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末邊軍一小兵 作者:老白牛(已完成)

 
bigsing 2010-8-6 13:16:4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99 4072993
b84120296 發表於 2012-12-5 20:45
第七卷 流寇諸事 第388章 哪來的官兵?

  此時正有幾股流賊奔到……臨漢門……附近,正在耀武揚威,忽聽轟隆隆響動聲不絕,一股騎兵詭異地從城門口出現。

  他們一出現,立時一股冰冷的寒意在城門四周瀰漫開來。

  「這是什麼?」

  「官……官兵?」

  這股騎兵越奔越近,並快速形成了五騎一列的佇列,而這時,眾流賊馬軍也看清了那些騎兵的樣子。.

  一色高大的健馬,眾騎士皆是一身火紅的棉甲,甲冑那種挺刮的感覺,肯定是內鑲鐵葉的暗甲。他們一水的帽兒鐵盔,盔上紅纓高高飄起,紅棉布的甲面上,佈滿了粗大的銅釘,閃爍著滲人的金屬光芒。

  這只軍隊哪來的,讓人如此心悸?

  沒等流賊們反應過來,他們加速了,沉重的馬蹄叩擊在青石板的街面上,發出沉悶的聲響。他們冰冷的騎槍指向那些驚惶不己的流賊們,有如潮水般的衝擊過來。

  「是官兵!」

  眾流賊發出淒厲的尖叫聲。

  「快快迎敵……」

  很多人絕望的叫喊著,只是他們聚成一團,沒有任何隊勢可言,馬力又沒有放開,如何迎戰?

  沒等他們想出如何應對,那些騎兵己是不留情的直撞過來。

  人叫馬嘶,一片慘嚎聲,那些流賊馬軍被撞得人仰馬翻。

  那些騎兵沉重的騎槍,刺穿了他們的胸腔,又不留情的繼續刺去。前排的幾個舜鄉軍戰士,甚至手中的騎槍連續刺穿了好幾個流賊的身體,將他們串成一串。

  一時間,城北靠近「臨漢門」的北街地帶,濃厚的血腥味蔓延,還有兵器響動聲,臨死前的淒厲嚎叫聲,接連響起。

  戰鬥短促又激烈,前排的舜鄉軍騎兵衝開賊隊後,並不停留,持刀持槍,繼續向前衝殺而去。

  僥倖殘留下來的流賊們,自有後來的戰友們收拾他們。

  「殺光流賊!」

  越來越多的舜鄉軍騎兵從「臨漢門」奔入北街,他們保持五騎一列的衝勢,在大街上滾滾行進。

  襄陽的主大街平坦寬闊,特別東西大街,南北大街,各長皆有三、四里,寬達七、八丈,保持五騎一列的衝勢,並不困難。

  沿途所遇賊軍馬隊,皆無一回之合。在流賊眼中,這些官兵皆是重甲重馬,行進時有若排山倒海,那種滾滾而來的威勢,又如何抵抗?皆是慌亂拔馬回逃。

  不說這些慌亂奔逃的流賊們,便是街上逃難的襄陽百姓,看到那些滾滾過來的騎兵們,也是慌亂躲避。

  他們想起剛才的宣讀聲,說是宣府鎮東路的定國將軍領軍來援,有聽說過王鬥名聲的百姓更安,看王師的威勢,流賊有難了。

  他們或緊躲在街巷邊,免得被騎兵衝擊到,或是躲入巷內,從熟悉的巷口直接回家,靜待亂平。

  王鬥大軍盡數入城,除遣一總騎兵前往西門,一總騎兵前往東門井,餘者盡隨他前往城南的襄王府。

  賓士在寬闊的襄陽城北大街,前方是自己滾滾健騎,王鬥心情快美,襄陽,大勢己定。

  此時的張獻忠,他從西門入城,剛領軍到達襄王府附近的王府街,後世稱為綠影壁巷的地方,便聽到舜鄉軍的呼嘯之聲,接著又是夾雜著北地口音的宣讀聲音,說什麼定國將軍來援。

  他怒吼道:「怎麼回事,這部官兵哪來的,那王鬥又是誰?」

  李定國若有所思:「王鬥,我好像聽說過這人的名字。」…,

  孫可望身材魁偉,身上披著義軍中少見的重甲,臉上滿是猙獰之色,他叫道:「父帥,讓孩兒帶些老營兄弟過去,不管什麼官兵來援,孩兒都會將他們殺個片甲不留。」

  張獻忠正要說話,卻聽北城蹄聲轟隆,接著陣陣哭喊聲響起,很快的,便見自己部下狼奔豕突而來。開始他們三三兩兩,接著一群一群,個個神情惶恐,哭爹喊娘的,只是說遇到官兵,非常厲害。

  有些潰兵甚至直接狂叫著策馬出城,連張獻忠這個主帥都不理,他們都是精騎啊,現在卻變得如此,顯然見官兵帶給他們的驚恐。

  張獻忠更怒,下令連砍了幾個潰兵,卻沒起到什麼作用。

  而這時,轟隆隆的馬蹄聲更近,顯然大隊的官軍騎兵己經衝來。

  見旁邊人等有些騷動,張獻忠咬牙切齒:「老子千辛萬苦,才打下襄陽城,誰敢從老子手中摘桃子?官兵算什麼,老子又不是沒打過,那猛如虎稱為猛將,還不是被老子砍了他兒子和侄子?」

  他猛地一揮手:「孩兒們,都隨老子來,老子就不信,那些官兵有三頭六臂,老子會打他們不過!」

  張獻忠作戰經驗極豐,知道在這城池內地,精騎馬隊不好施展,不若下馬步戰,使用強弓勁弩射殺那些官兵。只要抗過一波衝擊,後面的官兵騎軍失去速度,便任由自己宰殺了。

  在張獻忠的率領下,眾老營流賊回轉來到南大街上,加上義子艾能奇領著數百人從王府廣場皿援,聚在張獻忠身旁的精騎,己經超過了一千人。這些人中,大部分都可射得強弓勁矢。

  他們在大街上列了好幾層的弓箭手,弓箭手後面,又是密集的手持盾牌大刀的肉搏手。本來張獻忠想領軍到南街口去搏戰,那邊地勢更闊,不過官兵己經衝來,怕是來不及排兵佈陣,便在此等候。

  等待不了多久,大街上轟隆隆的馬蹄聲傳來,從北大街一直傳入南大街上。

  終於,那些官軍滾滾的精騎身影透入了張獻忠等人的眼中。

  張獻忠不由吸了一口冷氣:「哪來的官兵,如此精銳?」

  大明的騎兵皆盡有甲,那些官兵雖盡著棉甲,而且騎的皆是高頭戰馬,雖然讓張獻忠有些驚訝,不過還沒讓見多識廣的他過分驚異。

  繡花樣兒枕頭兵,在張獻忠的軍伍生涯中不知見過多少。讓張獻忠震動的是,這只軍隊身上的氣勢,殺氣,那不是身經百戰,從屍山血海中爬出的軍隊,是沒有的。

  身為軍將特別是打老仗的流寇頭目,觀氣是各人第一技能便是從軍容士氣舉止上,便可以判斷出一部軍隊的戰鬥能力。

  張獻忠神情凝重起來,怪不得北街那邊的兄弟很快潰敗,對上這種官兵難怪。

  看來有一場惡戰啊。

  不過他有信心,在自己老營將士的強弓勁弩射擊之下,這部騎兵,還是別想衝過來,畢竟街道狹小,不比野外,騎兵的優勢施展不開。

  不過讓張獻忠失望的是,那些騎兵在兩百步外卻慢慢停了下來。接著那邊傳出一些軍令,很快的,這些騎兵退後,一些鳥銑兵出現在了張獻忠等人的眼前。

  這些鳥銑兵似乎裝備更為精良,竟不是先前所見那些騎兵穿的棉甲,而是一色的鐵盔鐵甲,甲葉露在外面,儘是明甲樣式。手上拿著的鳥銑也有些怪異,似乎比各人所見鳥銑更為長些。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6 21:23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12-6 21:26
第389章 潰逃

  排銃一陣接一陣,不斷有人倒下,地上滿是鮮血及傷者。

  從未有過的經歷,讓衝鋒的這些人,便是獻營中精銳的老營戰士也無用,很多人被打蒙了。

  有些人還嚎叫著往前衝,有些人卻狂叫著想往後退,一時間衝鋒的流賊們亂成一團。而對面的排銃還在不斷的響著,每一次響起,更增眾賊混亂。

  艾能奇身上濺滿鮮血,也不知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他狂吼著指揮部下:「繼續沖,誰也不許退,給老子沖……」

  就在這時,對面又是一陣齊射,二十銃倒有好幾銃打在艾能奇的身上,在他胸口前後激出好幾股血霧。艾能奇呆呆站著,好一會,他才踉蹌向前摔倒開去,發出沉重的撲地聲音。

  「不!」

  張獻忠一聲吼叫,剛才的戰鬥他盡數看在眼裡,自己營中最精銳的戰士,在以勇猛聞名的義艾能奇帶領下,向對面的官兵鳥銃手發動決死攻擊。

  往日在這樣的攻勢下,便是楊嗣昌的標營,左良玉,猛如虎,賀人龍等人最精銳的家丁也要感到恐懼。

  然而就在自己眼皮底下,他們一個個倒在了官兵的火器之下,死得毫無價值,連他們的火銃邊都摸不到,自己的義子更是身死,這怎麼不讓張獻忠切齒痛恨?

  而此時,不張獻忠身旁老營精騎個個目瞪口呆,便是李定國與孫可望,也是個個啞然,官兵用的是什麼火器,這麼厲害?

  官兵的鳥銃不是沒見過,哪有眼前官兵這樣厲害的?

  孫可望更是偷偷地抹了抹額上的冷汗,他先前還叫囂著帶些人將那些官兵殺個片甲不留,幸好自己沒去,否則艾能奇的下場,就換成自己了。

  對面官兵的犀利。讓獻部眾人皆盡動容,心思各異,此時攻擊官兵的那些刀盾兵。在艾能奇死後,再也忍不住內心的恐懼,一個個尖叫著逃回來。

  張獻忠咬牙切齒,沒等他繼續作出決定。對面傳出幾聲號令,那些鳥銃兵,持著火銃,緩緩向己方逼來,看著他們黑壓壓的銃口。獻部各人陣陣騷動。

  部將闖世王馬武高吼道:「大帥,官兵逼上來了,是讓兄弟們繼續衝上去,還是讓弓箭手上來?」

  張獻忠咬了咬牙,讓將士們繼續衝上去,連他們的火銃邊都摸不到,派弓箭手上來,射得過那些官兵的鳥銃兵嗎?

  張獻忠所經大戰事無數。從未感覺有如今的戰況棘手。

  他神情猙獰。正要派人繼續衝上去,忽然這時,有人高聲叫道:「有人逃跑了。」

  張獻忠一驚,猛地回頭,可不是,在眾軍的南邊。正有數人拚命的揮動馬鞭,策馬往南門奔去。意圖從那邊逃出城去。

  在原先的戰事中,聚在南街這邊的一千多人。除了那些下馬準備射箭或是肉搏的精騎外,餘者人等都是騎在馬上。方纔的戰鬥各人看得清楚,皆是心中畏懼,加上官兵逼上前來,想起那可怕的火器,很多人心一熱,己經有了逃跑的心思。

  此時見有人逃跑,立時帶動了眾人,不斷有人策馬潰逃。一石激起千層浪,先是三三兩兩,後面數十人數十人的拔馬出城,餘下的人更是惶恐,局勢己亂。

  張獻忠大怒,又覺得心中冰冷,沒想到自己日夜奔襲襄陽,先前那麼順利,最後為什麼變成這樣?

  都是那部官兵,還有那個叫王鬥的人!

