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末邊軍一小兵 作者:老白牛(已完成)

 
bigsing 2010-8-6 13:16:4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99 4073083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3-3-6 01:17
第八卷 松山血戰 第484章 放肆!
 
  王鬥原本打算在松山與清軍相持,最好能大量殺傷敵人。
  
  不過計劃趕不上變化,清軍猛攻錦州,卻不得不進軍救援,畢竟這個階段,清軍比歷史上多了許多,錦州也比歷史上難守。
  
  他請洪承疇的幕僚抬出沙盤,這是數日前王鬥贈送給洪承疇的,上有錦州城及附近的一些地勢地形,雖不如靖邊軍使用的沙盤精妙-,但己頗為難得,洪承疇得之後視若珍寶,等閒人難得靠近。
  
  眾人皆圍攏過來,王鬥對著沙盤解說:「錦州城地勢,大至三面臨水,小凌河在西北繞城至城南,女兒河由城西南至城南,在城東側有百股河,這些河水皆在小凌河堡西側不遠相匯,蜿蜒於東南流入大海。
  
  王鬥說道:「小凌河堡北面是紫荊山,南面過了小凌河,便是石門山。往日這些山嶺,賊奴都駐了重兵,不過自我師攻佔黃土嶺後,這二山的奴兵越來越少,近日來,紫荊山的奴兵更是一個不見,石門山的韃子,也只餘下數千,而且山上火炮盡撤。」
  
  王鬥款款而談,眾人都是點頭,王鬥的解說清楚明了,給眾人一種清晰直觀的感覺。當然這也有沙盤一部分功勞,如平日使用的地圖,是達不到這種功效的。
  
  王鬥說道:「石門山西南是乳峰山,現奴兵也少了不少,餘下不到萬人,山上佈置的火炮同樣盡撤。」
  
  「他們兵馬到了哪去了?」
  
  他將幾把小旗重重插到錦州城的北部,還有西部地帶:「便是此處!」
  
  環視著眾人,王鬥目光炯炯:「原本賊奴圍困錦州,環城立了八座大營,鑿了三道長壕,以奴滿洲鑲紅旗、正紅旗為主,連雜役的什麼算上,約有三萬餘人!」
  
  「賊奴集中兵力後,現彙集錦州城四面的奴兵己達十二、三萬人,又有白廟堡處的奴兵,估計不會少於五萬,義州等處,也有數萬。當然,具體實數,情報也不得確定,然奴大至兵力佈局,該是如此。」
  
  眾人都是吸了一口冷氣,因為清兵加強反偵察力度,各部哨探都不得力,只靠靖邊軍夜不收的英勇犧牲,才獲得這些寶貴的情報。雖然黃土嶺之戰,清軍傷亡了好幾千,看來遠未到傷筋動骨的時候,他們兵力仍然非常雄厚。
  
  王鬥最後道:「種種情報,己經很明顯了,賊奴便是圍城打援之策,現石門山兵少,易於攻下。若攻下石門山,我師可西擊乳峰山,或依山下小凌河道,將糧草柴薪,源源不斷運進錦州城去。」
  
