊中他的腦袋。

  「啊!」

  一個流寇撕心裂肺的大叫,一把拋去手中的長矛,撒腿就跑。

  如炸鍋一般,餘下的流寇再也忍不住內心的恐懼,也是紛紛逃跑。北面逃跑的流寇影響了攻打山坡東面的流寇,他們也是潮水般潰敗回去。

  觀看戰情的劉芳亮與李過臉色非常難看,官兵的難啃,出乎他們意料之外。短短時間之內,自己兩面攻打山坡的前鋒就傷亡超過二成之多,而對方似乎還沒有一個傷亡。

  反差如此強烈,真讓人接受不了,在劉芳亮看來,己方兄弟能有這樣表現,己經非常難得。

  只是官兵太強悍了,自己隨闖王征戰多年,實在沒有遇過。特別他們的鳥銃太讓人心寒了,每次排銃響起,己方戰士就一排排倒在他們銃下,越是勇猛,死得越快。

  而且不知道他們鳥銃是怎麼打的,如此經久耐用,火力不斷,自己重沒見過官兵有這樣的鳥銃。

  李過也是陰沉著臉,輕聲對劉芳亮道:「劉大哥,打到這個份上,不能停,不然死的人就白費了。」

  他說道:「官兵仰仗的是火器,總有跟不上的時候,我們的人一隊隊往上堆,總可以衝過他們的軍陣。」

  劉芳亮點點頭,方才兩面的前鋒,死傷的多是外營的飢民災民,他們闖營的核心老營,根本就沒有動。便是外圍些的馬隊,依然按兵不動,死再多的飢民,對他們這些闖將來說,又有什麼可惜的?

  當下二人招來正暴跳如雷的郝搖旗,郝搖旗先前在劉、李二人面前誇下海口,轉眼間自己組織的前鋒就被擊潰。現在步卒中人心惶惶,都道官兵難打,不若就此收兵,免得白白折損兵力,方才攻打前的雄心己經蕩然無存。

  郝搖旗為此大怒,連斬幾個叫得凶的步卒,方方穩定一些軍心,此時他被招來後,大吼道:「劉兄弟,李兄弟,不如讓我老郝親自帶人沖一沖,俺就不信,那些官兵就那麼難啃。」

  劉芳亮道:「大勇兄弟,我們都是闖王身邊的得力幹將,沒到必要的時候,哪能輕易冒險?你再組個二十隊人沖一沖,告訴那些飢民,打破官兵陣地的,那些馬匹盔甲都歸他們,他們也立刻收入馬軍之內。」

  「好。」

  郝搖旗叫道:「想入我闖營中來,哪有那麼容易的,該是他們拚命的時候了。」

  ……

  太陽慢慢西斜,汝水河邊景色蒼涼肅殺,此時在這山坡之上,卻是硝煙瀰漫,殺聲震天。

  瘋狂與鮮血,在這裡展現得凜冽盡致。

  高史銀壬部東面與北面坡地防線,又撲來了潮水般的闖軍步卒,黑壓壓儘是長矛與頭巾。他們一排排被打死在兩面防線上,卻又是吼叫著瘋狂撲來。

  為了能吃飽肚子,成為闖王的內營人馬,這些原本的流民都拚命了。

  「看來長槍兵要上了,正好,殺個痛快!」

  丁總的把總暗暗心想,陣前每次二十五人的排銃齊放,排銃聲音己經快要響二十次,那些賊兵還是爭先恐後衝來,滿眼的血紅與瘋狂之色。再放一次,火銃兵們的火銃就需要降溫散熱,這個間隙,卻需要長槍兵頂上。

  而且在流寇看來,官兵所仗的就是火器,自己需要讓他們看看,他們舜鄉軍,不但火器犀利,肉搏戰,一樣讓人畏懼!

  他喝道:「長槍兵準備!」

  「護!」

  丁總長槍軍士趙榮晟隨著眾人大喝一聲,用力頓了頓自己的槍桿。

  他眼中泛起一抺血紅,那是渴望殺戮的瘋狂之色。

  又一輪的火銃響起,衝鋒的流寇又倒下十幾人,他們衝擊浪潮被阻了一阻。

  隨著「火銃兵後退」的聲音響起,長槍兵陣前的幾層火銃兵集體後退,一直退到長槍兵的身後去。中軍部的輜兵們,也快速取來水桶,用濕布給各人的精鐵銃管擦拭降溫,一片滋滋的聲音響起。

  「向前!」

  長槍隊軍官們大喝道。

  「萬勝!」

  回應他們是士兵們宏亮有力的聲音。

  「第一層,衝刺!」

  「萬勝!」

  趙榮晟挺著自己的長槍,吼叫著隨這排長槍兵衝去。

  「殺!」

  藉著從坡上衝下的威勢,趙榮晟猛地一沖一跳,手中長槍尖銳的長錐,一下子扎入一個流寇的咽喉。長槍透喉而出,那流寇叫不出聲,只是身體劇烈抽搐起來。

  「刺!」

  「殺!」

  隊列最左面一個甲長怒吼一聲,趙榮晟長槍帶出一股血霧,又刺入了後面一個流寇的心口。

  「刺!」

  「殺!」

  幾十根滴血的長槍又如毒蛇般刺出,一片撕心裂肺的慘叫聲跟著響起,趙榮晟的長槍,又刺入後面一個流寇的眼內。餘者長槍軍士,也幾乎是槍槍都不落空。

  舜鄉軍長槍兵平日苦練槍術,幾十步衝刺皆可命中目標心口,眼睛,咽喉等部位。又准又狠,加上他們裝備精良,搏鬥時注意隊列步法,那些持長矛,幾乎沒有訓練過的流寇哪是他們對手?

  他們本以為官兵靠的是火器,事實證明,他們錯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8 00:09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5-3 09:38
第359章 膽寒而去、到汝州

  眨眼間,趙榮晟這一層二十五個鐵甲長槍兵,己經殺死殺傷於他們數倍的敵手,他們如此凶悍凌厲,面前對上的流寇,無不是臉色蒼白,雙股顫慄。

  他們太狠了,雖然用的都是長矛長槍,但流寇與他們對刺,卻發現自己絲毫佔不了上風。他們又狠又準,就算雙方同時出槍,他們也能搶先一步,刺入自己的要害部位。

  而這些官兵身披鐵甲,就算有時刺中他們的身體,也難以穿透他們精良的甲冑,他們普通長矛,又哪比得過對方帶著長錐的破甲長槍?更不用說這種情況還特別少見。

  因為流寇們猛然發現,在對方嚴整的陣形下,己方雖然人多勢眾,但真的打起來,卻往往勢單力薄,經常一根長矛被對方多根長槍多角度圍攻。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此時作戰,能參戰的往往只是前方一兩排的人員,後面的人再著急,也只能站著幹瞪眼。加上流寇沒有什麼訓練,衝鋒時往往一窩蜂,一般是最勇敢的幾人沖在一隊最前面。

  所以打起仗來,一隊只有這幾個人在作戰,餘者只是在後面起鬨圍觀的角色。古時特別強調軍陣戰列就是這個道理,隊形嚴整,就可以調動一隊一甲所有人作戰,而不是單靠幾個悍勇之人打仗。

  不過流寇哪懂這個道理?名為一隊人沖在一起,卻是亂蓬蓬一片,被這些鐵甲長槍兵結陣一沖,有若雪花遇到驕陽,立時一隊一隊人被殺潰,而且隊內最勇敢者最先死。

  正當這些流寇膽顫心寒的時候,官兵陣中的鼓點一疏,那些鐵甲兵潮水般退了回去。只當他們鬆了口氣時,猛然官兵陣中鼓點一急,又有一層的鐵甲長槍兵挺著長矛,凶神惡煞吼叫著衝來。

  在官兵輪戰了四層的鐵甲兵後,那些流寇再也抑止不住內心的恐懼,太可怕了,這些官兵不是人。進攻北面山坡的二十個流寇敢死步隊,本來就在對方鳥銃下被打潰好多隊,留下大片的傷者與屍體,眼前的肉搏戰卻比先前的衝擊官兵銃陣更可怕。

  面對面搏戰,需要更大的勇氣,因為這種撕殺更為殘酷,兵器刺穿自己身體,帶出鮮血與內臟。又或耳聽平日熟悉的兄弟在自己面前與身旁倒下,他們發出臨死前的慘叫,他們流出的鮮血,在寒冬的地面散發出騰騰熱氣。

  等閒人等,是無數承受這種巨大心理壓力的,更不要說這些勝時一哄而上,敗時一哄而散的流寇。因此,在休息夠趙榮晟那層鐵甲長槍兵再次衝擊時,那些流寇崩潰了,他們狂叫著往己方陣地跑去,帶動整個步卒軍陣的恐慌。

  千里鏡中,流寇的情形都看在高史銀眼中,看東,北兩面坡地前屍橫遍野,到處是流寇的屍體與傷者,高史銀估計今日之戰,殺死殺傷對手超過一千五百人,差不多該崩潰了,戰局也正如高史銀估計。

  此時看遍野都是潰逃的流寇軍兵,高史銀哈哈一笑,隨後喝道:「追擊,讓那些流賊好好看看,與我舜鄉軍為敵的下場。」

  壬部軍士丁三總防守坡地東、西、北三面,雖然丙總防線沒有戰事,不過高史銀仍讓他們按兵不動,這也是軍例規定的。

  餘下閒著的甲總軍士,則在中軍部命令下,個個高呼著上了戰馬,從丁總讓開的防線中大呼小叫衝了出去,舞著自己的腰刀,往潰退的流寇身後追去,並驅趕他們衝擊本陣。

  見官兵騎兵追來,那些往回逃的流寇更是慌亂,而流寇步卒大陣也是一陣陣騷動,有全體炸營的危險。

  看著坡下平川的敵情,中軍部笑聲一片,那撫慰官對高史銀施禮道:「此戰之捷,我師以不滿千人大敗萬餘賊寇,定然中州震動,人情踴躍。此捷有若空谷之音,將軍聞報,其欣然可想而知。」

  高史銀志得意滿一笑,他揉了揉自己臉:「也不能將功勞都歸在我老高頭上,這是我壬部全體將士的功勞。」

  隨後他按著自己佩劍,挺胸凸肚,很是遺憾地道:「放眼當今天下,想在戰場上找個得力的對手,太難了,英雄寂寞啊。」

  ……

  戰場情形,同樣盡收劉芳亮與李過眼內,劉芳亮還好,李過卻是臉色鐵青。原以為該部官兵只是火器厲害,卻沒想他們的肉搏戰更為出眾。己方的將士,若不顧惜性命,確實可以衝過他們的銃陣,卻在他們的鐵甲長槍兵猛烈攻擊下潰敗,真是失算。

  他李過雖然年輕,卻是飽經戰陣,哪有見過這麼強悍的官兵?聽聞這部官兵只是郟縣官兵的前鋒,他們聚在那邊的主力還有近萬人。若他們都到汝州,這仗還怎麼打?

