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末邊軍一小兵 作者:老白牛(已完成)

 
bigsing 2010-8-6 13:16:4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99 4073085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3-4-7 09:05
第八卷 松山血戰 第498章 隔河炮戰(下1)

  洪承疇老於戰事,很快安排各鎮總兵作戰,

  在洪承疇安排中,李輔明、左光先的兵馬攻打雙子山,二人麾下步騎各有萬餘,營中也有眾多的戰車,而雙子山守軍不過數千人,甲兵更少,這樣的兵力己是優越。

  況且,符應崇神機營中的臼炮,大火箭等,還大部分支援二位總兵,隨軍也有眾多攻山器械,洪承疇更親領督標營,遼東本地兵馬,還有薊鎮的官兵在後方源源不斷支援。

  雖說清兵也不斷前來,不過雙子山地界就是那麼大,更多的援兵擺放不開,總體而言,雙子山之戰,明軍就是以眾擊寡,勝算極大。

  雙子山之戰,援剿總兵左光先主動求戰,自各鎮援兵到達,松錦之戰起,他麾下兵馬就沒有打過一場大仗,這是武勇好戰的左光先無法忍受的。

  他營下兵馬也憋著一口氣,想在這場大戰中表現自己,證明秦軍也是好漢,打得起大仗。

  號稱可戰敢戰的薊鎮兵,眼下只得做預備隊了。

  自總兵白廣恩戰死,多員將官被治罪,又被抽調不少精兵強將補充外鎮後,鎮內雖還剩下萬餘兵馬,然各營將士己是精氣神全無,只能隨在大軍後撿撿便宜。

  此戰最關鍵一點,便是阻擋清國援軍過河,特別北岸據點不容有失,這是關係到下一步戰略施展的大事。放眼望去,能讓洪承疇放心的,非王鬥靖邊軍莫屬,便是楊國柱的新軍,都不能讓他安心。

  此時清軍北岸越來越多,防守對面山嶺,危險性頗大。

  不過王鬥二話不說,領命就去,讓己經作好苦勸心理準備的洪承疇一愣,心中更覺複雜。

  大戰關頭,連他親自從陝西帶來的左光先,都或多或少的提了不少要求,只有王鬥乾脆之極。這種忠肝義膽的表現,讓任何人都無話可說,越是如此,洪承疇心下越是嘆息。

  穩妥起見,洪承疇還將楊國柱與王朴的兵馬佈置在南岸地帶,阻擊可能過河的清兵,並視情況支援王鬥的靖邊軍。

  神機營的神威大將軍炮,大量的火箭車,同樣佈置在南岸,用來支援靖邊軍炮陣。

  清軍的重炮,近三里都有殺傷力,靖邊軍炮營雖然犀利,不過最重的炮,只能打二里多,雖然讓人驚異,但若是炮戰,在射程上,還是不如清軍重炮。

  到了現在,明軍多少總結出規律,各營的紅夷大砲,除攻打城池外,還是佈置在曠野平地更顯威力。符應崇營中臼炮,在清軍使用不少麻袋土筐後,攻打山嶺還是得力的,當然,雙方列陣時,也是利器。

  不過此時,神機營大量的臼炮,支援雙子山之戰。為給清軍最大的打擊,這些臼炮將沿雙子山下弧形展開,盡力從雙子山的南側,西側,東南側炮轟山嶺。

  神機營的神火飛鴉等大火箭,除焚燒山嶺外,同樣可以視風向,飛向山後支援的清軍們。

  在符應崇強烈要求下,攻山的李輔明與左光先,都保證會照顧好神機營將士的安全。

  軍情緊急,得到軍令的二位總兵,立刻對雙子山展開攻勢。

  隨著他們軍中大鼓響起,二鎮的步兵們,拚命推著軍中輕型佛郎機,還有百子銃等火器,吶喊著往山嶺衝去。

  此時山嶺沒有火炮,所以攻山的明軍,沒有使用土車隨行。不過因為山嶺上挖掘多道高深的寨牆壕溝,還是有一些民夫推著壕車等攻山器械跟隨。

  雙子山並不大,由兩個起伏的山頭組成,左面略大,右面略小,在洪承疇佈置中,李輔明攻打右面山頭,左光先攻打左面山嶺。

  猛一看洪承疇似乎在照顧李輔明,然其實從山下平川一直到官道,再到東北處的乳峰山山嶺,此時佈滿了密集的清騎,攻打右面山頭,李輔明的軍隊,將會遭到側翼清軍的猛烈攻擊。

  反觀左光先,雖說左面山頭略為難攻,但因為有大量臼炮支援,清兵雖有可能從左面山與河之間的平川側擊,但左光先的秦軍,可以得到列陣岸邊後方的楊國柱與王朴支援。

  不得不說,從這佈置中,可以看出洪承疇照顧自己嫡系的私心。

  不過李總兵沒說什麼,只是沉默領命而去。

  明軍步兵吶喊衝向山嶺的時候,雙子山兩翼平原上的清騎,也是潮水般湧來。晉軍與秦軍的騎兵,義無反顧沖上,用自己的血肉纏鬥他們,雙方殺得如火如荼。

  騎戰進行得激烈而殘酷,畢竟晉軍與秦軍,在戰力上,甚至差過清軍,此時人數上也沒佔多少優勢,激昂的戰鼓中,李輔明與左光先大聲咆哮:「殺奴!」

  他們將鎮內騎兵不斷派上,甚至領著正兵營家丁與騎軍,親自與清騎搏戰,更率部反覆衝鋒十餘次。後方的洪承疇,也視戰情不住的增援,甚至調了一些楊國柱與王朴的騎兵過來。

  他們死死擋住兩翼清騎的攻擊,在騎兵掩護下,二鎮的步兵,趁機衝到雙子山近前,神機營的炮手,更只離山一里處架設臼炮。

  此時雙子山增援了不少的朝鮮軍,不過沒有火炮,在守將翁阿岱,還有前來援助的,費揚武等恐懼目光中,神機營的炮手們,終於架好臼炮,還有至少一百枚的神火飛鴉大火箭。

  一聲尖銳的天鵝聲後,神機營的炮陣中,發出一連聲的臼炮炮響,從山下的東南到西北處,弧形環繞的炮陣中密集濃煙冒騰,雨點般的炮子,覆蓋了雙子山的兩處山頭。

  隨著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大團大團詭異的青煙,還有白濛濛的煙霧,在山嶺各處瀰漫。

  咻!

  神機營在雙子山的南面不遠,同樣設立神火飛鴉大陣。

  一架架如同烏鴉似的巨大火箭,架設在高高的戰車上,同樣可以調節火箭的射角與射度。

  隨著數根數尺長起飛火箭火線的點燃,一隻隻巨大的神火飛鴉火箭,箭尾上噴出濃密的硝煙,伴隨著絢爛的火光,接連不斷的射向了天空。

  這些火箭在飛行時還伴著尖嘯,聲勢奪人!

  這些飛鴉其實身體沉重,雖說鴉身皆以竹木架與棉紙糊固,但因為鴉身內捆著不少火藥,所以飛得不是很遠。若大風,可以飛過二里有餘,若風小,則射程不到二里。

  總體而言,下方越多的火箭推動,就飛得越遠。

  可能有些火箭存放久了,火藥出了問題,一些飛鴉射到空中就爆炸了,激起大團的火光。

  又或許一些飛鴉的雙翅有了毛病,飛行時歪歪扭扭,偏離目標頗遠。

  然對神機營而言,雙子山整座山嶺目標還是大的,特別此時山上守軍密集,所以。

  轟轟!

  一枚枚火箭激射到山上,燃燒的火線,點燃了內裝的火藥,隨著一聲聲爆炸巨響,山嶺各處,激起了大團大團的火光。

  石土飛揚,一些就在爆炸火箭附近的清軍被炸成碎塊,黑火藥量多的話,威力也不可小視。

  神火飛鴉內,除了大量的火藥外,還有眾多的鐵蒺藜,碎石等物,就算爆炸範圍外的清軍,也被眾多激飛的利器,射得血肉模糊。

  還有一些清軍渾身冒火,在山嶺上如無頭蒼蠅般的亂竄,一邊發出驚天動地的慘叫聲。

  神火飛鴉主要功能是焚燒,所以內中有大量火油諸類的材料,可謂凝固氣油彈的原形。

  一些倒霉的清軍,甚至活生生被燒成焦炭。

  轟轟!

  咻!

  神機營的臼炮不斷發射,臼炮由於炮膛短,而且堅固無比,沒有炸膛的危險,只要炮子充足,大可打個一、二十發不停歇。臼炮發射同時,一枚枚神火飛鴉,同樣呼嘯而去。

  放眼看去,整座雙子山,己經被濃煙覆蓋,還有大團大團的火光不斷冒起。

  不但如此,神機營的臼炮與大火箭,還呼嘯飛向山的後方。

  此時雙子山後側,聚集大量的清軍步卒與雜役,多是朝鮮軍,滿洲正藍旗與蒙古正藍旗兵馬,還有一股股別旗援兵,不斷到達山嶺背後的平原。

  他們集於山下,或坐或站,等待自己參戰的命令。沒想到飛來橫禍,大量的臼炮炮子,還有不少的大火箭,在他們恐懼的目光中,從山的那方,連續向自己飛來……

  神機營炮火在後方轟擊時,晉軍與秦軍的步軍,推著戰車,極力往山嶺衝去。

  此等戰術,雖然有可能對己方有所誤傷,但包括洪承疇在內,大多數人認為值得。

  若炮轟後再衝鋒,清軍有可能避過一些火炮,然後出來迎戰,最終傷亡反而更大。

  很快的,二鎮將士,沖上了山嶺,與清軍展開殘酷的肉搏戰。

  ……

  看著雙子山的戰事,讓己到乳峰山西側的皇太極心急如焚,山上的守軍,很大部分是他兒子豪格的兵丁,便是損失一個牛錄,都讓他心疼無比。

  特別守山的,還有一些八旗蒙古軍,松錦之戰,因為不是入關搶劫,所以各蒙人決心並無往日堅定。若戰後損傷太大,八旗蒙古可能生出異心,這是皇太極不能承受的。

  滿蒙之所以一體,也是滿洲崛起後一個接著一個勝利,而且隨他們參戰,損失不多,卻收穫很大。

  畢竟那些蒙古人不是什麼忠貞之輩,賠本的買賣是不干的。

  他看向橫跨河水的幾道浮橋,原本的七道浮橋,現在只餘四道浮橋能渡,一道大浮橋,三道小浮橋,其中大浮橋與一道小浮橋,勞勞掌握在明軍手中。

  雙子山大戰起時,一些清騎,嘗試從浮橋過來援助,不過遭到靖邊軍等火炮打擊後,立時退了回去,轉而從乳峰山北段過河。

  只是大軍集於雙子山後,乳峰山前,己方的兵力佈局,卻無法展開。

  狹長的雙子山,橫亙女兒河與乳峰山之間,想要與明軍大戰,只得從兩翼一些平川地奔出,然地形之上,對明軍有利。

  若從山的正面衝下,卻要面對明軍的步陣。守將費揚武,曾遣兵馬決死衝擊,然他們從山上衝下來,遭到明軍佛郎機與百子銃密集無情的打擊,豔麗的火焰下,一片片絕望倒下。

  多爾袞己向皇太極建議,不如放棄雙子山,在北岸與明軍大戰。

  連濟爾哈朗也認為,眼下情形,唯有放棄雙子山一途。明軍攻下雙子山易,要攻下乳峰山,則要艱難許多倍,明軍可能不再攻山,轉而攻向北岸,這對大清鐵騎而言,是有優勢的。

  皇太極知道這些旗主的心思,自明軍奔襲,女兒河大戰起時,他們旗下損傷頗大。雖說攤派到各旗,每旗傷亡不過數百人,然對這些視旗丁如性命的滿洲旗主來說,己經是怨言連連,言稱這是毫無意義的送死。

  「鼠目寸光之輩!」

  皇太極心頭惱怒,卻也不敢逼迫過甚,免得激起各旗主的集體逆反。

  當務之急,唯有等漢軍旗火炮到達,希望能板回一局。

  「就算失去雙子山,也需奪下楊興嶺!」

  皇太極恨恨的想,看向北岸靖邊軍佔據的那處山嶺。

  該嶺因為數里外有一個楊興屯,因而得名。

  此時山嶺的正面,不遠處越來越多的漢八旗甲兵彙集。在他們陣中,還有一些盾車與土車,這些器械,都是清軍緊急從錦州南部大營,或是錦昌堡等地拉來的。

  山嶺的兩翼不遠,雖然也有一些漢八旗軍隊,不過不多,畢竟這些軍隊一出現,就會遭到南岸靖邊軍炮陣的轟擊。

  他們也不知使用什麼秘訣,火炮打得又快又猛,讓皇太極心中起了憂慮,烏真哈超炮營對上靖邊軍炮營,真的有勝算嗎?

  看看己到午時,雙子山將陷,烏真哈超炮營還沒看到影子,皇太極死死盯著身前的噶布什賢噶喇昂邦吳拜:「孔有德的炮軍營,還未到達嗎?」

  吳拜滿頭大汗,猶豫著不知如何回答,正在這時,一個噶布什賢哨騎急奔而來,吳拜眼前一亮,心想:「定是恭順王的炮營到了。」

  果然,這哨騎帶來烏真哈超炮營,到達女兒河北岸的利好消息。皇太極也是大喜,果然千里鏡中,隱隱約約看到北岸某處,大群的牛馬,正拚命拖著一個炮群到達。

  皇太極看著雙子山,口中發佈命令:「傳朕旨意,恭順王之烏真哈超炮營,立時行進,參與作戰,各紅夷小炮,天祐助威大將軍,轟打王鬥部楊興嶺。餘者百門神威大將軍,轟打對岸靖邊軍炮營,務要壓制山嶺兩翼靖邊軍炮火!」

  漢軍旗攻打靖邊軍的楊興嶺,顯然的,緊靠正面攻擊是不足的,需還從兩翼包抄。

  皇太極還唸唸不忘,從浮橋處渡過南岸,參與援助雙子山作戰,所以烏真哈超炮營,除轟打楊興嶺外,轟打對岸的明軍也是必要的。

  漢八旗兵丁三萬餘,是個非常充足的炮灰兵源,他們死得再多,各旗主也不會有意見,用他們援助對岸,實是妙招,最多後面跟一些滿蒙八旗兵便好。

  而且在皇太極看來,十門打八斤炮子,五十門打三、五斤,六、七斤炮子的紅夷小炮,轟打靖邊軍的楊興嶺己是足矣。

  楊興嶺的靖邊軍,只有一些佛郎機小炮,射程不到一里,己方六十門紅夷炮遠在一里多外轟擊,那邊的靖邊軍,只能光挨打不能還手。

  皇太極也知道,對岸的靖邊軍炮陣,有一些略大的火炮,可以打二里多,不過數量不多。至於神機營的神威大將軍炮,皇太極承認他們有一定威脅,但讓他畏懼,那是不可能的。

  己方餘下九十門神威大將軍炮,足以壓制對岸的明軍炮火,使得他們援軍不得過河,甚至打擊對岸的明軍軍陣。若他們退卻,正好大清兵馬源源不斷過河。

  ……

  孔有德的烏真哈超炮營到達女兒河北岸時,營中士兵,個個灰頭土臉,疲憊之極。

  孔有德同樣聲音嘶啞,一路過來,為了催促炮營行進,他不知費了多少勁,甚至還下馬與士兵一起推炮過。

  為了趕路,營中健牛己經累死過半,甚至一些招來推炮的包衣累得吐血。

  他疲憊的策在馬上,一些親衛拱衛著他,現在己經改名戈什哈,營中原來的家丁們,也變成普通的士兵。畢竟在此時的清國,是不許將官招養家丁的,連親衛多少,都有嚴格的規定。

  他身旁穿著葡萄牙軍服的愛德華多也是滿臉疲倦,鬚髮上滿是塵土,不過還是極力保持他所謂的貴族形象與風範。

  看著前方連綿不斷,人叫馬嘶的援軍人馬,他用生硬的漢語,對孔有德奉承道:「尊敬的閣下,炮營能如此快速到達目地,您創造了一個奇蹟。」

  被愛德華多這樣奉承,孔有德心情大好,心想這個紅夷還是會做人的,有機會,定要抬舉抬舉他。

  他揉了揉自己粗糙的臉,緩解自己的疲勞,對愛德華多笑道:「矮德甲喇,好好幹,會有你前程萬里的一天。」

  愛德華多心下惱怒:「驢球子,又叫我矮德!」

  這個驢球子,是他從炮營中一個漢軍炮手那習來的,當時感覺很有意思,不知不覺就記在心中。

  異國的文化,總是罵人的詞語學得最快。

  雖然不滿,他還是在馬上微微鞠身:「承蒙您的吉祥。」

  炮營越往前行,越聽對岸炮聲連連,殺聲震天,看來那方正在激戰。身旁各旗哨騎來回奔騰,前方軍陣連綿,儘是八旗的兵馬,還可以看到一個個旗主與固山額真的織金龍纛。

  如同一群群螞蟻般的包衣與雜役,正在離岸數里拚命挖掘壕溝,不過總算留下可供炮營經過之地。

  孔有德看漢軍旗在最前方,正督促炮營往那邊過去,便見噶布什賢章京勞薩,領著一些葛布什賢騎兵緊急奔來……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26 14:26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3-4-8 02:20
第498章 隔河炮戰(4)