  他看眾人點頭,看來很多人都是這種想法,他笑了笑,肯定道:「這也是奴賊之計!」
  
  「奴賊之計?」
  
  吳三桂沉吟道:「可是奴賊意圖半渡而擊?」
  
  王鬥笑道:「吳將軍高見,見識卓越,不愧為遼東虎將!」
  
  眾人都是大笑,吳三桂被王鬥這樣誇讚,也受寵若驚,又突覺自己這種心理,不由心下暗嘆。
  
  王鬥說道:「確實,奴賊大軍云集錦州城外,豈會看著我師從容不迫運送輜重?定會攔截!」
  
  他道:「而要控制河道,就不得不過河,佔據錦州城東曠野。賊騎十幾萬眾,豈又會看著我師從容而過?大戰不可避免。」
  
  「哨騎回報,現奴火炮己盡數集中錦州城外,奴有鐵騎,有犀利銃炮,我師過河若是人少,不是對手,過河之師一多,便等若在錦州城下與奴騎相持對戰。」…。
  
  「這翻山越嶺的,糧草輜重何其難運?便是順著小凌河運送輜重,也難滿足大軍需求!」
  
  王鬥嘆道:「而且主力云集城下,不言杏山,便是松山城都為之空虛。且奴可視戰情猛攻錦州,不愁我師不進軍援救!」
  
  眾人都是皺眉看著沙盤不語,確實,錦州城就是明軍的軟肋,不救不行,救了,則是中了韃子的奸計。各人原想清軍從石門山撤退,或許可撿個便宜,不料卻是陷阱。
  
  還有很多官將看王鬥款款而談,所言皆是真知灼見,都露出佩服的神情。忠勇伯能走到這一步,絕非僥倖,只有馬科看王鬥大出風頭,心下嫉妒非常。
   
  洪承疇凝神細想良久,問王鬥道:「忠勇伯可有妙計?」
  
  所有人都看著王鬥,楊國柱,王朴等人雖在路上己知王鬥之策,不過當然不會說出來。
  
  王鬥狠狠道:「賊奴之計如此,我等豈可按他們心意行事?當反其道而行之,徉攻石門山,主力大軍,則從松山堡西進,進逼女兒河。」
  
  眾人都是一愣,還沒人說話,馬科己是冷笑:「忠勇伯這是消遣我等怎麼的?前些日吳總兵言先攻乳峰山,打開西進要道,當時場中很多大將都同意,是忠勇伯力阻,言先攻黃土嶺,松山嶺,現在又轉回來了,這折騰不休,損兵耗餉的……」
  
  他嘿嘿而笑,道:「難道忠勇伯以為,松山這十幾萬大軍,都是爾私兵家丁?可以隨意糊弄不成?」
  
  王鬥大怒,暴喝道:「放肆!」
  
  他指著馬科的鼻子道:「我王鬥一片拳拳為國之心,豈容你隨意污衊?」
  
  他的目光森寒:「幾次三番,冷嘲熱諷,與我作對,馬總兵,你意欲何為?」
  
  王鬥的突然發作,讓馬科措手不及,王鬥不容情的言語,更讓他在眾人面前下不了台。
  
  他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他突然發現,方才自己的舉動,是一個大大錯誤,不過此時騎虎難下,只得強撐說道:「馬某人只是就事論事罷了。」
  
  「就事論事?你是在就事論事嗎?」
  
  王鬥背著手一步步走過來,冷冷道:「我知道,你早對我不滿,是不是因為潰兵衝陣,你族親馬甫名被我殺了?大軍作戰,有進無退,不說馬甫名,就是你馬科敢潰敗亂逃,我也一樣殺了,你可相信?」
  
  王鬥走一步,馬科退一步,豆大的汗珠從頭上涔涔而下,王鬥身上森寒的氣勢,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心下悔得腸子都青了。
  
  廳內鴉雀無聲,沒人出言說話,沒想到王鬥發起怒來如此可怕,很多人都是噤若寒蟬。
  
  平日裡王鬥一片和氣,讓人不免忽視他另一面,此時眾人才醒悟過來,這可是手握天下第一強軍,曾殺得奴賊屍山血海的人物,不是可輕捻虎鬚之人。
  
  韓朝與鐘顯才也是對馬科怒目而視,大將軍的威嚴不容冒犯,鐘顯才更看著王鬥身影,眼睛閃閃發亮。
  
  廳中一片詭異的安靜中,一個聲音響起,卻是王朴開口說話:「太不像話了。」
  
  他憤憤不平:「有道是此一時彼一時,那時賊奴盤據黃土嶺,松山嶺,不攻下二嶺,如何保證松山堡安危?不攻下二嶺,又如何保證十幾萬大軍的飲水?不攻下二嶺,想攻打石門山也無從談起!忠勇伯一片拳拳之心,竟被懷疑別有用心,真是心寒啊!」
  
  一言激起千層浪,廳內各將官紛紛出言,也覺得馬科不地道。
  
  符應崇此時回醒過來,連聲道:「確實,確實,這太不像話了,真是讓人心寒。」
  
  楊國柱也皺了皺眉,說道:「若有異議,馬總兵大可好生言語,為大軍出謀獻策,如此尖酸刻薄,豈是為將之道?」
  
  山西總兵李輔明搖頭,他性格豪邁,馬科如此作為,他也看不過眼。
  
  張若麒喝斥馬科:「胡鬧,戰情瞬息萬變,當日是當日,現時是現時,豈可拘於常態舊時?馬總兵若有良策大可說出,豈可如此妄下雌黃,令同僚心寒?」
  
  洪承疇與王承恩也皺起眉頭,兵備張斗、蔡懋德等人,則有些驚異地看看王鬥,時到今日,他們才知道王鬥的脾氣。
  
  左光先摸摸自己臉上亂蓬蓬的鬚髮,沖馬科說道:「老馬,有話你就好好說,這樣夾刀帶棍的,某家可看不過眼!」
  
  馬科一顆心如同掉到冰窖,後脊背一股股寒意冒起,場中這麼多人,竟沒有人為他說話,有若千夫所指,讓他喪氣非常。他背後幾個山海關將官,同樣感覺顏面無光,各人一動不動,免得旁人注意到自己。
  