  這還是以後擔憂的事情,目前的戰局,步卒那邊己經崩潰。在官兵騎軍驅趕潰兵的衝擊下,餘者步卒開始驚恐逃散,謀劃多日的伏擊,以大敗告終。

  他輕輕道:「劉大哥,該怎麼辦?」

  劉芳亮長嘆一聲,他看了看天色,太陽漸漸落山,該回汝州了,那些步卒怎麼樣,並不放在他的心上。自己在汝州,還有差不多近三萬這樣的「軍士」,好在老營與馬隊沒有參戰,那些精銳保住,這樣的「士卒」要多少有多少。

  他說道:「走,我們撤兵,叫馬隊的兄弟全部跟上,那些步隊,便讓他們自己回轉汝州吧。」

  「劉兄弟,李兄弟,俺的軍馬潰散了,老郝帶馬隊兄弟沖一沖,還有勝算,劉……」

  這時郝搖旗帶著一些心腹匆匆趕來,留給他卻是劉芳亮與李過拔馬回轉的背影。

  郝搖旗呆了一呆,臉色立時極為難看。

  劉芳亮與李過領著闖軍老營及馬隊近三千人,揚蹄加鞭,只是滾滾往西邊而去。遠遠的劉芳亮留下一句話:「大勇兄弟,天色己晚,我們先回汝州護住營地,你收攏步隊的兄弟回來,我們再詳細商議軍務。」

  郝搖旗咬牙切齒一陣,回頭看漫山遍野跑得到處都是的步卒,又如何收攏?

  良久,他罵了一聲:「這幫驢養的。」

  也談不上收攏了,最後身旁聚了上千人,以他的心腹為主,有人騎馬,有人沒馬,也不敢回頭,只接在劉芳亮等人身後拚命向汝州方向逃去。

  ……

  當日大勝後,壬部將士全體歡騰,此戰殺敵不少,更增強了他們對自己的信心。擊潰敵軍後,甲總軍士很快回來,並沒有追得很遠。壬部將士也有眾多的繳獲,不過從流寇中的所得,不談也罷。

  是有繳獲一些金銀財寶,不過到了這個銀錢無用的時代,舜鄉軍們對此也看得淡了。便是在闖營中,李自成也有規定,各方攻城所得,馬騾是一定要上交的,弓夭鉛銃在其次,布匹緞帛又次,金銀珠玉排在最後。

  可想這個時代,金銀財寶多麼的沒用。

  不過殺敵大勝,又有不少繳獲,這總是好事,全軍歡慶後,當晚便在這坡地附近紮營。

  臨睡前,輜兵們還從河內打來不少水燒開,讓參戰的將士好好洗洗。經過激烈的戰事,特別乙總與丁總的長槍兵將士,身上滿是汗漬、血跡,乾燥凝固後,結在身上,盔甲上,渾身說不出的難受,洗洗才好睡。

  當晚,高史銀與眾將在帳內慶祝,舉行篝火晚會,敲定立功的人員,如何向定國將軍報捷等等。這事由高史銀,各總軍官,還有鎮撫官共同進行,一直忙到很晚才完成。

  第二天一早,高史銀就派人向王鬥報捷,又派出快馬哨騎通知汝州知州錢祚征,他的救援大軍己到。當然,他不會忘了說明自己以千眾擊潰萬餘伏擊之賊的輝煌戰績。

  同時他的大軍繼續向汝州前進,與當日的巳時初刻,到達了汝州之地。

  ……

  流賊大敗的消息,汝州軍民己經得知,昨日在城內,他們就看到那些逃回賊寇狼奔豕突的情景。

  當晚他們還探聞到流賊連夜拔營的消息。今早哨騎回報,原聚於東門之外的一部流賊,己經向西越過廟水,拔營匯合入西門數里外的陸水旁賊營。汝州與郟縣的交通,己經打開。

  隨後他們接到高史銀派出的快馬,聞聽救援官兵到達,還如此悍勇,千人就擊潰上萬賊眾。汝州城內的軍民驚訝萬分,同時非常喜悅,援兵總算到了。不過在他們認知中,戰力強悍的官兵往往軍紀也差,特別對方還是客兵的情況下。

  所以高史銀領軍到了汝州後,雖然發現汝州軍民對自己敬畏非常,知州錢祚征,親自帶領鄉紳出城五里相迎,還帶來了大批犒賞。不過隨後高史銀大怒,因為知州錢祚征婉言拒絕自己這只大軍進城。

  知州言明,這只官軍需要什麼糧草補進,什麼金銀犒勞他會儘量滿足,但進城之事……

  高史銀雖然憤怒,不過相關情形事先王鬥有交待,所以他忍住氣,就在東門數里外紮營,汝水河邊一個稱為石莊的地方。這個莊子居民,早在劉芳亮、李過等人大軍來臨前就逃入州內。

  而且莊子經過圍攻汝州流寇大軍的洗劫,內中早己空空如也,正好高史銀等人住入莊內,免得在野外挨凍。

  崇禎十三年十一月十八日,王鬥與陳永福領主力大軍到達汝州。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8 00:08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5-4 16:11
第360章 陳永福想立功

  王鬥與陳永福主力大軍到達汝州時,天上剛好下了一陣小雪,不過雪下沒不久,很快就散了,只有天空仍是彤云密佈。

  這場雪除讓天氣溫度降低一些,對舜鄉軍與前鋒營出行並沒有什麼影響。北地的冬天道路從來不會泥濘,甚至小霜小雪過後,道路凍得更結實好走。當然,除了寒冷這個大敵外,路面也會滑溜一些,出行需小心。

  聞聽官兵主力到達,汝州知州錢祚征非常高興,又帶著鄉紳出城十里相迎,王鬥等人到達時,他們正在寒風中抖成一團。

  不過看到來臨的救援兵馬,他們卻是驚訝地忘記寒冷。鐵蹄轟鳴,黑壓壓的儘是裝備精良的騎兵隊,怕有好幾千人之眾。隨在騎兵隊後,又是密層層的重甲步兵。步騎後面,還有望不到邊的輜重車馬。

  官兵中隨行的十門紅夷大砲,更是錢祚征等人看呆了眼。這些大砲,就是開封城與洛陽城也沒幾門,這些官兵中竟有十門?當陳永福苦笑說出這些紅夷大銃都是宣府鎮舜鄉軍所有時,錢祚征更是不可思議看了王鬥一眼。

  王鬥的軍隊他己經不陌生,舜鄉軍前鋒高史銀壬部他就見過,那些騎著駿馬,頭戴鐵盔,披著鐵甲,外罩披風大氅的官兵,錢祚征認為是自己生平僅見的精銳。

  舜鄉軍名字錢祚征似乎聽過,當年在邸報宣傳得沸沸揚揚,斬殺東奴無數。聽聞舜鄉軍主將王鬥現在是參將,在錢祚征認識中,這些前鋒定是舜鄉軍中最精銳的部分。

  此時見到,他才發現自己錯了,那王鬥竟還有六、七倍這樣的精銳。他區區一個參將,兵馬近萬,竟還擁有十門紅夷大銃,真是超出錢祚征的想像之外。

  直到看到陳永福的前鋒營時,他才找到一些熟悉的官兵感覺,這些官兵自然比自己的州兵精銳許多,可惜比起舜鄉軍來,還是差得太遠。錢祚征暗暗搖頭,大明內地的官兵,就是不能與九邊精銳相比。

  不過王鬥等人來到,錢祚征還是非常高興,流寇數萬人圍攻汝州己經半個多月,錢祚征感覺守城頗為吃力。現在援兵到達,更有精銳的舜鄉軍在,擊退流賊就更有把握了。

  高史銀等人這兩天軍紀的嚴明給了錢祚征很大信心,加上有陳永福在,錢祚征又想拉攏王鬥盡心殺敵。所以他一反常態,熱情邀請王鬥,陳永福等人大軍進駐城內。

  王鬥除了要知州供應大軍糧草外,卻是婉言拒絕他的邀請,讓錢祚征頗為意外。不過在陳永福暗示下,王鬥還是答應了錢祚征等人接風洗塵的要求。

  大軍來到汝州城東門外,可以看出,汝州是一個大州,城池很高很厚。依錢祚征的介紹,整個汝州城周達九里多,城高有二丈六尺,外磚內土。

  在城的東、南、北三面,均有城壕,各寬一丈二尺,深一丈八尺。不過只有東城壕有水,南北城壕為干壕。城的西面,由一條河自然圍護該面,當地人稱為洗耳河。城有四門,皆築有甕城。

  可以看出這裡曾經慘烈的戰場痕跡,地上到處是干枯的黑色血跡,城外佈滿被燒燬的房屋殘骸。城南本有南關一座,為南陽至洛陽的大道,往日較為繁華,不過眼下都被毀了。

  各人都是嘆息不己,王鬥看得很仔細,對錢祚征,其實他內心也是讚賞的,歷史上此人能攻善守,在農民軍數萬人攻打城池時,他一直堅守了一個多月,最後因為狂風大作,炮炸樓焚,城破錢祚征身死。

  在王鬥與陳永福進城時,舜鄉軍與前鋒營則往城西紮營。

  流寇己經退到離城西面二十里的地方,夜不收探明汝州城西上河,七里,噶莊一帶靠近汝水,當地的幾個村落己經廢棄,是紮營好地方,那邊離賊營也近些。

  ……

  往日的汝州城頗為繁華,有大小街道七十二條,縱橫交織。特別中大街長三里,寬六丈,更是縱貫全城,連結東西兩門的重要所在。往日兩邊鱗次櫛比,滿是店舖,熱鬧非凡,汝州州治就位於這裡。

  但經歷了流寇攻城,城內到處是蕭條一片,各地佈滿了驚惶不定的人群。看到王鬥等人進來,他們都是竊竊私語。

  在援兵到達時,知州錢祚征等虛造聲勢,特別渲染高史銀壬部以千人大破萬餘賊寇的盛舉。本來流寇長達半個月的圍攻,援兵又不斷被擊退,州民己經絕望了,此時他們眼內又重新泛起希望。

  接風洗塵,吃過午宴後,王鬥與陳永福回到自己營地,得到了錢祚征提供五千石糧草的承諾。更有當地士紳向王鬥等人保證,只要官兵能擊退流賊,他們願意合資三萬兩白銀犒勞大軍。

  河南府各城接連陷落,內中士紳的悲慘命運,汝州士紳官員都有聞聽,如果城陷,他們就什麼也沒有了,所以此時表現出難得的慷慨。陳永福向他們慷慨陳辭,拍著胸脯保證他與定國將軍的大軍,肯定能大敗流賊,諸位大可不必擔心,得到眾人的一致讚揚。