  待勞薩走後,孔有德看身旁部將,都有不滿惶恐之個親將更是叫道:「主子,炮營真要拉到河邊,與明軍火炮對

  孔有德惱怒喝道:「閉嘴,我們做奴才的,皇上怎麼說,我們怎麼做便是,呱噪什麼?」

  他期盼地看向愛德華多:「矮德甲喇,我炮營的火炮,能不能在三里外,壓制對岸靖邊軍的炮火?」

  愛德華多猶豫一陣,還是說道:「尊敬的閣下,炮營想要壓制明軍炮火,最好拉到河邊開闊地帶,離對岸二里,或是二里之內。」

  他心想,怕就是在二里,也難以壓制明軍的炮火。

  不比黃土嶺事先有定位標記,砲兵按標記轟打便是,這一千多碼的距離,臨時測量,想要打中對岸看來如蟻般大小的火炮,便是炮營有一些葡萄牙炮手,也非常的艱難。

  只有離對岸二里,才有一些把握。

  而且這個二里,還是指到明軍炮陣的二里,不是到河水邊的二里,如此,就要拉得離河岸更近了。

  便是這個距離,因地面起伏,不時有一些淺山丘陵,同樣影響砲兵的視線,最好就拉到河水邊上,才能增加勝算。

  「二里!」

  孔有德咬了咬下唇,依他得到的情報,靖邊軍至少有數十門的火炮,可以打到自己炮營了。

  愛德華多理解孔有德的猶豫,靖邊軍的炮營,確實是他有生以來,看到最的砲兵集團。依他的觀察,便是以前在歐洲看到的炮手,也沒有靖邊軍炮手那麼

  畢竟他們的上司,不可能如王鬥這樣不惜代價的訓練部下,靖邊軍炮手,還是常年在炮火中成長的,不論理論或是實戰上,經驗都非常豐富。

  或許只有曾經的古斯塔夫二世,他的軍隊中,才有這麼的炮手。

  與這樣的對手對戰,是充滿危險的,烏真哈超炮營是孔有德安身立命的根本,他不願意看到營中大量損傷。便是愛德華多的內心,一樣充滿惴惴不安的情緒。

  他向孔有德建議,可以將砲兵分為兩部,一部佈置在三里處,餘者在後,再視戰情將火炮拉上去。

  當然,三里之地,這個距離,靖邊軍炮營雖然打不到,不過明國的神機營火炮,還是可以擊中炮陣。

  愛德華多也瞭解過,這只軍隊相當於歐洲的近衛軍,曾經有過輝煌的戰績,不過己經廢弛,反而不如那些地方炮營。這個帝國,己經rì落西山,可惜白人力量在東方太弱,否則也可以分一杯羹。

  韃靼人對神機營充滿蔑視,多少影響到愛德華多,所以他主要的目標,還是放在靖邊軍炮營上。

  愛德華多的建議,讓孔有德好一陣沉思,最後決定接受,紅夷炮官,在他心中還是很有份量的,當年在山東時,孫巡撫就是用這些紅夷訓練炮隊炮手。

  皇太極的旨意非常緊迫,孔有德不敢耽擱,就策在馬上,與愛德華多快速交換意見。

  不過孔有德雖然想快,然他的炮營從牛馬到士兵,個個非常疲倦,己經快不起來。

  雖然天氣乾旱,地面乾硬,相對來說,北岸地面,還是比南岸略為鬆軟。營中各門重達三、四千斤千斤的神威大將軍重炮,每步前行,都頗為困難。

  四輪的鐵轅,在地面碾過深深的痕跡,經過一些坑窪之地時,炮手更是用力鞭打前方拖炮的牛馬,每門旁邊,還聚集著大量的包衣,喊著號子拚命推行。

  不時有包衣累得倒下,還有牛馬口吐白沬,失去前蹄,龐大的炮營行進稀稀拉拉,前後拖得很遠,一些牛馬累死,沒有及時補充的沉重火炮,更是遠遠落在後面。

  一些紅夷小炮倒是遠遠奔在前方,炮的輕重不說,四輪的炮架前行,同樣沒有二輪便捷。

  先期到達的石廷柱等人,不時遣親衛過來催促,他們率領步兵己經到達很久,又肩負著攻打楊興嶺,還有過河援助的重任,不過炮營未到,他們也不敢展開大規模的攻勢。

  又有滿蒙旗主,遣使者過來對孔有德大罵,罵他炮營來得慢,害得各旗勇士損失不少。

  對石廷柱等人的抱怨,孔有德不置可否,然滿蒙旗主與固山額真的使者,卻不得不解釋,搞得他口乾舌燥,聲音更為沙啞。

  好容易,孔有德率一部分炮營到達漢八旗陣地,此處紅白等顏色的旗號盔甲密佈,漢八旗甲兵,裝扮上與滿蒙軍隊並無不同,只不過很多人的棉甲,並非那種內嵌鐵葉的甲冑,只是普通棉甲罷了。

  除了漢軍鑲紅旗固山額真劉之源外,各旗的固山額真,早己經率軍到達多時,漢八旗的軍陣旁,還有朝鮮軍的大陣,見孔有德到達,他們都急匆匆趕來。

  耿仲明與尚可喜當然理解孔有德的艱難,朝鮮國右議政金自點也不敢對孔有德口出惡言,石廷柱就沒有那個好脾氣,對孔有德大罵:「恭順王,你怎的來得如此之慢?半路玩女人去了?」

  孔有德一肚子悶氣,火炮運行如此艱難,這些丘八還在冷言冷語,真讓他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

  他臉沉了沉,也不會理會石廷柱的叫囂,只與耿仲明、尚可喜等商議。

  在皇太極的安排中,漢軍石廷柱的正白旗、祖澤潤的正藍旗、吳守進的鑲白旗、一部分朝鮮軍,攻打楊興嶺。

  孔有德的正紅旗,尚可喜的鑲藍旗,耿仲明的正黃旗,馬光遠的鑲黃旗,一部分朝鮮軍,少量的滿蒙旗丁與外藩蒙古甲兵,參與渡河支援。

  不過聽了烏真哈超炮營的火炮安排後,石廷柱又是大叫:「怎麼留給我們的,就是些破銅爛鐵,重炮呢,一門都沒有?」

  數十門大小紅夷炮,轟打楊興嶺,其實數量己經不少,不過在石廷柱等看來,火炮自然是越大越好,那些打十斤炮子以上的神威大將軍炮,全將被孔有德拉走,自然讓石廷柱不滿。

  孔有德己經懶得看石廷柱那張與他一樣凶醜的臉,只冷淡道:「這是皇上的安排,你有何意見,可以找皇上說去。」

  石廷柱一聽是皇太極的安排,立時啞口無言,半響,罵罵咧咧地走了。

  祖澤潤與吳守進互視一眼,也帶著親衛著策馬跟去。

  皇太極嚴令下,他們也不敢耽擱,很快的,號角聲響起,漢軍正白旗等,往楊興嶺方向逼去,烏真哈超炮營,一部分紅夷小炮,也往那方拉去。

  炮營到達前,愛德華多早遣觀測手,對南岸進行詳細的觀測。依觀測手的回報,河對岸明軍的炮營,主要架在楊興嶺小浮橋,與十里台大浮橋之間的數里地帶,多設於起伏的高地上。

  他們炮陣各門火炮前方,都疊了不少的麻袋土筐,炮陣中,還有眾多的土車堆積。

  看旗號,大至的,靖邊軍炮營於小浮橋一帶佈陣,神機營火炮,則靠近大浮橋一些。

  似乎對岸的明軍,己經察覺烏真哈超炮營的到達,不論靖邊軍炮陣或是神機營炮陣,皆有所動作,烏真哈超火炮推行途中,可能會遭到他們的炮擊。

  炮營的觀測手,己在前方離岸約二里余處,找到一處略為隆起的坡地,作為架設炮陣之所。

  又一波皇太極催促的使者到達,孔有德深吸一口氣:「沒辦法,只得趕鴨子上轎了!」

  此時烏真哈超炮營,只有約三十多門神威大將軍隨在身旁,餘者還遠遠落在後方,一時半會難以趕到。在他命令下,疲倦的炮手,趕著同樣疲累的牛馬,往那方的山坡行去,隨後的火炮,同樣催促跟來。

  因為從明軍使用土車防炮中得到靈感,現清軍中,使用了不少土車。不過八旗兵調得緊急,許多輜重還未到達,隨營的雜役與包衣,只推著少量的土車,還有一部分的盾車行進。

  更多的輜重,緊急從錦州城南,城東,城北,城西等處清營調集。

  在甲兵的強迫下,那些雜役包衣推著土車與盾車走在最前,或是行在炮營中,為炮手抵擋明軍可能的炮子。

  與此同時,尚可喜與耿仲明等人的漢軍甲兵,也隨在炮營後,源源不斷向河岸開去。

  ……

  王鬥的目光從雙子山那邊收回,那方的大戰仍是激烈,皇太極力保雙子山的決心讓他意外,山嶺戰事陷入膠著。洪承疇向那方派出數次援兵,甚至派出一部分標營。

  回過頭來,此時他位於的方位,便在杏山最北端的一處寬闊的丘陵上。

  丘陵離女兒河不是很遠,不過三里多,丘陵往後,地勢由北到南慢慢隆起,一個接一個起伏的丘陵山地,向後方連綿而去,那便是南北長二十餘里,東西寬十餘里的杏山山脈。

  他的中軍指揮部便設在此處,觸目所見,丘陵上儘是衣甲鮮明的護衛營戰士,此處還有望桿車,中軍部的醫療救護所,相對靖邊軍在毛家溝洪承疇那方設立的醫護所,還顯得簡陋些。

  他看向山下,右前方便是小浮橋,鐘顯才的白虎營,正聚於浮橋後方,離橋不到一里,隨時為前線的韓朝部提供援助。白虎營後方,還有李光衡的騎兵營,此時所有騎步兵都坐在地上休息,黑壓壓的一片。

  王鬥領步軍到達後,鐘顯才部的甲等軍便撤了下來,換成了韓朝的乙等軍上。

  因為雙子山戰事,神機營的神火飛鴉與臼炮效果明顯,王鬥見獵心喜,便向符應崇要了一些飛鴉與臼炮,用在楊興嶺的防守上。

  符應崇很高興王鬥向自己求援,又因為雙子山之戰陷入膠著肉搏,許多臼炮閒置下來,便慷慨地支援了王鬥約百發的神火飛鴉,還有三十門的小臼炮。

  此時這些利器,正源源不斷地向浮橋對面過去,行在浮橋上的,還有大量的土車。

  楊興嶺的防線,倉促之間,不可能挖掘多深的壕溝,土車則優勢明顯,機動防護力佳,猶如一道道活動土牆。

  為了這場大戰,洪承疇己經準備了數千輛的土車,源源不斷提供各軍,只要有損壞的,立時可以獲得補充。而且這些土車都經過改造,可以防炮,更可以防銃。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23 00:56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3-4-8 02:21
第498章 隔河炮戰(5)

  王鬥更讓數百輜營投彈兵一起到達楊興嶺,比起各營的長槍兵,這些都是專業的投彈手,三十步內,可以準確地將萬人敵扔入壕溝之內。

  眼下松山的靖邊軍輜兵己經不多,因為又調了一千多人前往長嶺山,此時軍中,只餘不到千人,孫三傑的長嶺山防線,則有三千數百餘的輜兵防守。

  望桿車上的號旗手提示,漢軍旗的烏真哈超炮營,己經向岸邊逼來,王鬥一振,舉起千里鏡眺望北岸。

  對岸清軍浩蕩逼來,看來大部分都是漢軍旗的人馬,間中隱隱的,有一些牛馬拖拉的火炮。

  心想:「終於要炮戰了,不知清軍火炮威力如何。」

  當年鉅鹿之戰,清軍的紅夷重炮,給舜鄉軍造成很大的傷害,此戰結果會如何?

  他凝重地看向己方的大砲陣,他們架在小浮橋的右側,基本上離岸都是百多步。小浮橋左側約二里處,還有一個小炮陣,用來轟擊楊興嶺的左翼。

  那方地勢丘陵起伏,所以小炮陣就架在一處高高的山嶺之上,離河水不過數十步。對岸倒是一馬平川,方便火炮的轟擊,清軍若從那方攻打楊興嶺左翼,將遭到這方火炮的無情打擊。

  最後王鬥看向神機營的炮陣,他們在靖邊軍大砲陣右側一里外。

  龐大的炮陣,有著神威大將軍炮,臼炮,大量的火箭車,佛郎機等。不過能遠距離轟擊,打三、四里的,只有那二十五門神威大將軍炮,餘者的火箭與佛郎機,都打不到一里,或只有一里有餘。

  而這個距離,靖邊軍炮營己經能大顯神通。

  他心想:「希望神機營的火炮,遠遠能給清軍重大打擊!」

  神機營炮手的技術,其實並不能讓王鬥滿意,那些火炮,若是讓靖邊軍炮手或許發揮的威力更為強大。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符應崇可以支援王鬥,但不可能將炮營交到王鬥手中。

  而且靖邊軍鑄造的火炮,較為標準化,炮手互換也無妨。神機營的火炮,或是余鎮明軍的火炮,則口徑大小不一,每門炮的脾氣都不一樣,炮手都是固定的。

  就算不考慮符應崇的感受,倉促之下,換上靖邊軍炮手,可能也打不出什麼好效果。

  ……

  「賊奴距離,五里……四里……」

  神機營的炮陣中,不過有觀測手過來,緊張地向符應崇匯報清兵與炮營之間的距離。

  此時符應崇的炮陣,幾乎被麻袋土筐堆滿了,炮陣各處,還有密密麻麻的土車擺放,複雜的佈局,望之有若迷宮。

  在一圈厚實麻袋堆成的圓圈內,瘦長的符應崇正往河岸那方探頭探腦,這處裝滿土的麻袋堆得之高之實,差點淹沒符應崇的脖子。為了安全,他還故意將自己的將旗擺得遠遠的,美其名曰,兵不厭詐。

  千里鏡中,看著清兵越來越近,特別他們的火炮遠遠在望,符應崇無意識裂著嘴,露出兩顆大大的門牙。

  他躲在圓圈內不斷給部下鼓勁:「兄弟們穩住了,待韃子進入再打,定要讓對岸的韃子,看看我們神機營的厲害……」

  在眾多麻袋形成的垛口護牆火炮後方,眾多的神機營炮手,也是崩緊了神經,緊張的等待命令。他們很多人穿得五花八門,黃土嶺大捷後,王鬥贈送了符應崇大批繳獲的清軍盔甲,用來代替他們的樣子貨盔甲。

  為了小命著想,那些神機營戰士,紛紛將發下的盔甲披上。只有某些人為了美觀,將盔甲穿在內中,鼓囊囊的樣子,不明白的人,還以為他們披了多層重甲。

  經過多場戰鬥,這些神機營的戰士,比起往經沉穩鎮定不少。

  終於,又有一個觀測手過來,向符應崇稟報對岸清兵的距離。

  符應崇發出驚天動地的怒吼,尖利的聲音,聲震十數里:「開炮!」

  砲兵陣地一陣抖動,發出震耳欲聾的炮聲,二十五門神威大將軍炮先後吼叫,向前方噴出濃密的白煙,濃濃的煙塵,瞬間覆蓋了各門火炮的粗大身影。

  數十發十斤以上的炮子,咆哮著向對岸的清軍衝去!

  王鬥舉著千里鏡,追尋這些砲彈飛行的軌跡。

  神機營的火炮,由於使用四輪炮架,挖坑打樁,所以火炮固定後,只能上下調動,難以左右移動,之後砲彈飛行的軌跡相對固定,第一輪火炮的範圍頗為關鍵。

  而且清軍不到三里,符應崇就下令開炮了,雖說神威大將軍有三、四里,不過……

  這輪炮擊,似乎也砸中了一些清兵,取得了一些戰果。

  一陣轟鳴,一枚枚鐵彈呼嘯而來,掀起一團團泥土煙塵,砲彈呼嘯而過的炮子,讓行進的烏真哈超炮手,個個冷汗直冒。

  好在這麼遠的距離,火炮準頭極小,大部分砲彈,都是打落跳空,不過還是有一顆十餘斤重的大鐵球,越過前方一排土車,直巧撲向一門有七、八頭疲憊壯牛拖拉的火炮。

  見砲彈劈頭蓋臉而來,火炮旁的漢軍炮手們一轟而散,幾個手上拿著鞭子的漢軍也是扔下皮鞭就閃。

  然那些拉炮的牛不知道閃,也不可能閃,火熱的鐵球旋轉著衝入了牛群中。

  噼啪的骨折之聲大作,這顆沉重的鐵球,放倒好多頭健牛後,悲鳴中帶著血霧,又重重地撞在後方不遠的一輛盾車上,將盾車撞得碎裂激揚,幾個推車的包衣,嚎叫著撲倒在地。

  一些鐵球呼嘯一些包衣推著的土車上,泥土飛揚中,大部分失去動力,很快在地上不再跳動,

  一顆詭異的砲彈在地上彈跳後,竟從一輛土車底部鑽了過去,淒涼的尖叫中,這顆砲彈,不斷滾斷一位推車包衣的小腿,更往後方一群炮手撲去……

  清軍雖然極力學習明軍某些器械,然後很多卻沒學到。比如現在明軍的土車,前面車底就綁上不少土袋,絲毫不留縫隙,使得炮子不會鑽過,滾斷推車之人小腿。

  而且清軍的土車,還使用大量的獨輪車,一輛獨輪土車就被炮子砸中,巨大的震力,讓一個推車的包衣口噴鮮血。

  孔有德大聲咆哮,讓炮手們趕著牛馬閃避,儘量記住那些砲彈飛來的軌跡,下次就盡力避開那些路線。他知道明軍神機營火炮,不像大清的四輪磨盤炮架,只能直以左右轉動,只要不被他們正對著,就可以閃避。

  他還大聲鼓勵部下,加速行進,神機營己經開了一炮了,再開兩炮,他們就需要散炮,那一、二刻鐘之內,更是安全。

  不過他心中卻有他己經得到情報,靖邊軍的火炮,竟可以打十五炮以上再散熱,實是難以置信,他們使用的難道不是紅夷大砲,而全是佛郎機炮?