  最後馬科求助的目光看向吳三桂、唐通等人,吳三桂雙目一動,鄭重道:「馬帥這是失言了,快快向忠勇伯陪罪。忠勇伯寬宏大量,定不會怪罪於你。」
  
  唐通打圓場道:「對對,快快陪罪。」
  
  馬科又看向薊遼總督洪承疇,卻見洪承疇神情不悅,沉聲道:「馬總兵還不向忠勇伯告罪?」
  
  他又看向王承恩,也是陰沉不愉的樣子。
  
  猛然馬科臉上堆滿笑容,他輕飄飄地掌了自己兩記嘴巴:「瞧我這張臭嘴,真是該打,該打。」
  
  隨後他對王鬥連連作揖:「我這人就是爽直,有口無心,忠勇伯勿怪,勿怪。」
  
  看他還笑得出來,場中各人,都佩服他的臉皮之厚,連吳三桂幾人都是轉開目光。
  
  王鬥看了他一會兒,臉上也露出笑容,說道:「本伯又豈會怪罪馬帥呢?都是為了朝廷嘛,爭議是難免的。」
  
  二人言笑晏晏,似乎剛才的事沒發生一樣,更攜手走回沙盤處。
  
  廳中各人都鬆了一口氣,事情總算過去了,剛才王鬥發火,眾人皆有膽顫心驚之感,太可怕了。
  
  洪承疇嚴肅道:「此事就此作罷,再有下次,本督定然不饒。」
  
  王承恩對王鬥看了又看,也淡淡言,爭議可以,但不得信口雌黃,否則誤了軍國大事者,他這個監軍定然上書彈劾。
  
  馬科的頭點得如同小雞啄米:「是是,洪督與監軍教誨,末將一定謹記於心。」
  
  張若麒撫著長鬚呵呵而笑,說道:「好了好了,同僚爭議也屬正常,只要不是意氣之爭,都是歡迎的,軍情緊急,還是接著議事吧。」
  
  洪承疇咳嗽一聲,看向王鬥道:「方才忠勇伯西進之策,還請詳細說說。」
  
  王鬥點頭,說道:「賊奴意圖很明顯,將我師誘到錦州城下,然我師,又豈能被他們牽著鼻子走?西進之策,便是如此。」
   
  他指著沙盤道:「我師徉攻石門山,主力西進,攻向女兒河。若可過河,一可解賊奴設在錦州南面的壕溝營寨,二可攻錦昌堡,三可攻白廟堡,方略非常的靈活!」
  
  他道:「當然,奴酋也非泛泛之輩,我師的意圖,他們定然看得出來。當我師西進時,他們肯定調兵遣將,將我師攔截在女兒河畔。賊奴兵少,阻我不得,兵多,則圍困錦州之奴抽調一空,錦州之困立解!」
  