  席中杯酒言歡,陳永福吃得有些醉醺醺的,只有王鬥仍然保持著清醒。

  各營己經紮好,分為幾個所在,陳永福軍隊紮營在上河一帶,儘量靠近城池。王鬥舜鄉軍紮營在十里莊,七里莊一帶,位於外圍之地。王鬥的中軍指揮部,就位於七里莊一所大宅內,也不知是當地哪個鄉紳的宅第。

  王鬥回到自己的指揮部,就聽到高史銀的狂笑聲傳來,王鬥到達汝州後,他也領壬部將士與主力大軍匯合紮營,佈置在十里莊一帶。此時在高史銀身旁,圍繞著溫方亮,李光衡,溫達興,趙瑄,孫三傑等人,聽高史銀繪聲繪色說著當日戰鬥情形。

  就聽溫方亮不無羨慕地道:「老高啊,你這次可是立下大功了……」

  王鬥身旁的謝一科吼了一聲:「定國將軍到。」

  立時眾人都回過頭來,鐵甲一片鏘鏘作響,各人肅然向王鬥施禮:「見過將軍。」

  王鬥說道:「眾將請起。」

  又是一片甲葉的鏘鏘作響。

  王鬥微笑走到高史銀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高兄弟,打得不錯。」

  高史銀其實沒比王鬥矮多少,非常魁梧的一條漢子,加上身披鐵甲,滿臉橫肉,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往日與韓仲,還有現在的新軍千總沈士奇被別人暗稱為舜鄉軍三丑,三惡,當然現在韓仲己經不在了。

  高史銀被王鬥這樣一誇,一拍,立時眉歡眼笑,裂開大嘴直笑。

  隨後王鬥坐下,高史銀恭敬地坐在他的下首,儘量細聲的向王鬥稟報此戰經過。

  王鬥聽得很仔細,說道:「立功的將士,他們的功績要核對細緻,不可漏了一個人,也不可薄了一個人。」

  他說道:「將士們傷亡怎麼樣?」

  高史銀道:「有十三人受了傷,其中一人傷勢較重。」

  王鬥道:「受傷的將士,讓醫士好生調養,待傷癒後,這些軍士,更是我軍中的驍勇之士。」

  高史銀道:「將軍放心,末將每日都有探望。」

  依高史銀說的,當日之戰,雖然流寇都是烏合之眾,在壬部鐵甲長槍兵結陣衝殺下,完全不是對手。不過他們畢竟人多,密密麻麻的長矛刺過來,難免有一些軍士被扎中,雖然有鐵甲保護,也不可避免有人受傷。

  特別一個軍士被一桿長矛從盔甲隙內刺入,刺進了胸口,受了重傷。

  依舜鄉軍軍律,受傷將士探望順序為隊官每天一看,把總兩天一看,千總三天一看。不過高史銀帶兵頗為用心,受傷的軍士,每天都有去看。

  對他們這些飽經戰場的軍官來說,受傷的將士更珍貴,傷癒後這些老兵將散發出更為強悍的戰鬥力。

  王鬥說道:「好!」

  他道:「眾位兄弟還沒吃飯吧,開飯吧。」

  眾人哈哈大笑起來,進城接風洗塵前,王鬥言明會回來與各將一起午宴,所以眾人都在等王鬥回來吃飯。對他們而言,每次與王鬥一同吃飯的時間,都是非常值得珍惜的。因為那種氣氛讓人懷念。

  大堂內幾張長桌拼起,然後上面擺著幾口大鍋,上面是沸滾的肉塊。王鬥坐在上首,各將分兩邊而坐,各人身前擺著幾塊大餅,各人一碗肉湯,就著肉湯吃著大餅,寒冷的天氣中是一種享受。

  沒有打仗前各人可以喝點酒,不過當然不能大碗敬來敬去,都是各自瞇一口,邊吃邊聊,談笑風生。

  王鬥夾了一塊肉慢慢吃著,微笑對孫三傑道:「孫兄弟,汝州知州答應供應五千石糧草。若擊退流賊,當地鄉紳,還願意出資三萬兩白銀犒軍。」

  眾將一片歡呼怪叫,對舜鄉軍而言,別的不怕,就怕糧草供應不上,只要有糧草,舜鄉軍不懼任何敵人。

  孫三傑急忙放下碗筷:「末將這就去將糧草運來。」

  王鬥道:「不急,吃了飯再說,他們不敢不給糧的。」

  王鬥忽然發現做客兵也不錯,河南各地到處火起,自己強兵在手,各方有求自己甚多,自己開出的援助價錢,沒有人敢不給。客串僱傭軍很有意思。

  溫方亮身為舜鄉軍最俊美的將官,吃像卻不怎麼文雅,他大口大口吃著大餅,對王鬥說道:「將軍,高兄弟一戰,證明流寇不堪一擊,他們的打法,我們也摸清了門路,是否要幾日內盡起大軍,給那些流寇狠狠一下,解了汝州之圍?」

  王鬥道:「不急。」

  他笑道:「陳副總兵對我舜鄉軍的戰績很羨慕,我們也不能搶了所有的功勞,讓友軍寸功不得。」

  他說道:「午時回來,陳副總兵與我言,汝州的賊寇,希望能由他的前鋒營打頭陣。陳副總兵這樣說,便如他所願,我們正好看看腹地官軍是如何打仗的,再看清楚流寇的戰法。到了時機,將他們一鼓蕩平。」

  眾人都是大笑起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8 00:07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5-4 22:44
第361章 陳永福戰力不錯

  崇禎十三年十一月二十日,天空仍是彤云密佈,似乎又有下雪的趨勢。

  從高空望下去,汝州城西的方向,滿是密密麻麻的營帳,聚在這一帶的兵馬,官兵連上闖軍的,怕有近五萬的人馬,那營地便似乎密密層層,無邊無際。

  闖軍中,劉芳亮、李過等人的營盤紮在荊水與汝水的兩岸,離王鬥等人的營盤約有十幾里。如今河水己經結冰,兩岸之間的通行,並沒有什麼困難的。

  與王鬥,陳永福等人駐紮在上河,七里等村落一樣,闖軍士卒,同樣沿著這些村落駐紮。人類的聚居點大同小異,都是沿著河流與水源分佈,雖然那些村落大多廢棄殘破,但這天寒地凍的時節,住在漏風的屋內,也比將營帳設在野外要好。

  劉芳亮、李過的中軍大營設在荊水西岸一個店莊的地方,不過他們沒有住於莊內,而是居於莊的西首一個龍王廟之內。春店莊整個村落殘破,只有這個廟宇相對完好,雖說沉舊,但屋簷房廊什麼的都算完整,並沒有遭受兵燹匪災之禍。

  不但如此,莊北的關帝廟,莊南的奶奶廟,莊東的馬神廟,財神廟都相對完好。此時人等對道觀佛廟都懷著一股天然的敬畏,他們可以肆無忌憚劫掠殺戮,但對摧毀各樣廟宇道觀卻要三思再三思,害怕將來招來鬼神的報應,特別對農民軍而言。

  劉芳亮等人的大帳設在這龍王廟內,他們的老營人馬,也就隨在廟的兩旁歇息,喂養草料。不斷有頭戴氈帽,身上裹著老羊袍,或是披著罩甲的大漢進進出出,相比那些頭包紅巾的飢民步卒,這些漢子精悍多了,個個挎著腰刀,背著弓箭,舉止間,頗有一股滿不在乎與悍勇之色。

  這些便是闖軍中的老營兵馬,很多人都有十幾年的戰場搏殺經驗,屍山血海見得多了,對沙戰征戰並沒有什麼畏懼的神色。不過這些精銳骨幹向是闖將各人心目中的寶貝,等閒關頭,不會輕易將他們拿出來撕殺。

  他們進進出出,上馬下馬,不斷傳出中軍的將令,或是稟報探來的消息。劉芳亮與各營的聯繫,都靠這些快馬,沒辦法,要讓那些飢民明白旗號意思太難了,只有用傳令兵解決。

  老營與馬軍的探子,還不斷傳回城西外官兵大部的消息,此時在廟宇大堂內,一堆紅通通的碳火燃著,劉芳亮、李過二人圍著火堆相對無語。

  良久,劉芳亮嘆了一口氣:「折損了很多馬營的哨馬,總算探清楚來到汝州的官兵大部。官兵中,有開封城守副將陳永福的幾千人馬。餘下的,便是那部客軍,叫什麼舜鄉軍的,主將便稱王鬥,聽說是宣府鎮人。」

  「這部官兵非常難纏,我本以為那日遇到的官兵是這舜鄉軍最精悍的人馬。沒想到哨馬傳回的消息,隨上來的那些舜鄉軍,同樣個個精悍,不會差過那些前鋒,邊軍有這麼精銳嗎?」

  李過年輕的臉上陷入沉思:「好像高闖王在時,俺們義軍有跟邊軍打過。當時盧廉使帶著一些關寧兵,是很厲害。不過他們是馬戰,用的是三眼銃,火器沒這麼猛,步戰也沒有這麼凶悍。」

  劉芳亮道:「似乎那舜鄉軍馬隊也不少,但他們馬戰比起步戰怎麼樣,卻是不知曉。我們義軍的哨探,也傳不回更多的情報,汝州知州防守嚴密,軍民不得隨意出城。那舜鄉軍的哨馬更厲害,我們的哨騎,在他們手上折損很多,刺探很難。現在更是不能逼近他們營盤五里。他們的哨馬,卻不時在我們營地周邊打轉。」

  李過輕聲道:「劉大哥,我們幾萬人聚在汝州城外,每日耗費的糧草不少,再不打下城池,怕是沒處就糧。不能再拖下去,明日就找官兵決戰,我帶些馬隊沖沖,應該能打下來。」

  劉芳亮連連搖頭:「他們的騎兵不少,我們的馬匹也比不上他們,對衝要吃大虧。」

  「老營與馬隊是我們義軍的根本,不能輕易耗費。」

  李過也想到這一點,他站起身來,在堂內轉了幾轉,有些著急:「那怎麼辦?步戰不能,馬戰也不能,這樣拖下去,又沒糧草,軍心動搖下,怕我們義軍就此潰散。」

  他猛地一喜:「還是用老辦法,佯戰,馬兵引誘,步卒引誘都可,官兵混亂後,老營出擊,定能大勝。」

  劉芳亮沉思良久:「可以用飢兵引誘,令步卒列長矛數千在陣後,官兵纏戰時,馬隊從兩側攻擊……只恐對面的舜鄉軍騎軍,試試也可,若是不能勝,我們就離開汝州,退回宜陽與永寧,與闖王匯合。」

  李過道:「那麼多人,怕是退不走。」

  伏擊高史銀失敗後,劉芳亮等人在路上收攏的「步軍」不到一半,這些人回來後,他們散佈了伏擊失利的消息,對留守的兵馬造成不小的影響。這些人加上汝州的軍士,馬步合起來約還有三萬多人,若是撤退,軍心動盪下,官兵在後面追擊,想必是一場大潰敗。