  果然,對岸神機營的炮陣,又炮擊兩輪後,慢慢安靜下來,趁這機會,烏真哈超炮營的炮手們,更是使盡吃力氣推行火炮。

  忽然孔有德眼睛一寒,喝令火炮移往前方某處,愛德華多一驚,連忙勸道:「閣下,不是說好了,炮陣設在那處坡地嗎?」

  孔有德新指定的那處,己經偏離觀測手預設炮陣之所,孔有德的變卦,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此時他還有些驚魂未定,不久前一顆明軍砲彈,呼嘯著從他身旁不遠掠過,嚇他出了一身冷汗。

  就差一點,自己就回歸主的懷抱了。

  雖說他天天念叨主的懷抱光輝,真要回歸主的胸懷,他也是不願意的。

  就若人人念叨天堂的美好,真讓他上天堂,沒有一個人願意。

  孔有德恨恨道:「那處陣地,正對著明國神機營炮陣,他們火炮轉向不便,某要從側面,轟打他們的炮陣,讓他們只能挨打,而不能轟打我們。」

  愛德華多心頭不滿,觀測手己經猜算了對面炮陣的距離,還有各樣的數據。很多雜役,也在那邊佈置麻袋土筐,現在又要重新來過了,浪費時間與這些東方人的思想,真是琢磨不透。

  不過炮營不是愛德華多能做主的,只能隨炮營調轉方向。

  孔有德炮營偏離方位時,符應崇還未察覺。

  他也是經過偵測,估算清軍可能,在對面那處隆起山丘上架設火炮,方才有針對在此架設炮陣。畢竟對岸一馬平川,只有那處略擁有地形優勢。

  火炮散熱結束後,他又嚎叫著令己方炮營繼續轟擊。

  再次三輪炮擊後,因觀測手的緊急提醒,才驚覺漢軍旗的炮陣,偏離己方炮陣不少,位向左邊斜側面設陣,這個方向,他營中只有寥寥數門火炮,才可以轟擊到他們。

  符應崇呆了半響,尖叫咆哮:「將火炮轉向,將火炮轉向!」

  神機營大亂,各門火炮炮手,立時七手八腳的忙活。

  只是短時間內,想將這些沉重的火炮轉向談何容易?

  需先將各炮固定的木樁拔出來,然後十數人,數十人艱難的轉動火炮,又再打樁固定。那些護牆,也需要重新堆積,因架在高地上,一些火炮,更需要重新拖拉佈置。

  再看對岸的清軍,他們同樣在設立炮陣,只不過速度卻比神機營這邊快多了。

  符應崇滿頭大汗,心想:「大事不妙。」

  王鬥放下千里鏡,面無表情,對岸的烏真哈超炮營,更朝向靖邊軍炮陣這邊,只不過他們遠在三里之外,己方的炮陣,卻無法轟打到他們。

  烏真哈超炮營後方,還有大量的漢軍旗彙集,他們還未擂鼓過河,不過雙子山的戰事,容不得他們拖延。

  他對身旁的鐘調陽道:「傳命令給趙瑄他們,讓他狠狠炮擊渡河的漢八旗軍隊!」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23 00:56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3-4-8 23:26
第498章 隔河炮戰(完)

  隨著一發砲彈落在神機營炮陣不遠處,只停頓沒多久,烏真哈超營炮陣震耳欲聾的炮聲大作,一波波的大鐵球,似乎鋪天蓋地的往神機營炮陣砸來。

  他們三十餘門神威大將軍先是齊轟一炮,隨後每十餘門火炮為單位,一輪一輪的開炮,以緩解火炮的散熱壓力。

  沉重的實心鐵球,在炮陣內外彈跳,煙霧塵土,夾著血光,呼嘯而來的炮子,讓神機營炮手們,頭都抬不起來。

  清營如此猛烈的炮火,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之外,不時有神機營士兵捂著耳朵,尖聲大叫。

  還有人滾倒血泊,淒厲慘叫,在他們身旁,殘留一些支離破碎的肢體。

  炮陣中土車與麻袋擺得再密,然炮子射中陣地,多少還是會滾動彈跳,因為總要給人留下活動之地。而砲彈飛來及彈跳時,似乎很慢,實際只是肉眼看到砲彈運行的角速度,實則速度很快,人體想要反應,往往己經來不及。

  符應崇灰頭土臉的爬起,方才一顆好十幾斤重的大鐵球射在圓圈左側,厚實麻袋疊成的護圈都塌了一大片。

  被火炮擊碎的麻袋屑片,還有大片激起的泥土,飛揚撒在他的頭上,胸前,加上火炮的硝煙,讓符應崇從一個光鮮的神機營副將,立時變成一個黑砂窯的民工。

  他心驚之餘,咆哮著讓炮陣還擊。

  不過此時炮陣只有數門火炮轉向,餘下的炮手們忙活的時候,在對面炮轟時,己是一片混亂。

  如此遠的距離,雖說清軍火炮直接命中神機營火炮很難,但砲彈亂飛,就算一些轟來的砲彈離各炮前的土袋護牆頗遠,還是讓很多炮手心驚膽顫,平時的本事,十成發揮不出一成。

  陣內一些倒霉被炮子帶倒哀號的士兵,更給他們增添強大的心理壓力。

  而且說實在,神機營炮手們的裝炮速度,炮擊的準確度,還有觀距測量方面,都大為不如漢八旗的烏真哈超營炮手。

  此時的火炮,更重大作用,還是打擊對方的士氣,給他們不時增加心理壓力,或是給他們炮手帶去傷亡。

  烏真哈超炮陣,不過三十門神威大將軍炮,己經讓神機營處於光挨打不能還手的境地。

  更為不妙的是,清軍的後續火炮,己經不斷拉到,他們神威大將軍炮數量慢慢增多,從三十門到四十門,到五十門……七十門……

  他們一輪一輪的火炮轟擊,從十餘門增加到三十餘門,輪射讓他們火炮散熱距離變短,似乎轟擊不斷,如雨點般的砲彈落在神機營炮陣前後左右,或是正中。

  一些火炮,還打向炮陣旁的火箭陣地,佛郎機炮陣地,這些陣地面對敵方火炮都束手無策,他們恐慌之餘,士氣越來越低落。

  隨著孔有德後續的火炮運送上來,他們還開始轟打靖邊軍炮陣。

  似乎認為神機營炮陣不足為慮,除留下二十門神威大將軍,餘下的七十門大將軍重炮,孔有德下令朝向靖邊軍炮陣那方,將一肚子的怨氣,隨著火炮的發射,劈頭蓋臉往那方發洩出去。

  因為炮陣很靠近靖邊軍這邊,他們中很多火炮,甚至不需要整體移動,只一些強壯的兵丁,用力推動磨盤炮架上的木桿,嘎巴嘎巴聲響中,很快完成火炮的轉向。

  雖如此炮擊,可能很容易對內中某些部件造成損害,但戰場上的靈活性,卻是不用說。

  雙方超過百門神威大將軍的巨響,驚動了女兒河兩岸的雙方軍隊,似乎整個戰場的目光,都往那方眺望。

  看猖狂一時的靖邊軍炮陣,都被壓制得抬不起頭來,孔有德滿意,大聲狂笑:「打得好!」

  他的聲音,被淹沒在震耳的炮響聲中,砲彈尖嘯,滾滾的濃煙,淹沒了孔有德的身影,身旁烏真哈超營的炮手,炮擊後拚命的刷膛,重新裝填彈藥。

  他們同樣有完善的觀測手,裝填手,清膛手,使用的也是棉布藥包。

  他們觀測手,同樣有千里鏡,雖然少,還有系列成套的方器與圓器,很多人動作嫻熟。畢竟當年的孫元化,在這只炮隊上,不知花費了多少時間與精力。

  這些漢軍炮手們,知道這是發家的本錢,個個表現得非常賣力,特別那些葡萄牙炮手,打得又快又準。

  不言火炮多寡,便是雙方的訓練程度,神機營炮手,就不是他們的對手。

  而靖邊軍炮陣,因為火炮射程不足,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炮擊。

  刷膛的水汽滋滋作響,在孔有德的大笑中,又一輪二十餘門火炮,隨著霹靂的響動,依次向前方噴出熾熱的火焰,滾滾的白煙,再次迅速瀰漫烏真哈超炮陣。

  ……

  近百門打十斤以上炮子,神威大將軍的轟擊,帶來的聲勢真是驚人,

  如雨般的砲彈落下,沉重實心鐵球帶來的震動,似要裂人心肺。

  轟!轟!轟!

  又聽對岸震耳的怒吼聲響起,那方的炮陣,騰起大股大股的白煙,趙瑄與一些炮營的官將,連忙將身體緊緊躲藏在竹筐之後,一邊大喊招呼其他炮營士兵隱蔽。

  此時趙瑄的大砲陣,擁有紅夷六磅炮二十三門,紅夷三磅炮二十五門,大將軍佛郎機炮二十五門,炮營餘下的火炮,佈置在小浮橋左側那處小炮陣中,那些中小佛郎機,則支援楊興嶺戰鬥。

  這些火炮,除了紅夷六磅炮可以打二里多,餘下的火炮,都只能打一里多,所以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對方打*,絲毫沒有還手之力,讓趙瑄憋屈不己。

  他的炮陣順著河岸某些隆起坡地展開,形成長長的一列。總體而言,大將軍佛郎機炮在最前,紅夷三磅炮在中,紅夷六磅炮擺在最後,一些高地最上方,形成長度與縱深頗大的炮陣。

  這些火炮的左右,都使用多個那種比木桶還高大的竹筐,內中裝滿了土作為掩體。這是趙瑄發現,裝滿土的高大竹筐,可比裝滿土的麻袋,承受更大的紅夷炮子衝擊力。

  當然,竹筐若被擊中,紛飛橫掃的竹條碎片,可能帶來的殺傷力也不小,所以這些竹筐外面,還堆積了一層土袋作為緩衝。

  其實最好是使用藤筐盛土,不過此時北方無藤,連當時戚繼光的長刀藤牌兵,都需用輕木代替藤牌,退而求其次,只能使用竹筐。

  雖說概率小,但為防止砲彈直接擊中火炮,或是一些炮子彈跳過來,給火炮與炮手造成損害,各門火炮的前方,還堆了一些麻袋,高度未到炮口處,防炮同時,也不影響火炮轟擊。

  趙瑄躲藏的,是一門六磅炮旁的竹筐後,只聽砲彈的尖利呼嘯聲,一顆顆沉重的炮子,落在炮陣中,不斷的橫飛彈跳。它們帶來了強烈的威脅感,任你個人再武勇,若被砲彈擊中或是掃中,都是瞬間非死便傷的結果。

  趙瑄捂著耳朵,張著嘴巴,砲彈落地時,還似乎帶來巨大的震動力,尤其落在身旁不遠時,讓人耳朵都嗡嗡作響,感覺自己五臟六腑都要破裂似的。

  不時有竹筐被擊中,或是被炮子撞射彈跳到,飛濺的泥土遮揚,撒落在後面躲避炮手們的頭盔,很快,就讓他們灰頭土臉。

  一些清軍砲彈轟打在炮陣前方的河水中,激起大股水柱。

  或是射到炮陣前的空地,帶起大股碎石橫飛。不時還有炮子落在竹筐後地帶,用力彈起,正巧衝到後面一排的土車之上,撞得各土車震動不己,塵土撲朔朔落下。

  或是實心鐵球直接越過土車,向後方再次衝去。

  清軍火炮一波接一波,地面似乎一直在抖動,轟轟砲彈落地聲不絕,眾多的實心鐵球,在土車與竹筐之間地帶跳滾,它們還射向坡地後方的炮軍營輜兵地帶。

  雖然炮手們緊緊躲避在土筐或是土車麻袋之後,不過數量眾多,亂跳滾動的鐵球,還是給他們帶來傷亡。

  一個年輕的炮營輜兵,緊緊地抱著自己的小腿一聲不吭,只是他的額頭上,滿是豆大的汗珠滾落,身體還不時顫抖,就見他的右腿處白骨森森,己是齊著膝蓋斷截,上面還連著幾絲血雨。

  意外來得很突然,可能是方才那顆韃子砲彈,正巧射在前方不遠那處隆起土包上,然後彈滾回來,將他的右小腳帶走。

  他坐在地上,傷口處流淌的鮮血,將他身下的土地都染紅了。他臉上還帶著稚氣,作為砲兵學徒,在隨軍時,他對前程充滿憧憬,不過這意外的傷殘,讓他此後的一生,都將在殘疾中渡過。

  血泊中,這輜兵眼中滿是痛苦,有身體上的,更多是心理上的,自己夢想的一切,都結束了。

  雖然大將軍會照顧自己今後的生活,不過這不是自己希望的。

  炮陣中此等意外不少,打仗有時運氣真的很重要。

  而清軍的火炮,並不以靖邊軍某門火炮為目標,而是以整個炮陣為目標。他們激射過來的炮子,如雨點般的落入炮陣中,就算瞎貓碰上死耗子,也給靖邊軍炮手帶來了傷亡。

  這還是炮手們還未作戰,個個緊挨竹筐土車躲藏的結果,若是作戰時雙方互射,炮手們來來往往,這類的傷亡會更多。麻袋土筐,只能緩解士兵傷亡,並不能完全避免。

  一發實心鐵球越過土筐,狠狠砸在趙瑄後面不遠的地面,嚇了趙瑄一跳,他咬牙切齒,太憋屈了,這等光挨打不能還手,完全處於下風的境地,是他自加入靖邊軍後,從來沒有過的。

  而看對岸韃子炮陣似乎炮聲不斷,他們將火炮分為幾輪轟擊,就算每門炮三、五炮後就要散熱一刻鐘,不過多輪下來,再次輪到時,先前火炮早己散熱完畢,又可以開炮,造成他們火炮波波不斷。

  這些韃子炮手的訓練有素,也讓人意外。

  他恨恨道:「我趙瑄縱橫大明多年……哦,隨大將軍縱橫大明多年,從來沒這麼窩囊過。可恨的二韃子,就敢遠遠的站著不動,有種拉上來,老爺我定讓他們好看!」

  營部的官將贊畫,此時分散各土筐後躲避火炮,硝煙中,那擁有銅鈴大眼的炮營楊千總,緊靠身旁不遠某處竹筐,他坐在地上,聞言「嗯」了一聲。

  趙瑄不滿:「老楊你沒吃飯啊,有氣無力的。」

  他眼睛一亮:「好,二韃子的步陣上來了,他們要過橋了,哼,他們火炮集中這方,我們將那些佛郎機拉上去,就在浮橋附近,給那些二韃子一些厲害顏色!」

  楊千總道:「不錯,是要給那些二……二韃子一點顏色……」

  他聲音斷斷續續,這楊千總一向聲音哄亮,不過趙瑄頗為粗心,沒有發現楊千總的異狀。

  炮聲與鼓聲中,漢八旗軍隊開始過河,同時楊興嶺那方殺聲震天,紅夷大砲的轟轟聲不斷傳來。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23 00:55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3-4-10 00:39
第499章楊興嶺

  大片的火光閃動,濃煙中,密如雨點的霰彈鉛子噴湧而出,浮橋上激起無數的碎屑,甚至一些木板射得炸開。

  河水中細密的水柱騰起,有若暴雨突然降臨,對岸河邊地帶,霰彈帶起的煙塵連成一片,還射得不少碎石激跳。

  佛郎機的爆響中,浮橋上血霧飛揚,大群漢軍摔落河水之中,密集的鉛丸橫掃之後,眾多身著藍色外鑲紅邊盔甲的鑲藍旗漢軍,發出無可抑制的嚎叫。

  「給我狠狠打!」

  炮營的孫把總神情猙獰,對著部下大聲吼叫。

  在陣中大佛郎機轉來大浮橋這邊時,他己經知道楊千總身負重傷,生死繫於一線的消息,同時在二韃子的轟擊之下,炮營那邊粗粗估計,傷亡就達到數十人,如何讓他不怒?

  你韃子有重炮,可以遠遠的轟打我,但我靖邊軍火炮機動靈活,移來移去,專打你步軍,看你如何!

  所以得到趙瑄命令後,他二話不說,喝令部下將馬騾套上火砲彈藥,拉了就走。

  孫把總平日負責營中三十五門大將軍佛郎機,此時有二十五門歸他指揮,餘下十門佈置在小炮陣中,由總內兼任副把總的甲隊隊官指揮。這些大佛郎機每五人負責一炮,由兩匹騾馬拖運,彈藥車,同樣由馬騾拖拉。

  炮手們同樣有馬,他們憋著一口氣,策上馬匹,拉著火炮,很快到達數里外的目的地,眾多佛郎機,佈置在大浮橋左側岸邊。

  為了搶佔時機,他們連掩體都不設,就在岸邊空曠地帶架炮,緊靠著河水,用霰彈狠狠轟擊正巧過河的尚可喜部下。

  不過眺望到砲兵動靜後,王鬥卻立時下令鐘顯才部,派出一總的兵力,後續跟上,保護這些砲兵的安全,就掩護在炮陣的右翼。

  因為趙瑄的炮營都是純粹炮手,戰鬥與護衛兵少,很多時候需要騎步營掩護,王鬥己經考慮在炮營設立一部的槍銃兵,專門作為護衛。不過連輜兵在內,趙瑄炮營己經有二千餘人,再增加一部護衛,怕要達到三千人。

  這處大浮橋就在河水拐彎處附近,兩岸相距不過一百多米。

  一般紅夷六磅炮的霰彈射程在二百多步,佛狼機也有一百多步,改進火藥後,威力更是強勁,可以輕鬆從岸這邊打到那邊。

  孫把總的吼聲中,他身前的炮手也是緊抿著嘴,快速提出打空的子銃,又填入新的子銃,每一炮轟擊出去,都打得浮橋上的鑲藍旗漢軍哭爹喊娘。

  被烏真哈超炮營炮擊後,他們個個憋著一肚子氣,又聽聞楊千總之事,更是同仇敵愾。他們技術精湛,加上佛郎機發炮快速,可以長時間不散熱,他們不時開火,打得過橋的漢軍痛不欲生,難以渡浮橋一步。

  左側不遠符應崇的神機營,此時也回過神來,他們發現,漢軍旗的火炮雖然聲勢大,然這麼遠的距離,實際對炮陣的傷害頗小。

  他們的火箭與佛郎機,開始朝對岸的清軍轟擊,甚至還發射神火飛鴉。他們更使用臼炮,發射灰彈與毒彈,眾多的漢軍旗士兵擁擠在河的對岸,每每這些毒彈飛來,他們就驚叫逃散。

  不言雙子山那一片河段,對漢八旗來說,此時能過河的,只有這一條大浮橋。

  然不說大浮橋後百步,依著土車列陣的楊國柱新軍步陣,便是靖邊軍的佛郎機一擺這方,他們就難以越雷池一步,尚可喜己組織渡橋衝鋒多次,均是死傷慘重退回。

  孫把總又一次喝令,二十五門大將軍佛郎機,一門門對著浮橋與對岸轟打。

  火炮巨響中,一門門佛郎機,又向前方噴出大股凌厲的火煙,對岸與浮橋上,再次留下多輛土車與血肉模糊的屍體,餘下未死的士兵,連滾帶爬的哭叫逃回。

  孫把總的火炮,都是斜斜地對著橋面,算是側射,難道在浮橋上,那些漢軍還能側著身子推車不成?