  洪承疇緩緩點頭,馬科高聲道:「妙啊,妙!從松山堡西進女兒河一馬平川,運送輜重還是糧秣都非常容易,若兩軍主力相持,比在石門山那邊優勝得多了。」
  
  王鬥笑道:「就是這個道理,馬帥不愧為老將,兵家利害,一眼就可看出。」
  
  馬科謙虛地道:「哪裡哪裡,比起忠勇伯來,本帥真是差太遠了!」
  
  洪承疇沉吟道:「如此,就要兵分二路了,石門山雖是徉攻,但若能攻下,直達河畔,日後支援錦州城池,就便利多了。」
  
  他看著廳內各人:「不知何人願往,奪下石門山?」
  
  吳三桂第一個出來,慨然道:「稟洪督,末將願往!」
  
  馬科雙目閃動,也抱拳道:「末將也願意前往,與吳將軍並肩殺敵!」
  
  唐通看看吳三桂,又看看馬科,也急忙道:「稟洪督,末將也願意前往。」
  
  洪承疇很高興,說道:「好,錦城孽奴重重,亟不能解,往時諸君俱矢報效,今正其會,望諸君悉力死戰。」
  
  他授以方略,此戰不得輕敵冒進,也不得觀望,在清兵主力被吸引後,當得趁機過河西進,與錦州守軍聯成一片。
  
  他說道:「此戰非浪戰,必正而出之以奇,然後可以守其戰。守,非徒言空守,必守之而兼戰,然後可以成其守。」
  
  吳三桂幾人都是恭敬受教,馬科與唐通更胸脯拍得山響,言如達不成方略,願意提頭來見。
  
  洪承疇欣慰點頭,對性格高傲的他來說,吳三桂等人態度,讓他很受用。
  
  接下來便是安排二路的人員。
  
  吳三桂三位總兵近五萬人,攻打石門山。他們又分二路,一路攻打西石門,一路沿小凌河而進,過水手營,一路攻去,直達百股河邊。二軍在石門山北面河畔相會,伺機渡河。
  
  馬科強烈要求神機營,或是靖邊軍的火炮支援。
  
  不過情報傳來,石門山的清兵防線,使用了大量的土袋前置,紅夷大砲實心彈轟擊效果不顯。且山勢起伏,不利重炮前行,加之此山賊奴兵力薄弱,幾鎮的車營火力足矣。
  
  眾人商議後,決定只讓神機營支援些臼炮,發射毒彈與灰彈,還有一些火箭車隨行。
  
  王鬥沉吟,石門山與未來與錦州守軍相匯之戰,是此次的次要戰場,吳三桂三位總兵兵力,還是足夠的。
  
  此戰關鍵是主力西行,加之要攻佔雙子山,毛家溝等處,又要防患乳峰山的清騎,所以眾人商議中,王鬥,楊國柱,王朴,符應崇,李輔明,左光先等人,還有洪承疇的督標營,薊鎮殘軍,共約八萬餘兵馬,皆西行攻擊!
  