  轟隆隆的馬蹄聲響起,張獻忠一驚看去,卻見那邊鳥銃兵退散,官兵的騎兵又衝過來了,他們五騎一列,持著長槍,後面滾滾的不知有多少騎,長槍馬刀,晃花了眾人的眼。

  「殺賊!」

  奔騰的戰馬,舞動的兵刃滾滾過來,眼見如此,眾獻營將士更懼,轟然一聲響,也不顧張獻忠會發下什麼指令,個個拔馬而逃,爭先恐後往南門之外衝去。

  張獻忠差點氣得吐血,長鬚抖動,紅著眼高吼:「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這樣,老子不服啊!」

  此時大勢己去,見官兵騎軍越衝越近,李定國對張獻忠喊道:「義父快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不要讓將士們都折在這裡!」

  孫可望也是一把拉住張獻忠的戰馬,狂吼道:「父帥快走,我們衝出城去。」

  對於獻營先前那些下馬準備射箭的弓箭手,還有盾牌兵們,這是他們悲慘的一天,他們馬匹放於後面,此時想逃都找不到馬匹。見官兵騎軍衝來,己方潰散,他們慌成一團,或喊叫著逃入邊上巷,或拚命的朝後方擠去。

  轟然聲響,舜鄉軍騎兵己經撞在他們身上,很多人被撞得吐血飛去,或是翻滾在地,最後被滾滾鐵騎踏成肉泥。

  先頭的舜鄉軍騎兵將他們衝開一條血胡同後,繼續追殺那些騎馬流賊,將他們留給後續滾滾而來的騎兵們。

  獻營各兵根本沒有抵抗的能力,被舜鄉軍騎兵或是馬撞,或是槍刺,或是刀劈,一個個死在這裡,慘叫聲連成一片,鮮血不斷撒在襄陽南街的街面上。

  張獻忠看得目眥欲裂,眼前一陣陣發黑,這些都是他營中的精銳啊,就這樣白白死了。

  他不敢停留,再遲疑下去,自己都要留在這街面上了,在兩個義子的保護下,彙集了一些獻營精銳,以惶恐不安之勢,衝出南街,奔出襄陽南門而去。

  李光衡領著兩總騎兵直追出去,王鬥卻沒有追,在護衛的環侍下,冷冷地看了南門一陣,道:「隨我去襄王府。」

  ……

  賊兵入城,襄王府的襄王,還有兵備副使張克儉等人皆是惶恐,又見王府外聚集的賊兵馬隊越來越多,更是恐懼發抖。

  忽聽宣府鎮東路參將王鬥領軍來援,眾人不由又驚又喜,襄陽知府王承曾道:「天降奇兵,天降神兵,王將軍領軍來援。下官在此恭賀王爺,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襄王道:「好好好。本王有聽過這王鬥的名字,聽聞他是一員虎將,聖上曾賜其『勇冠三軍』四字。」

  兵備副使張克儉道:「確實如此,王將軍巨鹿之戰。平谷之戰,都曾大敗奴賊,涿州之戰,更斬殺奴酋岳托。他率的虎狼之師,區區流賊。不在話下。」

  一時眾官皆贊王鬥之能,他們身為文官,而且還是一道一府之尊,自然消息靈通,知道王鬥種種成績。此時更是加油添醬,對王鬥拚命誇獎,這也是一種心理安慰。王鬥越厲害,就越能將獻賊趕出城去。能消滅就更好了。

  事實也確實如此。就見王鬥所率兵馬,從北大街一路橫掃過來,然後王府前的賊兵皆退,又在南大街進行激烈的大戰。很快獻賊大敗,狼狽逃出城去,消息傳來。王府的宮牆上歡呼一片。

  很快的,王鬥領著護衛總來到王府廣場之上。

  這襄王府原在長沙。正統元年遷移到襄陽城東南隅,建築規模宏大。氣勢非凡。在王鬥來到廣場之上後,很快宮門打開,襄王與兩個兒子,王府的文武官員,還有襄陽城眾官一起迎了出來。

  那襄王年紀甚老,頭髮鬍鬚發白,穿著一身黃袍,王鬥施禮道:「末將來遲,讓王爺受驚了。」

  襄王親自將王鬥扶起,流淚道:「愛卿來得正好,真乃國之棟樑!」

  兵備副使張克儉道:「王將軍,獻賊現在如何了?」

  王鬥道:「獻賊潰逃城外,末將己派部將追擊,他們逃不了的。」

  眾人大鬆一口氣,獻賊逃了就好,襄陽城安然無恙了。

  襄陽知府王承曾心有餘悸:「王將軍來得正巧,若是晚來一步……」

  這話讓在場眾人都是毛骨悚然,確實,若是王鬥晚來一步,後果不堪設想。

  王鬥道:「確實巧,洛陽大捷後,末將依楊閣部行文,星馳入援,剛到襄陽,就遇上獻賊入城,此乃天亡獻賊也!」

  眾人一愣:「洛陽大捷?」

  王鬥解釋道:「前些日我師洛陽大捷,闖賊十萬大軍潰敗,只餘數騎逃入山野。」

  「這。」

  眾人面面相覷,這消息太驚人了,眾人都有聽聞闖賊大軍圍城洛陽,沒想到被王鬥打得大敗,真是勇將啊。而且他先救福王,又救襄王,真是硬鐵的救火隊啊。這運氣也太好了,兩救藩王,都是趕在點上,真是一員福將啊。

  襄王與眾官更是親熱,此時流賊在外,加之方才差點城破的經歷,有王鬥這樣的勇將加福將在內,眾人才會安心。皆一個勁的誇獎王鬥真乃國之重將,所到之處,眾賊潰散。

  此時文貴武賤的時代早己過去,便是以楊嗣昌之尊,面對左良玉及賀人龍等軍閥也毫無辦法,襄陽城的官將逃就逃,絲毫不將襄王及眾官的安危放在眼中。襄陽官兵潰散,如王鬥能駐守城池,眾人方覺安心。

  王鬥道:「諸位大人不必憂心,獻賊己成驚弓之鳥,他也逃不了。末將在入城時,便知獻賊定會潰散,早遣精騎兩千,渡江在張公祠等地攔截,想必不久後,便會取來獻賊的首級。」

  看眾人張大嘴驚詫的樣子,頓了頓,王鬥又道:「末將在襄陽城還有數百精騎,加之我這些護衛,襄陽城池固若金湯……」

  眾人目光隨之望向王鬥身後那些精悍騎兵,皆是心中歎息:「都是虎狼啊,怪不得剛才把獻賊打成什麼似的,若襄陽有此等強軍在內,豈會怕了那些流賊?」

  眾人更是安心,襄王老邁,剛受了驚嚇,此時心安下來,便覺體力不支,回轉宮中休息,臨行相邀王鬥夜宴:「……寡人在宮中設下酒宴,以謝將軍相救之恩,將軍定要前來。」

  此後眾人回轉兵憲府,商議事務,王鬥被請到上位高坐。

  此時各門流賊皆盡潰散,逃出城外。流賊退後,襄陽城有一系列的事情要做,剿城內殘餘流寇,鎮壓趁火打劫的不法之徒,安撫受驚百姓,招集潰散官兵等等。
  
  安撫受驚百姓,招集潰散官兵,這是襄陽城眾官的事。

  至於剿流賊,維持城內秩序,還有襄陽城的防務等,便拜託王鬥處理。

  王鬥也不推辭,他留在襄陽城有三總兵力,還有原先潛藏在城內的一隊夜不收。便以一總兵力四隊人馬,分守四門,夜不收及一總兵力剿城內殘餘流寇。餘下的護衛總,還有中軍部各人,隨王鬥登上西門城樓。

  此時天色大亮,望著城外的土地,王鬥豪情湧起,尋思:「來襄陽的目的己經達到一個,不知另一個目的,埋伏的高史銀與溫方亮等人,能不能將張獻忠擊殺?」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24 11:56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12-6 21:38
第390章 伏擊

  王鬥在襄陽城外安排的伏軍中,溫方亮在黃家灣,高史銀在張公祠的西面,離山林不遠處就是襄陽到宜城的官道。

  從官道西去不到一里,還有一條水渠,兩邊佈滿了麥田。

  張獻忠領精騎前來襄陽,自認為行事隱秘,無人知曉,其實他們一舉一動皆在舜鄉軍的眼中。在他們從黃家灣及張公祠邊上經過時,溫方亮及高史銀無不是看著他們的人馬冷笑。

  當襄陽城大亂,特別是舜鄉軍獨有的火銃聲響起的時候,高史銀猛地站起,狠狠一伸腰,一身的骨骼啪啪作響,他眼中射出駭人的凶光:「好了,終於輪到老子出手了。」

  四個把總,千總部眾官,鎮撫,撫慰,贊畫等人,都聚到高史銀身邊。

  高史銀指著山下的官道,意氣風發地道:「看到那塊坡地了嗎?離官道不到百步,我軍可以在那佈置火銃手……等獻賊潰逃過了水渠,到坡地旁邊時,火銃手就可以射擊,幾百桿火銃的轟擊,獻賊大部,怕要交待在這裡。」

  說到這兒,高史銀臉上橫肉劇烈抖動,這是他興奮的表現,顯是想到那個情形,心中快意。

  一個把總略有些遲疑:「高千總,火銃兵全部要佈置在那嗎?」

  高史銀道:「屁話,火力就要集中使用,這是將軍說的……就像火炮千總一樣,火炮全聚在一起,威力多大?要打,就集中火銃一起打,才能顯示出火器的能耐……」

  那把總道:「那長槍兵呢?」

  高史銀指著官道那邊的水渠道:「看到嗎?長槍兵騎馬,全部埋伏在水渠邊,等火銃兵射擊後,獻賊大亂,他們就衝過來,兩面夾擊,獻賊不死也得褪層皮!」

  千總部各官都在沉思。餘下把總也在沉吟,在各人心中,鳥銃兵後面要有長槍兵護衛。否則內心難免有些不安。困獸猶鬥,逃跑中的敵人是非常危險的,那些獻賊馬隊會不會衝上山來?

  雖然舜鄉軍戰力無雙,火銃手們也自信敵人衝不破他們的火力。那些流賊也不會放著官道不跑,傻了吧嘰地往山上衝來。不過大軍作戰,任何可能性都要考慮在內,這關係到將士們的安危。

  當然,任何方略都有利有弊。不可能百分百萬無一失,這就需要主將的決斷。

  高史銀的方略,從表面上看來,是沒有問題的。

  看著眾人沉吟,高史銀差點發火,好在加入舜鄉軍多年,遵守軍律,己經深入骨髓。下屬可以提出自己的觀點。主將必須傾聽。這是軍隊的軍律規則,便是王鬥都要遵守,更不要高史銀了。

  等待片刻,高史銀一揮手:「好了,就這樣決定了。」

  「是!」

  眾將神情一肅,一起拱手:「請千總授以方略!」

  按照軍律。方略的佈置授於,是高史銀的權力。贊畫等人,可以提出意見。謀劃方略,但採納與否,還要看主將的意思。而且上官一旦作出決定,軍令就不容置疑。

  下屬可以事後申述,但當時的軍令,便是錯誤的,也必須執行,這是上官的威嚴。

  高史銀道:「每總火銃兵全部挑出,由各總的副把總率領,四百火銃兵,在那塊坡地上列陣,分為四層,由我親自指揮作戰。每總長槍兵,由各把總率領,由副千總統一指揮,看著千總部的旗號,我讓你們衝出來,你們就衝出來。」

  舜鄉軍中,一部戰兵共有八百人,長槍兵與火銃兵各一半,而且每一總都是長槍、火銃兵各兩隊。

  聽完高史銀的軍令,眾將一起高吼:「謹遵千總方略,我舜鄉軍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所向無敵!」

  高史銀滿意地揮揮手:「諸位,獻賊很快就會逃來,這個流賊不簡單啊,燒了太祖爺的墳墓,不論誰提起來都是咬牙切齒,將軍也是記在心上……不然他為什麼這麼關注襄陽?就是為了此賊!也是將軍星宿下凡,神人附體,才能預知獻賊的蹤跡,換成楊閣部他們,現在還傻傻的在四川轉悠呢。」

  最後他道:「好了,記住獻賊的樣子,長身黃臉長鬚,殺了他,大功一件!」

  眾人皆是心頭火熱,如能擊殺獻賊,那功勞可就大了。

  「行動!」

  立時全軍運動起來,所有的火銃兵們,在各自上官的率領下,全部跑動著,來到林地下的山坡上,在一個平緩處,展開了四層的隊列。每層一百人,由每總兼任副把總的隊官指揮列隊安排。他們的馬匹,則集中在千總部處,由那邊統一看管。

  四層火銃兵在山坡上展開,他們的鳥銃,指了指坡下的官道,不過幾十步距離,在他們的火力打擊範圍之內。

  獻賊還沒有來到,火銃兵們,最後檢查了自己的子藥及火繩情況,便在坡地上坐了下來,養精蓄銳,等待著戰鬥的來臨。這些火銃兵都是甲等軍戰士,身經百戰,對將要來臨的戰鬥,並無多少激動之色,很多人靜坐著閉目養神,神色沉穩。

  火銃兵們行動的時候,長槍兵們同樣動作起來,他們在各自上官的率領下,由那兼任副千總的甲總把總帶領,策馬前往了官道西面的水渠那邊,然後個個下馬,在水渠邊埋伏下來,同樣等待戰鬥的來臨。

  高史銀站在最上邊的坡地上,靠近林地邊緣,掏出自己的千里鏡看去,見部下們很快佈置完畢,滿意地點了點頭,萬事俱備,只等著獻賊來了。

  他仔細傾聽襄陽城那邊的動靜,又等待著夜不收的回報。

  話溫達興派一隊夜不收,分為數伍,專門在城外刺探情報,此時有兩伍與高史銀的壬部配合,一起作戰。

  每每看到這些夜不收,高史銀總忍不住內心的羨慕,他的壬部,還有舜鄉軍各個騎步軍中,雖然也各有一隊騎術精悍之人兼作哨騎,不過這些哨騎,當然不能與溫達興專業的夜不收相比,對此,高史銀等人頗有意見。

  高史銀心想,將軍應該在各個把總,千總部內設立夜不收才是,便是每總十人,每部二十人也好啊。

  不過想想也難啊,各個把總,千總要設立夜不收,每部就要六十人,舜鄉軍這麼多部總,全部要多少人?