  劉芳亮眼睛一閃:「若是退走,老營與馬隊三千人先走,再收攏數千精幹的步卒便可,餘下的人……若是汝州當地收攏他們,介時我們攻回來,那些飢兵還可作為內應。」

  李過興奮地道:「薑是老的辣,就依劉大哥說的,幹了。」

  ……

  王鬥手上拿著千里鏡,對著闖軍營地眺望良久,在他身旁,儘是頂盔披甲,身著披風大氅,拿著千里鏡同樣眺望顯擺的舜鄉軍各將。身旁的陳永福父子,還有前鋒營各將,個個都是羨慕非常。

  這舜鄉軍好闊綽,這千里鏡聽聞只有南地才有,開封城內,只有周王府與巡撫衙門內各有一具,平日視若寶貝,沒想到舜鄉軍中卻這麼普遍。千里鏡可是好東西,可以比肉眼更看清遠處的東西,可謂為軍中利器,特別臨敵發揮效用更大。

  往日沒使用過不怎麼樣,不過王鬥讓陳永福看上一陣後,他立時愛不釋手。

  特別他兒子陳德更是心癢難撓,仗著與謝一科關係好,隔三差五就向謝一科討要玩弄一陣。父子二人有心向王鬥討要一具,不過聯合出征這段時間,陳永福佔王鬥等人便宜太多了,卻是不好意思再次討要物資。

  耳中陳德的聲音傳來:「謝兄弟,就讓我再看一刻鐘,就一刻鐘。」

  王鬥微微一笑,放下千里鏡,對謝一科道:「謝把總,將你的千里鏡,贈送給陳德兄弟。」

  陳德一喜,謝一科一驚,陳永福己是道:「王將軍,自出征後,我前鋒營多有叨擾貴軍之處,如此貴重之物,怎好意思收要。」

  王鬥道:「無妨,區區器物,還請陳軍門莫要嫌棄。」

  陳永福眉歡眼笑:「怎會,怎會。」

  毫不客氣地將千里鏡從喜不自勝的兒子手中奪來。

  謝一科失去心愛之物,有些不情願,王鬥道:「一科,你去孫兄弟那邊……」

  謝一科立時又高興起來,孫三傑的輜重營內,還有幾架這樣的千里鏡,有王鬥的命令,他又可以討要一具。

  陳永福與王鬥站在一起,舉著千里鏡只往四面觀看,這裡是舜鄉軍紮營的十里莊莊牆之上,前方約十里外,就是流寇密集的營盤。有千里鏡在手,他們營地的動靜,可以看得更清楚。

  舉著千里鏡,隱隱可看到荊水與汝水兩岸的殘雪,河道中凍結的冰層也頗為顯目,上面人來人往,都是活動的闖軍士卒。

  手中端著千里鏡,陳永福的心情很不平靜,對王鬥軍的裝備,陳永福頗為羨慕,對他們的戰力,陳永福更是暗羨。高史銀不到一千人擊敗萬餘流寇,如那樣的精銳,王鬥麾下有七千人之多,難道他一個人就可以硬抗流寇十幾萬大軍?

  他不過是一個參將,而自己是副總兵啊。相差如此明顯,怎麼能讓陳永福內心平靜?

  陳永福要用事實上證明,此次出征,自己不是隨舜鄉軍來作陪襯的。

  良久,他放下千里鏡,對王鬥說道:「王將軍,經高千總一戰後,汝州之賊己是喪膽,正是趁勝追擊之時。現我官軍云集汝州,徹底擊退汝州賊寇時機己到。明國軍將先期攻掠敵營,再挫其氣,某軍中騎軍少,還請王將軍援助押陣。」

  王鬥道:「陳軍門忠肝義膽,末將佩服。明日末將親領騎軍三千餘,為陳軍門護住兩翼,讓軍門安心殺賊,大破其陣。」

  ……

  二十一日上午,汝州西面的地帶突然喧鬧起來,官兵與闖軍,不約而同在這天出動兵馬作戰。

  不過他們都留有餘力,官兵方面有兵馬近六千,陳永福前鋒營全部出動,王鬥也派出李光衡的騎兵,還有高史銀與溫方亮的騎馬步兵參戰,餘者舜鄉軍各將,隨王鬥的中軍部一同觀戰。沒有參戰的各部人馬以中軍官留守營地。

  闖軍方面出動近兩萬人,雙方在候莊一帶碰撞,列陣以待。

  這日天氣還是寒冷,雙方陣列己經擺開。官兵中,王鬥領著自己的中軍護衛總,還有高史銀壬部居於陣列中間。旁邊是陳永福的家丁隊五百人,人人有馬。餘者的兩千步軍,他都擺在前軍位置,有王鬥兩千騎兵護在兩翼,他就可以領軍安心撕殺了。

  千里鏡中,王鬥與陳永福都看到闖軍的佈置,還是老樣子,飢兵在外,接著是步卒,再是馬軍,再是驍騎,最後是老營。

  王鬥在心中估計陳永福可以戰破幾重闖兵,陳永福的兵馬除了家丁有兜鍪與罩甲,還有馬匹外,餘者軍士裝備很差,只戴著紅笠軍帽,身穿褡護與青衣戰裙,手上拿著大刀長矛。有刀者手上有盾牌,還有一些弓箭手與三眼銃,可能有上百桿的鳥銃。

  不過對面流寇裝備更差,大多只有長矛與頭巾,手持大刀者都很少。也是,長矛打造方便,一爐鐵可以造幾十個槍頭,再找根木棒就行了,大刀的打製則難多了。

  不過王鬥隱隱也可以看到,位於步卒與馬軍那兩層的闖軍,還有許多弓箭手與三眼銃手,想必李自成連攻河南府多城,在當地收容了不少弓兵與官兵,真打起來,也不知道陳永福挺得住挺不住。

  「殺賊!」

  陳永福沉穩策在馬上,自有大家風範,有舜鄉軍騎兵在兩旁保護,他很是放心,很快傳下中軍令旗。立時前軍三個千總先後向闖軍營地殺去。

  可以明顯看出官兵與流寇的區別,腹地官兵雖然衰腐,但多少還有列陣而戰的姿勢,特別陳永福治軍也算嚴謹,王鬥看其部作戰也是可圈可點。

  流寇就純屬一窩蜂了,所以外圍的飢軍雖說有幾千人,分為好幾重,不過在這兩千官兵的攻擊下,還是紛紛不敵,向陣的兩旁或是後面潰敗而去。這些衝擊本陣的飢軍被不留情地射倒在地,只得向陣的兩邊逃去。

  隨後陳永福部卒對上了闖軍的步卒,雙方先是弓箭與三眼銃好一番對射,隨後是大刀長矛對戰,殺得難分難解。

  可以看出,闖軍的戰鬥力提高很高,這些步卒,竟可與陳永福的營兵殺得難解難分,怪不得河南府當地官兵不是他們對手。而且闖軍內有大量裹脅的飢軍,有充足可供消耗的炮灰,數量上佔了極大優勢。

  見雙方纏在一起,闖軍陣內一左一右共奔出兩千馬軍,意圖從兩側夾擊陳永福的步卒。

  陳德對父親拱手道:「軍門,標下願領家丁,迎戰右側之敵。」

  陳永福看了愛子一眼,說道:「好,你這便出戰。」

  頓了頓,他又囑咐一聲:「刀劍無眼,需得小心。」

  陳德興奮地道:「標下領命。」

  他氣勢洶洶地領著五百家丁而去,陳永福又對王鬥道:「王將軍,左側之敵,便有勞貴部了。」

  王鬥微微一笑,向李光衡傳出旗號,立時他領自己所部騎兵,滾滾向左側衝來的闖軍「馬隊」衝去。

  那些「馬隊」正狂歡亂叫,猛然見官兵一隊騎兵衝來,軍陣嚴整,排成嚴密的陣形,而且馬匹裝備精良,席捲而來的氣勢勢不可擋。他們這種「騎兵」,哪敢與舜鄉軍騎兵對沖?

  那領頭的都尉倒也機靈,狂吼幾聲,立時策馬回奔,轉一個圈回到自己陣內,個個下馬,手持長矛嚴陣以待。李光衡也不逼得太過,見他們不再夾擊陳永福的步軍,也就不再逼近,只在遠遠的監視。

  而在陳德那邊,他領家丁己經與闖軍馬隊殺成一片,各人馬上馬下,混戰一團。激戰良久,陳德殺退了這千人馬隊,滿面血污回來,馬上掛了幾顆頭顱,還奪得了旗幟一桿,卻是闖軍中部總的大旗。

  他沖陳永福興奮叫道:「父親,孩兒幸不辱命,得勝歸來。」

  陳永福非常欣慰,看著兒子連連點頭,他身旁一些中軍將官也是連聲歡呼。

  王鬥說道:「虎父無犬子,陳德兄弟真是好樣的。」

  得王鬥誇獎,陳永福更喜,說道:「王將軍莫要讚譽太過,免得犬子起了驕矜自滿之心。」

  當日陳永福營兵一直與闖軍戰到午時,由於兵力佔了劣勢,一直沒有戰破闖軍步卒陣列。見雙方不分勝負,各自主將都鳴金收兵,明日再戰。

  當日,陳永福部下約傷亡二百多人,估計給對手造成三、四百人的傷亡。河南府當地的官兵己經不敢與流寇野戰,汝州知州錢祚征也只是堅守城池。有這個成績陳永福也是臉上有光。

  官兵小勝的消息傳回汝州城,軍民振奮,城內一片鞭炮的響聲,知州錢祚征親自帶領一些鄉紳到陳永福營中犒勞,連贊其部武勇。

  第二天,陳永福又領軍心大振的前鋒營出戰,王鬥仍領騎兵護衛兩翼。作戰時,闖軍使用了不知從哪搞來的火箭,不料風向轉變,火箭飛了回去,闖兵大亂,又退了兵。

  當日回到自己營地,王鬥招集舜鄉軍各將議事。

  看著各人,他緩緩道:「這兩天我們也看夠了,明天就解決這些流寇吧。」

  他對趙瑄道:「趙兄弟,明天你將那十門紅夷大銃全部拉上。」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7-1-8 14:49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5-10 20:35
第362章 用炮轟,用騎沖

  「明日之戰,孫三傑兄弟留守營地,餘部隨本將出戰。我軍先用紅夷炮轟散其陣,隨後高史銀兄弟率有馬步人沖上,步軍列陣押上。李光衡,溫方亮率騎軍從兩翼夾擊流賊馬隊,賊寇可滅。」

  「敵騎潰逃後,三部騎兵輪流追擊,不給敵人以喘息的機會,一直追到臨汝,大興等地……」

  看著地圖,王鬥與眾將細細謀劃,各人眼中都露出興奮的神情。

  通過這兩天的觀戰,舜鄉軍可以肯定對手沒有火炮等遠程武器。己方軍內十門紅夷大砲從容發射,可以輕鬆打亂敵陣,造成敵軍的崩潰。然後騎兵趁機衝擊,流寇定是一洩千里的下場。

  不要看他們人多,在舜鄉軍猛烈的炮火之下,只有光挨打不能還手的份。

  往日破陣,需要精悍步兵,然有了這火炮,卻是作用更大。以前清兵都受不了舜鄉軍猛烈的炮火,流寇哪挨得住?