  大量的火炮,火箭,隨軍前行。
  
  至於松山堡等原本的遼東官兵們,則留守堡壘。
  
  經過仔細商議,各人定下了攻打石門山的日子,也就是八月十三日。
  
  告辭出來時,馬科臉上笑容一收,一張油臉,陰森得似要滴出水來。
  
  吳三桂出來時被洪承疇叫住,他看著吳三桂鄭重道:「長伯,此戰非常重要,你明白嗎?」
  
  吳三桂感激道:「末將明白的。」
   
  洪承疇點頭,看吳三桂恭謹離去,又想起方才廳中之事,心下嘆息:「唉,有王鬥這樣的人物在,對我大明來說,也不知是禍是福。」
  
  王鬥領著韓朝與鐘顯才回到軍營,沉吟良久,緩緩道:「看來以後要注意些那馬科。」
  
  韓朝與鐘顯才都是點頭,深以為然。
  
  女兒河又名鳥馨河或鄂欽河,草木萋萋,如茵似錦,特別河中多魚,踏在河水中,不時有鰱魚、鯉魚什麼的撞上。
  
  天上月兒彎彎,星光明朗,謝一科牽著馬匹,弓著身子,小心翼翼在河水中跋涉前行,冰涼的河水滲入鐵網靴內,浸濕了內中襪襯,一種穿著衣裳洗澡的不適感覺湧上心頭。
  
  涼風不時吹來,涉水時帶起的輕微嘩嘩聲不斷,還有一些流水的潺潺聲音傳入耳廓。
  
  腳下鬆軟不定,有時踏到沙石,有時又踏到爛泥,還有一些該死的魚愣頭愣腦撞過來。
  
  這一切都沒影響到謝一科,他謹慎,又義無反顧的前行,靈動的雙目,不時掃過一些可疑的地方。他的雙耳,更是高高豎起,任何周邊輕微的動靜,都逃不過他的耳朵。
  
  隨在謝一科身後的,還有眾多的馬匹與夜不收戰士,那些健馬,馬嘴上全部上了嚼子。
  
  而那些夜不收們,個個一聲不吭,只是一個緊跟一個,還注意不讓自己動作過大,免得弄出響亮的水聲。
  
  與謝一科一樣,前行時他們雙目都機謹掃過四周場地,個個雙耳也是高高豎起。
  
  他們動作都充滿彪炳氣息,有若一個個敏捷的豹子。
  
  不過這些豹子,此時很多人身上都帶了傷,其中幾匹馬上,更帶了幾具戰死的夜不收軍士屍體,還有一些傷勢較重者,也被緊緊捆在馬上,各人強忍著傷痛,不讓自己呻吟出聲。
  
  謝一科不時舉起左手,然後眾人停下來,便是那些馬兒,也溫順機靈地一動不動。
  
  待確定四周無動靜後,眾人才又重新緩緩移動。
  
  由不得眾人不小心,此時各人處於臥佛寺女兒河段,同樣是韃子出沒的地方。那些韃子哨騎,多半是白山黑水間的獵人,同樣習慣夜行潛伏,特別他們多帶獵犬,更是如虎添翼。
  
  那些死狗,鼻子真靈,夜不收們還沒下河之前,氣味被它們聞到,立時狂吠起來,就有成群結隊的韃子精騎聞聲追來。
  
  還好此行帶了一些兔子,放出去後,讓那些獵犬追錯了地方。
  
  現在又進了河,氣味被風吹走,被河流帶走,更加不怕韃子獵犬了。
  
  不過還不到放鬆的時候,過了河,河岸這邊仍是韃子哨騎出沒所在,需得小心謹慎。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7-1-16 11:47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3-3-7 01:28
第485章 遇敵

  老白牛:回我怕混世魔王書友,相關地圖,可以找譚其驤先生的歷史地圖集,再找衛星地圖。二者結合起來看,這樣就可以知道書中的地勢,還有戰場謀略了。

  ……

  一直到了女兒河這邊,謝一科才略略鬆了口氣。

  女兒河南岸,多是明軍活動的地方,雖然這邊仍然韃子哨騎出沒,不過比起女兒河北岸,這危險指數,卻一連降低了好幾個點。

  不過謝一科仍然很小心,危險往往在最鬆懈的時候降臨,他可不想因自己的疏忽大意,造成什麼意外,樂極生悲的。

  同時謝一科心中充滿欣喜,這次哨探,他這一隊人收穫極大,詳細地獲得了白廟堡的情報,想必回去後姐夫定然歡喜。

  不過這次偵探,隊中的兄弟戰死了好幾個,更有六、七人重傷,想到這裡,謝一科再是樂觀活躍,也不免心中湧起悲傷。

  與北岸一樣,女兒河南岸同樣草木萋萋,各樣的灌木雜草一叢接著一叢,似乎茂密的連綿一大片,複雜程度足以讓人暈頭轉向。任何地圖作戰,紙上談兵者,都要在這種地勢下撞個頭破血流。

  這也是這個時代少有大規模夜襲的原因,除了小部分的精銳部隊外,夜間作戰,極少發生。

  便是自認方向感不錯,又有星光月兒在空,謝一科仍要走走停停,不時停下來確定方向。隨在他身後,眾多夜不收也是小心翼翼走著,這片地帶,也不知道有沒有韃子伏騎,所以各人警惕性都很高。

  腳下地勢還在不斷高低起伏,眾人也要保持重心,免得不小心摔倒,折閃了腳。

  走了好一會,忽然謝一科又舉起左手,立時眾人都停了下來,警惕四顧。

  謝一科鼻子抽動,耳朵高高豎起,忽然,他的左手招了招,立時把總馬子仁,副把總,夜不收隊官「板凳」,低頭彎腰的,快速來到謝一科身旁。謝一科對二人耳語幾句,又指了指左邊一個方向。

  二人精神一振,凝神細聽一會,不由都對謝一科靈敏的嗅覺佩服不己,特別揭一鳳,更將謝一科當成了自己的偶像。

  他心想:「謝爺就是不同凡響,他久不在尖哨營,然剛歸來,就如此出眾,真是天生的夜不收。」

  自打流寇歸來後,揭一鳳獲得不少功勛,還升為了副把總,此次隨謝一科出哨,可謂獲得豐富的刺探成果,更增對謝爺的敬佩。

  尖哨營眾人平日都稱謝一科為謝爺,其實謝一科還有一個外號,一科兄,卻不是揭一鳳能叫的。

  馬子仁則想:「這些韃子,敢在野外抽煙斗,遇到謝兄弟這種比狗還靈的鼻子,真是怎麼死都不知道。」

  三人耳語幾句,板凳招招手,立時老檔大丫,二丫,戲子,躡手躡腳跟去,他們身形很快沒入黑夜,隱入雜草之中。

  板凳身材粗壯,然行動間卻敏捷非常,便若獵豹,落地無聲。大丫,二丫在尖哨營中,更以靈活敏捷出名,他們很快回來,揭一鳳臉上帶著獰笑,大丫兄弟,戲子幾人,同樣充滿興奮之意。