  此時連溫達興的夜不收千總都不滿員,又哪來的夜不收補充給他們?只能在內心羨慕了。

  等待中,終於官道上有幾騎夜不收奔來,他們馬術嫻熟,直接控馬衝入山坡,向高史銀稟報:「獻賊潰兵己至,離此地不遠!」

  高史銀追問:「獻賊有多少人,離這裡有多遠?」

  夜不收伍長答道:「獻賊潰兵一千三、四百,狼奔豕突,己過峴山!」

  這就離得不遠了,高史銀趕緊傳令:「全軍偃旗息鼓,不要讓獻賊發現這邊的情況,免得他們奔往別處去了。」

  全軍靜悄悄的伏下,就等張獻忠來了。

  ……

  張獻忠從南門衝出襄陽城時,東門也有賊兵潰敗出來,奔到南門正好與張獻忠匯合。

  張獻忠不敢停留,匆忙收攏一些人,繞過襄陽城西南城牆,率領余部匆匆往襄陽城的西面奔去。那邊有襄陽到宜城的官道,要回宜城與羅汝才匯合,只能走那條路。

  奔到西門時,這邊也有大股的賊兵潰敗出來,其中便有他的義子劉文秀,還有軍師潘獨鰲等人,獲救的幾個妻妾也是驚惶地騎在馬上。劉文秀見了張獻忠,惶恐的說要什麼,張獻忠擺擺手:「什麼也別說,隨老子先離開襄陽再說。」

  他陰沉著臉,連自己獲救軍師與妻妾也懶得理會,率領潰兵,急急如喪家之犬,忙忙似漏之魚,只是慌忙逃竄,渾然沒有了先前奇取襄陽的氣勢。

  奔逃的時候,張獻忠看了看左右,沉痛地發現身旁所餘馬隊不過一千多人,餘者不是潰散,怕就是死在了襄陽城之內。

  一直到這個時候,張獻忠還是沒有回過神來。

  他想不明白,為什麼王鬥會突然出現,為什麼他麾下的戰力,竟會如此出眾?

  損兵折將,敗得莫名其妙,特別義子艾能奇身死,更讓張獻忠痛楚,好在自己逃出襄陽,大部仍在,只要甩脫後面追兵,回到宜城,這天下,還是任由自己縱橫。

  官道前面出現一道水渠,水渠上架著寬闊的石橋,眾賊快馬加鞭,個個奔過石橋,進入前面的官道上。
  
  過了水渠,官道左面是大片的坡地山林,右面則是大片大片的田野,上面種著麥,麥田一直跨過水渠,蔓延到漢水邊上。

  張獻忠吐了一口氣,正要說話,忽聽左面離官道不遠的山坡上傳來一聲尖厲的孛羅聲響。

  張獻忠一驚看去,卻聽吶喊聲不斷,山坡上站起了密密匝匝的官兵,他們持著鳥銃,黑壓壓的銃口,只管指著官道上的各人。

  他們的裝扮,卻與襄陽城所見的王鬥兵並無不同。

  「是舜鄉軍!」

  「有埋伏……」

  眾賊大亂,各人淒厲的大喊著。
  
  張獻忠吼道:「不要停,衝過去!」

  卻是來不及了,猛聽山上傳來一陣尖厲的喇叭聲響,接著排銃的聲音響起,立時官道上人叫馬嘶,一個個賊兵從馬上摔下來,那些中彈的馬匹,痛楚之下更是胡蹦亂跳,長聲的嘶叫著。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24 11:52 編輯

b84120296 發表於 2012-12-7 20:06
第391章 巨寇之死

  「衝過去,衝過去……」

  張獻忠拚命的策動馬匹,只是他的馬兒受驚之下在原地打轉,怎麼也不聽指揮……

  山坡上又是一陣排銃的聲音,瀰漫起大股大股的白煙,多的賊兵人馬撲倒在地,慘叫聲,馬嘶聲,響成一片特別那些受驚的,中彈的馬匹,來回奔跑跳躍,增道路上的混亂……

  突然中伏,這些逃亡的流賊,一下子被打蒙了,舜鄉軍的鳥銃,威力出乎各人意料之外,那麼遠的地方,威力還如此強勁不說流賊,便是他們身下的馬匹,也沒見過這等世面,連張獻忠的馬都突然驚了……

  山坡上的火銃兵則從容不迫的一層層射擊,各火銃兵都記得獻賊的樣子,長身黃臉長鬚……

  由於下面各賊沒打旗號,又亂成一團,一時尋找不到,不過眾人看到眾賊中有幾個婦女樣子的人,記得獻賊有妻妾被俘襄陽,或許她們己被救出,獻賊便在那邊,許多人的火銃都往那邊招呼,混亂中,張獻忠的軍師潘獨鼇等人中彈落馬……

  此時官道上的人馬屍體倒了一地,很多衝上來的獻營馬隊,控制不了自己的馬匹,被前面的死馬傷馬絆倒許多人見勢不妙,機靈些的,便不往官道上奔走,而是拔馬逃入邊上的麥田之中……

  高史銀的千里鏡一直看著官道上的情形,他傳出號令,水渠邊上的副千總出擊那邊看到旗號,立時領四百騎步兵,從麥田的略上方,舞著鋼刀,滾滾朝著官道這邊奔來……

  終於,眾賊從打擊中回過神來,又見右上方騎兵滾滾而來,各人驚叫:「有馬隊,官兵的馬隊來了……」

  這時張獻忠的馬總算聽指揮了,突然中伏除襄陽城外又一個沉重的打擊,這下子又不知死傷多少人馬而且舜鄉軍的鳥銃還在不斷響起,每一次銃響都有人馬不住倒下……

  再看右上方舜鄉軍騎兵滾滾衝來,後面還有追兵,張獻忠的狠勁發作:「衝過去,想要老子的人頭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衝過去,衝過去……」

  眾賊吼叫著,生死關頭,他們的狠勁同樣發作,他們皆是獻營的精騎打老了仗,不是那些沒見過世面的饑兵……

  他們簇擁在張獻忠的身旁身後,還有義子李定國,孫可望,劉文秀等人,皆是怒吼,策動馬匹,拚命往前衝去……

  山上的舜鄉軍火銃兵同樣發現了他們一個個叫道:「獻賊在那……獻賊在那……」

  「射擊……」

  排銃的聲音再一次怒吼,張獻忠身前身後,一大群人栽下,特別部將白文選、義子劉文秀中彈,不可相信地摔倒馬下,捂著傷口在地上掙扎……

  張獻忠回頭叫道:「我兒……」

  孫可望吼道:「父帥快走……」

  大群人相互簇擁拚命的衝出舜鄉軍射程之外……

  劉文秀掙扎跪起,身旁滿地的人馬屍體還有痛苦呻吟的傷患們,鮮血在路面流得到處都是他望著張獻忠離去的方向,喃喃說道:「父帥……快走,不要回來……」

  忽然他的眼睛瞪圓,右前方不遠處,壬部的副千總,己經率著騎兵滾滾而來,很快將張獻忠等人淹沒……

  劉文秀絕望地摔倒在地,失去意識前,似乎聽到山坡上傳來一聲怒吼:「火銃兵全體上馬,追擊……」

  又隱隱聽到後面有大股的馬蹄聲,怕是襄陽城的追兵到了……

  ……

  「唉,咱老子也算白髮人送黑髮人,好好的來打襄陽,卻變成這個鳥樣小旺兒,一純啊,你們給老子說說,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張獻忠騎在馬上,有些心灰意冷地說道……

  方才騎兵一戰,又不知多少部下或死或潰,特別號稱闖世王、三鷂子的大將馬武、王興國接連戰死,繼續給張獻忠沉重的打擊此時跟在身後的人馬己經不到三百騎,還人人惶恐……

  算上兩個義子,數員大將,此次襄陽之行,可說是損失慘重……

  這精銳盡失的,以後也不知道爬得起爬不起……

  此時眾人剛經過一個叫鳳凰村的地方,追兵略緩,個個胯下馬匹也盡吐白沫,只能策馬緩行,否則馬匹跑死了,各人也別想回宜城了……

  聽了張獻忠的話,李定國與孫可望都是無言,李定國人稱有勇有謀,孫可望外貌粗豪,人卻精細,不過對此次的戰事,他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今日的打擊,對眾人難以想像的大,如此奇襲,都有官兵來援,還設有伏軍,這實在是難以想像……

  而且這次戰事還似乎謀劃多時,對方對自己非常瞭解,就像自己一舉一動,那人都在旁邊看著一樣……

  各人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似乎有一個極為可怕的敵人,早就盯上自己,一直在天空中窺探,就等著自己自投羅網,否則如何解釋這一切?

  張獻忠搖頭:「好了,你們不說就算了,不說你們,老子也想不清楚……」

  李定國與孫可望一齊叫道:「父帥……」

  張獻忠擺擺手,長長吐出一口氣,他望著天空:「咱老子突然有點不想幹了,這造反真不是那麼好造的不若這樣,咱營地中金銀財帛甚多,又有絨貨驢馬,我等心腹人等,搬馱金銀絨貨,前往南京做絨貨客人,享受富貴,圖下半世快活,可好?」

  李定國與孫可望面面相覷,皆是勸道:「小小挫折,父帥何必心灰意懶……」

  張獻忠忽然放聲大笑:「說笑的,說笑的,咱老子一輩子幹的都是造反的活,若是從良,反而不慣呢……」

  其實張獻忠與李自成一樣,都是性情堅毅之人,突然遇到有若非人類的力量,難免心中沮喪不過很快又恢復過來,顧盼自雄,幾起幾落之人自有非凡之處……

  此時眾人走到黃家灣地帶,見官道旁山林處處,岩石塊塊又一處適宜伏擊的地帶……

  張獻忠揚著馬鞭笑道:「不會這邊又有伏兵,如果這樣,那王鬥真是神人了咱老子一直想不清楚,那王鬥是怎麼知道老子要來襄陽的?如果他正巧遇上又怎麼……」

  他話還沒說完,啪啪幾聲響,他的胸口激射出幾股血霧,前胸後背都被打個通透張獻忠低頭看向自己胸口,神情中不敢相信他吃力去捂傷口,然而滾燙的熱血仍不斷從指間溢出,怎麼捂都沒用……

  魯密銃的聲音再次響起,山林一處岩石後又閃過幾道淩厲的火光,把張獻忠打得摔飛出去……

  他落在馬下,己是氣絕身亡,只是一雙牛眼仍然睜得大大的……

  「不……」

  李定國與孫可望淒厲大叫……

  突來的變故,也讓殘餘各賊目瞪口呆望著地上張獻忠屍體各人結結巴巴:「大……大帥……」

  忽有人大聲慘叫:「有埋伏……」

  李定國等人一驚看去,果不其然,山腰上又出現了密密匝匝的舜鄉軍鳥銃手,端著厚實的鳥銃,只是冷漠地瞄著他們再一看,前方煙塵滾滾從拐彎處又不知奔來多少騎兵

  「分開逃……」

  眾賊一轟而散,張獻忠己死各人再沒心思拚命,能逃一個是一個只有少部分人聚到李定國與孫可望身邊主帥己死,日後獻營前途,就看兩位少帥了……

  「去閻家灣那邊,進山……」

  李定國與孫可望當機立斷,再也不走官道了,免得還有埋伏……

  孫可望策馬衝出,一把挽住張獻忠的烏油驃馬韁繩,飛快奔走……

  李定國同樣衝出,路過張獻忠屍體時,猛地抓住屍體腰帶:「必須帶走父帥的遺體……」

  不料這時山上火銃齊射,數百桿火銃的猛擊,山下眾賊人馬撲倒一大片,李定國的馬匹中彈,一下滾落塵埃之中他快躍上另一匹空馬,這時卻顧不上張獻忠的屍體,只是隨孫可望等人策馬狂奔,奔向對面遙遙的山野……

  李定國一路狂奔,不斷回頭張望,望著父帥遺體之處,他的眼淚湧了出來:「王鬥,我一定會報仇的……」

  ……

  「獻賊死了嗎?」

  山下的己部長槍兵戰士騎著健馬,不斷追殺著那些四處潰逃的獻營餘賊……

  溫方亮領著千總部各人匆匆趕下山來,他們身後,一隊隊手持火銃的己部戰士同樣奔下山來,眾人臉上滿是期望……

  終於來到張獻忠的屍體面前,眾人圍繞觀看,溫方亮仔細打量,越看眼睛越是閃亮:「是獻賊,長身,略瘦,黃臉,長鬚,特別這長鬚,定是獻賊無疑……」

  他放聲大笑:「確是獻賊……」

  周邊將士一片歡呼:「獻賊死了,獻賊死了……」

  這時高史銀與李光衡領軍趕到,麾下將士聽到歡呼,也是歡騰一片……

  高史銀與李光衡擠了進來,仔細打量張獻忠的屍體,高史銀神情有些複雜:「老溫啊,被你佔便宜了……」

  溫方亮親熱地摟住高史銀的肩膀:「老高啊,殺死獻賊,不是我部一個人的功勞,大家都有份……」

  他又摟住李光衡的肩膀:「老李這邊,同樣是勞苦功高……」

  高史銀臉色略緩,李光衡則有些不習慣溫方亮的親熱,他拿開溫方亮的手,說道:「都是為將軍效力,分什麼彼此……」

  他神情嚴肅下來,說道:「還有一些流賊竄逃在外,必然剿滅,否則必成禍害……」

  溫方亮同樣神情嚴肅下來,說道:「好像還跑了幾個獻營的頭目,不抓住,以後確是後患不小……」

  幾人商議了一陣,都決定先派人向將軍報捷,他們幾部繼續在野外剿敵,將流賊全部殺盡後,再回師向將軍領功……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6 11:17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12-7 21:41
第392章 名動天下