  驚慌的尖叫聲中,鑲藍旗的漢軍潮水般退回,露出緩坡上的固山額真大旗,還有尚可喜那張扭曲的臉,聽著部下的哭訴,他知道,他們己經盡力,以血肉之軀面對靖邊軍霰彈,任誰都會害怕。

  只是為什麼這樣,己方擁有優勢的神威大將軍炮,還不能掩護大軍過河?

  他猛地看向烏真哈超炮陣那方,眼睛都變紅了:「孔有德在搞毛啊,打了半天,靖邊軍毛都沒打到一根,他們會不會打*啊?」

  起初孔有德炮營,穩壓明國神機營與靖邊軍炮營,尚可喜還為之歡呼雀躍,後來發現烏真哈超炮營只是打個聲勢,驚天動地的,效果卻不怎麼樣。

  給明軍造成的傷亡更是寥寥,而靖邊軍的火炮才是實在威脅,快速拉到浮橋邊,給自己渡河的軍隊,造成嚴重的傷亡。

  他咬牙派出傳令兵,要求孔有德的炮營往岸邊移動,把對岸的靖邊軍佛郎機打了再說。同時浮橋不遠處明軍步陣也讓他憂慮,最好過來多門重炮,炮轟對岸的楊國柱步陣。

  ……

  乳峰山西的皇太極緊皺眉頭,烏真哈超炮營取得的戰果,比他意料中少得多。

  最初的大清重炮,將靖邊軍火炮壓制得不能動彈,還讓他精神一振,隨後發現沒有意義,對步兵過河沒有幫助。

  己方空有龐大砲營,卻沒有發揮應有作用,反觀靖邊軍,戰術靈活,使用輕炮轟打,使過河漢軍,傷亡慘重。

  此時雙子山戰事陷入膠著,需要大量援兵,尚可喜讓孔有德將炮營拉到岸邊援助,他自然也看出這一點,當下急切下令,讓孔有德的炮營向浮橋河段移動,掩護這邊的過河步軍。

  同時他還希望孔有德的炮營,能擊潰河對岸的楊國柱步陣,或是讓他們後撤,為後續大軍過河,騰出地方。

  清軍的動靜,王鬥都看在眼裡,他放下千里鏡,面帶笑容:「好,清軍的火炮動了!」

  先前靖邊軍炮陣被漢軍旗火炮壓制,全軍上下,都覺得憋出鳥來。李光衡與溫達興都前來請求,希望帶一些騎兵或是夜不收,前往清營炮陣炸炮或是奪炮,被王鬥阻止了。

  沒有銃炮的配合,單程的騎兵,對上嚴整的步陣,只是無意義送死。

  一馬平川上,雙方陣地都是一目瞭然,千里鏡中,王鬥清楚地看到,孔有德的炮陣兩翼與後方,云集了眾多的精兵。

  不說他旗中三千精銳銃兵,大量的刀盾兵,槍兵等,他軍陣的背後,還有不少的滿蒙騎兵。

  就是離炮陣幾里處,左翼,是在攻打楊興嶺的漢軍旗石廷柱、祖澤潤、吳守進等兵馬。右翼,還有河邊地帶,此時尚可喜、耿仲明等人正在渡河。

  他們都有可能對前去奪炮的己方騎兵造成威脅,部下雖然悍勇,但王鬥卻不想無意義的損耗。

  他相信,孔有德的炮陣會拉上來的,己方有的是打擊敵營的機會。

  而且此次戰略是阻擋敵軍過河,只要後方的明軍拔下雙子山,就是勝利。戰場上,必要的忍耐是需要的,戰爭不是匹夫之勇,該承蒙打擊時,就必須沉默忍耐。

  果然,戰機到來了。

  他相信,在己方射程之內,孔有德的炮營,不會是靖邊軍炮營的對手!

  ……

  砲彈的呼嘯聲不斷,大小不一的實心鐵球,不時落在山嶺上下,不過無論是守山的韓朝部,或是支援的神機營官將炮手們,此時均不以為意。

  韓朝據守的楊興嶺,是一處左右狹長的山包,海拔並不高,山勢也很平緩,從山嶺往後方而去,不時可見一些零散的松木,尤其平緩的山頂上,更有數十顆高大的松樹,白楊樹。

  韓朝右營的將士,就順山腳往上,依著土車,佈置了幾道防線,特別是右翼處,還佈置了一總的甲等兵。

  因為小浮橋就在這處的山後,依著一條土路,沿著右側山腰處下去。小浮橋,是北岸靖邊軍的生命線,作為老於戰事的將官,韓朝自然要重要保護。

  清軍炮擊時,各部乙等軍的銃兵們,都緊緊地依在土車之後,個個默不作聲。各部的長槍兵們,則是躲避到山的後方去,還有後營的甲等軍們,同樣聚集在那邊。

  韓朝當然不會單純的防守,每每發起反衝擊,後營的甲等軍個個強悍,還擁有馬匹,自然是最佳的出擊對象,以乙等軍們防守,也可以更好鍛鍊他們的戰力。

  因為楊興嶺泥土鬆軟,砲彈砸在地上,只不過掀起一些黃黑色的泥土罷了,甚至不會怎麼彈跳,不是倒霉被當場砸中的話,一般都會安然無恙,所以眾軍神情輕鬆。

  雷仙賓更指著砸在右邊數十步外的一顆炮子,對林進思道:「怎麼樣,我就說,韃子的紅夷炮,對我山嶺無用吧?」

  林進思剛才其實嚇了一跳,那顆鐵球方才砸在坡地上,雖然沒有蹦跳,不過轟的一聲巨響,掀起大股煙塵,聲勢不小。若是正巧落到頭上,肯定屍骨無存。

  不過面上他還是附合,神情輕蔑:「韃子的火炮只是樣子貨,看起來有氣勢,真用起來,只是中看不中用的銀樣蠟槍頭。」

  說到這裡,他不知想起什麼,嘿嘿而笑,神情頗為猥瑣。

  雷仙賓細細看著山下:「大砲確實聲勢不小,一般說新兵怕炮,老兵怕銃。鎮定下來,火炮其實沒什麼大不了,二韃子的鳥銃兵,倒是有一些威脅。」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23 00:54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3-4-12 01:21
第500章 小凌河邊(上)
         
  黝黑髮亮的炮管不斷向楊興嶺噴吐一發發口徑不同的砲彈,轟鳴聲一聲接著一聲,石廷柱、祖澤潤、吳守進等人的兵馬,己經對楊興嶺攻擊多次,他們採取的戰術,便是火炮轟,步兵衝!

  轟鳴聲猶如晴天霹靂,硝煙瀰漫,清軍炮擊的時候,山上的守軍不甘示弱,紛紛開炮進行猛烈還擊。

  因為漢軍的火炮佈置在一里多外,雖說靖邊軍佛郎機打不到,但神機營小臼炮與神火飛鴉,一樣可以轟打到,所以佈置在楊興嶺上的臼炮不時還擊,還向漢八旗陣地發射神火飛鴉。

  符應崇支援了楊興嶺三十門小臼炮,近百發神火飛鴉,神機營戰士最喜歡,最擅長的,就是欺軟怕硬。因清軍的紅夷小炮對山嶺威脅不大,他們又神氣活現起來,怪叫著不時往山下射出毒煙,灰彈,甚至實心鐵球。

  雖然山上的臼炮屬於小臼炮,其實擊打的實心鐵球只在十斤以下,那些大臼炮,一向都是擊打十五斤到二十斤的大鐵球,大石球,他們遠遠的轟去,同樣讓山下的漢八旗心驚膽顫。

  互射中,他們也取得戰果,就有一門小臼炮,打出一發約八、九斤的石球,成功擊中漢軍正白旗一輛盾車,將盾車附近幾個漢軍放倒,嚇得周邊的漢軍一轟而散。

  特別臼炮打出毒彈與灰彈時,對密集的陣列更是威脅頗大,這些毒煙彈並不需要擊中某個目標,只需瞄準某個範圍,毒彈爆炸後,瀰漫的毒煙,就可以引起漢軍隊列的一陣陣恐慌。

  所以山下的石廷柱、祖澤潤等人,雖然動用數十門紅夷大砲連續轟打楊興嶺,對山上的靖邊軍卻沒造成多大威脅,反而是山嶺的臼炮,神火飛鴉,陸續取得戰果。

  一發神火飛鴉更是瞎貓碰上死耗子。正巧落在漢軍一門火炮正中,將幾個漢軍炮手炸得屍骨無存。

  同時讓餘下的炮手雜役個個身上冒火,慘叫著四處亂竄。爆炸的火光還引爆了附近的火藥,引起了更巨大的傷亡,那門火炮的炮架車輪。都遠遠的滾射出去。

  其實這發神火飛鴉。本來是要射向這門火炮的右側數十步外,不料突然起了一陣風,將這枚飛鴉吹轉回來,只能感慨這些漢軍旗運氣不佳。

  又一輪炮擊後。原先楊興嶺沉寂的靖邊軍後營,似乎活了過來。

  大量戴著帽兒盔,身穿紅色外鑲黑邊的後營戰士,從土車後現出身影,還有不少持著長槍的士兵。從山後來到山嶺上,往山下張望。

  就見山下,漢八旗又一波攻勢開始,大量漢軍與朝鮮軍,在土車與盾車的掩護下,又潮水般的逼來。

  喝令聲中,各輛土車後的靖邊軍銃兵,都握緊自己的鳥銃,將銃身穩穩架設在側立的土車上。各人神情有些凝重,因為後勤供給的到位,還有軍律的完善,這些原來的明軍,都比以前在大明時。戰鬥力提高不少。

  比起滿蒙弓箭,面對這些漢軍們,一面倒的屠殺己經過去,特別他們的鳥銃。也陸續給守山的戰士帶來一些傷亡。

  二韃子的銃彈也有威脅,這個事實。讓守山的靖邊軍恨得牙癢癢的,不過二韃子鳥銃有威脅又怎麼樣,身為靖邊軍,他們不會畏懼任何人!

  行進途中,山嶺的臼炮與神火飛鴉,給漢軍步陣造成一些慌亂與傷亡,不過他們還是逼了上來。

  「轟轟轟!」

  在清軍離山嶺防線約百餘步時,位於這邊的,眾多土車緊密夾著的,靖邊軍五十五門中小佛郎機,相繼發出震耳欲聾的爆響,無數的霰彈鉛丸爆射,就見漢軍土車盾車那方,一股股血霧冒出,還有土車盾車上噼裡啪啦的爆響。

  他們的土車,想完全擋住靖邊軍霰彈的射擊,那是不可能的,他們的盾車,更是很難抵擋霰彈的轟擊。

  在清軍逼得更近時,土車後的靖邊軍,更是猛烈火銃齊射,那方的漢軍,同樣在掩體後排銃還擊,雙方更逼到四、五十步內對射,排銃聲不斷,各自的土車前,都爆發出一股股濃密的白煙。

  可以預見的,各種因素下,對射方面,漢八旗不是靖邊軍對手,便是對上乙等軍也一樣。

  雖然他們銃兵更多,然對射中,他們中彈倒下人數更多,加上靖邊軍炮手拚命轟射霰彈,果然未待槍兵接戰,他們又一次支持不住,驚叫著敗退回去。

  看著前方抬下的一些呻吟受傷的後營軍士,韓朝面沉似水,喝令一部甲等軍槍兵追殺出戰,尖利的天鵝音響起,數百名甲等軍槍兵,挺著他們的長槍,吶喊著從山下瘋狂衝下……

  「通通都是廢物!」

  見已方又一次潰敗,石廷柱雙目通紅,他己經發狂,楊興嶺此時參戰的靖邊軍才多少?他們的銃兵,不到千人,其它都是預備隊,己方的兵力,是他們的多少倍?

  如此的優勢,一次一次的攻擊,連他們山嶺第一道防線都攻不下去?石廷柱可以預見皇太極的失望,他對漢八旗寄託厚望,結果才小規模的接觸戰,就打成這個結果,若是雙方大陣對決,會是什麼樣?

  失去皇帝的器重,石廷柱可以預見漢軍旗在清國的地位,他咆哮道:「再攻上去!」

  ……

  楊興嶺與雙子山戰事進入膠著,而這個時候,孔有德的炮營,在皇太極嚴令下,己經向大浮橋這邊開拔,要移到河岸地帶。

  趙瑄放下千里鏡,咬牙切齒道:「很好,孔有德的火炮,終於拉上來了,在我炮營的射程之內,你就等著死吧!」

  他派人向王鬥稟報:「我營決意與奴炮戰,請大將軍等待我師勝利的消息。」

  王鬥派人回道:「對此,我深信不疑!」

  趙瑄下令,大砲陣除留下五門紅夷三磅炮,餘下的二十三門六磅炮,十五門三磅炮,全部移往大浮橋處。

  同時小炮陣那方,同樣留下五門紅夷三磅炮,餘下十門六磅炮,十二門三磅炮。趙瑄下令彙集過來,決定集中營中大小紅夷炮六十門,給那些二韃子一點顏色看看。

  大浮橋那方,還有大將軍佛郎機炮二十五門,這些火炮。除發射霰彈。還可以發射五斤的炮子,如此,趙瑄的炮營,就有各類火炮八十五門。

  左側不遠。還有神機營的神威大將軍炮,若雙方距離一里之外,那方還有他們的火箭與臼炮,大量的神火飛鴉,可以打到他們火炮的一部分。

  雙方炮戰。就看鹿死誰手。

  軍情如火,誰搶佔時機,誰就取得勝利,在趙瑄命令下達後,大批靖邊軍炮手與輜兵,緊急給火炮與彈藥車套上鞍具。

  眾多的炮營觀測手,更策馬來到大浮橋附近,事先確定對己方有利的佈陣之處,同樣估算二韃子炮陣可能的佈置地帶。再事先測量雙方的距離目標。

  看看清兵那邊,同樣如此,烏真哈超營的炮官愛德華多,緊急派出觀測手,意圖在己方火炮到達之前。尋找到有利的佈陣之處。

  此時清軍的七十門大將軍重炮,偏向靖邊軍炮陣那方,離大浮橋有一段距離,不過他們原先留了二十門神威大將軍。方向離大浮橋不遠,用來壓制神機營的火炮。

  雖說該處火炮距離對岸明軍炮陣。同樣有三里之遠,需要向河岸移動,然移動速度,可比那七十門重炮快了不少。

  只是……

  因為大浮橋這邊,佈置有靖邊軍的二十五門大將軍佛郎機炮,它們雖然實彈只能打一里多,然火炮拖運過來,只要近了一里,他們的威脅還是很大的。

  所以孔有德考慮到後續火炮的安全,命令這些火炮不動,同時命令他們,向岸邊的靖邊軍佛郎機火炮轟打。

  至於神機營的炮陣,因為孔有德炮營移動,符應崇又下令轉向,此時炮陣己經混亂一片,複雜的戰爭形勢,讓以往只在城頭固定打炮的神機營炮手們,感覺難以適應。

  「賊奴的火炮,定是架設那處!」

  大浮橋段,河岸往上,地勢微微隆起,在河岸一處坡地上,靖邊軍炮營幾個觀測官正在緊急商議,其中一個觀測官,指著對岸某處,肯定說道。

  餘下的幾個觀測官,基本贊同他的觀點,與這方一樣,對面那片範圍,同樣地勢開闊,河岸兩邊地形一覽無餘,又在大浮橋附近,是架設火炮的好地方。

  而己方的火炮,經過估算,還是決意設在這些大將軍佛郎機炮的身旁,以紅夷六磅炮居中,兩翼為三磅炮與大將軍佛郎機炮。

  這些觀測官們,都是炮營每二十門基本齊射單位的觀測員,擁有豐富的火炮知識,他們這樣肯定,那接下來的炮陣佈置,就八九不離十設在這,不過慎重起見,他們還是用千里鏡與炮鏡算了又算。

  他們緊急測量時,清軍那二十門神威大將軍己經開炮,向那些大將軍佛郎機炮轟擊,不過數里距離,想轟打到那些一字排開的火炮,談何容易,他們射來的砲彈,不是近了就是遠了。

  離那處炮陣不遠的幾個觀測官們,同樣置若罔聞,雖說也有幾發沉重的實心砲彈,從他們十數步外呼嘯而過,他們仍是自顧自討論。

  當然,他們居於清軍火力射程之內,對方的火炮聲勢大,沒點心理素質,怕是難以堅守這邊。

  清軍那二十門重炮轟擊時,趙瑄己經拉著營中大量火炮到達大浮橋這邊,最後,小炮陣的火炮也到達了,趙瑄吩咐架炮,訓練有素的炮手們,快速布好陣地,八十五門大小火炮一字排開,粗大的炮口對準天空。

  再看對岸的烏真哈超炮營,他們大群牛馬,拉著那些沉重的火炮,還在拚命趕路。

  趙瑄露出得意的神情:「重炮又如何?拖死你!」

  輕重炮有利有弊,趙瑄越發覺得,在戰場機動上,自家的火炮,遠遠勝過那些漢軍旗的重炮。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23 00:54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3-4-13 22:18
第500章 小凌河邊(下)
         
  雙子山之戰陷入膠著,因為靖邊軍火炮的阻擋,清軍遲遲不能過河,雙方火炮對射迫在眉睫,這個關鍵的時候,只需明軍阻擋對方援兵過河,就是勝利。

  中軍大陣的洪承疇,張若麒等人都面帶遲疑,火炮對戰中,靖邊軍炮營能佔得上風嗎?畢竟,清軍近百門的神威大將軍炮,給明軍的壓迫是強大的。

  乳峰山的清國君臣,同樣心情緊張,己方耗費重金打造的炮營,能取得期盼的戰果嗎?