  「不過十個韃子,也沒什麼戒備。」

  「好!」

  謝一科眼中寒光一閃,按在自己小鬍子上的左手立時移開,他悄聲安排下去,除留守幾人守護馬匹傷員,餘下三十多個夜不收軍士,全部隨他出擊。

  一行人皆盡興奮起來,從馬上取下各自的趁手兵器,快速準備起來。

  馬子仁使用長刀,揭一鳳仍是使用圓盾與鐵錘,「大丫」、「二丫」兄弟,還有戲子,原本使用手銃與魯密銃,此時都換上了踏張強弩,上了弦,並從弩匣中抽出一根毒箭上。

  明軍中廣泛使用毒箭,不過毒箭有個弊端,便是原料難以提取,不可能大規模裝備,而且保存時間不久,藥瓶暴露空氣之中,藥性很快揮發,所以一般只有夜不收中才裝備毒箭。

  而靖邊軍的手銃,雖然威力巨大,若近距離擊中,便是巴牙喇的三層重甲都抵擋不了。不過手銃造成的動靜很大,雖尖哨營夜不收人人配有幾把手銃,平日哨探時的偷襲暗殺,還是使用強弓勁弩。

  在謝一科的安排下,出擊的三十幾個夜不收,倒有大半人,都取出自己馬上的弓弩,準備悄無聲息,幹掉那些韃子哨騎,這不是擂台比賽,自然怎麼有利怎麼來。

  一行人很快準備妥當,星光中,他們眼中都閃動著幽幽光芒,有若一群惡狼準備獵食。

  在謝一科手勢中,他們很快分為數股,分數個方位掩去。

  很快,謝一科等人躡手躡腳來到一片樹木之前,這片樹木荒廢無比,四周雜草從生,只有中間幾顆高大的楊樹,楊樹間一片平地。

  月光下,卻見幾個韃子兵正靜靜靠著大樹歇息,這些個韃子,個個身材矮壯,有明顯羅圈腿的痕跡,似乎都穿著藍色的盔甲,裝備了彎刀與角弓,只有一人肩上斜靠著掛了狼皮的蘇魯錠,看來是蒙古正藍旗的哨騎。

  他們都很小心,偶爾交談幾句,也是嗓門壓得低低的,一些馬匹,靜靜立在一旁,也都上了嚼子,加上這塊地勢四周都是草叢,來往尋找不便,確是個藏身的良好所在。

  不過一人在美滋滋的抽著煙桿,卻暴露了他們的方位,將這行人陷入了危險之中。

  吸食煙草,在此時的遼東非常盛行,不論明軍清軍皆是如此,這些蒙古八旗兵可能居於清國久了,也染上了抽煙的習慣。

  謝一科悄無聲息的掩在草叢之中,茂密的雜草,將他的身形遮掩的嚴嚴實實。馬子仁同樣掩在他身旁,並悄悄的扒開一些雜草,透過細草的縫隙窺探。

  二人還看到了,似乎一個韃子的哨兵,正掩在一顆大樹之下。

  忽然,這哨兵彷彿察覺到什麼,又或許覺得四周太靜謐,太詭異了,這是一個百戰戰士難以言說的預感。

  他猛地朝謝一科這邊看來,也就在這個時候。

  嗖!

  一道流光在月色中閃過。

  「撲!」一聲,這韃子哨兵,斜斜地摔了出去,竟是左側一根弩箭射來,正中他的脖頸。

  箭勢強勁,將他射得直接翻滾出去,他死死捂著脖子,拚命的掙扎。

  林中的韃子兵大吃一驚,他們反應也不慢,立時跳起,去取自己的弓箭武器。

  然他們剛反應過來。

  嗖嗖嗖!