  對襄陽城的百姓來說,昨夜流賊襲擊襄陽,便如一場不真實的噩夢。好在這場噩夢來得快,去得也快,那定國將軍領軍來援,很快便擊敗了流賊,將他們趕出城外。

  他們守住了四門,又在城內搜剿殘餘流寇,鎮壓趁火打劫的不法之徒,近牛時,街巷各處己經恢復了太平。

  一些潰散的衙役官兵被收集起來,打著銅鑼,告知各街各坊,城內己經安全,眾街坊可以出門了。

  眾人來到街上,街道乾乾淨淨,要不是街上殘留的一些血跡,各人還以為昨夜自己是做了一場夢。

  當然,也有所不同的,街上多了一些口音有異,騎著健馬的威武甲士,不斷的在各街巷巡邏著,讓一切有異心的人都不敢動彈。

  這些軍爺一看就不得了,眾百姓都是敬畏地離他們遠遠的。

  好在只要不犯事,那些軍爺也不會來惹他們。眾人心安起來,便對昨夜之事議論紛紛,各茶樓酒肆一營業便是爆滿,各種小道消息滿夭飛,儘是關於獻賊及那定國將軍之事。

  等逃到城外的百姓們紛紛回城時,襄陽城又恢復了往日的繁華。

  王鬥坐鎮襄陽城的西門城樓,部下不斷向他匯報城內外各種動靜。

  李光衡直追出南門後,因有一部分流賊向襄陽東南面逃散,便分出一隊人馬追殺。在城內流賊剿殺完畢後,王鬥也派出了兩隊騎兵參與東南面的剿殺。

  剿殺潰逃流賊的途中,在楊家河附近,舜鄉軍戰士還發現一部潰逃官兵,正在劫掠商民百姓。一陣衝殺後,餘者盡數檎獲,約有一百多人,該部把總請示如何處理這些人。

  卻說領頭的是一個官兵千總,聽說與「平賊將軍」左良玉有點關係,他的妹妹,此時正是左良玉寵愛的小妾。被檎獲的那些人,也個個囂張,他們口音各異,審問結果,內中多有前流賊降丁,或是各地招募來當兵吃糧的人,不儘是湖廣人氏。

  王鬥凝視著城池外面,只是淡淡說道:「將他們與那些抓獲的匪賊、地痞們關在一起,等襄陽事後一起處理!」

  謝一科在王鬥身旁,此井聽聞,輕蔑地道:「這些官兵,殺賊不行,禍害百姓倒有一手。聽到他們,我就想起以前在保安州,還有永寧城各地見過的畜生們。」

  王鬥冷哼道:「落在我手上,算他們倒霉。」

  中軍部各人相視而笑,均知將軍動了殺意,往日在保安州等地,如這樣的官兵敗類,不知殺了多少,撞在將軍手上,確實算他們倒霉。

  就在這時,一伍夜不收從官道上滾滾而來,他們一邊奔馳,一邊還高吼喊叫:「大捷大捷,舜鄉軍大捷。大捷大捷,流賊被滅,獻賊被殺,大捷大捷,獻賊被殺……」

  轟的一聲,聽到消息的各人都沸騰起來。

  王鬥也是大喜,在夜不收怔長詳細稟報詳情後,他放聲大笑。

  太好了,張獻忠終於死了,也不枉自己苦心謀劃一場。

  獻賊身死,被定國將軍所部擊殺,消息快速傳開,立時全城嘩然。

  得到消息的兵備副使張克儉,襄陽知府王承曾等人匆匆趕來……見王鬥就問:「聽聞獻賊身死,此事當真?」

  王鬥說道:「當然,我部將士正在追剿殘餘流賊,很快他們就會回師,到時便可見獻賊遺屍了。」

  張克儉等人都是喜形於色,個個喃喃道:「太好了,太好了。」

  張克儉與王承曾交換了一下眼色,張克儉說道:「貴部擊殺巨賊,解國之危難,釋聖上之憂,立下不世奇功!本官身為兵備,豈能不有所表示?當出城十里相迎!」

  「哦?」

  王鬥看了他們一陣,說道:「也好,我們便出城相迎。」

  此時張克儉己經收羅一些潰散官兵,便選了一個與之關係密切的部將,率一些兵丁,連同襄陽各官,還有各坊一些鄉老,叫了一個儀仗樂班等,一路吹吹打打,隨同王鬥等人出城。

  得到消息的襄陽百姓,紛紛聚到襄陽的西門,從西門前不遠,沿著官道護城河邊,一直到城內的西大街地帶,都是佈滿了人流。

  離襄陽城西十里處,官道上有一個牌坊,邊上有一個迎官亭,王鬥率著護衛總,中軍部,與張克儉等人一起在亭邊等待。

  約到了未時,便聽前方蹄聲如雷,大股大股的騎兵黑壓壓而來。看那種氣勢,張克儉眾官與襄陽兵將皆盡駿然,沒想到那王鬥除了在襄陽城有強悍的騎兵外,還有如此多的精騎在外,怪不得能滅了獻賊。

  很快的,大軍便奔到牌坊前面,全軍下馬。

  溫方亮,高史銀,李光衡越眾而出,大步來到王鬥面前,推金山,倒玉柱,向王鬥拜倒:「參見將軍!」甲頁鏘鏘,身後眾軍一齊拜倒,齊喝!」參見將軍!」

  王鬥伸出手,沉聲說道:「眾將士卒苦!」

  眾人吼道:「願為將軍效死!」

  聲震四野,襄陽眾人皆是色變,顫慄不敢動。

  高史銀猛地站起,喝道:「拿上來!」

  立時一甲士出列,將一顆腦袋扔到牌坊前面,吼道:「流賊首級一級。」

  又有甲士出來,扔下腦袋一顆,同樣大叫:「流賊首級一級。」

  又有人出來扔下腦袋。

  又有人……

  慢慢的,牌坊前面的官道上人頭堆滿,張克儉等人吸著氣,這麼多腦袋,不會是襲擊襄陽的獻部匪賊,全部死光了吧。

  一些甲士扯著幾具屍體過來,說道:「賊部大將白文選、馬武、王興國,獻賊義子劉文秀屍體在此!」

  張克儉等人上前觀看,確是獻賊大將,所部賊子啊。加上城內被打死的賊子艾能奇在內,獻賊所部,盡去矣。

  終於,在各人期盼中,張獻忠的屍體被搬了上來,張克儉等人圍觀,終於確認,個個大叫:「確是獻賊,確是獻賊無疑,死得好,死得好啊!」

  看著張獻忠的屍體,襄陽眾人心中百味雜生,就是這人,崇禎三年起便是大明禍害。崇禎八年,張獻忠更攻破鳳陽,掘了高皇帝的墳墓,砍光皇陵的幾十萬株松柏,當時朝野震動,崇禎帝更穿上喪服,跑到太廟痛哭。

  崇禎十年,張獻忠詐降,十二年,重新反亂,此後一發不可收拾,督師楊胡昌更定下「四正六隅」、「十面之網」之策,十萬大軍追剿……勞師動眾,都讓張獻忠跑掉。

  反而其奇襲襄陽,死在路上來援的王鬥手中,世事之奇妙,莫過如此。

  張克儉喃喃道:「絕世奇功啊。」

  張克儉派人找來一些大車,將流賊首級,獻賊各將的屍體都放在車上。特別一大車上,豎立一木柱,張獻忠的屍體被高高綁在上面,還有他死去的義子,同樣如此。

  大軍進城,王鬥部一色的健騎甲士,讓襄陽民眾敬畏,不過隨後過來的大車,讓全城沸騰了。無數人圍觀獻賊屍體,人山人海,整條西大街擠個水洩不通,連各屋頂上都爬滿了人。

  最後在街口的鼓樓前搭一高台,將賊屍賊級示眾數日,每日觀者如潮,襄王都忍不住前去觀看。

  其陣容之盛,時明人筆記專門有記載此事。

  此時洛陽大捷消息剛好傳到襄陽,更是全城震動,王鬥之名,襄陽城婦孺皆知。

  不但如此,洛陽之事,襄陽之事,以驚人速度,傳向整個湖廣,傳向江南,王鬥之名,真正四海皆聞,世人盡知。

  王鬥兩戰大捷,兩救藩王,特別襄陽之戰,頗有傳奇色彩,其過程經歷,後來被世人演絳成種種傳奇,演義,戲曲,小說,說法很多,五花八門。

  有一種說法比較得到世人認同,洛陽大捷後,時定國將軍王鬥,因兵部行文,星夜奔馳,日夜趕路入川。正巧趕到襄陽城,見城中騷亂,立遣哨騎偵探,在得知獻賊襲城後,立時救援。

  出於對自己戰力信心,定國將軍只以一師隨身,另遣兩軍自漢水上游渡河,斷賊後路,最後成功救援城池,斬殺獻賊。

  時人皆嘆王鬥巧運,立此奇功。

  當然,這個說法也有疑點,兩千騎兵黑夜過河,可不是簡單的事,需要渡般不少,誰助其渡水?

  不斷有人跳出來說是自己助大軍渡水,然有心人查證,很多屬於子虛烏有。

  襄陽之戰,充滿迷團,成為史學上的疑難,世人多年爭論不休。

  當日大軍進城,兵備副使張克儉等人不敢怠慢,將大軍安排在城內各軍營駐紮歇息,又搬運大批酒肉犒勞。不但如此,此後多日內襄陽士伸鄉民慰勞不斷。

  午後,兵憲府一場豐盛的祝捷大宴結束後,張克儉與襄陽知府王承曾互視一眼,皆是暗暗點頭。

  張克儉熱情地招呼王鬥偏廳用茶,然後試探道:「將軍大捷,立不世奇功,不知這捷報要怎麼寫?」

  王鬥不動聲色地押了。茶,放下茶盞:「兵憲的意思是?」

  張克儉與王承曾一喜:「有戲。」

  王承曾滿面笑容地道:「王將軍,下官的意思是,這捷報上可以用些春秋筆法。」

  見王鬥眉頭一皺,他連忙道:「不不不,將軍勿要誤會下官的意思!將軍的功勞,下官等絕不敢抹了半分!下官的意思是,可在捷報上與我及兵憲美言幾句,提上數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9-4-25 16:03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12-8 14:25
第393章 齊奔襄陽

  對於張克儉與王承曾等人的意思,其實王鬥心知肚明。

  襄陽之戰,雖斬殺了巨賊張獻忠,但這都是王鬥部的功勞,與張克儉等人有什麼關係?

  有關係的,只是他們的失職陷城之罪!

  流賊怎麼會進城?就算進城後城內還有官兵數千,怎麼毫無還手之力,任由流賊肆虐,差點陷藩王於死地?朝廷表完功後,恐怕接下來就是查處這些失職的官將吧!

  如今朝廷對武將不敢動,但對文官們就不客氣了,便是張克儉以一道之尊,未來的前景也非常不妙,所以只能從王鬥這裡想辦法。

  張克儉、王承曾溫言解說,便說在捷報上提上數筆。

  言流賊進城後,二官,還有與他們親近的一些官吏都曾浴血奮戰,最後還斬賊數十級。在定國將軍的及時援助下,流賊潰逃出城,他們與將軍一起,領軍追殺出城,幸賴祖宗洪福,聖上天威,最後斬得巨賊首級!