  看對岸龐大的炮群拖拉上來,看來烏真哈超炮營,要進入一里之內,與己方對射。趙瑄的神情嚴肅下來,他對外事漠不關心,但只要涉及火炮之事,便格外認真,可以心無旁騖投入全部精力。

  部下建議在對方行進途中開炮,被趙瑄否決了,他要等清軍火炮全部拖拉上來,在架炮的那個時刻開炮,給對方以雷霆的攻勢打擊,在暴風驟雨轟擊下,一舉擊潰孔有德的炮營。

  此時對岸的孔有德心中,憂慮一樣排遣不去,看對岸的靖邊軍炮群,己經在嚴陣以待,黑壓壓的炮口,只是對著這方。

  從數年前起,靖邊軍的銃炮部隊,便惡名遠播,給了清軍強大的心理壓力,先前的戰事,己方火炮佔了射程優勢,所以壓制得靖邊軍炮陣抬不起頭。

  只是進了雙方的射程之內,己方能獲勝嗎?孔有德沒有把握!

  不過他還是很有信心的,他的烏真哈超炮營,擁有前大明最精銳的炮手,明清兩國最強大的炮群,還有大量的佛郎機人炮手,我不信,我會輸于靖邊軍炮營!

  他傳令:「大軍奮勇向前,敢戰者,皆有重賞,有敢後退者。盡斬!」

  那些漢軍炮手也知道沒有退路,前有孔有德猙獰著臉押陣,後有滿蒙軍陣監督,旁有清國皇帝在山上眺望,恐懼之下。他們也豁出去了。個個發出野獸般的嚎叫,趕拉著火炮,只是拚命加速前行。

  一桿鮮紅的日月浪濤旗下,趙瑄放下千里鏡。他心中冷哼一聲,果然,對面的烏真哈超炮營,己經在己方觀測官預見的範圍內緊急架炮,雙方炮陣距離。堪堪只在一里。

  看對面大量的雜役,在他們炮手指揮下,拚命的卸下牛具,調轉火炮等。比起神機營,這些漢軍炮手果然訓練有素,炮陣的架設,可用快速來形容。

  只是他們的神威大將軍沉重,慌亂之中,哪有那麼容易架設完畢?

  在趙瑄的眼裡。他們的架炮速度,也遠遠比不上靖邊軍,特別顯得有些混亂,大群的牛馬,炮手。還有火炮等等,都散亂的聚成一堆一堆。

  看對面炮陣後方,是連綿的漢八旗軍陣,他們都在等待。等待炮擊取得上風,然後趁機過河。

  猛烈的太陽又在普照大地。趙瑄深深地吸了口氣,我堅信,我靖邊軍的炮營是天下無敵的!

  他臉一沉,猛然下達命令:「三十六位火炮,試射!」

  「試射!」

  所有炮營將士,整齊喝應,他們神色堅定,他們的聲音有若奔雷,滾滾迴蕩在這片天空大地上。

  大明崇禎十四年八月十四日,未時,大明靖邊軍炮營,與清國烏真哈超炮營展開對戰,他們火炮之多,重炮之廣,在此時整個世界範圍,也屬罕見。

  趙瑄八十五門火炮一字排開,架設在隆起的河岸上,位於中間的一門紅夷六磅炮,發出轟然的巨響。

  一顆沉重的實心鐵球,從炮口噴湧而出,它帶著大股的硝煙,沿著天空劃了一道長長的弧形,重重砸在對面一群包衣的身旁,引起他們一陣尖叫,隨後嘎然而止,被彈壓下去。

  趙瑄的目光從架著的炮鏡前收回,再次發佈命令:「前方目標距離,三百三十五步!」

  「三百三十五步!」

  所有軍官齊聲大吼,眾多的火炮,吱呀吱呀作響,火炮後方的較正手,拚命轉動炮尾的螺旋鐵柄。

  先前那發砲彈,射得過於靠前,那些紅夷六磅炮,需要降低炮度。當然,這僅指紅夷六磅炮,三磅炮與大將軍佛郎機炮,調角射度與六磅炮有所不同,使用的火藥量,同樣不同。

  趙瑄焦急地看著部下調整,千里鏡中,對方同樣在拚命架炮。

  雖然先機在己方這邊,不過趙瑄還是覺得著急,他性子就是這樣,經常喜怒形於表色。

  「調整完畢!」

  「調整完畢!」

  終於,各火炮的甲長,個個大聲稟報!

  趙瑄看著對面的炮陣,口中接連呼喝命令:「炮營齊射準備,目標距離,三百三十五步!」

  軍官們此起彼落的喝應:「齊射準備,目標距離,三百三十五步!」

  「炮擊!」

  趙瑄猛地抽出利劍,用嚇死婦孺的聲音尖呼大叫。

  「放!」

  「放!」

  「放!」

  「轟!」

  一門紅夷六磅炮口凌厲的焰火大作,大股濃煙噴出的同時,一顆沉重的實心鐵球咆哮奔去。

  巨大的後座力,使得二輪的炮架,帶著上面的炮身,急速向後退去。

  這門火炮左右,同樣巨響聲不斷,各火炮的炮口,大股的硝煙噴出。

  連綿的,震耳欲聾的炮響聲音,使得地面,似乎都在劇烈抖動。

  長長的炮陣前方,大股大股的白煙騰起,遠處觀之,一股長而密的硝煙地帶,往空中緩緩升去。

  「再次齊射!」

  「炮擊不停,連射十炮!」

  這次趙瑄不敢託大,炮響時,慌忙用耳塞摀住耳朵,一邊往對岸拚命看去,一邊口中再次發佈命令!

  大群戴著帽兒盔的靖邊軍炮手們,用力將火炮復位,然後刷膛清炮,再次裝填彈藥。

  「炮擊!」

  「放!」

  「放!」

  又是震耳欲聾的炮響,八十五門火炮,再次向前方噴射猛烈的煙霧……

  「主子,危險!」

  「架炮,還擊……」

  「哦。主啊,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對面明軍,為什麼會有這麼猛烈的炮火,難道我不是身在十七世紀?」

  「……快點架炮。你們這些該死的黃皮猴子……」

  「費爾。哦,我可憐的費爾,你的頭顱哪去了?」

  「啊,菲利普……」

  「靖邊軍炮又響了!」

  尖叫中。對岸靖邊軍炮聲大作,數百顆大小鐵球呼嘯而來,他們己經在使用群子,雖然沒有使用一個實彈準確到位,但勝在聲勢浩大。亂滾亂跳中,殺傷力強,況且清軍炮陣還沒有擺好,從靖邊軍開炮起,他們始終處於慌亂之中。

  砲彈呼嘯,到處是淒厲的嚎叫,一枚五斤的鐵彈咆哮而至,從一群如無頭蒼蠅般亂竄的炮手中間穿過,一團團血肉接連爆起。一名烏真哈超炮手,不可相信地看著自己空蕩蕩的右膀,那處,慘白的斷骨是如此的刺目。

  看著上面殘留著的血肉,一股股噴湧的鮮血。猛然,他發出一聲慘絕人寰的哭叫。

  這烏真哈超炮手不遠,一個滿臉鬍子的葡萄牙人正在地面爬行。

  他的下半身己經沒了,大量噁心的腸子流出來。在後面拖了長長一列。不知什麼力量支撐他在地面爬動,但是難以形容的痛苦。讓他額頭青筋暴起,他瞪著眼,極力朝向一個方向,口中荷荷有聲。

  「哦,菲利普,我可憐的菲利普,我錯了,我不該帶你來中國,我們應該永遠留在濠鏡澳的……」

  一輛土車後,愛德華多蜷縮一團,看著那半截身子的葡萄牙人,看他堅持向自己爬來,頭皮發麻的同時,泣不成聲。

  土車不遠,一攤鮮血處,一具無頭的屍體橫臥,看他身上的軍服,同樣可以看出,他是一個葡萄牙人。

  短短時間內,靖邊軍的火炮,讓愛德華多從信心滿滿,己經落差到雙目呆滯,信心全無。

  因為孔有德的漢軍,還未架好炮陣,便遭到靖邊軍炮營的雷霆打擊,此後一直處於光挨打不能還手的境地。他們火炮發射快,間隔間極短,滿天空的鐵球一波接一波,幾乎是打在同一個方位。

  只要脫離土車等掩體,就可能遭到眾多鐵球的橫掃。

  愛德華多先前還呼喝咆哮,讓營中炮手架炮還擊,然而在對方火炮下,炮手們很快被打得崩潰,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就連站在身旁的葡萄牙炮手費爾,都被一顆彈來的鐵球帶去腦袋,這讓愛德華多己經不敢亂動。

  看看身旁,儘是狼奔豕突的情景,密集的鐵球在地面跳躍滾動下,牛馬撕鳴,雜役包衣亂叫,靖邊軍炮營連連發炮,給烏真哈超炮營,造成了沉重的恐慌與傷亡。

  炮營己經失去指揮,孔有德躲避在一輛土車之後,聲音都叫啞了,也無人聽從他的命令,先前發佈的「有敢後退者,盡斬」的將令,己經成為一場笑話。

  親衛死死地拖著他,不讓他脫離土車的掩護。

  「架炮還擊!」

  孔有德心急如焚,猛地甩開親衛的拖拉,就要從土車後衝出,組織迎戰。

  「主子不要!」

  對岸炮聲震耳欲聾,凌厲的呼嘯聲響起,那方空中,又是數百顆實心鐵球咆哮而至。

  轟的一聲巨響,竟是一顆三斤重的鐵球,正巧砸在一門神威大將軍不遠後的彈藥車上。

  或許這砲彈射到時,仍然滾燙火熱,彈藥車上的火藥被引燃爆炸,立時將周邊無論是狂呼亂奔的炮手包衣,或是機靈躲避在某些土車盾車後的漢兵,炸倒了一大片。

  甚至前方那門神威大將軍炮,後方的炮輪炮架都被炸燬大部分,沉重的炮身,轟然傾覆在地。

  看著數十步外騰起巨大煙火,週遭狼藉一片的景象,眾多倒地呻吟的士兵,孔有德終於停住腳步,他雙目發直,額頭青筋暴露,雙手顫抖,猛然他對著對岸大吼:「為什麼?他們火炮打了這麼久都不炸膛?」

  他怒聲道:「天理何在?」

  炮陣後方的尚可喜、耿仲明等人則目瞪口呆,很多士兵,也用力揉著自己眼睛,他們不敢相信,擁有大量重炮的烏真哈超營,竟然面對靖邊軍炮營時,一面倒的屠殺!

  被屠殺!

  「舒服了吧,好好享受吧!」

  看著對面的慘狀,趙瑄放聲大笑,看看身邊臉露豪情的炮手們,他繼續命令:「狠狠打,炮擊不要停,連射十炮!」

  「不,連射十五炮,

  「轟轟!」

  數聲爆響,鉛彈的暴雨向浮橋橫掃,因覺察有數百門鑲藍旗漢軍,想趁雙方炮戰時,偷偷摸摸過河。靠近大浮橋的左右靖邊軍紅夷六磅炮,有數門緊急使用霰彈。

  濃重的白煙過後,金屬之雨,爭前恐後竄出炮口,血霧激射,一股股的鑲藍旗漢軍栽倒浮橋,或是直接落入河水之中。

  餘下的漢軍心驚膽顫,嚎叫著往回逃去。

  ……

  王鬥放下千里鏡,微微笑了笑,他身旁的鐘調陽讚歎道:「趙兄弟的炮營,每每立下奇功。」

  王鬥說道:「趙瑄心無旁騖,只好火炮戰車,將他放在炮營,是對的。」

  他問道:「楊千總的傷勢如何?」

  鐘調陽臉上露出悲傷之色:「恐怕……」

  王鬥的手顫了顫,半響之後,平靜道:「帶我去看看。」

  雙方炮戰如此差距,乳峰山的皇太極臉色鐵青,他身後的大臣英額爾岱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目光,很多人都在作揉眼睛的舉動。良久,皇太極嘆道:「讓孔有德他們撤吧,再炮戰下去,沒有意義。」

  頓了頓,他又道:「讓炮營雜役掩護,炮手先走。」

  中軍位置,洪承疇與張若麒都在焦急關注雙方炮戰情況,得到哨騎回報後,洪承疇鬆了口氣,心想:「忠勇伯不愧銃炮起家,與奴火炮鳥銃對決,未有一敗!」

  同時心下疑惑,為什麼靖邊軍的火炮,可以連續發射那麼久?

  靖邊軍又有什麼機密,而且此個秘密,他們連神機營都不曾透露。

  身旁的張若麒,得到靖邊軍炮營大勝的消息,又恢復神氣活現,他哈哈大笑:「奴營火炮遭受重創,捷報傳來,真乃人心振奮也。」

  洪承疇微笑道:「張監軍所言甚是。」

  雙子山與楊興嶺激烈的戰事一直進行到未時,因為清國援軍大部始終難以過河,雙子山守軍難以堅持,最終未時中刻,雙子山易手,被明軍奪下。

  潮水般的明軍沖上山嶺歡呼,而在小凌河南岸,在洪承疇的連番催促下,遼東巡撫邱民仰的督促下,巳時,馬科部與唐通等部,不得不結束磨蹭,開始大軍渡河。

  ……

  看小凌河北岸,除了最初圍城的滿洲與蒙古正紅旗,鑲紅旗兵馬,一些外藩蒙古兵。原先列陣的滿蒙騎兵,浩瀚旌旗處,己經變得空蕩蕩的。

  唐通鬆了口氣,韃子主力走了就好,依情況,現在可以過河了,環顧左右將士,皆面色沉穩,絲毫不見焦急之色。

  再看唐宗各將,也是穩穩策於馬上,一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樣子,唐通讚許地點了點頭,他一撂披風,手往前揮,嚴肅地道:「依洪督令,我密雲軍,過河!」

  唐宗等人集體下馬,單膝下跪,雙手抱拳,齊聲大吼:「末將領命!」

  唐通板著臉,看唐宗幾人義無反顧起身,昂然而去,想了想,補充一句:「務必謹慎,步步為營!」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23 00:48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3-4-15 14:36
第501章 來自大明的征服者

  老白牛:發現急更的話,總習慣性情節散漫,因為不得不湊出一些字上來交單。還是寫好一個大情節再發上來,這樣讀者可以看得暢快,我也可以緊扣中心思想,免得細枝末節太多,有違寫作初衷。嗯,大章不會少於六千字。

  ……

  崇禎十四年九月,己是後世陽曆的十月,塞內塞外,天氣開始轉涼,變冷。

  塞外,寬河地帶。

  清澈的寬河水由北向南蜿蜒流淌,兩岸植被茂密,森林繁多,不時可見一處處草灘。不過這處鳥語花香的勝地,己經變成死亡之所,來自大明的征服者,帶來了難以想像的死亡與殺戮。

  左岸的打雞城,那個原本簡陋的,土木結構的堡壘,此時城門大開,內中不時騰起一股股黑煙,裡面的屋舍帳篷,除了廟宇,己經一把火全燒了。

  一架架木桿子,豎立在離河不到百步的距離,上面如小雞似的掛著一個個人,這些人,一水的衣飾華貴,他們個個雙腳被粗大的繩索勞勞綁住,然後頭朝下,倒吊著掛在木桿頂部。

  他們的咽喉,或是手腳,不時往下滴落著鮮血,個個雙目圓睜,扭曲著身子,就那樣血慢慢流盡而死。

  此時掙扎的己經少了,長時間下,掛著的人大部分忍耐不住死去,他們僵硬的臉上,滿是猙獰與恐懼。這些人原本是各部落的頭領,至少也是小頭目之類的人物。此時卻死得像小雞。

  相對來說,這些人算幸運的,木架前方不遠,還有一團團血肉模糊的東西。那些東西,都呈現出一種奇特的扭曲,顯然臨死前經歷了難以置信的痛苦與掙扎,他們都是被亂馬踏死的。

  還有……

  銃聲一陣接一陣,木架的一旁,橫七豎八的佈滿屍體,個個死狀各異。神情痛苦。雖說相比踏死與掛死,這樣死會輕鬆些,然中了銃彈的痛苦,一樣難以忍受。

  打雞城南邊,黑壓壓聚滿了被俘獲的各部落牧民,還有數不勝數的牛馬帳篷等。寬河兩岸,遠方草原丘陵,還有一隊隊彪悍的大明騎士奔騰著,源源不斷的押解上來眾多人口。車輛,帳篷。牛馬。

  皮鞭的抽打中,大群的蒙古人被捆綁著跪在地上,無論男女老幼,皆是神情呆滯木訥,眼中有掩飾不去的恐懼與憂慮。真是禍從天降,好好的來參加達幕大會,結果變成死神大會,明軍出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他們難以掩飾的畏懼中。還有一些人則得意洋洋,舞動皮鞭,在人群中走來走去。

  這些人,原本都是被擄去的漢人奴,靖邊軍一到,他們立時翻身做主人。以原來的漢人奴暫時管理部落,五十人。一百人的分成一隊隊,是靖邊軍出塞方略之一。

  事實證明,農奴翻身變主子,對各人積極性的提高。是顯而易見的,這些漢人奴,皆以飽滿的熱情,投入到工作中去。

  他們的工作,首先是指認那些對漢人仇視的,對清國忠誠的各部頭人,勇士等,雖說錦州大戰,外藩蒙古十三旗,各旗的扎薩克,協理台吉等大多隨軍而去,不過也留下一些管旗章京、副章京等人。