  密集的箭矢一根接一根射來,而且方向不定,似乎四面八方都有敵軍的弓手。

  悶哼聲不斷,林中這些蒙古正藍旗哨騎,轉眼間就有大半滾動在地,倒在地上掙扎。

  靖邊軍夜不收的踏張強弩何等威力,使用的又是毒箭,只要中箭者,眨眼間非死重傷。

  那個抽著煙桿的韃子兵,更被一箭射入口中,強弩透腦而出,帶動他撞上背後一顆大樹,轟的一聲,這韃子被活活釘在樹上,張大眼睛,身體只是用力的抽搐。…。

  只有那拿著蘇魯錠的專達反應最快,彷彿沒經過大腦,就猛地在地上翻滾,堪堪避開射來的幾隻冷箭,又一下子滾跳起來,右手一抄,蘇魯錠己是在手。

  他一把衝起,月光下,他的身影矯健如猿,而且似乎他的預感力非常強,猿猴似的跳動中,險險又避過幾隻射來的弩箭。

  不過他畢竟是人類,身體的反應度有限,他們的對手,靖邊軍的夜不收,同樣不是易與之輩。

  噗!

  一根勁箭以刁鑽的角度激射過來,射穿他的左肩,踏張強弩的威力,甚至讓箭頭從他背後透出。

  巨大的動力,更帶得他踉蹌向退,最後更摔倒下去。

  月光下,一個黑影如豹子般躍來,一抹森寒的光芒,出現這專達的眼前。

  這專達眼睛睜到最大,用力全身力氣,又是一個翻滾。

  堪堪爬起,當頭一個黑忽忽的東西砸來,轟的一聲,正砸在這專達的頭上。

  肉塊、腦漿噴射,這專達哼都沒哼一聲,就萎頓在地。

  失去意識前,他似乎看到一個巨大的身影,四四方方很奇怪,一顆碩大的腦袋,拿著一把巨大的鐵錘。

  是熊嗎?不像。

  板凳砸倒這專達後,手中鐵錘,又是狠狠幾下砸去,砸得這專達的頭顱成一堆碎肉後,方才呸了一聲,得意道:「任你奸猾似鬼,也要喝我板凳的洗腳水。」

  ……

  這場偷襲戰,很短的時間便結束了,還沒搞出什麼大的動靜。

  謝一科等人人多勢眾,有大量的強弩毒箭,對方又沒有防備,所以戰事的勝利是理所當然的。

  此戰己方還沒有傷亡,戰鬥結束後,這片林間地帶,橫七豎八地躺著十具韃子兵的屍體,除了那個不似人形的韃子專達,餘者的屍體,都是呈詭異的扭動狀態,這都是靖邊軍毒箭的威力。

  看著這些屍體,謝一科輕笑道:「回家的路上,還有這等收穫,真是好運都在我們這頭。」

  身旁戰友們都是暢快輕笑,順手取得小捷,各人都是歡喜。

  謝一科靈動的雙目謹慎地掃過周邊地帶,說道:「此地不宜久留,將韃子的馬匹牽上,我們走。」

  那些戰利品,己經無足輕重,韃子的首級,對謝一科等人來說,也吸引力不大,這方地帶仍是危險之地,還是早早離開為妙。

  當下眾人匯合留守之人,靜悄悄地離開這個所在,似乎方才的戰鬥,從未發生一些。

  只留下那些異族的屍體,靜靜地躺在這片不屬於他們的土地上。

  此後謝一科仍是小心謹慎,不過一路過去,卻沒有再遇到韃子哨騎。

  過了河灘之地,眾人更是策上健馬,天濛濛亮時,己是過了臥佛寺地帶。

  前方常有明軍哨騎出發,眼見安全,更哨探得功,一行人中,都是歡聲笑語。

  謝一科習慣性地摸摸自己性感的小鬍子,回頭笑道:「這次兄弟們表現不錯,回去見了大將軍,我給兄弟們請功!」

  各夜不收都是七嘴八舌道:「多謝謝爺了。」

  「這次回去,怕得到的功勛不少。」

  忽然謝一科眉頭一皺,就見前方煙塵滾滾,他掏出千里鏡,惱火地道:「是韃子,人還不少。」

  馬子仁收回千里鏡,同樣神情凝重:「怕不會少於五十人。」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7-1-16 11:52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3-3-8 22:20
第486章 激鬥(上)
  