  捷報功勞以王鬥為主,他們為輔,張克儉等人的心思,能保住官位就好,當然,能沾一點功勞更好。

  其實張克儉等人很想找個替死鬼背黑鍋,不過找來找去,除了自己之罪,還發現當晚之罪,多在守城的那些官將頭上。然而這些兵將皆是桀驁不馴之人,原降兵叛卒甚多,處置他們,萬一哪天嘩變怎辦,王鬥總要離去,不可能久在襄陽。

  所以當晚的罪過,張克儉、王承曾二人只能攬到自己頭上,反正有擊殺獻賊的功勞在內,功過相抵,朝廷處置,也不會過份嚴厲。活動一下,上頭最多斥責幾句就完了,自己還落個「護下仁厚」的名聲。

  說完後,二人皆是眼巴巴地看著王鬥,張克儉更拍著胸脯保證,願意拿出十萬兩庫銀勞軍,以謝舜鄉軍之恩。

  王鬥沉吟,今日之戰,張獻忠幾乎全軍覆沒,光首級就砍了一千七百多顆,分出幾十顆給張克儉等人倒沒問題,反正張獻忠是自己所部擊殺便行。

  迎著二人期盼的目光,王鬥伸出兩根手指頭:「二十萬兩銀子,少一兩都不行!」

  「二十萬兩?」

  知府王承曾差點叫了出來,不過在張克儉嚴厲目光中,二人還是走到一邊,輕聲嘀咕商議。

  張克儉認為可行,可說這些銀子一部分是勞軍的銀子,一部分是舜鄉軍的糧餉,二人己知道舜鄉軍還有數千將士往襄陽而來,連襄陽的在內,計有七千眾。大捷之下,每兵賞三十兩銀子不多。

  得勝客兵,或是不得勝客兵,向當地索要賞銀,此時各地皆是普遍,並不以為怪。

  歷史上崇禎十五年的時候,為說服左良玉部出戰闖王,時督師侯恂便發帑五十萬再勞軍。後李自成攻打襄陽,左良玉撤兵至武昌,向楚王索要糧餉五十萬兩,沒得到同意,便兵掠武昌包括漕糧鹽舶。

  崇禎十六年,左良玉軍作亂,破建德,劫池陽,時都御史李邦華草橄告左良玉,並用九江庫銀十五萬兩餉之,而身入其軍慰勞,左良玉軍方才稍安。

  反正襄陽庫銀不少,只要當地能自己解決,不會造成混亂,解釋得過去,朝廷也不會過多追問。

  商議完畢後,張克儉笑瞇瞇地過來,說道:「銀子好說,二十子兩就二十萬兩,不過那首珈……」

  王鬥說道:「便給你們五十顆吧。」

  以他們的戰鬥能力,能砍五十顆首級很不錯了,多了反而讓人起疑。反而是王鬥部下,便是砍幾千顆首級,眾人也不以為怪。

  得到理想結果的張、王二人召來署襄陽事李天覺,推官姜曰廣等人,統一口徑,最後去拜訪了襄王。

  看著他們的背影,貴陽王朱常法怒道:「這不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嗎?獻賊進城時,官兵潰敗,若沒有定國將軍,襄陽恐就淪於賊手,我等怕也……他們哪有一絲的功勞?」

  襄王嘆道:「此事王鬥也同意了,王鬥畢竟是客軍,不可能久居襄陽,襄陽之事,還要靠本地的官將啊,就當結個善緣吧。」

  當日張克儉便書寫塘報,他不過是襄陽分巡道,需先行文湖廣巡撫宋一鶴,再由宋一鶴捷文飛報京師。

  塘報經仔細推敲,王鬥看過沒問題,便與襄王都在上面蓋了印,然後飛報湖廣巡撫宋一鶴。

  話說宋一鶴本汝南兵備,駐信陽,時熊文燦總理南畿、河南、山西、陝西、湖廣、四川軍務,因一鶴連剿劇賊,文燦屢上其功,薦之,進副使,調那陽。

  文燦誅,楊嗣昌以一鶴能,薦之,擢右僉都御史,代方孔招巡撫湖廣。時獻、操亂,宋一鶴遣副將王允成、駒應元等大破羅汝才於豐邑坪,斬首三千餘級,楊嗣昌署一鶴荊楚第一功。

  此時宋一鶴正在江陵,當數日後他接到張克儉的塘報時,素有沉穩之稱的宋軍門驚得連茶杯都掉落地上。

  獻賊奔襲襄陽之事他有所聽聞,正在憂心,卻傳來襄陽分巡道的塘文,官兵大勝,獻賊身死,其部將義子皆死之!

  老實說,宋一鶴不敢相信,然事實又在眼前,此等大事,襄陽分巡道張克儉敢做假嗎?張克儉宋一鶴是瞭解的,素稱老練,而且塘報上寫得清楚,獻賊屍身便在襄陽,看過便知。

  而且塘文上還有宣府鎮東路參將王鬥與襄王的印信,王鬥的大名,宋一鶴當然知道。如果是他主戰,擊殺獻賊,就有可能。

  再仔細看塘文,宋一鶴明白了,還是王鬥的功勞啊,張克儉等人,不過佔了便宜。嚴格說起來,張克儉諸官過錯不小,只不過在獻賊身死的功勞下,這過錯顯得黯然失色。

  此後消息不斷傳來,皆是襄陽大捷之事。此事己經轟傳湖廣,各種版本有鼻子有眼,不過任何版本獻賊身死是肯定的。

  正好這時督師楊嗣昌到了江陵,行轅己進沙頭市,宋一鶴連忙趕去徐家花園拜訪。

  一見之下,宋軍門嚇了一跳,楊閣部神情憔悴,便如生了一場大病一樣。

  宋一鶴連忙問候,楊嗣昌擺擺手,興味索然地道:「襄陽之事,我己經知道了,王知府雖稍顯輕浮,然張兵備老成,又有王鬥與襄王的印信,此事不會有假。早日告捷,讓聖上寬心吧,塘文上怎麼寫,就怎麼發!」

  宋一鶴摸不清楊嗣昌的心意,見閣老精神萎靡,便識趣的告辭,琢磨著怎麼發佈捷文去了。

  等宋一鶴離去,望著手上的塘文,楊嗣昌連聲冷笑:「可笑啊,可笑!」

  他心頭不知是何滋味,想當初,意氣風發,結果苦心孤詣,軍事上卻連連失利,特別猛如虎的慘敗,給楊嗣昌極大的打擊。最後還讓獻賊跑出了四川,更奔襲了襄陽,若不是王鬥正巧遇上,等待自己的,便是陷藩噩號。

  襄陽雖是大功,也可以安到自己頭上,然楊嗣昌知道,自己失敗了,這是自欺欺人!

  楊嗣昌本就剛愎自用,自尊心極強,他自己慘淡經營,萬事皆空,別人反而無心插柳柳成蔭。襄陽的勝利,便如對自己竭盡心力的嘲諷,這如何不讓自視甚高的楊嗣昌心頭苦澀?

  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左右親信與監軍萬元吉看出不對,皆道:「閣老沒事吧?」

  旁邊幕僚有些不解,為什麼襄陽大勝,閣部反而不開心呢?只有心思靈動的數人若率所思。

  楊嗣昌知道自己失態了,他喘著氣,忽然心頭閃過明悟,自己心力己竭,怕是活不了多久了,臨死前,定要看看那獻賊的屍體。

  他說道:「我沒事,襄陽大捷,理應前去看看,叫上宋巡撫,一起去吧!」

  很快的,湖廣巡撫宋一鶴的捷文飛報京師,等捷報傳到京師的時候,獻賊身死,襄陽大捷之事,真正震動了京師,震動了北國。物議沸沸,舉國嘩然。

  而在這個時候,督師楊嗣昌與監軍萬元吉,還有湖廣巡撫宋一鶴等人,率督標營,幕僚,麾平各將等,一行人急急離開江陵,往襄陽而去。

  不但如此,在承天府護衛獻陵,防備京山、潛江一帶流賊的劉 、盧九德二人,得知消息後,也趕忙率著手下幾個大將,周遇吉,黃得功,孫應元等人,急急往襄陽而去。

  還有原本逃到陝西興安的平賊將軍左良玉,陝西總兵賀人龍等人,聞聽襄陽之事後,也皆盡啞然,盡率麾下兵馬,順漢水而下,皆往襄陽急急而來。

  當日之戰,獻營可說是全軍覆沒,兩千精騎,光首級就砍了一千七百多,不過也有漏網之魚,便是張獻忠義子李定國與孫可望二人(時稱張定國、張可旺),帶著十幾騎逃跑了。

  夜不收與李光衡諸騎兵窮搜各處,卻不見人影,不知他們去向。

  第二日的時候,王鬥本有意襲擊宜城的羅汝才,不過隨後消息傳來,昨日羅汝才連夜逃亡,奔往隨州等地,只好作罷。

  此戰算是戰果豐盛,還繳獲完好馬匹一干四百多匹,以舜鄉軍的眼光看,內可充戰馬的上好馬匹有近五百匹。還有許多打死打傷的賊馬,正好拿來吃肉,全軍士氣高昂。

  初六日這天,兵備副使張克儉與襄陽知府王承曾又拜訪了王鬥,卻是為昨日擒獲的那些亂軍,特別是那個千總求情。

  原來到了今日,當日潰逃城外的兵將們陸續回歸,便有一些官將過來求情,特別是左良玉那個寵愛的小妾。

  此時她正居於城內,見哥哥被擒一她也有點眼色,不敢到王鬥居住的兵營去鬧事,便到知府衙門與兵憲府前大鬧。而且口出威脅,言左鎮回來,定不會放過他們,讓張、王二人大感頭痛。

  然這些人是王鬥關押的,他們只好過來哀求。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9-4-25 16:04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12-8 20:00
第394章 行刑!

  看著二人,王鬥不由冷笑:「區區一個婦人,也將你們嚇成這樣?」

  張克儉與王承曾唉聲嘆氣,他們倒不是怕一個婦人,而是怕婦人後面的左良玉啊,想起「平賊將軍」的兇殘,皆是心下畏懼。

  王鬥搖頭道:「這些亂兵我是不會放的,他們身為官軍,卻與匪賊無異,不守城池,潰逃在外就不說了,還縱兵劫掠,此等禽獸之舉,不殺,不足以平民憤!」

  他說道:「當然,上天有好生之德,到時我會給他們留一個全屍。那個婦人,你們回去告訴她,再敢鬧事,我就將她抓起來,介時以亂兵視之,一起正法!」

  張克儉與王承曾張大嘴,還要說什麼,王鬥一擺手:「我意已決,不必多言!」

  王鬥的目光冷冷射過來,曾為楊嗣昌親手提拔,人稱年輕有為,敢於任事的襄陽知府王承曾滿頭大汗,連聲道:「是,是,就按將軍的意思辦!」

  王鬥看著二人,道:「還有,襄陽府答應我的賞銀呢?直到現在,才到帳十萬兩,還有十萬兩呢?今天落日之前,我要看到銀子一兩不少的擺我面前!」

  張克儉與王承曾告辭出來,抹了抹額頭冷汗,均覺有虛脫之感。

  只覺比起左良玉來,這定國將軍更讓人感到畏懼,壓力更重。

  他們不敢怠慢,回去後召來那左良玉小妾告知此事,嚇得那婦人不敢再鬧,只每日躲在府內嚎哭,盼望著平賊將軍的歸來。

  暗中關注此事的人得知,皆是拍手稱快,那婦人仗著左良玉的勢,在襄陽城內飛揚跋扈,眾人早對其不滿,只是敢怒而不敢言罷了。此時見她觸了定國將軍的霉頭,均是興災樂禍。

  ……

  初七日。吳爭春、沈士奇、高尋三部乙等軍戰士到來,還有趙瑄的炮軍千總,孫三傑的輜重千總。

  王鬥曾傳令給輜重千總孫三傑。讓他率輜重隊將洛陽的收穫全部運到汝州,然後所有的糧草運到郟縣,由於知道襄陽城內有糧餉,所以輜重千總大部空車而來。

  輜重千總與炮軍千總過江不易。所以王鬥讓他們駐紮在樊城。樊城守備早後悔當日沒有隨軍出擊,否則擊殺獻賊的功勞,也有自己一部分。得到命令後,他不敢怠慢,騰出城中最好的軍營給孫三傑及趙瑄部居住。

  至於吳爭春、沈士奇、高尋三部。王鬥則讓他們駐紮在襄陽城東南郊外的軍營。

  又有數千舜鄉軍到來,襄樊更為震動,這些步軍,雖比定國將軍先前所率騎軍稍遜,不過也是天下難得的強軍。時有襄樊士子看過軍容後嘆息,定國將軍連戰大捷,天下知名,決非僥倖。

  而吳爭春等人也知道了襄陽大捷諸事。又是高興。又是羨慕,只可惜如此盛況沒有被自己趕上啊。

  初八日,王鬥決意處決那些亂軍,還有抓獲的一些流賊亂民等,他發出告示,初九日行刑。

  初九日上午。襄陽城東郊教場。

  該教場廣大,原四面有牆。然到了此時,除了演武台一帶。餘者三面圍牆皆盡不在,那些磚石,多被周邊鄉民拆去蓋房,此等事情,在大明腹地數不勝數,當地官府也管不過來。

  東郊教場平日清冷,此時卻是人山人海,特別南北兩面,佈滿了聞訊而來的襄陽城百姓們。昨日便聽聞定國將軍要處決那些亂軍亂民們,因此不論是襄陽城內的民眾,還是四郊的百姓,都在今日一早趕到了教場邊上。

  他們聚成一堆一堆,內中有鄉紳,也有普通百姓。各人的神情中,又是激動,又是興奮,皆不住的竊竊私語,互相打聽議論著。不過興奮歸興奮,場中有官兵,特別是那舜鄉軍在,任誰都不敢大聲的喧嘩一句。

  此時,在教場的左邊位置,數千的舜鄉軍戰士正整齊列陣,他們騎兵,步兵,匯成一個個整肅的隊列,他們沉默又沉著,然那股強軍的壓迫之勢,還是震懾得四周的軍民百姓說不出話來,特別初見舜鄉軍威容的人,更是一個個吸著冷氣。

  在教場的右邊位置,則是當地的官兵們,他們也聚成了陣列,然隊伍中人人不安,一股股緊張,惶恐,畏懼的情緒蔓延。

  各人曾私下議論,那定國將軍要當眾處決亂軍,這是在殺雞儆猴啊。不過議論歸議論,每當這些官兵目光投向對面的舜鄉軍陣列時,都有心驚膽顫之感,卻是不敢多說。

  場中一片壓抑的氣氛,約到了巳時,轟轟轟,三聲炮響,鼓樂齊鳴,周邊的百姓們潮水般一陣騷動,人人皆道:「來了,開始了!」

  軍樂聲中,教場的儀門上,密密走出了一隊一隊身披亮閃盔甲的甲士,他們持著刀銃,登上了正前方那高高的演武台,在台上列隊肅立。

  隨之的,全身披甲的王鬥,還有身著官服的兵備副使張克儉並排出來,二人身後,又是中軍部眾人,襄陽知府王承曾,知縣李天覺等人,眾人的身後,還有當地鄉紳代表等,個個緊張的跟在後面。