  舜鄉軍炮手訓練有素,經過火藥配方完善後,火炮射程更遠,開炮次數更多。依趙瑄的估算,現在軍中紅夷六磅炮,可以打到兩里多,紅夷三磅炮,也可以打到近二里。每門炮還可以打五炮再散熱,估計射不了幾炮,流寇就會崩潰。

  只要他們一崩潰,陣形不在,戰場就是舜鄉軍騎兵的天下,如果這些人再死硬,大不了火炮拉轟擊霰彈。

  一門紅夷六磅炮射出的霰彈範圍長達三百米,寬達五十米,十門紅夷炮齊轟……

  「賊之最可慮者,便是他們的老營及馬隊,這些骨幹不失,闖賊又可輕易攏起數萬軍隊,所以明日重點打擊他們的騎卒。只要他們騎卒損失慘重,汝州之敵,便會元氣大傷。」

  王鬥看著地圖沉吟良久。

  依趙瑄的說法,明日他的火炮轟擊幾輪闖軍步卒後,重點便是延伸火力,轟擊步卒後面的騎卒。這兩天觀闖軍陣勢,每每都靠近官兵大陣一、二里,位於他火炮打擊範圍之內。不過他們要是跑了,那就沒有辦法了。

  「觀其戰事,賊兵每每見勢不妙就跑得飛快,特別那些馬隊,更是善於脫逃。想傷者骨幹,恐怕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溫方亮提出了他的看法。

  王鬥也是考慮這一點,闖軍中的馬隊,特別是老營,決對是精銳中的精銳,每人都有馬匹,甚至有些人有二、三匹馬。他們如果要逃跑,想攔截追趕,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若是要攔截埋伏,就要先判斷出他們可能逃跑的路線,到臨汝等地去設伏,這是一個龐大的工程,涉及的兵馬眾多,而且那一帶位於闖軍的後營之地,大部人馬前進,闖軍肯定有所察覺,說不定明日那場仗就不存在了。

  若是戰場追敵,他們決對第一時間跑個沒影。

  沉思良久,王鬥道:「對於老營賊子,能包抄儘量包抄,若是不能,也就罷了。明日之戰後,該部賊兵定然膽寒,不敢再掠我舜鄉軍的鋒芒,我們也達到了自己的目的。」

  ……

  「父親,還沒睡?」

  當陳德走進陳永福屋內後,不由舒了口氣。陳永福居住的房屋是當地士紳一所宅院,厚厚的火夾牆生著火,使屋內溫暖如春。滴水成冰的天氣從外面走進來,真是說不出的舒服。

  陳永福嗯了一聲,只是瞪著桌上的地圖出神。

  陳德用力搓了搓手,見父親出神,自己找了張椅子安靜坐下,不敢打斷父親的思想。雖然父親疼愛他,但平日對他嚴厲,特別在他思考的時候發言插話,這可是大忌。

  良久,陳永福從地圖上收回眼睛,自言自語道:「王將軍言他明日出戰,不知會怎麼打。」

  陳德道:「應該是先步戰,倘若步戰勝,再騎軍沖吧。」

  陳德說的是此時戰陣主流戰法,陳永福又是沉默不語,良久他緩緩吐了口氣:「不管王將軍怎麼打,德兒,明日你需仔細看著,王將軍怎樣排兵佈陣,舜鄉軍士卒如何作戰,都需用心揣摩。若是學了王將軍幾成本事,我父子二人將終身享用不盡。」

  從開封與王鬥聯合出兵以來,陳永福徹底的沒脾氣。舜鄉軍所作所為,讓陳永福看到了一個全新的天地,己經存了未來倣傚舜鄉軍編練新軍的念頭。

  在陳永福看來,舜鄉軍暗藏的摧枯拉朽力量,代表了未來大明軍隊編伍戰陣的主流趨勢,不學習王鬥戰法編伍的,未來在大明都將沒有立足之地。

  特別是這兩天的戰事,讓陳永福感觸良多,他麾下官兵,不可謂不勇猛,然與流賊作戰,卻收穫不大。要知道,他麾下前鋒營,可是河南當地最有戰鬥力的官兵。

  在汝州軍民看來,他取得了不小的勝利,但他心裡卻湧起一股悲哀。往日流寇見了官兵就逃,現在卻與他打個難解難分。要不是舜鄉軍護住兩翼,還不知道這幾日戰事會怎樣。

  反觀王鬥的部下,僅前鋒千人,就打得萬餘流寇潰敗,這戰力真是相差太遠。

  依陳永福的判斷,王鬥遠沒有使出力量,倘若幾千人全部押上,會是如何?明日之戰,真是期待啊。

  ……

  在闖軍老營中,劉芳亮與李過也是很晚沒睡,二人在灰暗的油燈下枯坐,這兩天的戰事說順也順,說不順也不順。全看自己是否自欺欺人。能與河南當地最精銳的官兵殺個難解難分,放在往日,這是足以驕傲的事情。

  要知道,他們闖軍自興起時,往日經常幾萬人被數百官兵殺得潰敗,現在卻能對戰河南諸府最精銳的營兵。雖說陳永福的兵馬比他們少了很多,而且還有宣府鎮兵馬在旁護衛。

  此消彼長,這種顯著的進步足以讓人欣喜。

  不過二人卻高興不起來,畢竟沒有達到幾日前他們設下的戰略方案。而且二人心中越來越擔憂畏懼,官兵中最精銳的舜鄉軍沒有出戰,就在旁虎視眈眈,從容觀戰,不知什麼時候雷霆一擊。

  看他們的態度,似乎完全不將己方放在眼裡,這兩日的靜默,像是貓戲老鼠的前奏。

  「有那王鬥的兵馬在前,我義軍的佯戰完全不起作用,劉大哥,得想個法子才是。」

  良久,還是李過先期出聲。

  本來闖軍的得意打法,不是伏擊,就是佯戰。雙方對陣時,闖軍總是步卒或是馬兵引誘,然後殺個回馬槍,每每將纏戰的官兵殺得大敗。不過這兩天的戰事,舜鄉軍護衛在旁,陳永福營內兵馬可以從容作戰,他們的回馬槍根本發動不起來。

  不論是步卒還是馬隊回戰過來,他們的騎兵就出動,為避免損失過大,只好又縮了回去。實力的差距,似乎任何計謀都不起作用,真是打得鱉氣。

  劉芳亮若有所思:「那舜鄉軍油鹽不進,想鑽空子,難。」

  這兩天舜鄉軍給劉芳亮的印象,便是那種堂堂正正的力量,似乎可以壓倒一切。雖然他們給陳永福壓陣的只有三千人,不過就這三千人,給劉芳亮的壓力卻極大,他總在在思索,就算真的讓官兵上勾,自己殺個回馬槍會如何。

  推算的結果讓人沮喪,以舜鄉軍出眾的戰力,完全可以反敗己方,讓人佔不到任何便宜。便如當日自己一萬餘人伏擊圍攻舜鄉軍前鋒,結果卻被殺得潰敗一樣。

  這樣的軍隊,整齊,劃一,冷漠,機械,似乎沒有喜怒哀樂,實在讓人不知從何打起。

  思索良久,劉芳亮唯有長嘆一聲,他算是久經戰陣,但對上舜鄉軍,卻完全摸不清頭腦,大明怎麼會出現這麼奇怪的軍隊。

  猛地李過一咬牙:「劉大哥,明日我們再打一場,就用那數萬步卒引誘,我們馬隊埋伏。待他們追擊十數里,我們馬隊再殺回去,不信那些官兵不上當。」

  劉芳亮搖了搖頭:「難……陳永福可能會上當,那王鬥卻難。就算他們中誘,我們馬隊殺回去,雙方纏戰一起,能不能得勝也難說。若是不能,我們的根本就耗費了。」

  劉芳亮看得很明白,不說舜鄉軍的步卒,這兩天押陣的三千舜鄉軍騎兵,己方馬隊就頗有不如,每每他們出動,自己的馬兵只得縮回陣內,雙方差距太大了。他們會不會中伏難說,中伏後能不能殺敗他們也難說,畢竟前車之鑑在前。

  而老營與馬隊是他們的根本,劉芳亮不願意孤注一擲。

  他眼睛閃動著寒光:「確實,李兄弟說得也對,明天我們應該再打一場,我估算那王鬥忍不住要出手了。明天,就用數萬飢兵的性命,看看那舜鄉軍是怎麼打仗的。看清楚後,我們就走,所有的步卒都不要了。」

  ……

  崇禎十三年十一月二十三日。

  「闖賊傾巢出動了。」

  濃霧己經散去,只餘劈面的冷風仍是一陣一陣吹著,朝陽升起,千里鏡中,可以看到對面浩浩蕩蕩的軍馬旗幟結陣而來。那些旗幟,盡數寫著大大的旗幟下面,密密層層的闖軍士卒,頭包紅巾,密集的長矛似乎要刺破云宵。

  他們來了多少,兩萬人,三萬人,還是四萬人?依王鬥的估算,應該有三萬幾千人,算算聚在汝州的流寇,己經來得差不多了,算是傾巢而出。

  「流賊好大的聲勢。」

  王鬥身旁的汝州知州錢祚征吸了一口冷氣,官兵出動的人馬不到萬人,而流賊是己方的數倍之多,敵眾我寡啊。

  放在往日,此時的官兵數量當然算是眾多,因為往往幾百幾千人就可以擊潰數萬流賊,不過這種反差比己經成為過去,淪落到河南諸府官兵不敢野戰,由不得錢祚征不擔憂。

  他今日也隨同觀陣,就是與王鬥等人位於中軍位置上。在他身旁,王鬥拿著千里鏡對遠方直瞧,還有陳永福,同樣拿著一具千里鏡,神氣活現地對流寇那邊直看,讓錢祚征頗為羨慕,千里鏡好東西啊,他剛才只看了一會,又被迫不及待的陳永福拿回去了。