  這些人,大多挑出殺了,連隨軍的商隊,也認為這些人難管理,還是處死比較乾脆。

  他們的處決分為三等,一等,裝入麻袋用馬踏死。

  次一等,架在木桿上掛死。

  最後一等,用刀斧或鳥銃處死。

  這邊殺人熱火朝天,讓被擄旁觀的牧民們膽戰心驚,那邊現場販賣,同樣熱火朝天。

  打雞城西面,堆積如山的牛馬,皮毛,車輛,帳篷,人口等等,進行現場販賣。場面非常熱鬧,嚷嚷聲不絕於耳,眾多商賈來來往往,挑選自己中意的物品。

  這些貨物,己經完成登記,那些人口,也完成甄別,證明無害,可以買賣了。

  依事前規定,便是武裝商隊獲取的牛馬財帛人口,一樣需要登記,由商科統一販賣。私藏是大罪,不過價格更為優惠,畢竟那些商隊是出了力的,而且他們還可獲得功勳。

  很多人大開眼界,沒想到草原上的東西不少,商科主事田昌國,事前估算可能獲得商貨一百七十六種,看來估得少了。

  一個精明的掌櫃,帶著幾個隨從,其中一位,還是劍士,他一口氣收羅了眾多的黑貂皮、松鼠皮、黑狐皮等皮毛,還有數百頭牛羊,想想自己開了牧場,還想購買一些韃子婦女與小孩回去。

  他突然發現,自己買得太起勁了,帶來的糧票不夠花,只得賒賬。

  此次出塞,田昌國言明可以賒賬,他很放心,沒人敢對靖邊軍賴帳。除非他能逃出東路,甚至逃出大明去,不過賴帳之人產業肯定被沒收了。

  該掌櫃前的一張大馬扎上,一個幕府書吏奮筆疾書,生意太火爆了,他感覺自己手腕有點酸,就等著眼前這位商賈買完貨,自己好和下一位同事換下班。

  卻不料眼前久久沒有動靜,書吏有點奇怪抬頭,就見該掌櫃皺著眉頭,望著那邊大片的韃子婦孺不語。

  城西市場,以牛、羊、馬、皮毛、雜貨、人等分欄擺放,其中人,又加細分,如是否有技藝,是否強壯,是大人還是小孩等等。若干種類前,都清楚地標明他們的價格,又插了一塊上書「明碼標價,概不再議」的木牌子。

  雖說事前田昌國己與眾出塞商賈,議好了各樣貨物的價格,不過還是有人喜歡討價還價,眾隨軍書吏,不勝其煩,緊急打制這些牌子插上。

  良久,聽該位掌櫃喃喃自語:「一些破爛小達子。破爛小娘子,價格也這麼貴?」

  該掌櫃注視時,那邊欄內,眾多韃子婦孺或是神情麻木,或是神情期盼地看著他,城南的大屠殺將她們嚇破了膽,如能被這些明國商人買去,未來之事不說,眼前肯定安全了。

  反正她們平日在部落,一遇戰事。或是天災人禍,便在各部落轉來轉去,再被買去,也無意見,甚至聽說東路那邊,過去幹活可以吃飽飯,比在塞外好多了。

  聞聽此言,一個韃子婦女著了急,她懂得一些漢語。便用生硬的漢話叫道:「我們不破爛,我們能幹活……」

  那書吏其實認得這位掌櫃。姓孫,以前在懷來城開當鋪,自己甚至也去典當過,對這奸滑的商賈向來沒有好感,現在他發了,倒人模鬼樣起來。

  聞言他不客氣地道:「孫掌櫃,你是開當鋪開傻了,這人還有破爛的?你看這些韃子,個個粗壯。活蹦亂跳,她們能放牧,能制皮毛,吃苦耐勞,洗衣疊被樣樣精通,哪裡破爛了?」

  周邊商人此時也圍繞過來,聞言紛紛發出哄笑之聲。

  孫掌櫃身旁的隨從。也面露尷尬之色,東家是職業病發作了,口出荒唐之言,料想以後在東路。定然成為眾人笑柄,眼見旁人指指點點,他們也覺臉上無光。

  「此次出塞,我師收穫巨大啊!」

  瘦得如麻花似的商科主事田昌國,在賴滿成等大商賈簇擁下,昂首闊步往這方而來。

  賴滿成仍然身披鐵甲,抗著青龍偃月刀,出塞這段時間,他吹噓自己砍死了五個韃子,也不知是真是假。

  「皆賴靖邊軍虎威,也承蒙田主事的關照啊。」

  眾商人諂詞如潮。

  「有錢大家賺,諸位盡可放心,好日子還在後頭。」

  田昌國負著手,腰桿挺得筆直,他發現自己進商科是對的,這日子,簡直是如魚得水。

  一位商人忽然道:「大軍很快要過寬河,青龍河,攻打喀喇沁左翼旗,甚至老哈河,大凌河水韃虜。不知田主事可否勸說溫、高二位將軍,讓我等跟隨?」

  田昌國沉吟了半晌,歎道:「諸位知道,那方離錦州奴賊越近,也是為各位安危著想。」

  眾商人立時個個慷慨激昂:「為國為民,何惜此身?」

  「田主事但且安心,吾等,早將生死置之度外!」

  「前線將士血戰,我等豈可安居後方,望盡綿薄之力。」

  身旁商人拚命遊說,大軍出塞來,收穫讓人紅了眼,往更東北的大凌河流域過去,韃子人口財帛更是密集,不奪之,實是浪費啊。

  田昌國仍舊沉吟,這時他忽然看到前方圍了一圈人:「什麼事?」

  問清楚原由後,他對孫掌櫃,還有周邊商賈道:「我商科定下價格,絕對公道,童叟無欺,爾等信不過老田,還信不過我靖邊軍?」

  周邊商人紛紛道:「田主事言重了。」

  他們七嘴八舌,譴責那位孫掌櫃:「孫掌櫃過分了。」

  「開當鋪的老毛病要不得。」

  「第一次聽說丁口還有破爛的。」

  「老孫,今時不同往日,一言一語,當三思而後行,不要惡了我商行與軍隊的干係。」

  在眾人責備下,那孫掌櫃紅了臉,團團作揖求饒。

  事情很快過去,市場上恢復熱鬧,對各位掌櫃來說,他們時間也是寶貴的,不能都用來圍觀。

  田昌國身旁的商賈們,跟在田昌國身後,繼續遊說。

  對他們來說,孫掌櫃只是小角色,不清不重說兩句也就罷了,不值得投入多大精力。

  遊說,才是重要之事。

  ……

  「出塞月餘,我大軍成果顯著,橫掃喀喇沁、土默特、敖漢、巴林諸部,奪得大批牛馬財帛,韃虜望風而逃。」

  寬河邊一處樹林外,溫方亮與高史銀,高史銀、沈士奇等人一邊漫步,一邊閒談。

  樹林周邊,佈滿了三營的護衛,他們個個都換上了冬裝,厚實的棉衣外套上罩甲臂手,還有帶著皮毛圍子的大衣,短袖。保暖同時不影響作戰,衣後有篷帽,可避風雨。

  往日靖邊軍使用披風斗篷,看著威武,其實不實用,因為戰時很多人都將披風脫了,免得影響作戰。

  當然,軍官們,還是身著披風斗篷,比如溫方亮三人。便是一身大紅披風。

  這些士兵,帽兒盔內,還有小暖帽作為內襯,腳上穿著的軍靴,一樣保暖厚實。

  颯颯秋風而來,拂在臉上頗有寒意,不過這些精銳的戰士,都是一動不動,只雙目警惕地看著四周。

  高史銀神情輕鬆:「那是當然。塞外部落,大多剩一些老弱。就算有一些青壯,又哪是我靖邊軍的對手?」

  沈士奇志得意滿地吸了口氣:「打這些蒙古韃子,真是輕鬆啊。」

  一邊說,一邊哼著小曲:「他們的妻啊就是我的妾,他們的兒啊就是我的僕……我的馬鞭將他們重重抽打。」

  對他的歌聲,不論溫方亮與高史銀,或是後面的贊畫們,無不流露出反胃的神情,然沈士奇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仍舊哼唱不停。

  出塞的一萬五千大軍,二營靖邊軍甲等軍,還有忠義營數千人,一色的馬隊騎兵,他們為前鋒,雷霆之勢下。草原各處熱鬧的達幕大會,變成了屠宰大會。

  眾多部落的留守力量,被一舉蕩平,武裝商團很快跟上來。將他們一鍋端了,各部落能搬的東西全部搬走,連鍋碗瓢盆都被掃之一空,錦州的韃子若知後方之事,定然痛哭流涕,後悔莫及。

  當然,隨著大軍滾滾東進,越過一個又一個乾涸的水溝,穿過一處又一處荒蕪的草原,越來越多的蒙古部落得知消息,連夜逃竄,這也是溫方亮等人有意宣揚的結果。

  在那些恐懼的蒙古人口中,出塞的靖邊軍,己經被傳聞擁有騎兵十萬眾。

  溫方亮等人認為這個傳聞對大軍有利,對在錦州作戰的大將軍有利,可以對那方的奴賊產生巨大的壓力。

  「哨騎回報,大將軍在錦州連場大戰,數十萬大軍,在女兒河諸地僵持,我軍需盡快出擊,打破僵局。」

  塞外軍隊,以哨騎不斷與王鬥保持聯繫,所以錦州情報,溫方亮等人也有所瞭解,反之,王鬥也是一樣。

  高史銀點頭:「嗯,騎兵後天就出發,先攻喀喇沁左右翼大帳,再北攻龍城,那個什麼固魯思奇布,算滿洲韃子的鐵桿,狠狠給他點厲害瞧瞧!」

  此時大軍所處的寬河地帶,喀喇沁右翼旗地界,屬蘇布迪部遊牧地,卓索圖盟一部分,蘇布迪在崇禎元年就歸順皇太極,算鐵桿親清勢力,為人足智多謀,其子固魯思奇布一樣英勇善戰。

  天聰九年,皇太極詔編喀喇沁左、右二旗,固魯思奇布掌右翼旗,授扎薩克,並封固山貝子,賜號多羅杜稜,共編二十二牛錄,四十四佐領,計六千六百戶,三萬三千餘口,其叔色楞,掌管左翼旗。

  外藩蒙古諸旗中,喀喇沁旗倍受清廷恩寵,數度聯姻,成為其漠南屏藩,若將他們老窩端了,對外藩蒙古的親清勢力來說,威赫力還是強大的。

  而寬河,此時離二者王府大帳己然不遠,其一在老哈河,二在大凌河龍山,騎兵快速行進,不需數日便可到達。

  雖說情報傳來,喀喇沁很多部落己經開始遷移,然溫方亮等人並不擔憂,那些蒙古部落可以逃離掌控打擊,除非他們拋下所有的牛馬帳篷,否則他們的遷移是緩慢的。

  軍略中,大軍打擊了喀喇沁旗後,便是北上龍城,介時或東進,直臨錦州城西,或是北上,逼向義州,視軍情而定。

  甚至大軍繼續北上,攻擊清國鐵桿,科爾沁部。

  外藩蒙古十三旗中,科爾沁右翼旗的土謝圖親王,計有254個牛錄人口,左翼的卓裡克圖親王,也有193個牛錄,左右翼旗,總共447牛錄,二萬二千多戶的龐大人口。

  若進去燒殺一番,對清國的打擊,是難以想像的沉重。

  這些方略,三將仔細商談一會,均覺沒有問題,高史銀忽然想起一事,他拳頭捏得啪啪響,獰笑道:「老溫,聽說你許可一些小部落投靠?這些韃子要來何用。要我說,領頭的全部殺了,他們部落人口,全部賣給商人。」

  沈士奇也是讚許點頭。

  溫方亮抬頭看向天空,正色道:「可以了,我師威赫己足,可以收編一些人了。」

  他淡淡道:「老高,殺戮只是手段,不是目的。下面要進軍的路線,頗為危險。有一些熟悉草原的小部落帶頭。可以增加勝算,也使錦州的奴賊更為離心。」

  高史銀呆了一呆,忽然覺得溫方亮有點陌生,他沒那種玩世不恭神情時,有一種莫名氣勢。

  他嘟噥道:「你是參謀司大使,你說怎麼樣就怎麼樣。」

  他心中忽然有種危機感,身邊的兄弟都在成長,自己要學的還很多。

  ……

  京師。

  崇禎帝依在案桌前小憩一會,很快驚醒過來。他罷了罷手,止住值事太監的勸說。吃了幾塊點心,又聚精會神看起奏疏。

  這些奏疏,大半是關於錦州的戰報,在崇禎要求下,錦州事務,都是一日一報。

  源源不斷,遞到他的案頭,為恐臣下欺瞞,洪承疇。張若麒,邱民仰,王承恩,王鬥等人奏疏,他都要多方印證觀看,特別王承恩的奏疏,更讓他相信。

  錦州戰事。正在僵持,前些日明軍在女兒河的勝利讓他振奮,此後雙方膠著,大戰沒有。小戰不斷,雖說賊奴對錦州攻勢放緩,不過城池被圍仍舊。

  雙方,就這樣相持下來,考驗的,就是各自的後勤供給能力。

  戶部尚書李待問只是叫苦,糧草難支,糧草難支,便是遼東有了魚乾,還是難支。

  每當王承恩催促糧草的奏疏到來,他便抱怨連天。

  他叫多了,又沒解決的辦法,崇禎皇帝便感到煩憂,起了以倪元璐替換李待問的心思。

  大明祖制,浙人不得官戶部,倪元璐為浙人,明太祖在洪武二十六年曾詔定:戶部官不得用浙江、江西、蘇松人,甚至連日常辦理具體事務的吏員也包括在內。

  究其原因,這些地方是大明賦稅收入主要來源,為了防止戶部官吏串通江浙、蘇松、江西等地官吏豪紳徇私舞弊,上下其手,所以明太祖有明令,戶部官員不得由這些地方人等出任。

  為了改變糟糕的財政問題,崇禎帝也顧不上祖制,只是替換人選歸人選,遼東前線的糧草壓力確實在這裡,遠水解不了近渴。

  閣臣都以為,遼東之事不可久拖,需趁銳而決之,閣臣一至抱怨,陳新甲都有些動搖,探聽洪承疇等口風。

  各方強大壓力下,洪承疇也在猶豫,只有王鬥還在堅持。

  他言,王師糧草供給困難,賊奴更難,只需相持下去,賊奴必退,盡可不戰而勝。

  顯而易見,王鬥意見非常重要,所以戰爭一直相持。

  想起王鬥,崇禎心中不知是何滋味,他己經得到一些風聲,傳聞來自塞外的風聲。

  他拿起另一封奏疏,眉頭皺起,楊嗣昌死前,薦丁啟睿任兵部尚書,總督湖廣、河南、四川及長江南北諸軍,仍兼總督陝西三邊軍務,專剿操賊與革、左諸賊。

  對丁啟睿,崇禎帝也頗為器重,賜尚方劍、飛魚服及印信,然其督師以來,深深讓自己失望。

  剿賊進展緩慢不說,革、左轉戰數省,饑民雲集,還搞得聲勢越大,引得明軍焦頭爛額,特別不久前左良玉違令夜奔襄陽,賊軍追擊二百里,明軍死傷眾多。

  左良玉不是第一次擅自逃跑,然崇禎帝對這些武人,除責其戴罪立功自贖,別無他法。

  好在比起張獻忠與李自成,羅汝才等人,不至讓他引為心腹大患,他煩躁地拿起另一封奏疏。

  這是河南巡撫李仙風發來的奏折,還沒看,崇禎帝己是眉頭皺起,進入夏秋來,河南各府又是大旱連連,赤地千里,饑民四起,往往自河南發來的奏疏,就沒好事。

  雖有了心理準備,然看奏疏內容,崇禎帝差點跳起來:「闖賊不是只餘殘卒逃入山中,為何又突然進逼洛陽?」

  他雙手顫抖:「還,還有眾十數萬?」

  他呆立良久,隨後勃然大怒:「闖賊何時出山,如何有兵十萬眾?郵牒無聞,塘報不發,李仙風,你將朕當聾子!更恨!更恨!」

  他厲聲道:「召,內閣首輔周延儒,兵部尚書陳新甲!」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23 00:48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3-4-17 22:35
第502章 決定

  周延儒走在前往乾清宮的路上,雖急步行,然舉手投足間,皆顯伊然風姿。他還不到五十,正當威年,相貌堂堂,二十歲曾連中會元狀元,典型的江南才子一個。

  崇禎六年六月,周延儒曾被迫引疾辭職,此時再進內閣,更身居首輔高位,說實在,他都感覺意外,天威難測,然首輔之位落入手中,也在意料之中。

  國勢艱危,幾任首輔無所作為,陳新甲資歷名望不足,望眼海內,首輔之位,捨我其誰?

  想到此處,便以周延儒的城府,也覺有些飄飄然。

  周延儒重新柄政,是天時地利人和的體現,上有皇帝信任,下有東林與閹黨等各派政治勢力的支持。特別以張博為代表的東林後勁,更把希望寄託在周延儒身上,忠告之:「公若再相,易前轍,可重得賢聲。

  因為諸君支持,周延儒也很注意滿足各方需求,己經在運作,將東林黨人鄭三俊、劉宗周、范景文、倪元礴、李邦華等召回朝堂。

  同時,因為閹黨諸人在溫體仁當政時始終沒有抬頭,把希望寄託在周延儒身上,在彼復出時,出了很大的力量,周延儒不負眾望,同時運作以馬士英為鳳陽總督,一時中外翕然稱賢。

  交際花周延儒妙手回春,迅速緩和大明各派內部傾軋,讓崇禎帝龍顏大悅,皇帝對他寄予很大希望,甚至貶損帝王之尊而揖拜周延儒,語稱:聯以天下聽先生。

  周延儒擔任首輔沒多久,己是四海稱譽,春風得意,此時他急步而行一邊尋思,聖上急召閣臣,所為何事?