  眾人來到高台,個個表情非常嚴肅,台上的氣氛影響到台下,待軍樂一止,全場一片安靜,落針可聞。

  王鬥看了張克儉一眼,張克儉無奈,只好走前一步,咳嗽一聲,說道:「將人犯押上來。」

  演武台下右方,一直到側門的邊上,站著著一對一對的襄陽城衙役,對這等場面得心應手,立時有人高喝:「將人犯押上來。」

  眾衙役聲音一道一道的傳了出去,很快的,一陣哭鬧嚎叫聲傳來,從側門處,一百多亂軍,還有一百多的流賊亂民全部被押上來。他們尤自不服,一路大聲喊叫掙紮著。

  特別那亂軍千總,當他被喝令跪在台前時,他還衝著高台大叫:「你們不能動我,我是左大帥心腹之人。大帥回來不會放過你們的!」 王鬥面無表情,張克儉卻惱怒非常,反正被王鬥拉上馬。再大的後果也顧不了了,他大喝道:「放肆,你個亂賊,身為軍將。卻劫掠百姓,不將你正法,天理難容!」

  他大聲喝罵,向全場軍民強調軍紀的嚴肅性,台下眾百姓聽得點頭。皆是稱道:「張兵憲真是青天大老爺。」

  張克儉說了一大堆,他板著臉,如同包公在世,不過轉過臉面對王鬥時,卻是一臉的柔和,他說道:「將軍是否也說兩句?」

  王鬥點點頭,他走到台前,緩緩掃視全場。場中本有些騷動。被他這麼一掃視,又是靜得落針可聞。

  同時眾人好奇,這個天下知名的大將要說什麼。

  終於聽王鬥說道:「世人皆盡好奇,為何我舜鄉軍戰無不勝,攻無不克,鬥在這裡說。其實沒什麼特別,便是軍紀森嚴四字。」

  王鬥的聲音遠遠傳揚:「曾經。我所在的宣府鎮東路,也是賊匪橫行。兵痞眾生,保安州與永寧城等地,都發生過亂兵騷動。然而到了現在,鬥很自豪,不說治下之地路不拾遺,夜不閉戶,至少也是治下清明,軍民兩安。為何?便是因為治下匪賊亂兵,都被我殺光了!」

  場下眾民眾,集體吸了一口冷氣,台下的襄陽官兵們,也是集體覺得全身發涼,好狠的舜鄉軍,好狠的王鬥啊。

  王鬥繼續道:「曾經,我只是一個火路墩的墩軍,當時有幸看到戚少保的兵書,上面說得好,兵是殺賊的東西,賊是殺百姓的東西。設使官兵肯殺賊,守軍法,不擾害地方,百姓如何不奉承,官府如何不愛重?百姓怕賊搶擄,若官兵也搶擄,又與賊何異?百姓如何不怕,官府如何不作踐,不惡棄?」

  王鬥的聲音高聲傳揚,場中各人皆有所動,場下的百姓,很多人熱淚盈眶,見過這麼多亂軍,惡軍,終於見到一隻仁義之師了,許多人對王鬥所言東路之地心生嚮往,產生好奇。

  也有人嘆息,王將軍畢竟是客兵,王師不能在襄陽等地久留啊。

  王鬥身後的張克儉眾官則是若有所思:「這王鬥伶牙俐齒,一言一語,煽動性極強,不是普通之輩啊!」

  又聽王鬥說道:「鬥遵從戚爺爺的教誨,從一甲墩軍起,慢慢發展到如今的大軍,所到之處,百姓簞食壺漿。鬥自豪,惶恐,惟恐辜負百姓的期望,軍紀二字,一日不敢或忘!」

  他指著台下跪著的那亂軍千總:「剛才你說,你是左大帥心腹,若殺你,左大帥回來不會放過我們?」

  他冷笑一聲:「不論誰,敢觸犯軍法,我王鬥就不會放過他。左良玉又如何,他倘若敢縱容亂軍,包庇爾等,鬥,必誅之!」

  他言語鏘鏘,台下台上一片驚呼,左良玉在湖廣威名赫赫,可止小兒夜啼,但在王鬥眼中,便如一隻小雞般不足為道,這便是強軍的自信,如何不讓眾人震動。

  台下那亂軍千總,還有旁觀人群中那左良玉寵妾皆是癱倒在地。自己所依仗的,在別人眼中什麼也不是,有可能還會給左帥帶來不可預測的麻煩,如何不讓人惶恐驚懼?
  
  台上舜鄉軍各人,還有台下眾將士則是神情自豪,舜鄉軍的威嚴不容別人挑釁,左良玉又怎麼樣,他敢與大軍作對,今日的獻賊,便是他明日的下場。
  
  王鬥一揚手,喝道:「行刑!」
  
  「行刑!」
  
  台上眾甲士高吼。
  
  台上襄陽各官臉色越來越白,很多人聞到那股味還嘔吐起來,這場面,太……那左良玉的寵妾更早暈過去,不省人事。
  
  只有當日楊家河之事的倖存者們,個個舉著香火,沖高台跪拜,皆連聲道:「多謝大將軍,兵憲父母住持公道。」
  
  場中觀看的襄陽官兵們,都是雙腿戰慄,又有兔死狐悲之感,他們許多人,都是這些亂兵的「同類」,只不過那日潰逃時沒有劫掠罷了。各人均想:「幸好那王鬥不是我等主官,否則大夥兒就慘了。」
  
  也有人想,舜鄉軍如此做派,方是真正強軍,我等好漢之身,何必留在這骯髒之軍中,不若投舜鄉軍去。
  
  場外百姓則是看得興高采烈,第一次看到火銃行刑,太刺激了,太新鮮了,很多人還道:「定國將軍真是仁義,給這些亂兵亂賊留了一具全屍!」
  
  ……
  
  當日事後,舜鄉軍聲名在襄陽城內外更為遠播,許多民眾聚在舜鄉軍兵營前面,要求參軍入伍。
  
  王鬥沒有立時收下他們,在東路,軍人是一個吃香的職業,身份高貴,人人爭先。如果現在收下他們,則是對東路百姓不公平,對先前加入舜鄉軍的將士不公平。
  
  面對熱情的民眾,王鬥言,待大軍班師回朝時,願意參軍的可隨軍前往東路,通過選拔後,可以加入光榮的舜鄉軍。
  
  還有許多士子對東路產生好奇,都議論著哪日前往東路看看,只有當地兵將畏懼非常,看到舜鄉軍將士來,都是趕忙的繞道而走。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9-4-25 15:43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12-9 20:57
第395章 雲集

  崇禎十四年,二月二十日。

  上半已時,襄陽眾官及王鬥得到塘報,督師楊嗣昌的行轅車轎己過宜城,離襄陽不遠,隨行的,還有湖廣巡撫宋一鶴,太監劉元斌,盧九德等人,讓襄陽眾官做好迎接準備。

  得知督師來到,兵備副使張克儉等人不敢怠慢,急急來尋王鬥,商議迎接事宜,王鬥心想:「這楊嗣昌跑得好慢,還有,劉元斌等人怎麼與楊嗣昌跑到一起去了。」

  王鬥率護衛總,各將,張克儉率襄陽眾官,還有城中的士伸名流等,一起到城西十里處的迎官亭相候。

  一直等到下午的寅時正點,才看到官道聲勢浩大的旗牌儀仗過來,一頂華麗的八抬大轎旁,聚滿了各色的官員幕僚等,八抬大轎後,又是各色大小轎子,轎子後面,便是密密麻麻的湖廣官兵及京營將士。

  見督師來到,張克儉連忙讓樂班吹吹打打起來,然後眾人一起在官道旁迎接。

  那八抬大轎停了下來,窗簾微拉,裡面傳出一陣咳嗽,一雙眼睛在窗簾後看了迎接眾人一陣,特別在王鬥身上停留一會,然後傳出低低的聲音。

  轎旁一個幕僚應了聲,來到王鬥面前,用怪異的眼神打量王鬥幾眼,說道:「王將軍,閣部有請。」

  王鬥有些奇怪,低聲向張克儉等人告聲罪,迎著眾人矚目的目光來到了督師楊嗣昌的大轎旁,裡面傳出一聲疲憊的聲音:「國勤,上轎來吧。」

  王鬥一愣,應了聲是,然後上了轎去,留下外面驚訝一地的眼神。各官員幕僚皆是交換眼色,竊竊私語,言聽閣部對王鬥看重果不其然,加上現在兩救藩王,斬殺獻賊的巨功,怕從此飛黃騰達了。

  王鬥上了大轎,內中只有楊嗣昌一人,再次見到楊嗣昌王鬥不由驚訝。

  在王鬥印象中,楊嗣昌鬍鬚烏黑雙眼有神,一副精明威嚴的樣子,然現在看起來,卻是臉色蒼白神情極為憔悴,還不住咳嗽幾聲,如生著大病一樣,哪還有往日半分風彩?

  王鬥說道:「閣部,您這是?」

  楊嗣昌擺擺手,嘆道:「我沒事,國勤,辛苦你了。」

  儀仗繼續前行楊嗣昌不住看著轎外景色,神情中不知在想什麼,良久,他低頭吟道:「鹽梅今去作干城,上將威嚴細柳營。一掃寇氛從此靖,還期教養遂民生。」

  卻是楊嗣昌臨行督師,崇禎帝贈送的親題詩詞。

  他吟完這首詩後,低聲喃喃,聲音細不可聞,又充滿傷感:「皇上臣深受大恩,只恐日後不能再報……」

  看他那悲涼的神情,王鬥心下複雜,不由嘆了口氣。

  由於襄陽城內軍營都被舜鄉軍及城池守軍佔了,跟隨來的湖廣官兵及京營將士便在四郊軍營或是廟宇暫時駐紮。

  楊嗣昌、湖廣巡撫宋一鶴、太監劉元斌,盧九德等人,還有各將及親隨幕僚,都進入襄再城內,各人都急切想看到張獻忠的屍體。

  現在天氣尚冷,加上兵備副使張克儉極為重視此事,調城內最好的伴作,用汞、砷等手段對張獻忠屍體進行防腐處理,其屍身一直妥善保存完好。

  襄陽城原有督師行轅,眾官,眾將按品級,文左武右,皆進入行轅白虎堂內,等待結果。

  等待過程中,王鬥也打量白虎堂內各人。

  楊嗣昌高居上座,左右幕僚肅立侍候,左下位,第一個坐著監軍萬元吉。其官位雖小,只為大理右評事,不過深受楊嗣昌器重,監紀軍前,所以有資格坐在第一位,他對王鬥很注意,不時看了又看。

  萬元吉接下來,是太監劉元斌及盧九德,二人都戴三山帽,身穿蟒袍。劉元斌略瘦,神色較為陰沉,盧九德則較為肥胖,坐在位子上就像一尊彌勒佛。

  再下面,是湖廣巡撫宋一鶴,長得正氣凜然,一身大紅官服,頭戴烏紗,腰束玉帶。

  與外表不同的是,宋一鶴在官場上風評不好,因為其初見督師楊嗣昌時,為避楊嗣昌父名諱,在自己名帖上寫上「宋一鳥」,傳為官場笑談。
  
  不過王鬥知道這人不簡單,其對楊嗣昌所為,只是一種官場智慧,本人還是有能力的。

  歷史上宋一鶴守湖廣時,先敗羅汝才五大營於豐邑坪,在張獻忠攻陷襄陽後,宋一鶴移駐薪州,盡焚舟船,遏止張獻忠與革裡眼等人相匯,又斷橫江,使眾賊不敢渡。後來李自成攻克承天府,宋一鶴下城巷戰,揮刃擊殺數賊而死。

  他對王鬥同樣注意,不時撫著自己的美須沉思。

  右下方武官處,則有前陝西總兵、現在剿賊總統猛如虎,湖廣副總兵、辮賊副總統張應元,京營總兵官孫應元、黃得功、副總兵周遇吉等人,最後才是王鬥。

  上面凡位,不是總兵就是副總兵,不是都督同知就是都督金事,只有王鬥是都指揮同知,參將的職位,卻與各位總兵官並坐。

  他們幾位同樣對王鬥看了又看,雖然臉上沒什麼表情,但內心顯然沒有那麼平靜,特別湖廣副總兵張應元頗有沮喪之意。

  黃陵城之戰,麾下參將劉士傑、汪之鳳、游擊郭開等人戰死,自己也被流矢射中,到現在傷勢還沒有完好,辛辛苦苦,結果獻賊跑出四川,剛好被王鬥殺了,如此好運氣,想想自己,如何不氣?