  不過此時肉眼也可以看清楚逼來的流寇大軍們,看他們人馬浩浩蕩蕩,似乎無邊無際的樣子,錢祚征深深吐了口氣。也只有己方陣中嚴陣以待的舜鄉軍,才能給他定神了。

  似乎是紅色盔甲的海洋,一面又一面的王字大旗下,長槍火銃如林,那些肅然列陣的舜鄉軍,給錢祚征極大的安慰。他們三個千總的步軍列在前軍位置。三個千總的騎兵列在左右兩翼,有他們護衛前軍及兩翼,不論是錢祚征還是陳永福,都非常安心。這就是百戰精銳帶給人的心理暗示。

  此戰輪到陳永福觀戰,他領自己的前鋒營列在中軍位置,迫不及待,就想看看舜鄉軍是怎麼打仗的。

  闖軍越逼越近,從四里到三里,到兩里。舜鄉軍的夜不收們,也不斷報告探來的軍情,估算他們的人馬數量,各營將領等。今早舜鄉軍與前鋒營離營出戰後,探到官兵出戰的消息,劉芳亮與李過等人也慌忙領軍出來。

  兩軍會戰,需要適當的地形,若被官兵逼得太近,到時恐怕難以射住陣腳,不能列出適當的軍陣,而沒有陣形,不用說到時肯定輸。所以聽聞官兵出戰的消息後,劉芳亮等人也立時出戰,對他們來說,也沒有堅守營寨的道理,因為他們是前來攻打汝州的一方。

  雙方出營結陣後,當然免不了好一番的哨探試探,彼此的哨馬與夜不收等人,就是最好的試探人馬。不過明顯可以看出,闖軍方面己經豁出去了,他們的馬隊與老營不斷出來,特別他們的老營,很多人的精銳程度不錯,所以官兵方面,也沒有逼得過近。

  雙方陣列,緩緩的會合,這周邊一馬平川,滿是干燥平坦的黃土地,沒什麼地利可以憑據,最終的戰事,還是要看雙方的戰鬥力。

  千里鏡中,王鬥看到闖軍在離自己軍陣前一里處停了下來。雖然這幾天陳永福出戰時沒有使用火炮,王鬥估計他們其實也害怕官兵有火炮。

  不過依闖軍的經驗,官兵的一號大將軍炮,最遠射程不過一里,彈重兩到三斤,這個射程,威力與準確性都大大減弱。而且這種大將軍炮也少,多是千斤以下的三、四號佛朗機,彈重三兩到一斤,射程不到一里。

  所以依闖軍的經驗,大陣離官兵一里處是安全的,此時也如此結陣。

  王鬥冷笑了一聲,一里,很好,他前軍陣前的趙瑄火炮千總,可是擺著十門紅夷大砲。兩門紅夷六磅炮不用說,便是八門紅夷三磅炮,每門火炮射程都近達二里。

  舜鄉軍的情報遮蔽做得好,王鬥估計闖軍就算知道舜鄉軍拉來火炮,也只以為是佛狼機火炮,沒料到是紅夷大砲。而在河南等地,除了開封城與洛陽城外,餘者諸府並沒有紅夷大砲,就算開封城與洛陽城的紅夷大砲,也苯重非常,只是拿來守城之用。

  就是這個情報差,便可給闖軍一個極為嚴厲的打擊。

  他放下千里鏡,喝道:「準備作戰」

  「準備作戰!」

  中軍將官傳下命令。

  「訶!」

  潮水般的喝應聲響起,不但所有的舜鄉軍密密層層舉起槍銃,便是中軍部的陳永福前鋒營,一樣如林的槍戟舉起。

  「應旗。」

  「咚、咚、咚!」

  戰鼓聲響起,隨著中軍各旗舉起,前後左右各軍旗幟紛紛搖動呼應。

  明軍中旗語大同小異。又各有細緻分別,舜鄉軍的揚旗之法,大至便是依照戚家軍的旗幟號令。舉紅旗,就是前軍待命。舉黑旗,後軍待命。舉青旗,左翼待命。舉白旗,右翼待命。舉黃旗,中軍待命。五旗齊舉,全軍待命,將旗往哪方,全軍往哪方。

  中軍旗幟不斷舞動中,明軍陣中的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

  錢祚征拈鬚微笑,官軍士氣可佳,士氣可佳啊。

  「試炮。」

  在前軍二十步前方,趙瑄背著手用千里鏡看了流寇那邊良久,然後他沉著臉下達了命令。

  「試炮。」

  「試炮。」

  各炮指揮官此起彼落的聲音傳來。

  炮軍千總的觀測官前方架著炮鏡,隨著他口中冒出的一大堆術語,各炮角度不斷調整的金屬聲冒出,十門紅夷大砲黑壓壓的炮口對準闖軍那邊。

  ……

  「擊敗官兵,攻破汝州。」

  眼瞧官兵那邊傳來一波波的吶喊之聲,闖兵這邊也不甘示弱,不過他們可沒有搖旗呼應的本事。認識旌鼓號令,便是現在很多大明官軍,己經失去了這種本領,更不用說這邊大部分沒有經過訓練的闖軍士兵們。

  不過劉芳亮等人也有壯大軍心士氣的辦法,隨著中軍位置吶喊聲聲響起,「殺官兵,破汝州」的高呼聲綿延開來,數萬闖軍高呼聲最後匯成一片。他們人多勢眾,似乎整個平川大地都是他們的高呼聲。

  「殺官兵!」

  闖軍中一個尖厲的聲音大叫。

  「或!」

  「破汝州!」

  「或!」

  無數面黃肌瘦,頭包紅巾的飢兵狂熱地舉起自己長矛呼應,他們己經得到許可,只要打敗官兵,攻破汝州,便可以在汝州城內自由活動三天。

  這汝州向來富足,城池大小與洛陽城差不多,若是破了城,大夥吃飽喝足不用說,還可得到大量絢目的財帛子女,怎麼不讓這些飢兵們動心?

  看闖軍的歡呼聲有若天崩地裂,隨著他們的喊叫,遠處長矛如林海般一波波冒起,那紅巾的浪潮,似乎便在陽光下起伏不定。流賊的威勢,看得錢祚征心下惴惴,又有些不安起來。陳永福也是緊咬腮幫,臉色如鐵。

  只有王鬥冷笑一聲,望向了前軍位置的火炮千總處。

  「放!」

  各門火炮己經調整完畢,隨著趙瑄的一聲大喝,一門紅夷六磅炮劇烈抖動一下,炮口噴出凌厲的火光,濃厚的煙霧隨之冒起。強大的後座力,使得雙輪炮架都向後退了好大一步,

  震耳欲聾的炮響中,一顆五斤多重的圓滾滾鐵球惡狠狠向闖軍陣中砸去。

  潮水般的歡呼聲嘎然而止,所有的闖軍,都看著這顆砲彈飛來的方向。

  如風吹麥穗,圍著這顆砲彈落點的方圓,闖軍陣中,起了好大的一波騷動。感覺那顆砲彈會落到自己頭上的闖軍士卒們,更是撒丫子就跑,不論他是軍官還是普通士兵。

  這顆砲彈砸進了闖軍最前方的飢兵陣列,雖然落點處士兵們潮水般散去一空,但砲彈是會奔跑跳躍的,特別在這乾燥堅硬的地面上。

  這顆砲彈蹦蹦跳跳,激奔了數十步,帶去了一個人的頭顱,兩個人的手臂,還有眾多人等的大腿小腿,打開一條血路,亂竄良久,最後才停了下來,留下一處處鮮血與嚎哭一片的淒厲長嚎聲。

  看著身旁人等的慘樣,那些飢兵陣列起了一陣陣騷動,很多人面若土色,如無頭蒼蠅般亂跑,僅僅一顆砲彈,這些飢兵所有的軍心士氣便己失去。

  劉芳亮看得明白,不由臉色蒼白:「明軍中有火炮,還可以打這麼遠?」

  沒等他回過神來,讓所有闖軍士兵魂飛魄散的聲音再次傳來,這次不是一聲炮響,而是好多聲。砲彈的呼嘯聲響起,超過五十顆大小鐵球再次劈頭蓋臉而來,它們落在闖軍飢兵陣列中,到處亂砸亂滾,打得那些闖軍哭爹喊娘,只是到處亂跑。

  前軍陣列,己經陣不成陣,差不多己經潰敗了,任憑軍官們鎮壓也沒用,李過面如土色,喃喃道:「劉大哥,怎麼辦?」

  劉芳亮臉色鐵青,咬牙不語。

  只過一小會,又一波砲彈過來,幾十顆大小鐵球砸在闖軍中的步卒陣內,這些步卒也沒比飢兵好多少,看著身旁人等血肉橫飛,斷手斷腳的。他們也是一陣陣劇烈騷動,軍官們拚命彈壓也沒什麼用。

  再又是火炮的巨響,又一波砲彈呼嘯到達,卻是砸進劉芳亮等人的中軍位置,這裡是闖軍馬隊與老營軍馬的密集處。

  然與普通士卒,還有飢兵們一樣,那些算是身經百戰的老營戰士們,一樣挨不住砲彈的威力,他們騎在馬上,被打得骨折身死,白白傷殘或是失去性命。還有許多馬匹被砲彈掃中,慘嚎嘶鳴,到處蹦跳亂撞起來。

  劉芳亮與李過呆呆出神,不說那些馬隊,這些老營士卒,可說是闖軍中精華的精華,很多人有近十年的戰場搏殺經驗,便是死傷一個,都讓闖軍各將心疼不己,眼下卻是這樣一個一個白白折去。

  明軍的火炮,似乎籠罩了整個闖軍陣地,沒有一處是安全的。劉芳亮身旁便有一個親衛被砲彈掃中,右臂被帶走,他的斷臂處噴出一波波血霧,那親衛臉色發白地端坐馬上,然後直挺挺摔落下來。

  又是一波砲彈呼嘯而來,接著砸在劉芳亮等人的中軍位置,噼啪的骨折聲響,人叫馬嘶。密集的陣列中,每一次超過五十顆的大小鐵球,給劉芳亮等人的馬隊與老營,至少造成百人以上的傷亡。

  看著身旁哄亂的軍陣,劉芳亮猛地回醒過來,他正要說什麼,猛然前方一陣喊叫,轟的一聲,整個前軍崩潰。隨後那股潮水般的崩潰騷動傳到步卒軍陣,又傳到中軍。

  劉芳亮驚懼看去,蹄聲如雷,明軍的左翼,衝出不知道多少騎兵,滾滾向自己的前軍位置衝來。

  跟著大地抖動,潮水般的蹄聲響起,明軍的左右兩翼,再次衝出密密麻麻的騎兵,從兩邊往自己的中軍位置包抄過來。再聽那邊戰鼓聲響起,無數的步兵,保持著戰陣,跟在衝陣的騎兵後衝來。

  數萬闖軍己然潰散,到處是喊叫逃命的士卒,劉芳亮面若死灰,只是在心中想:「就這樣敗了?」

  眼前形勢容不下他多想,與李過一起,帶著餘下還沒有散走的老營士卒,慌忙往陣後逃去,他們快馬加鞭,再不回頭。

  看著舜鄉軍騎兵一洩千里,勢不可擋,舜鄉軍步兵列陣押上,在他們前面,無數的闖軍士卒狼奔豕突,沒人敢停下一步。陳永福與知州錢祚征諸人都是合不攏嘴巴,流賊就這樣敗了?圍攻汝州的數萬流寇,就這樣煙消云散了?