  與溫體仁一樣,周延儒素來善於揣摩與迎合皇帝心思,心念微動間,己經明白皇帝召見之意。

  一,定是為錦州之事,此為老生常談,二可能便為內地流賊。

  流賊何在,多在河南,陝西等處,特別是河南……

  河南!

  周延儒深思,聖上召見如此之急,看來該地情形不妙。

  他心中一凜,腦海中閃過河南巡撫李仙風的身影。

  任首輔來 李仙風對他也是大力逢迎的,特別彼還是東林黨的一員。

  理智上告訴周延儒,若河南之事不妙,自己應該儘早放棄李仙風,與之撇清干係。反正自己初任首輔,便有責任也是輕微的,不會影響皇上對自己的感觀,只是 ……

  在此新任首輔,天下矚目關口,若就此放棄李仙風,厚望各員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對自己名望養賢大為不利……

  心念中轉間他己經打好數套應對之腹案。

  在中宮引導下周延儒終於來到乾清宮門,他下意識頓了頓,整了整衣冠,昂然而入。

  閣中崇禎帝正沉著臉來回踱步,此外還有多員閣臣肅立,如兵部尚書陳新甲,吏部尚書李日宣戶部尚書李待問等人,又有閣臣魏藻德、陳演等。

  見周延儒到達各色目光,都向他投來,其中陳新甲憤憤,匹夫,又奪了吾的首輔寶座!

  李日宣等面無表情,魏藻德與陳演,則陰沉的神色一閃而過。 魏藻德曾為薛國觀門生,因周延儒的心腹吳昌時,在薛國觀賜死一事頗起作用,以是魏藻德非常痛恨吳昌,時時尋找替座師報仇的機會,他連周延儒也一起恨上。

  而周延儒平素蔑視陳演,陳演大恨之,不過周延儒風頭正勁,二人明智選擇了暫避鋒芒。

  眾人目光中,周延儒神色鎮定,步伐從容,他享受這些目光,眾人那種羨慕嫉妒恨神情,也讓他嘴角浮起一絲玩味的笑容,這瞬間,那笑容中醞含的諷刺,不屑,高傲,便是最高明的表情專家,也難以解讀。…!

  人言高處不勝寒,吾卻知,這內中滋味,何等美妙,何等令人沉醉!

  這便是權勢帶來的美妙滋味。

  朝向崇禎帝時,周延儒神情瞬間轉為惶恐恭敬,他一絲不藥的施禮。

  崇禎帝急步過來,親手攙扶起周延儒:「先生請起,有先生在,聯無憂矣。」

  皇帝之言,讓周延儒心情激盪,起身後,他又禮儀完美的,與場中閣臣見禮。

  崇禎給閣臣們賜坐後,急不可耐地讓值事太監,將李仙風奏疏給眾人觀看。

  陳新甲看過後,冷哼一聲:「年初時,忠勇伯曾大破闖賊,其那隻余殘卒逃入深山…… 半年了,這些殘賊非但沒有剿平撫定,反而蓬勃再興,更逼洛陽,河南官吏,太過無能,更可恨塘報無聞,李仙風人等,是何用心?」

  說著,他還有意無意看了周延儒一眼。

  崇禎帝的神色又陰沉起來,河南巡撫李仙風,此舉可謂欺君罔上。

  周延儒細細看著奏疏,一副認真謹慎,逐字推敲的樣子,其實方才一掃之下,奏疏的內容己是瞭然於心。

  他的腦子急速運轉,從奏疏上看,還有自己推敲的字外意思,闖賊之所以又再興復,關鍵一點,便是當時大破流賊時,當地宮府收容了大量的降賊。

  這些降賊賊性難改,闖賊一起,便群起呼應,闖賊每經一城,幾乎都有內應,往往沒有戰鬥,城池便快速陷蕊

  而且這些降賊,因為往年曾有流竄作戰經歷,造成了一個後果,便是闖賊每到一處,便迅速擁有了大量的,不經訓練就能作戰,而且有一定戰鬥力的軍隊,比起往年,這來勢更為兇狠。

  他們還擁有了大量的民眾基礎,今年河南又是赤地干裡,民怨沸騰,雖年初忠勇伯鎮壓了流賊起事,然便若一座火山,雖暫時摀蓋下去,當它再次爆發時,比往常兇猛了多少倍。

  更可怕的是,闖賊佔據城池後,不再鏟城流竄,而是開始遣官將鎮守他們還設立營伍,訓練精兵,分給田地,便若大明編練的那些新軍一樣,這是……這是割據啊,難道闖賊被忠勇伯爆打一頓,打開竅了?

  周延儒己經預見內中的可怕性,他們對大明造成的禍害,將更為巨大。

  也因為如此讓李仙風等人措手不及,宮場積弊下,初時,他們想摀蓋子。只是闖賊崛起太速,己經緊逼洛陽,關係到陷藩大罪,所以才不敢隱瞞。

  作為官場老將周延儒何等聰穎,立時明白內中端倪。

  好在洛陽不失,李仙風也急遣總兵陳永福救援,事情還有可為。

  當然,他的話也不敢說得太滿,迎著崇禎帝期盼的目光。

  周延儒字斟句酌道:「李仙風雖有負聖恩然洛陽之事關系甚大,我皇承天御極,神武英文,望以大處著眼,責其以功覆過,李仙風定然感激惶悚,力矢忠誠 以仰報聖恩於萬一。」

  崇禎帝神情變幻 最終還是平靜下來,在閣內緩緩踱步。

  周延儒娓娓道來,說到他的心田裡去,冷靜下來他也發現,李仙風雖有罪,但還不到撤職殺頭大罪,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剿滅再次崛起的闖賊。

  周延儒更著重點出另一點:「賊偽令嚴明,又能假仁愚弄百姓 割據城池,編練軍伍,聲勢益大,久之,必成大患,需急剿之,此為上上之事。」

  崇禎的眉頭皺了皺,他也擔憂這點,沉思道:「卿有何良策?」…!

  周延儒沉吟道:「督師丁啟睿,以兵部尚書之身總督湖廣、河南、四川及長江南北軍務,仍兼陝西三邊事,分身暇顧。微臣之意,可起一人,代丁啟睿總督陝西三邊軍務,專剿闖賊,以免局勢糜爛,此人需有力,讓人信呢……」

  崇禎帝截住話,急問:「卿可有人選?」

  丁啟睿是當時楊嗣昌舉薦的,彼書生一個優柔寡斷,剿賊進展緩慢不說,最近更損兵折將。崇禎帝雖對其仍信寵有加,也覺得需要一人代管三邊事。

  周延儒正要說話,這時陳新甲大聲道:「皇上,臣舉薦一人,可擔此重任。」

  周延儒立時微笑不語,崇禎帝則心中不悅:「陳卿私情雜唸過甚。」

  他眉頭微皺:「何人?」

  陳新甲道:「便是前兵部尚書傅宗龍。」

  崇禎帝眉頭更是大皺,傅宗龍性情剛烈,脾氣暴燥,他向來不喜,崇禎十三年時,更彈劾楊嗣昌徒耗國家,不能報效,以氣凌廷臣,崇禎怒,將其下獄。

  陳新甲還沒注意到崇禎帝神情,忙著解釋道:「傅宗龍威望素著,善於駕馭,遠非一般大臣望其項背,有彼總督陝西三邊,闖賊定然一鼓而滅。」

  崇禎冷哼道:「傅宗龍驕狂跋扈,聯百般隱忍,此人……哼。」

  周延儒此時也勸道:「陛下,傅宗龍雖自視甚高,然才幹尚可,闖賊己呈燎原之勢,望陛下以國事為重。」

  周延儒居然幫自己說話,讓陳新甲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崇禎思前想後,最後恨恨道:「也罷,聯便赦兵部尚書傅宗龍,以右侍郎督陝兵討賊,李仙風嚴旨訓斥,罰俸一年,責其戴罪圖功,若河南之事再度惡你 ……」

  「所下聖明。」

  周延儒內心暗鬆了口氣,河南巡撫李仙風,總算逃過一劫,對上下,自己也有個交待。

  起初陳新甲舉薦時,閣臣們也是心動,都想推薦自己心中人選,不過他們敏銳察覺到皇帝對陳新甲的神情,又紛紛住了。,對皇帝待周延儒言聽計從,心中又是嫉妒不己。

  最後便是商議錦州之事……

  談起錦州大戰,眾人都是頭痛,當雙方實力相近時,除了面對面硬戰,也沒有別的妙方,各人談的,也都是些老生常談的套話。

  戶部尚書李待問又開始叫苦:「兵多餉艱,糧草難支,皇上,微臣還是那句話,錦州之事,當速戰速決。臣請皇上下旨,令薊遼總督洪承疇,忠勇伯王鬥人等,盡快與奴決戰!」

  陳新甲立時直對:「萬萬不可!」

  他急切地道:「皇上,兵凶戰危,一個不慎,便是精銳盡喪的結果。忠勇伯己經說得清楚,我方糧草難支賊奴更難,只需相持下去,定可不戰而勝,又何必冒這個風險?」

  李待問憤怒地衝陳新甲大叫:「本兵說得輕巧,只需相持,敢問,糧草何來?」

  陳新甲更大聲衝他吼叫:「李大人,若大軍有損,這責任誰來負?你嗎?」

  聽閣臣相爭崇禎帝撫了撫額頭,感到一陣陣頭痛,每次都是這樣,眾人除了爭吵便是爭吵,根本沒有應對的良方。

  他心中煩躁,正想詢問內閣首輔周延儒的意見,這時吏部尚書李日宣忽然說道:「皇上恕微臣斗膽,微臣以為,我王師與奴決戰時機己到。」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

  李日宣淡然道:「諸位大臣或許有所耳聞,忠勇伯十萬大軍,己自塞外出兵 直指錦州!現錦州之奴內心惶惶,此謂天賜良機,可遇而不可求之,此時不戰,豈不枉費天機乎?」…!

  閣內一片詭異的平靜,崇禎皇帝的右手,也不可抑止顫抖起來尤其聽到那十萬大軍時。

  塞外的消息越來越多傳入他的耳中,也不知誰在推波助瀾,許多言官還風聞而動,彈劾王鬥蓄養私兵擅開邊畔等,這些奏疏,崇禎帝皆盡留中不發。

  良久,陳新甲憤憤不平道:「實屬一派胡言一派胡言!真是荒唐,王鬥哪來的十萬大軍?李閣老你是內閣大臣,豈可聽信傳言,做這等市井閒婦之舉?」

  面對陳新甲的攻擊,李日宣也不生氣,只淡淡說了一句:「就算沒有十萬,一、兩萬總有吧?空穴來風,未必無音。」

  閣臣陳演,此時也笑盈盈地道:「忠勇伯好手段,不聲不響,就編練出如此多強師勁旅,不愧為國之棟樑。」

  各人誅心之言,讓陳新甲文雅的面孔都扭曲起來:「猜忌良臣,談謗大將,這便是爾等做派?」

  他一揣衣袖,厲聲道:「豎子不足與謀!」

  李日宣淡然喝茶,崇禎帝也是默默看著陳新甲,眼中閃動莫名的光芒。

  他柔聲道:「陳卿稍安勿躁,忠勇伯的忠心,聯自然是知道的,還是聽聽首輔如何說。」

  周延儒一直靜靜聽著閣臣爭論,對王鬥這個人,他也重點瞭解過,皇帝雖說一直忌諱「通內」與「朋比「然眼下的閣臣,沒有大將在外撐腰,是在內閣內坐不安穩的,便若張居正,當年也需要戚繼光援引。

  王鬥崛起後,一直游離派系鬥爭外緣,便以周延儒的城府,也猜不透他內心想法。

  很多人以為王鬥是楊嗣昌,陳新甲一系,其實周延儒知道,更多是陳新甲等人,借助王鬥的光芒。

  對王鬥來說,大臣在外的支持,有,也是錦上添花,沒有,也不妨礙他繼續陞官發財,成為大明焦點,國之重柱。

  對周延儒來說,他也不會輕易得罪有實力的武人,特別是王鬥這樣的武人。

  雖然他代表東林黨,不過例年來,王鬥並沒有做出公然得罪東林黨的事情,雖說以前他曾在東路砍殺了一批文人,商人,武人,也是那些人,侵犯了他的利益。

  平日裡也可看出,王鬥這人還是好相處的,雖然勢力越大,也沒有作出侵犯整體文人階層的事,雖然跋扈了點,然在眼下的大明,這是很正常的事。

  整個東林黨集團,對王鬥態度,便是觀其言,察其行,默默關注。

  周延儒也未嘗沒有爭取王鬥作為外援的心思,今日閣內可以看出,大明君臣對王鬥的態度,便是依重與畏懼,連皇上,對陳新甲的看法都起了改變。 不過因為有王鬥在外奧援,陳新甲地位還是穩如泰山,王鬥在外一日不倒,他肯定還是穩穩居於閣內,最多被皇帝冷藏罷了。但若外面出了什麼事,肯定還需陳新甲出來收拾。

  作為官場老將,周延儒善於迎合皇帝心意,當年遼東兵將訛餉之事,便讓他自一名侍郎升到大學士,如晨……

  周延儒可以肯定,皇帝對錦州戰事己經不耐煩了,特別在流賊再興的情況下,他急需抽調精兵回到腹地,用來對付流賊,更不能容忍藩王有失的後果。

  想到這裡周延儒對皇帝恭敬地道:「皇上,流賊再起,錦州戰事,確實不容拖延。

  陳新甲還想說話,不過接觸到皇帝嚴厲的目光,只得默然不語。…!

  周延儒溫和地對陳新甲笑了笑,又繼續道:凱 路人言,忠勇伯出師十萬,塞外緊逼錦州此為荒唐大謬!最多忠勇伯奔赴遼東時,令一些鄉勇團練出塞騷擾,以作聲援,乃聲東擊西之策。錦州之戰,塞外各部青壯皆抽之一空,北虜難擋,故而作惶恐之言其大勢宣揚,又或有叵測居心在內。」

  崇禎不住點頭,周延儒的分析合情合理,直說到他的心坎去。

  周延儒繼續道:「然忠勇伯此計,也收到良好效果,北虜惶惶難有戰心,我王師氣勢正銳,正是一鼓而決之時。」

  周延儒緩緩道來,閣臣或沉默,或言附意,只有陳新甲喃喃道:「忠勇伯言,還未到決戰時機。」

  李日宣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本兵張口閉嘴皆是忠勇伯 忠勇伯也是大明官將,陛下之臣子,難道還敢公然違旨不成?」

  陳新甲哼了一聲,又重複先前的話語:侃 若大軍有損這責任誰來負?」

  崇禎看了二人一眼,神情不悅,對周延儒道:「先生繼續說。」

  周延儒恭敬道:「微臣尊旨。」

  他繼續道:「方才本兵言,忠勇伯認為錦州之戰,還未到決戰時機。確實忠勇伯自起後,百戰百勝,論行軍打仗,大明確無出其右者,然他畢竟是個武臣,對朝中方略,國家大局,或有所槍 ……」

  他道:「當然,忠勇伯為國奮戰,浴血沙場,勞苦功高,微臣以為,當重重獎勵,大加升秩,以盼再接再厲,晉建殊勛,另……」

  周延儒說道:「總兵楊國柱等,勇略多謀,忠義之誠,足以感激人心,也當另行旌獎,以勵將來。」

  最後周延儒跪下叩頭:「臣乃陛下之臣,一片冰心,只為朝廷,所言種種,國家大事,皆是肺臟,請陛下聖心獨裁。」

  閣內大臣,陳新甲等人,也知道錦州之事該做個了斷了,他們皆跪下叩頭:「請陛下聖心獨裁。」

  崇禎帝站起,心中在想:「錦州之青久拖不決,事到如今,該做個決定了。」

  崇禎十四年九月十五自,錦州,女兒河北岸。

  乳峰山西河段,此時離河三里範圍,己經被明軍攻佔,明清雙方,隔著彎曲複雜的壕溝壕牆相峙。

  飄揚各色旗號的清軍營寨,由南向北,密密麻麻,一直蔓延到錦昌堡周邊。

  大軍相峙,當然不是靜坐不動,每天的小規模戰鬥從來不停,或是斥候間的滲透與反滲透,或是各段寨牆壕溝的反覆爭奪,往往白日你才奪下,晚間時分,我又發動夜襲突襲,把失去的據點奪回來。

  你來我往的拉鋸戰中,雙方都在不斷流血,很多士兵,都是疲憊不堪,部隊的不斷輪換,也成了雙方必行之事。

  錦昌堡周邊營地,因為處於清營腹地,顯得大體平靜,這裡來來往往的清國士兵,很多都沒有穿著盔甲,甚至沒有戴著盔帽,露出他們發青的頭皮,還有腦後細長的金錢鼠尾辮。

  天氣越發寒冷了,他們紛紛穿上棉袍,戴上暖帽,便是後世清國那種碗帽,質地多為皮、呢、緞等。還有一種涼帽,是夏天戴的,狀似斗笠,以篾條編成骨架,外罩綾羅。

  很多人還戴瓜皮帽,來源於大明的六合一統帽。

  此時錦昌堡城頭上,飛舞著清國皇帝的龍旗,城堡內駐紮的,也儘是精銳的噶布什賢兵。早在雙子山被明軍攻佔後,為了安危著想,皇太極就將自己的行宮,移駐到錦昌堡之內,當然,乳峰山的據點,他們也沒有放棄。

  原守備官廳內,皇太極高居上首,神色陰沉,兩側坐著滿洲旗主,還有蒙八旗,漢八旗各固山額真,在他們身後肅立。

  官廳內,還有大群的外藩蒙古扎薩克,台吉、塔布囊等王公大臣,這些個外藩蒙古,左翼以科爾沁土謝圖親王為首的科爾沁十旗,右翼以察哈爾固倫額駙和碩親王額哲為首的其他蒙古各旗。