  此時眾人都無心說話,堂內一片安靜。

  不久,二門外傳來一陣騷動,很快的,襄陽兵備副使張克儉領著幾個軍士,急急抬著張獻忠的棺木進來。

  白虎堂內轟的一聲,眾人都站立起來,特別楊嗣昌踉蹌幾步,從主位上走下,看著擺在地上張獻忠棺木內的屍體,哆嗦道:「是獻賊,是獻賊,哈哈,確是獻賊……」

  楊嗣昌神情失態,他顫抖著手撫摸棺木,看著內中張獻忠的屍體,猛然往事一幕幕湧上心頭:聖上的知遇之恩,剿賊的不利,言官的攻擊,猛如虎的慘敗,自己竭盡心力的無知……幕幕不斷掠過。

  他一時喜極,一時又是悲哀,一時又是委曲,千頭萬緒,不由淚如泉湧,他踉蹌向北跪倒,哽咽大叫:「皇上!皇上!剿賊竟功,獻賊誅除,臣……立死而無憾……」

  他蜓在地上泣不成聲,身旁幕僚皆是落淚。猛如虎更是涕淚橫流,用力擂著自己的胸膛,哭叫道:「捷兒、忠兒,你們看到了嗎?獻賊己死,你們大仇報了。」

  堂內哭聲一片……

  王鬥走出白虎堂,長長地嘆口氣,二門外肅立等候的謝一科,高史銀,溫方亮等人聚了上來,謝一科回頭沖白虎堂看了一眼,說道:「獻賊死了,怎的大夥反哭成一片呢?還個個是高官。」

  高史銀哼了一聲:「他們被獻賊拖得團團轉,現在獻賊真的死了,當然要痛哭了,這叫痛快的哭,喜憂的淚水。」

  王鬥咳嗽一聲,眾人立時住口,皆用目光瞄了二門外的京營各將,還有湖廣各將一眼。

  此時聚在襄陽的將官眾多,但能入白虎堂議事的,只有寥寥數人,餘者人等,就只能在二門外等候,上官召見,才能進入堂內。

  這些人中,還多游擊,參將等,如孫應元麾下馬文豸、猛如虎麾下馬智、周遇吉麾下林報國三人,就都是參將,不過他們卻沒有王鬥的禮遇,只能站在二門外,看著王鬥與各位總兵平起平坐,還賜了座位。

  此時他們都用複雜的眼神看著王鬥,大夥千里迢迢,從湖廣跑到四川,損兵又折將,結果最大好處卻是被這王鬥撈到,不但斬殺獻賊,聽聞還在洛陽救了福王,立不世之功,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溫方亮低聲道:「將軍,接下來怎麼辦?」

  王鬥神色深沉:「先等聖旨吧,依我估計,我們在襄陽待不了多久,就要回家了。」

  確認獻賊身死,當時白虎堂各人都是激動,楊嗣昌雖是病重,仍強撐著身體大讚王鬥,又激勵各人,奮起餘勇,繼續剿滅餘下的曹賊,還有英、霍山的左革諸賊。

  此時獻賊死,闖賊潰,餘下各賊皆成惶惶之犬,剿滅只在反掌之間,可以看出,堂內各人都是心動。

  楊嗣昌下令,全城歡慶,槁勞三軍,由於身體不佳,只言待平賊將軍與賀人龍趕到襄陽,再次議事,於是眾人都告辭出來,讓楊閣部靜養

  王鬥估計接下來的戰事沒自己什麼事了,各人看出便宜,都等著搶功呢,而自己功勞太大,吃了大部分肉,也要讓別人喝點湯。反正戰略目的己經達到,可以回家了。

  是啊,回家,從去年十月出征,一直到現在,出來快半年了,該回去了。

  出戰前,王鬥曾定下方略,探賊虛實,察其戰術,現在己明白流賊的戰術,曾經席捲天下的根源。他們也確如史書如言,沉重打擊了統治階級的囂張氣焰,只是,沉重打擊過後呢?

  聽到回家,謝一科等人都興奮起來,出來久了,各人確實想家了。

  現在只等封賞的聖旨,然後就班師回朝,對王鬥說的話,各人都是深信不疑,將軍說可以很快回家,就可以很快回家。

  眾人出了轅門,外面儘是馬匹車轎,還有各官將親衛侍從。

  正討論著到哪裡慶賀一下,王鬥忽聽後面有人說道:「王將軍,請留步。」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9-4-25 16:04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12-9 21:03
第396章 匹夫無禮!

  王鬥回身一看,卻是總兵猛如虎、孫應元、黃得功,還有副總兵張應元,周遇吉等人,他們身後還跟著一大群將官,眾人皆身著甲冑,甲葉鏘鏘作響。

  說話的是京營總兵孫應元,他年在四十多歲,神情威嚴,戴著雲翅盔,穿著長身罩甲,甲葉露在外面,卻是明甲樣式。從肩到手臂處,還有一副臂手,甲葉精良,閃閃發亮。

  他腰上還紮著鞓帶,上面掛著弓箭,寶劍等物,走動間,手臂處,腳擺處,不時露出內中鮮紅的大紅蟒服。

  不但孫應元如此裝扮,黃得功,周遇吉二人,他們身後的京營各將皆是如此。

  不過他們身後的親衛軍士,除了雲翅盔,臂手外,身上的長身罩甲卻是暗甲樣式,甲葉內襯,不露在外。各人罩甲深紅,遠望有若紅雲,這便是明軍被譽為「赤軍」的由來。

  京營的官兵,身著便是大明最正統的盔甲樣式,看上去威武不凡。特別孫應元、黃得功、周遇吉三人為京營名將,他們麾下軍隊,可說是京營最後能戰武力,深受崇禎帝嘉許,舉止中,自有一股豪邁自信。

  看到孫應元說話,王鬥栱手笑道:「原來是孫總兵,末將見過大將軍。」

  又給黃得功,猛如虎,周遇吉等人作了個羅圈揖。

  孫應元微笑道:「都是袍澤,何必多禮。」

  他仔細打量王鬥,嘆道:「早在數年前,就聞將軍大名,惜不能一見。」

  看看王鬥身後各將,還有護衛總諸人,露出欣賞的神情,再嘆:「儘是驍勇將士,怪不得能斬殺獻賊!」

  他說道:「我來引見。」

  指著身旁滿腮虯髯,身形魁偉的黃得功道:「叫他黃闖子就好了。」

  黃得功裂開大嘴笑起來:「這樣叫我喜歡,軍中兄弟。都這樣叫我。」

  他說話帶點皖地口音,王鬥知道他雖是遼東開原人,其先祖卻來自合肥。有此口音不奇怪。

  孫應元又指著不苟言語,看起來頗為忠厚的周遇吉道:「這位較死板,以軍禮見之便可。」

  最後他指著那滿臉滄桑,一身明盔明甲。披著沉舊斗篷的猛如虎道:「這位便是剿賊正總統猛如虎,猛帥。你斬殺獻賊,可給我們猛帥報了大仇。」

  猛如虎臉色複雜,追剿張獻忠,他損失最大。兒子猛先捷、侄兒猛忠戰死,大纛軍符盡數失落,又不能說王鬥襄陽大捷是錯的,只是嘆了口氣。

  他身後的中軍參將馬智卻有不平,嘀咕了一句:「還不是巧運,正好遇到獻賊?」

  他聲音雖低,然王鬥等人皆是聽到,身後謝一科與高史銀無不大怒。正要回罵。猛如虎己是暴喝一聲,對馬智咆哮道:「巧運,這世上可有巧運?若你在襄陽遇到獻賊,可能取他首級?可能滅他兩千精騎?」

  馬智被罵得滿頭是包,只好低頭不語,他也知道。王鬥雖然現在與自己一樣是參將,不過他兩立大功。轉眼便可高昇,到時與猛如虎等人平起平坐。卻是自己不能比的。

  再說了,進襄陽城時,還有看到城池上精銳無比的舜鄉軍。聽聞這樣的軍隊,王鬥在襄陽城內外竟有七千眾,誰能不思之心寒,敢於造次?

  孫應元也是眉頭皺起,自己向王鬥介紹各將,這馬智突然嘀咕一聲,言語無理,不成體統。

  王鬥微笑道:「馬將軍也是無心之言,罷了。」

  猛如虎趁機收場,對馬智喝了一聲:「回營再收拾你。」

  黃得功走出來,圓場道:「好了好了,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喝酒!聽說城北的醉仙樓不錯,還可以看到漢水景緻,這酒樓我去包,大傢伙好好慶賀一下。」

  他對王鬥道:「就定在辰時,王將軍一定要來,我等痛飲,不醉不歸。」

  王鬥知道他們想結交自己,自己何嘗不是如此?當下笑道:「諸位盛情,鬥一定去。」

  此時眾人一身甲冑,自然要回營換過便服,然後赴宴。

  王鬥正要告辭,忽然聽到一聲尖細的聲音:「喲,大傢伙都在。」

  眾人一看,卻是太監劉元斌與盧九德從轅門內走了出來,二人身後都跟著幾個心腹宦官,轅門外的車轎旁,同樣聚著一大幫小侍從,見主子出來,都連忙上前侍候。

  說話的正是大太監劉元斌,對於監軍內臣,眾人都不敢怠慢,更別說劉元斌司禮監太監出身,久居各軍,威望素著,各人都向兩個太監施禮問好。

  一個小宦官仔細給劉元斌繫上錦緞金絲縷披風,劉元斌慢條斯理地享受著,對眾人的問候不以為意,忽然他眼睛一亮,卻是看到人群中的王鬥。

  他略整披風外衣,向王鬥走來,開口笑道:「方纔白虎堂重地,不好向將軍招呼,此時再見,果是威武不凡,怪不得能洛陽、襄陽大捷,立不世奇功。」

  他本來神色陰沉,不過此時一笑,倒有幾分和藹之色。

  他身後跟著太監盧九德,則是笑瞇瞇的,油光滿面。

  王鬥不知道這個太監什麼意思,微笑道:「公公客氣了,鬥不敢當。」

  劉元斌說道:「遇見就好,對了,咱家正好有一事與將軍商議。」

  王鬥心念電轉,說道:「公公請說。」

  劉元斌道:「咱家知道將軍襄陽大捷,斬殺獻賊兩千精騎,所獲騾馬良駒甚多,不知能否打個商量,給咱家讓個三百匹良馬?」

  此言一出,場中氣氛微妙起來。馬文豸、馬智等游擊、參將均是興災樂禍,猛如虎、孫應元、黃得功各人則是眉頭皺起,特別孫應元,臉色有些難看,這個死太監,貪婪成性,也不看人物場合。

  此時劉元斌為孫應元監軍,此人仗著自己久監各軍,又是司禮監太監。挾勢而驕,不斷對自己索取不說,還侵佔軍資。將營中精兵盡入其人標營,還冒領了許多功勞,自己念在其是內臣監軍,不想輕易得罪。

  不過王鬥是什麼人?孫應元雖初見王鬥。也知道這王鬥不是好相與之人,小心惹出禍事。

  他咳嗽一聲,上前低聲道:「監臣……」

  劉元斌一罷手,制止孫應元的發言,不悅地看著王鬥道:「行與不行。王將軍給個話,咱家又不會短了你的銀錢。」

  王鬥臉色沉了下來,對劉元斌與盧九德王鬥略有瞭解。盧九德貪是貪,關鍵時刻,惟賄是徇,轍募群僧誦佛號,以祈免死,別的倒沒什麼惡行。這劉元斌什麼人?崇幀七年。接受李自成的賄賂,使其部衝出車箱峽,絕處逢生。

  貪不說,而且心性陰冷,縱兵劫掠,玩寇殃民是常事。歷史上的崇幀十四年,李自成攻陷南陽。劉元斌搶掠婦女北逃,後見帶著婦女逃跑不快。就將所掠婦女全部溺死河中。

  現在更敲詐到自己頭上來,別人不敢輕易得罪內臣,王鬥可沒有這個顧慮。

  而且東路馬騾雖多,戰馬卻少,劉元斌張口就要三百匹良馬,何為良馬,至少是戰馬,自己哪裡肯給?至於銀錢,不說劉元斌給不給,便是給,自己會缺那點錢麼?

  想到這裡,他淡然道:「良馬本官也缺,卻是抱歉了,告辭!」

  斗篷一甩,揚長而去。

  舜鄉軍各將皆跟在王鬥身後大步而去,謝一科與高史銀還回過頭來,對劉元斌怒目而視。

  溫達興更眼中寒光閃閃,眼睛掠過劉元斌的脖頸,崇禎十一年的時候,自己隨將軍殺了大太監高起潛,當時惶恐,不過事情過去,現在想想,不過如此。

  這劉元斌再敢囉嗦無禮,就讓他隨高起潛而去!