  陳永福看了身旁的王鬥良久,口中喃喃不知道說句什麼,他也傳下命令:「前鋒營,全軍追擊。」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8 00:04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5-14 00:35
第363章 傳奇

  當日官兵大勝,在舜鄉軍騎兵苦苦追擊下,最後數萬人的闖兵,只餘劉芳亮等一千多人逃脫,多是老營及馬隊,餘者或死或降。

  此戰俘獲闖兵近三萬人,金銀約有六萬餘兩,顯是闖兵在汝州附近擄獲所得,還有眾多的板車,獨輪車等。又有糧草三千多石,幾萬人的大軍,只餘這一點糧食,顯是闖兵快要糧盡,怪不得攻打汝州城甚急。

  繳獲的刀槍弓箭也不少,還有馬騾二千多匹。所得中,金銀王鬥與陳永福平分,經仔細考慮,陳永福分走戰馬三百多匹,餘下的二千匹騾馬歸王鬥所有。

  那些板車與獨輪車,還有刀槍弓箭,王鬥全部贈送給陳永福及汝州知州錢祚征,讓二人歡喜無比。

  至於糧草,他就自己全部收下了。

  此次大戰,官兵的傷亡極為輕微,如此微小的代價,就取得如此大的勝利,讓陳永福與錢祚征等人歎為觀止,對舜鄉軍的戰力更是深深敬畏。

  汝州大捷的消息傳開,整個州城鼓樂齊鳴,鞭炮大作,城內鄉紳都到城門口迎接得勝的王鬥,陳永福一行人。知州錢祚征大擺慶功宴席,城內一連歡騰數日。

  當日,汝州大捷的報捷文書也快馬遞向開封與洛陽,一時開封,洛陽諸地震動,各府皆在傳揚王鬥與陳永福之名,特別王鬥與他的舜鄉軍,更被各地引為傳奇。

  捷報傳到京師,對王鬥取得的勝利,崇禎皇帝與內閣諸臣倒沒什麼意外。各人雖對王鬥態度各異,但對王鬥軍的戰力,卻是難得的評價一至。

  雖然捷報上寫著此戰是王鬥,陳永福,錢祚征三人合力的功勞,此外河南巡撫李仙風,河南總兵王紹禹,參政王胤昌也同樣有運籌帷幄的苦勞,但對朝中諸公來說,一眼就知道怎麼回事。

  對他們來說,王鬥征剿區區流寇,取得勝利是正常,失敗才是反常,畢竟奴酋洪太都在他舜鄉軍打擊下狼狽而逃。內閣在議論如何封賞的同時,只是催促王鬥前往洛陽,只待解了洛陽之圍,就要他領軍前往四川。

  惱怒的是楊嗣昌,十一月他率軍進入重慶,擢陝西前總兵猛如虎為正總統,湖廣參將張應元為副總統,讓他們領軍繼續追擊張獻忠。諸將喏喏退縮,猛如虎所部疲於奔命,只知到處焚掠。

  楊嗣昌九次檄令左良玉入川夾剿,左良玉對發來的檄令置若罔聞,身在湖廣動也不動,賀人龍早拋下楊嗣昌,自顧自回到陝西。

  餘部或是無能,或是跋扈,導致川事大壞,什邡、綿竹、安縣、德陽、金堂、榮昌、永川各城被張獻忠洗劫一空,從保寧到達州,流賊燒燬各地驛站,七百里不見煙火。

  圍剿流賊之事敗壞如此,都是沒有一個得力大將的緣故,楊嗣昌分外盼望王鬥的到來,結果盼來的卻是朝廷一紙公文,王鬥被留在了河南,當即讓楊嗣昌破口大罵,恨極了河南當地的官員。

  到十二月時,楊嗣昌得到王鬥在汝州大捷的消息,更是氣憤。數萬流寇在王鬥打擊下灰飛煙滅,更證明了他的戰力,如果他來到自己麾下,張獻忠、羅汝才早死得不能再死,自己也可風光回朝了。

  所以楊嗣昌一方面督促朝廷盡快讓王鬥前來四川,一方面更親筆給王鬥寫信,讓他趕快結束河南當地的事,領軍前來與自己匯合。

  ……

  汝州大捷後,王鬥在汝州休整了一段時間,不過大捷的消息傳出後,王鬥在汝州休息也不安心,因為開封府,河南府各地求援催促的公文不斷,都是讓王鬥盡快領軍前往洛陽之事。

  到了十二月份,河南府的情況越發嚴重,現在洛陽周邊,不提最早的魯山、郟縣、伊陽諸縣,便是宜陽、永寧、盧氏、陝州、靈寶、澠池、新安、偃師、密縣、寶豐諸地,己經相繼被李自成攻陷,河南府只餘洛陽城與汝州城沒有陷落,特別洛陽更成為一座孤城。

  傳聞李自成所部,連飢民什麼的算上,佈置在澠池、新安,還有宜陽、永寧兩條線上,號稱大軍有十萬眾。他們虎視眈眈,攻打洛陽的趨勢越來越明顯。

  面對李自成大軍逼人態勢,特別萬安王被殺,洛陽城內的福王與大小官員恐慌不安。在他們的連番求援下,河南參政王胤昌率河南總兵王紹禹,游擊劉見義、羅泰三人於月初到了洛陽。洛陽城內也加緊防守,開挖護城河,修築城垣等。

  但這樣不能讓他們放心,陳永福己經在汝州打出威名,在河南巡撫李仙風等人心目中超過總兵王紹禹,他肯定是要前往洛陽解圍的。特別更厲害,引為傳奇的王鬥舜鄉軍,只有去到洛陽,城內的大小官員才會安心。

  所以從十一月下,開封城,洛陽城,就一天幾個公文,催促王鬥快快起身。為了打動王鬥,洛陽城的官員鄉紳,許諾王鬥只要前來,定然重加犒餉,決不食言。河南巡撫李仙風,給王鬥親筆信中,更暗示他不能收了錢不辦事。

  其實十一月下陳永福接到公文後,他是打算立時起身的,不過王鬥沒有動,他也不敢動。

  從汝州到洛陽,經過的道路離宜陽不遠,那裡闖兵云集,他若軍馬孤身上路,被賊兵圍攻怎麼辦?中了埋伏怎麼辦?所以動身不動身,他要看王鬥的意思。

  十二月初六日,在王鬥接到一封加急書信後,他終於在汝州「休整」夠,準備起身前往洛陽。

  書信為楊嗣昌所寫,上面說道:「聖意所重,全在逆獻一人,若將軍大兵前來……」,信中一大堆,意思就是擒斬張獻忠的功勞,在皇帝心中才是第一,沒必要在河南等地跟李自成諸流寇拉拉扯扯。

  當然,洛陽城是親藩之地,福王更是當今皇上的親叔父,楊嗣昌也不便讓王鬥不管不顧,只是勸他解了洛陽之圍後,火速趕來。他楊嗣昌定然許給他一個大大的功勞富貴。

  放下書信,王鬥微微一笑,張獻忠他肯定是要會一會的,不過卻沒必要自己千里迢迢趕到四川去,這就是穿越者的優勢,有先天性的戰略預見。同時手上有一隻出眾的武力就是妙,各方爭著拉攏,自己卻穩坐釣魚台。

  得知王鬥終於要起身,陳永福大喜,汝州知州錢祚征卻頗為不捨。王鬥這只大軍不但戰力出眾,還買賣公平,秋毫無犯,讓人耳目一新。駐紮汝州的這段時間,百姓鄉紳同聲稱讚,稱之為仁義之師。

  聽聞王鬥將要離去,他們同樣不捨,又擔憂流寇在他們離去後捲土重來。錢祚征希望王鬥能在當地留下一些兵馬護衛,王鬥考慮再三,為將來的計劃,決定留下孫三傑的輜重千總在汝州。

  孫三傑的輜重千總己經留了一總兵力在開封,在朱仙鎮看護屬於舜鄉軍的糧草銀兩。不過在汝州王鬥收穫不少,錢祚征己經供應了糧草五千石,還有當地鄉紳犒軍的白銀三萬兩。此次繳獲,也有糧草三千石,分到白銀三萬兩,又有馬騾二千匹。

  從汝州到洛陽,要經過一些山地,運輸不便,加上到洛陽城也有補給,還有未來的戰略計劃,所以王鬥並不打算將這些糧草銀兩運到洛陽去,便留在汝州當地,以孫三傑看護。

  王鬥估計自己到洛陽應該會有所收穫,所以那些車馬,仍然趕到洛陽去,不過是空車前往,只運載路上所需幾日糧草。

  當然,火炮火藥等輜重肯定是要隨軍的,上個月的戰事,王鬥軍內十門紅夷大砲大顯身手。王鬥希望未來對李自成的戰事中,它們繼續大展神威。

  對王鬥留下三總人馬,錢祚征非常高興,這些人名為輜重兵,在錢祚征看來卻精銳非常,有他們協助守城,便是流寇捲土重來,錢祚征也有把握守住。

  臨行前,王鬥還問了那近三萬俘虜的闖兵士卒情況,還有自己從郟縣帶來的幾千災民。錢祚征的意思是將他們安置為民,並收編其中一些青壯為兵。

  經天災人禍,兵燹之亂後,汝州各地十室九空,百姓缺乏,若這些士卒安置為民,汝州城可以慢慢恢復元氣,前提是朝廷可以減免汝州數年的賦稅,並提供一些援助。這方面,錢祚征正大力向朝廷上書。

  「賊亦赤子,若他們願改邪歸正,安分守己,朝廷應大加優撫,給他們一個機會。」

  這是錢祚征說的話。

  陳永福也很認同錢祚征的意見,這些俘虜中,很大部分是青壯,難得的勞力與兵源。

  陳永福有意將內中一些青壯編為軍兵,王鬥是客兵,不能在河南久留。而自己己經打出名氣,未來河南各府多有依重自己之處,自己提議編練新軍,定可得到河南巡撫李仙風等人的大力支持。這些俘虜,就是很好的軍兵來源。

  汝州之戰,舜鄉軍給陳永福極大的震懾,他己經在內心謀劃如何仿照舜鄉軍練兵了。

  他們是河南本地的軍將官員,他們都這樣說,王鬥又有什麼好說的?他此次是來揚名,再看看流寇是如何作戰的,並不願意過深介入河南本地的事務。

  若他們是普通災民,王鬥還有意在自己回轉東路時,將他們帶回去。不過這些從過賊的闖軍士卒,還是免了,自己可不能讓他們帶壞自己治下的百姓。

  其實王鬥建議過錢祚征,將闖軍俘虜中惡習深重之人,還有全部頭領挑出來殺了,不論他是什長,還是哨總,部總什麼的,餘下的普通士卒可以給個機會。只是錢祚征唯唯諾諾,不以為然,自己只能祝他好運了。