  又有外扎薩克蒙古幾個汗王,如土謝圖汗,扎薩克圖汗,車臣汗等。

  此時他們看著大廳中間,個個臉色難看,在那裡,跪著一個袒露脊背的粗壯蒙古人,正被兩個彪形的噶布什賢兵,用沾水的皮鞭重重抽打。

  「啪!」

  五尺多長沾水的皮鞭又是掄起,一鞭子下來,就是一條長長的血痕。

  「啪!啪!啪!」

  行刑的兩個噶布什賢沒有絲毫憐恤,皮鞭一鞭抽得比一鞭狠,一鞭比一鞭重。

  那蒙古人開始咬牙硬挺,努力不讓自己發出聲音,然巨大的痛苦,讓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開始悽慘嚎叫。 每抽一鞭過來,他就嚎——聲,重鞭之下,他的脊背早己皮開肉綻,鮮血不斷滲下。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23 00:47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3-4-18 23:15
第八卷 松山血戰 第503章 憑爾幾路來

  老白牛:多謝正宗知鑑書友的打賞與發言鼓勵。另:回英雄呼嘯書友,龍空那篇文章是我寫的,其實,葉鋒這個筆名,才是我的本尊,老白牛只是馬甲,分身壓倒主體,讓人感慨啊。

  ……

  「色楞,你可知罪!」

  良久,鞭刑過後,上首傳來皇太極那陰沉的,聽不出喜怒的聲音。

  那被鞭打的蒙古人極力抬頭,露出他高鼻深目,略帶色目人特徵的臉容,正是喀喇沁左翼旗扎薩克色楞。

  他喀喇沁遠祖,曾為遊牧中亞草原烏古思人一隻,東遷後與朵顏烏梁海合二為一,所以族中部人,帶了一些色目人血統。

  此時色楞額上汗滴滾滾,鞭打後脊背上傳來的巨痛,也讓他神情扭曲。

  他趴在地上如搗蒜般地磕頭,一邊哀嚎:「大汗啊,偉大的博格達汗,您的奴才,沒有擾亂軍心啊,奴才是您忠誠的鷹犬,怎麼敢散佈謠言,王鬥的十萬大軍,真從塞外逼來了……」

  下方的蒙古人一陣騷動,皇太極臉色更為難看,下方的滿洲旗主,看向色楞的目光中,都透著不滿與陰冷,多鐸更差點跳起來,只有代善與多爾袞若有所思。

  皇太極怒極而笑,他道:「聽聽,聽聽,還說不是妖言惑眾,若說王鬥有數千散兵在塞外騷憂,朕信!然十萬大軍,嘿嘿,朕想知道,哪個明國總兵,可以擁有十萬大軍的?」

  色楞一愣,他勇則勇矣,腦子卻不是很好使,再說,他也沒有親眼見到王鬥的十萬大軍。

  皇太極再道:「你說,你全旗的十三個扎蘭,五十二個蘇木,丁口大部被王鬥掠去,連王帳都被抄了。你還說,留守蘇木章京巴散爾,親眼見到王鬥在塞外的五千大軍,怎麼又成了十萬?」

  皇太極還道:「朕再細細審問巴散爾,最後他向朕招認,他連王鬥在塞外五千大軍也沒看到,只聞明國騎兵來襲,他就跑了,具體兵馬有多少,他都不知道……」

  色楞更啞口無言,呆若木雞,皇太極看著色楞,神情悲痛:「鎮國公,你知道嗎?朕的心,很痛。天聰九年時,你率一千五百騎正式歸順大清,記得當年,朕還親自參加喀喇沁左翼旗的成立大典,封你為世襲扎薩克,封你為國公,賜了你蟒袍,你的幾個兄長,朕也全部加封塔布囊,朕對你恩寵有加,可你……」

  色楞猛然又發出一陣哀嚎:「偉大的博格達汗啊,您的奴才,真的沒有撒謊啊!」

  他彭彭用力叩頭,額上鮮血淋漓,一邊向前爬去,留下長長的血跡。

  看他的樣子,各蒙古扎薩克,台吉們都心下不忍,喀喇沁右翼旗扎薩克,多羅貝子固魯思奇布更想邁步而出,為色楞求情,不管怎麼說,色楞也是他叔叔,更是他的部卒。

  然而他身後一個台吉用力抓住他的手臂,緩緩搖頭,固魯思奇布神情變幻,最終嘆了口氣,又收回了自己腳步。

  皇太極神情更為陰沉,陰惻惻道:「那你可有確切情報?」

  色楞停住,愣愣搖頭。

  皇太極猛地站起,怒喝道:「沒有!你只是道聽途說,就在大軍中散佈謠言,擾亂軍心,色楞,你真是無可救藥!」

  他恨恨道:「宣讀朕的旨意!」

  大臣英額爾岱出列,恭敬道:「是,陛下!」

  他隱晦地看了色楞一眼,頗有不悅之色,色楞這個二愣子,在這軍情緊急關頭,到處囔囔,實為居心叵測。

  他展開一道黃綢聖旨,大聲宣讀:「大蒙古博格達汗,大清寬溫仁聖皇帝聖旨:敕諭滿、蒙、漢各旗主,固山額真,各外藩蒙古王、貝勒、貝子、公、台吉、塔布囊得知,喀喇沁左翼旗扎薩克色楞深獲殊恩,爵秩尊貴,不知效力,反妖言惑眾,其罪之大,理因應斬。朕思色楞往日來歸,頗有軍功,寬宥免死,今奪其爵位,奪戶五蘇木,令二等塔布囊葛爾瑪管領屬民,以代左翼旗扎薩克……」

  聽到這裡,色楞面如死灰,人群中他的兄弟葛爾瑪則露出驚喜之色,真是天上掉餡餅,沒想到好事就落到自己頭上。

  英額爾岱繼續宣讀:「……多羅貝子,喀喇沁右翼旗扎薩克固魯思奇布,恪盡臣藩之節,保守疆邦,朕心甚慰,今加固魯思奇布多羅都棱郡王,賞戶五蘇木,望爾誠恪不渝,勿怠勿忘……」

  眾蒙古人為色楞兔死狐悲的同時,也皆以嫉妒的眼神看向固魯思奇布,這小子,就封郡王了。

  只有固魯思奇布心下複雜非常,不知是何滋味,草原上的事,他有所耳聞,只不過他城府較深,不像叔叔那樣觸之便跳,色楞的出頭,也有他隱晦挑動的外情在內。

  此時他高封郡王,實際上是建立在色楞的血淚之上。

  皇太極冷冷聽著宣讀,眼見殺雞儆猴效果顯著,眾臣恐怖,只是他心中,卻是浮起一絲悲涼。

  色楞為人憨直,其實他說的話不錯,草原之事,確實大大不妙。

  八月時,相繼就有一些消息傳到錦州,不過被皇太極壓制了,認為是明軍的詭計。然進入九月後,草原上的消息越來越多,各八旗蒙古,外藩蒙古人心慌亂,皇太極越來越難以壓制。

  特別這次,連一旗的旗主都跳了出來,再有下次呢,自己還能壓制嗎?

  看來錦州之戰,不能拖延了,特別糧草供應困難的情況下。

  在他情報中,王鬥從塞外逼來的大軍,在萬人之上,不論王鬥哪來的兵馬,決戰,是不得不進行了!

  這瞬間,皇太極下定了決心!

  聖旨一下,色楞不但成為白丁,更成為罪人,幾個如狼似虎的噶布什賢戰士,將他拖拉出去。

  色楞拚命掙扎,一邊極力回頭,對皇太極淒厲嚎叫:「偉大的汗啊,奴才真沒有撒謊,王鬥大軍,真從塞外逼來了……」

  一直到他被拖出去良久,他的哀嚎聲音,仍然餘音裊裊,在屋內盤旋不去。

  屋內鴉雀無聲,良久,老態龍鍾的,科爾沁土謝圖親王巴達禮,咳嗽一聲,出列道:「色楞飽受皇恩,不思報效,反作仵逆助敵之舉,皇上雷霆處置,真是大快人心。」

  外藩蒙古諸大臣中,他必須第一個站出來,科爾沁部與滿洲聯繫最深,科爾沁貝勒莽古思之女哲哲,便是此時清國的中宮皇后,科爾沁部貝勒寨桑之女布木布泰,也就是大玉兒,是皇太極妃子。

  滿洲女人,一樣大規模嫁給科爾沁部蒙古人,雙方的聯繫,密得不能再密,外藩蒙古諸旗,以科爾沁部,對清國最為忠誠。

  巴達禮站出來,一個疲倦的年輕人,也不得不站出來表達,便是和碩親王,察哈爾固倫額駙額哲。

  他的父親林丹汗敗亡後,他率餘部投降皇太極,並獻出蒙元皇帝傳國玉璽,因功封為親王,爵秩位冠諸扎薩克之上,哲哲與皇太極生的三個女兒中,固倫溫莊長公主還嫁給他為妻。

  歷史上錦州之戰後,額哲很快死去,這位公主又改嫁他的弟弟阿布鼐,並生下兒子布爾尼。

  此時額哲滿是病容,看樣子離死不遠。

  巴達禮與額哲都出來了,外藩蒙古各扎薩克們,也只得一個一個出來表態。

  新接任扎薩克的葛爾瑪不用說,連土默特右旗的俄木布楚虎爾,左旗的善巴,雖心憂草原之事,也得站出來說話,一時間,屋內展現一片的義憤填膺,眾志成城的氣氛。

  眾蒙古人慷慨陳辭完畢,五體投地,齊聲舉臂高呼:「博格達汗,博格達汗,您是草原雄鷹,您寬廣的胸懷,賽過浩渺星空。博格達汗,博格達汗,您銀柄的蟒鞭,劃破沉沉天幕,博格達汗,博格達汗,您狂飆似的鐵騎,踏碎萬里征途……」

  皇太極高居上首,迎接眾臣歡呼,他的目光深沉,似乎真當成了眾人口中的神祇,高高在上,俯視凡人。

  良久,皇太極止住眾人歡呼,淡淡說道:「崇德五年起,錦州圍城己然兩載,眼下大軍進入僵持,明國精銳,盡匯城下,若能將之一鼓而滅,此後天下,任由我大清馳騁!」

  他冷笑道:「或許王鬥自塞外逼來一些兵馬,那又如何?憑爾幾路來,我只一路去!薩爾滸之戰,太祖高皇帝,尤不懼明國兵馬,本皇在位,更何懼之有?」

  他的右手緩緩伸出,上面青筋暴起,隨後用力一握:「先滅松錦明軍,再滅草原明軍,讓他們精銳盡喪!」

  他猛地看向濟爾哈朗:「鄭親王,仗怎麼打,你來說說。」

  濟爾哈朗忙道:「奴才遵旨。」

  他深吸一口氣,然後道:「眼下我大清鐵騎,在女兒河北岸,小凌河兩岸與明軍相峙,兵力方面,計阿哈雜役在內,有二十四萬餘,估計與明軍相當,然總體而言,我軍戰力,強於他們!」

  遼東之戰起,清軍看似傷亡大,其實很大部分是雜役包衣,特別攤到各旗後,更不明顯,每旗約傷亡數百人,總體戰力不失,兵力方面,也頗為充足。

  濟爾哈朗沉吟道:「眼下大軍相峙,若要與明軍決戰,需有利地形,可以容納我鐵騎萬眾奔騰。」

  他細細想了想:「奴才建議,放棄乳峰山,放棄女兒河岸,將明軍引入腹地。」

  他說道:「錦昌堡西,山野眾多,地勢高闊,往南而行,有很大部分的平川曠野,適合我大清鐵騎作戰!」

  豪格受了幾次挫折後,變得謹慎了許多,他插口道:「只恐明軍不會上當,輕敵冒進。」

  皇太極猛地看向老代善,說道:「禮親王來說說。」

  皇太極眼中的老不死咳嗽一聲,說道:「這個好辦,我軍放棄沿河地帶,退入腹地,只需作出猛攻錦州態勢,他們便不得不進逼,與我決戰!」

  皇太極眯起眼睛,又看向多爾袞:「睿親王呢?」

  多爾袞心中惱怒,皇太極擺明對自己與老代善猜忌,然而一有事情,就要自己等出謀劃策,最大性的壓榨勞動力,實是可恨!不過皇帝有話,又不得不答,特別在方才殺雞嚇猴的情況下。

  他深思良久,說道:「奴才以為,鄭親王與禮親王之計可行。」

  他道:「錦州,是明軍的軟肋,他們千里救援,不就是為了城內的祖大壽嗎?明國自皇帝到薊遼總督洪承疇,都不能容忍城陷的後果,我師一動,不論女兒河,或是小凌河的明軍,盡要追隨而動!」

  屋內各人,不論蒙漢固山額真,台吉人等,皆在低聲議論,商談此計可行性,皇太極更哈哈大笑,他大聲說道:「眾卿與朕,想到了一處去!」

  隨後他又陰沉了臉,冷冷道:「兩年來,朕令人射入勸降書不下百封,然城內不為所動,枉費朕的一片苦心!」

  他猛地站起,厲聲道:「祖大壽,實乃不識抬舉,他真以為,朕攻不下錦州嗎?」

  他這一發怒,瞬間,屋內似乎又被寒意籠罩,眾臣都是噤若寒蟬。

  漢軍正藍旗,固山額真祖澤潤雙股顫慄,他撲嗵一聲跪倒在地,膝行而出,哀嚎道:「臣有罪,臣不能勸家父棄暗投明,報效大清,請皇上責罰。」

  皇太極看了他良久,看得祖澤潤冷汗涔涔而下時,他淡淡道:「祖澤潤,朕知道你的忠心,你起來吧。」

  他說道:「朕只是感嘆,南朝皇帝何德何能,值得祖大壽如此效力。」

  他一擺手,道:「此戰關鍵,便是王鬥的靖邊軍,還有楊國柱,王朴等新軍,餘者李輔明、左光先、馬科、唐通等皆是鼠輩庸碌,哦,吳三桂也有點戰力。」

  濟爾哈朗提醒道:「劉肇基,曹變蛟,王廷臣三人,也需謹慎應待。」

  皇太極嗯了一聲:「這些佈置在杏山的明國兵馬,朕自有安排。」

  他說道:「與明國決戰,最重要的,便是如何拖住王鬥等兵馬,眾卿可有良策?」

  屋內所有人,都看向漢八旗各固山額真,還有朝鮮大臣金自點。

  看著這些人,豪格與多鐸都面現不屑,多鐸更高聲罵道:「一幫蠢貨,徒費糜餉,真上戰場,一點用都沒有。」

  他肆無忌憚的喝罵,絲毫不留情面,各蒙古固山額真,外藩蒙古眾大臣都露出興災樂禍的神情,崇禎十二年起,清國皇帝對漢軍旗越重,他們早己憤憤不平,此時多鐸給他們出了一口氣。

  多鐸年輕氣盛,不論漢語,蒙語,滿語內罵娘言辭張口就來,污言穢語,滔滔不絕,面對多鐸喝罵,金自點似乎睡著了,石廷柱等人灰頭土臉,又不敢反駁,只將埋怨的目光投向孔有德。

  只有饒余貝勒阿巴泰,仍是銃炮的堅定支持者,他出列為漢軍旗分辯:「皇上,與靖邊軍作戰,除了漢軍捨我其誰?恭順王的炮營,在黃土嶺之戰,也是有出眾表現的,雖有女兒河小挫,但不可苛求過甚。奴才想過了,只需有適合漢軍作戰地勢,烏真哈超炮營,與各漢軍銃兵們,還是可以發揮出巨大的戰力。」

  皇太極神情不動,淡淡喝了聲:「恭順王。」

  孔有德連忙出列,那日與靖邊軍炮營對戰後,他失落良久,皇帝殷切期盼,耗費巨資,結果自己打出百個手指對一個手指的戰績,讓清營各方大失所望,也導致他在皇帝心中地位直線下降。

  那日炮戰後,他炮營損失頗大,還好炮手大部仍在,火炮全在,還是有戰鬥力的。

  夾起尾巴做人這段時間,孔有德也考慮了很多,對如何重拾皇帝的寵愛,他苦思冥想,準備了多種方案。

  多鐸言辭難聽,將他罵得像兒子一樣,他心中雖然惱火,但也沒膽量頂撞滿洲旗主,他的頂頭上司代善,一聲不響,也沒有為他得罪多鐸的意思。

  唯有阿巴泰的義舉,讓他感激涕零,出列後,他高聲說道:「啟稟皇上,臣想過了,對付靖邊軍的火炮,唯有以己之長,攻彼之短,方可大勝!」

  他解說道:「靖邊軍的火炮,短處便是射程,我炮營為何要近處與他們對射?可遠遠開炮,重演黃土嶺之勝。」

  皇太極淡淡道:「若他們以土車掩護呢?」

  孔有德道:「如饒余貝勒所言,我漢軍可選合適作戰地形,讓他們土車,失去效用。」

  他說道:「臣想過了,從明軍佔據的楊興屯,一直到伊家嶺,蘇家溝,宋家溝等處,地面起伏,坑坑窪窪,還有眾多的田地,溝壑,他們土車與戰車,根本不能推行,就算某些地方能過,也失去掩護大軍意義,他們軍陣進行,我火炮轟擊,定可給王鬥等重重打擊!」

  皇太極沉吟,難得孔有德想出了致勝的良方,神情不由緩和了許多,餘者人等,也議論起來,都覺孔有德此法可行。

  濟爾哈朗說道:「漢軍佈置在伊家嶺等處,用來應對王鬥等銃炮軍陣,我鐵騎佈置在錦昌堡南面與東面,那方地勢平坦,可擊明國大眾騎兵。」

  老代善補充道:「因地形緣故,伊家嶺等處,明軍不能佈置騎兵,唯有將步軍佈置該處,正好入漢軍大陣觳中。」

  皇太極想到一個問題:「靖邊軍等土車戰車不能推行,爾等一樣不能,面對面鳥銃對射,漢軍的鳥銃陣,可以擊潰王鬥的鳥銃陣嗎?」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孔有德,孔有德神情變幻,最終咬牙道:「為大清效力,臣肝腦塗地,死而後已。臣還決意,將炮營的紅夷小炮全部推出,就近陣前,與他們對射。」

  皇太極微笑道:「很好,恭順王忠勇可嘉,朕,拭目以待。」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22 00:00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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