  劉元斌沒想到王鬥竟如此不識抬舉,不知好歹,當眾掃自己顏面,半響,他才反應過來,又驚又怒地尖叫:「匹夫無禮!」

  猛如虎、孫應元、黃得功等人沒想到王鬥竟敢當眾掃劉元斌的面子,皆是啞然當場。

  ……

  當晚辰時,王鬥領謝一科,還有兩隊護衛到達醉仙樓,他一向如此,便是在東路,身邊至少也跟著一到兩隊護衛。

  猛如虎、孫應元、黃得功、周遇吉等人早在樓下相迎,身後還跟著一大幫部將,個個皆是錦袍便服。那些部將看著王鬥的眼神有些怪異,內中有佩服,也有興災樂禍等,這王鬥,可將劉監臣得罪狠了。

  黃得功大笑走出,豪爽地拍著王鬥肩膀:「王大將軍,你可來了。」

  又低聲道:「你得罪劉監臣,可不是好事,小心他向皇上告狀。」

  王鬥微笑道:「無妨。」

  黃得功與周遇吉都對王鬥及孫應元同情,二人受盧九德監軍,還好,盧九德雖貪,還知道場合,懂得適可而止。但孫應元在劉元斌手下,平時不知吃了多少掛落,現在王鬥又得罪劉元斌,這真是……

  不過看王鬥平靜的樣子,黃得功也是佩服,想想也是,自己人等雖不敢輕易得罪內臣,但王鬥卻不同,他名滿天下,軍力又強,劉元斌再橫,也管不到王鬥頭上去。

  就算他向皇上打小報告,想想一個國之重臣,一個家奴,也知道皇上傾向哪一個。

  猛如虎與孫應元也走出來與王鬥低語,看得出來,兩個老將都很關心王鬥。

  王鬥心中溫暖,對各人好意,一一謝過,劉元斌之事,他並不放在心上。

  眾人又寒暄一陣,便齊擁上樓而去。

  ……

  (註:鞓帶,便是當時腰帶,有扎孔,卡簧兩種。臂手又名臂縛式,一種臂甲,明軍中普遍使用,明前沒有。)

  (又註:大明盔甲很威武的,不是電視上那種萎靡樣子,有心的朋友,可以查查出警入蹕圖、平番得勝圖,便知道當時大明盔甲樣式。)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9-4-25 16:05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12-10 23:40
第397章 致勝秘訣

  這醉仙樓共有六層,佔著城北極好的位置,內中菜餚也頗為出色,每日生意火爆,聽聞酒樓老闆與襄王府有些關係,所以等閒人等,不敢在這裡鬧事。

  黃得功雖放言要將整座酒樓包下,結果也只包下最上樓一層,幾個總兵、副總兵,還有王鬥一桌,餘者謝一科,各部將人等,幾桌。各人親衛,在樓下戒備,輪流吃喝。

  樓內佈置堂皇又顯雅緻,紫檀木鋪的地板,金絲楠木大柱,頂上掛著十數燈籠,可謂燈火通明。

  王鬥與孫應元、黃得功、周遇吉、猛如虎、張應元等人一桌。

  各人到了這個地位,什麼大魚大肉沒吃過?所以只撿襄陽本地特色土菜上來,什麼蠶豆香腸爆炒霉乾菜、秘製手掰茄子、筍乾菜燒肉、豆腐燒牛腩肉等等,皆是色香味俱全。

  加上湖廣有名的「雙泉液」美酒,讓眾人大快朵頤,大呼痛快。

  特別那秘製手掰茄子,茄子向來只在夏、秋兩季才有,此時能吃到,卻是大明溫室作物栽培盛行。當然的,這些菜餚自然昂貴非常,等閒人家受用不起。

  黃得功最是好酒,十二歲時母親釀酒,被他全部偷吃喝光,還引出一段趣聞典故。

  此時他站起來,手捧一個大酒罈,對王鬥說道:「王將軍,你我一見如故,按我們京城的規矩,朋友相見,需得連干三碗,我先乾為敬。」

  他拿出大海碗,滿滿的倒了一碗,一仰脖一口灌下。

  緊接著又滿上,咕隆的喝下,又滿一碗,一口氣連喝三碗,面不改色。

  見他如此豪邁,周邊人等都是轟然叫好。

  黃得功看著王鬥。喘著粗氣道:「王將軍,該你了。」

  光的一聲,將一個大海碗擺在王鬥面前。

  王鬥站起來。說道:「好,我就捨命陪君子。」

  倒了一大碗酒,一口氣喝下,周邊同樣一片叫好聲。各人喊道:「王將軍海量。」

  「王將軍威武。」

  只有旁邊桌的謝一科有些擔憂,往日遇到這種場面,他最喜歡了,不但喝得醉醺醺的,還經常發起酒瘋。不過這些年他成熟不少。雖也喝酒,卻很少再喝醉過,此時他無心喝酒,心思只放在王鬥那邊上,尋思著是否上去擋酒。

  卻見王鬥很快連干三碗,同樣面不改色,後世他也是「酒精」考驗,眼前雖是白酒。然度數卻與後世不能相比。

  王鬥如此豪放的喝完。不但周邊人等轟然叫好,黃得功也是雙目放光,豎起了大拇指:「痛快,王將軍這個朋友,我黃闖子交定了。」

  他坐了下來,沉聲道:「聽聞王將軍斬殺了左良玉一些部下?」

  在座人等。都是注意聽來,此事鬧得極大。不但湖廣各地轟傳,黃得功等人進襄陽城不久。便也詳細得知此事。

  王鬥說道:「確實,獻賊進城的當日,這些亂兵劫掠百姓,被我正法了。」

  黃得功連連搖頭,嘆息:「我知道王將軍你治軍嚴謹,不過你先得罪劉監臣,現在又有這事,左崑山可不是善罷甘休之人。」

  他胸脯拍得山響:「若王老弟有需要我黃闖子之處,你只管說。」

  孫應元、周遇吉、猛如虎等人同樣表示,願意調解,分說一二。王鬥知道他們也是一片好意,笑了笑:「若有勞煩各位哥哥之處,鬥不會客氣的。」

  ……

  此外各人便聊些閒話,特別對王鬥連戰大捷,軍甲之強,都非常感興趣。

  對此,王鬥並不意外,從崇禎十一年起,他與宣大,關寧各軍並肩作戰,各人對他舜鄉軍,便無不好奇,都想知道王鬥殺敵致勝的秘訣所在。

  當黃得功問起這個問題時,孫應元還制止他,言:「這是王將軍練兵秘訣,豈能輕易外傳。」

  王鬥笑道:「無妨,都是袍澤兄弟,有什麼不能說的。」

  他沉吟良久,在眾人期盼目光中,說出六個字:「良家子,分田地。」

  見眾人沉思,他解釋道:「良家子,便若戚帥當年練軍,皆用純厚良善之人,免得兵痞帶壞軍伍風氣。如獻賊襲擊襄陽時,初入不過數十賊,結果滿城軍將盡潰,這些人等,取之何用?」

  王鬥又道:「分田地,使將士免於飢寒,家有衣食,無後顧之憂,自然人人肯戰。」

  眾人皆是沉吟,孫應元更起身踱步,顯是仔細思考王鬥話中言語。

  周遇吉話不多,此時忽然說道:「久聞王將軍銃炮犀利,所遇奴賊流寇無不喪膽,不知能否讓我等見識一二?」

  所有目光都聚在王鬥身上,王鬥沉吟一會,笑道:「可以。」

  ……

  對王鬥及軍隊感興趣的不只這些武將,湖廣巡撫宋一鶴,監軍萬元吉等人同樣非常好奇,在聽聞王鬥要在演武場給眾將官演練火器時,他們立時加入。

  二月二十一日這天,東郊教場官將雲集,宋一鶴、萬元吉、張克儉,還有他們眾多幕僚,猛如虎、張應元、孫應元、黃得功、周遇吉等人,還有他們麾下馬文豸、馬智、林報國諸將官,聚了好大堆的人群。

  太監劉元斌被王鬥掃了面子,與盧九德都沒有到達。楊嗣昌病重,他兒子楊山松同樣前來。

  演練火器的是吳爭春、沈士奇、高尋三部乙等軍戰士,他們火銃兵全部挑出,分為四層的射擊陣列。在友軍面前演練火器,所有火銃兵戰士都打起精神,力圖展示舜鄉軍最威武的一面。

  陣列的前方,從五十步到一百步,擺著大量的人形標靶,皆穿著各種各樣的甲冑,手上還持著各類盾牌等等。

  射擊命令發出後,震耳欲聾的齊射聲明顯讓旁觀諸人吃了一驚,再看看場中,最前方那些人形標靶己經個個被擊倒翻滾在地,上面的盾牌。甲冑等物,不是現出一個個大洞,便是碎裂不成樣子。

  很多人臉色發白。這火器威力太大了,若戰場上遇到這樣的火銃轟擊,便是身穿重甲也無用吧。

  各人的震撼明顯沒有完,前排的火銃兵齊射後。快速後退,第二層繼續射擊。

  眾人注意到一個細節,便是那些舜鄉軍鳥銃手的裝填子藥速度非常快,很多人略一估算,這些軍士在五、六十息間。就可以打出三銃,不由心中暗凜。

  這代表什麼?代表火力源源不絕啊,若戰場之上,騎兵與步卒遇到這樣的銃手,就用人命填,也難衝到他們的面前吧?

  四層射擊後,場中己是硝煙一片,面前一片狼藉。所有的人形標靶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破破爛爛,銃眼密佈,各官將下場檢查後,都可以看到彼此間蒼白的臉色。

  這些人形標靶的排位,從五十步到一百步不等,身上有棉甲。有鐵甲,普通的鴛鴦戰襖。然結局都是大同小異。這樣說來,百步之內。不論持何等盾牌,穿何等甲冑,在舜鄉軍的鳥銃兵面前,都是死路一條了?

  監軍萬元吉臉皮抽動,他要求借一隻鳥銃觀看,湖廣巡撫宋一鶴等人也簇擁旁邊議論觀看。

  眾人注意到,該鳥銃與官兵平時使用的鳥銃沒什麼區別,稍稍不同的是,此鳥銃打製更為精良,一看就可放心使用。

  還有,各人注意到一點,該銃的銃尾略有不同,與紅夷的銃托頗為相似,可以抵在肩上,然軍中類似紅夷的鳥銃不少,卻沒有王鬥這樣的威力。

  萬元吉翻來覆去看了良久,又看了定裝紙筒彈藥,沉思道:「這是戚帥子藥定裝的思路吧?」

  王鬥說道:「是的,戚帥時,以竹筒將火藥與彈丸分別類裝,末將將他們合在一起,這樣戰場作戰更為快捷。」

  他說道:「方纔演練是我軍中乙等兵將士,使用定裝子藥後,六十息可打三發銃彈,若是甲等兵戰士,大部人可擊出四到五發。戰場作戰,鳥銃兵四到五層排布,火力不絕,賊敵便難以近身,當然,這需要平日刻苦訓練。」

  眾人發出整齊的嘆息聲,如此好兵,只是乙等兵,舜鄉軍甲等兵又強到什麼程度?

  猛如虎、孫應元、黃得功等總兵也借到一隻鳥銃觀看,眾人眼中都現出貪婪渴望的神情,好傢伙啊。猛如虎愛不釋手地撫摸烏黑厚實的銃身,嘆道:「王將軍鳥銃威力如此之大,是精工的緣故嗎?」

  他們軍中也有鳥銃,然而威力不能比不說,還經常炸膛,讓士兵們不敢使用,舜鄉軍中卻沒有這樣的問題,明顯是打造精良的結果。

  王鬥說道:「這是其一。」

  事實上,大明對火器製造的要求一直非常嚴格,所造軍器均需註明某部、某衛、某所、某年、某季成造字樣,以便監督,追究責任。不過火器毛病始終不斷,內中的問題非常深沉,不是一語兩語可以說清楚的。

  孫應元沉思道:「還有子藥有所不同吧。」

  王鬥微笑地點了點頭,李之芬的火藥廠完善了後,百步可破重甲,舜鄉軍使用火銃的射程與威力,在眼下大明己是穩排第一。

  不過對各總兵來說,七、八十步若能破甲,便足以使用了。

  見王鬥不說子藥的不同之處,眾人也識趣的不問,今日見識了舜鄉軍火器的威力,各人己經心滿意足,若再詢問核心問題,便是不知好歹了。

  接下來,眾人又到樊城舜鄉軍炮軍千總的營地,觀看了趙瑄指揮的火炮發射。各官將中,紅夷大砲與佛狼機火炮也見多了,但能打出王鬥軍隊這樣威力的,卻從來沒有見過。

  眾人恍然大悟,有這樣的火炮,加上這樣的鳥銃,怪不得王鬥軍天下無敵啊。

  看完演練後,各人眉飛色舞,皆以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事後,猛如虎、孫應元、黃得功,周遇吉幾人聚在一起,他們對王鬥軍中的犀利火器都非常眼熱,商議是否自己打製精良鳥銃。

  黃得功有不同意見,他說道:「造不如買,他們的子藥明顯不同,便是造出精良之銃,明顯也不如他們軍中使用。不若去探探口風,看看王將軍是否願意出售銃彈……至於火炮,王將軍言炮手都是用子藥堆砌出來,耗費太大……」

  湖廣巡撫宋一鶴,則召來了湖廣副總兵張應元,仔細詢問當日醉仙樓時王鬥說的話,他喃喃道:「精工,定裝子藥,良家子,分田地,我明白了……」

  ……

  註:關於明朝火器質量問題,看「神器譜」中這段話,一切都明白了。

  或問:近日大小神器,易銅為鐵,捨鑄務鍛,猶然不堪,此何以故?

  曰:將作欲博精明之譽,損其值以致之耳。嘗聞盧將軍鏜:「南方初造鳥銃,工值三金之外,今一金吝而不給。一金,不足精工鳥銃鐵炭之費,餘類推,焉曾有嚴姑能督責巧媳無米之炊乎?」

  曰:觀此則中國畢竟不得精工矣!

  曰:不然,嘗聞東西兩洋貿易,諸夷專買廣中之銃,百姓賣與夷人者極其精工,為官府製造者便是濫惡。以此觀之,我中國不肯精工耳,非不能精工也。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9-4-25 16:0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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