  崇禎十三年十二月初七日,王鬥留下孫三傑在汝州,率領餘下的舜鄉軍,與陳永福一起,浩浩蕩蕩往洛陽而去。

  汝州知州錢祚征出城送行,還有城內的百姓傾巢出動,依依不捨,目送王鬥等人遠去。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7 23:50 編輯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5-14 00:37
第364章 李自成、千年帝都(上)

  以這時路況而言,從汝州到洛陽約有兩百多里,雖有南陽到洛陽的驛路官道,然年久失修,這路也不好走。日積月累,官道上到處是高差一兩尺的車轍印,馬車行在上面,左右晃動如跳舞似的,反而是獨輪車走得很順暢。

  就算如此,從汝州到臨汝道路還算好的,畢竟都是平坦河川之地。過了大興堡,到嵩縣境內,就有幾十里的丘陵山地,再順著伊水往北到龍門關,這兩地的山路更不好走。

  舜鄉軍有大量的馬車騾馬,不需人力,又是空車而行,雖然拖拉十門沉重的紅夷大砲,行軍的速度還可以保持。

  主要是陳永福的插重隊拖累了速度,大敵就在近處,陳永福也不敢分什麼後軍,所有的輻重,都與中軍隨行。

  他們的抬重隊用獨輪車,大板車運送輻重帳篷等物,行走皆靠人力,體力與訓練與舜鄉軍相比也大大不如,所以這速度怎麼也快不起來,這還是沒有運送糧草的情況下。

  好在有舜鄉軍在,他們的盔甲插重等物,都可讓插重隊運送,士兵們手上只抓一井兵器,大大減輕他們負擔。只有舜鄉軍戰士仍是全副武裝,甲冑齊全行軍,這些營養良好,訓練有素的職業戰士披著幾十斤的盔甲,行軍走路,皆是精神抖撤。

  大軍初七日辰時出發,李光衡的庚部騎兵千總,與溫達興的夜不收千總一起作為前軍,探明敵情,規劃紮營之地。他們這天走了一百里,午後到達大興堡,為主力大軍準備良好的休息場地,豐富的伙食,待主力一到,就可以安心休息,恢復體力。

  傍晚時分,王鬥與陳永福領大軍到達,走了一百里路,舜鄉軍還好,陳永福的營兵與那些民夫皆是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好在休息營地完善,飯菜豐盛,讓他們體力快速恢復過來。

  李光衡在營地迎接王鬥等人到達,溫達興麾下的夜不收們,卻是繼續前行悄探,散佈到大興堡與龍門關之間的地帶去。他們匯合原先幾日在洛陽,永寧,宜陽等地哨探的夜不收們,源源不斷為大軍傳回最新的情報。

  依軍例作戰,舜鄉軍己是深入到骨髓中去,持別哨探方面,舜鄉軍上下更是無比重視。依王鬥的估計,大興堡到嵩縣境內的丘陵山地,還有龍門關一帶的山地,都是良好的設伏之地,需仔細查探,謹防中伏。

  果然,那些闖軍死性不改,在這二地皆沒有誘兵,伏兵。那些誘兵,輕鬆被李光衡的騎兵擊潰,有夜不收的哨探情報,李光衡也是一步一個腳印,根本不會冒進中伏,只是在埋伏圈外等待主力。

  有劉芳亮等人前車之鑑在前,闖軍也知道這些官兵的戰鬥力。一萬人對上一千人都沒有勝算,他們近萬主力隨之而來,想要圍攻,怕需要好幾萬人,這麼多的兵力及複雜的謀劃,倉促之間,那些闖軍將領,哪裡忙活得過來?

  鬧了幾次後,那些闖兵皆無趣退去。他們擅長的伏擊能力,在舜鄉軍面前卻是一展莫籌。

  大軍一路有驚無險,讓陳永福慶幸不己,換成自己孤身上路,怕己經被伏擊好多次了。在王鬥看來,一隻大軍只需有良好的哨探能力,中伏的可能性就可降低八、九成。官兵屢次中伏,舜鄉軍很難中伏,原因就在這裡。

  從大興堡到龍門關,舜鄉軍與前鋒營走了兩天,初九日下午,大軍到達伊水左岸的位灣驛。

  李光衡的前鋒大軍,早在這裡等待。雖然天色還早,不過王鬥還是下令紮營,帶著自己的護衛總,還有舜鄉軍各將,與陳永福一起,興致勃勃遊覽了聞名於世的龍門石窟。

  香山與龍門山兩山對峙,伊水從中穿流而過,這龍門山色便是洛陽八景之冠。此時伊水己是結上厚厚的冰厚,站在冰面往兩邊看去,猶如一座天然的門闕。

  那山水相依的峭壁間,便鑿滿了無數的佛龕石窟,或威嚴或雄健,或活潑或清秀,一股濃厚的文明氣息撲面而來。

  王鬥看得歎為觀止,王鬥如此興致,他身旁的陳永福與秦軼臉上都露出自豪的神情。他們雖不是洛陽人氏,但這龍門石窟,同樣是他們的驕傲。

  只有高史銀嘀咕一句:「一些石頭嘎子,有什麼好看的?」,王鬥微笑道:「高兄弟,不要小瞧這些石窟,這可是我華夏文明的精萃……」

  高史銀道:「將軍說的是,確是精萃。」

  他緊了緊自己的披風大氅,這裡兩山對峙,便如一道風口,站在該處,寒風陣陣,極為難耐。在高史銀看來,瞧這些石像,還不如回營整些酒肉吃喝為妙。

  秦軼道:「香山居士曾有言:洛都四郊,山水之勝,龍門首焉。這石窟從北魏至北宋四百餘年開鑿,有窟金數千餘,造像十萬餘,更有歷代書法大家碑林精華。唐季褚僕射曾書伊闕佛龕之碑,堪稱唐楷典範。學生有幸,曾在洛陽遊歷兩年,更在這伊闕留連多次,將軍若是有興,學生願代為嚮導。」

  王鬥大喜:「有秦先生嚮導,今日定能載興而歸。」

  當日王鬥確是盡興而歸,遺憾的是,現在兵荒馬亂,這洛陽八景之冠附近沒有一個遊人,未免美中不足。當地的蕭條破敗也讓王鬥嘆息,或許,未來太平了,自己可以做點什麼。

  初十日一早,王鬥與陳永福又領軍出發,龍門到洛陽城不到三十里,巴時末,他們大軍到達洛水的南岸。

  宏偉的洛陽城如一副畫卷,威嚴聳立在冰封的北面,千里鏡中,可以看到董風門外著名的洛陽南關碼頭,碼頭上門樓那「洛吶嚴關」四個大字是那麼清楚。

  看著這座壯麗巍峨的城池,王鬥雙息不己,神都洛京,十三朝古都,曾是世界文明的中心,然現在……

  「若問古今興廢事,請君只看洛陽城」

  古人誠不我欺啊。

  崇禎十三年豐二月初十日這天,永寧城。

  這永寧當然不是宣府鎮東路那座永寧城,而是河南府離洛陽不遠的永寧城,後世稱為洛寧縣便是。永寧城本為萬安王的親封之地,月初被李自成攻陷,戰事並不激烈,在飢民的裡應外合下,可用一鼓而破來形容,闖軍傷亡不到百人。

  在李自成看來,攻打永寧城,己經算是傷亡大的了,他攻破宜陽,偃師,新安諸城時,數萬大軍一圍,戰鼓一敲,當地守軍立時或逃或降,他的軍隊經常不損失一兵一卒。

  到目前為止,河南府除了洛陽城列,餘者十幾個城池己經盡歸闖軍所有。軍事攻略的出奇順利,特別李岩兄弟,牛金星,宋獻策等文人的投歸,宋獻策更獻上「十八子,主神器」的讖語,讓李自成的思想開始轉變,或許,自己也可以打江山,奪天下吧?

  所以他一改往日攻城略地只為玉帛女子,開始嚴肅軍紀:「殺一人者如殺我父,淫一人者如淫我母。」

  李岩又為他編設「迎聞王,不納糧」等歌謠,並提出「均田免糧」等口號,如此他的大軍更是迅速發展。每到一城,總有飢民願意內應,使他的攻城略地,可用不費吹灰之力來形容。

  當然,李自成還改不了剷平城牆的「廢城」行徑,每攻下一城,便將當地城牆夷平。為了養他的大軍,當地官府士伸大戶也被他一掃而空。

  豫西是饑荒重地,貧苦百姓沒吃沒喝不用說,現在各處大戶財帛錢糧也盡歸闖軍所有,為了活命,每日「自覺」投軍的人如潮水般湧來。基本上耳南府所陷城池的普通百姓,都成為他的「軍士」,如此算來,闖軍猛漲到十幾萬,幾十萬的「戰士」,也就不足為奇了。

  對李自成來說,兵馬多當然是好事,不過為了養這些「軍士」,他只得不斷的攻城略地,更創下七日內連攻下三城的記錄,每到一處,便將當地財帛捲掃一空,又增添多少萬的「戰士」,壓力更重,然後再繼續進行下一站……

  有壓力,才有動力,雖然養活麾下兵馬很難,不過李自成並不怎麼擔憂,大明多的是城池,多的是人口財帛。光河南就有八府,河南府掃光了,可以到開封府,開封府掃光了,可以到南陽府。

  便是整個河南掃光了,可以到湖廣。湖廣掃光了,可以去陝西嘛。天下之大,哪裡不可以去?只要有兵馬在手,這大明天下,就是英雄豪傑大展宏目的良好舞台。

  永寧這個地方鐘靈毓秀,河川很美,文化燦爛。不過境內可耕種的土地少了一些,有七山二塬一分川之說,田地大部分以旱地,旱坡地為主。大明現在這個氣候,水澆地禾苗都活不了,更不要說旱坡地了。

  境內大部分土地,也被萬安王與當地官伸豪傑所佔有,連年來的大旱,也使當地百姓貧困到極點。

  雖說永寧知縣武大烈也算公正廉明,平日多有救濟災民的善舉,不過並不妨礙窮瘋了的飢民裡應外合,配合闖軍將永寧縣城陷落力最後因逼問縣印下落,武大烈被李自成拷打而死。

  一個知縣,死就死了,當地百姓可顧不上這麼多,因為李自成敢殺萬安王,威名更震,投軍的人更是絡繹不絕。還有各處慕名而來的大小馬賊,山匪,刀客,桿子等等,他們一一被李自成收編,成為闖軍的步卒或是馬隊。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7-1-8 15:30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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