  對面的清兵,也發現了謝一科這邊的情形,紛紛策馬加速,怪叫著往這方奔來。
  
  這種平原地帶,視野開闊,彼此雙方,都可輕易地發現對方的存在。
  
  謝一科又再舉起千里鏡,神情凝重,隨著這些清騎的靠近,千里鏡中,可以更清楚地看到他們的裝扮。
  
  就見這些清騎中,大部分穿著釘著銅釘的對襟黃色棉甲,他們盔槍高高豎起,紅纓飄揚,十分醒眼,正是韃子正黃旗的兵馬,而且儘是那種馬甲精騎。
  
  煙塵中,還可見數人盔上黑纓,背後方旗,卻是他們的專達,撥什庫,或分得撥什庫等軍官。
  
  不但如此,這些奴騎中,還有十幾人甲上光芒閃閃,卻是那種甲片外露的明甲。他們盔上長尾紅纓,背上插著斜尖火炎背旗,卻是正黃旗的巴牙喇。
  
  吸引謝一科注意的是韃騎中幾個盔管上插著雕翎獺尾,背後帶著二尺飛虎狐尾旗的傢伙,他們同樣明盔明甲,舉止中,竟比那些巴牙喇還要精悍。
  
  馬子仁在謝一科身旁沉聲道:「是韃子前鋒營的哨騎。」
  
  謝一科無聲地點頭,他知道奴酋黃台吉稱帝前,曾組建了巴牙喇營與葛布什賢超哈營,將各牛錄的巴牙喇集中使用。那些葛布什賢兵,更從巴牙喇,或養育兵中挑選技藝出眾者,全營總數不到二千人。
  
  因為巴牙喇營與葛布什賢營的稱呼坳口,王鬥統一規定下去,稱這些人為護軍營與前鋒營,稱阿禮哈超營為驍騎營,也影響到了別部明軍的稱呼。
  
  這些前鋒營的韃子,一般只作為奴酋巡幸時的前哨,不過大規模戰爭中他們同樣與護軍營的韃子出外哨探,甚至強攻破陣之用。他們戰力,也比韃子護軍更高一籌。
  
  看那些韃子滾滾而來,越來越近,他們持著各樣兵器,狂呼吼叫,氣焰囂張。
  
  馬子仁看向謝一科,沉聲道:「謝爺,怎麼辦,是戰還是走?」
  
  隊中各人也看著謝一科,等待他的決定,只有揭一鳳臉上帶著獰笑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謝一科心念電轉,說實在,他想走,這次出哨獲得重要情報,他想將情報盡快交到姐夫手中,不想多生波折。
  
  而且隨著那些韃子奔得越近,己經可以看清他們的人數,雖然五十多人不到六十人,然此次出哨,自己隊中戰死了五個兄弟,還有七人重傷有戰鬥力的,不過三十八人。
  
  人數上,對方佔著勝勢硬拚之下,己方勝算不高。
  
  不過……
  
  謝一科看看隊中那些重傷的兄弟,他怎能放棄這些兄弟?但若帶著他們逃命,狂奔亂跑下,顛動了傷口,怕到時回到軍營,沒有幾人可以活命。
 
  而且對方同樣一人多馬,這被追殺的途中,後背露給敵人,太危險了。
  
  對方可以射箭或是投擲旋刀,闊刀等兵器,性命不再由自己掌握,到時能存活的,怕也沒有幾個而且還是窩囊的死去。
  
  這瞬間,謝一科作出決定他哈哈而笑,指著那些奔來的清騎,輕蔑地道:「不過幾十個韃子,我靖邊軍,又豈會怕了他們?兄弟們,抄傢伙,隨我幹死他們!」
  
  身旁的夜不收齊聲怪叫,一齊揮舞兵器,馬子仁揮動自己的長刀,板凳用鐵錘擊打自己的盾牌,人人龘士氣高昂。他們是靖邊軍,百戰雄獅,沒有懼怕那些韃子的道理。…。
  
  他們人多又如何,便再多幾倍,眾人也敢迎戰。
  
  謝一科快速吩咐下去:「大丫,二丫,戲子,你等留守,護住那些受傷的兄弟,其餘的人,隨我上!」
  
  「全部換馬,迎戰!」
  
  立時眾人行動起來,紛紛換上另外沒有乘騎,體力充足的馬匹。
  
  謝一科安排中,大丫等五個夜不收留下來,將馬匹圍成一圈,護衛那些受傷的夜不收兄弟,還有那些陣亡的兄弟遺體,一些馬匹輜重等,餘下的三十三人,隨他出戰。
  
  幾乎每個人,都拔出鞍橋皮套上的各把手銃察看,看火石情況,火藥是否會洩露出來等。
   
  近距離搏戰中,靖邊軍手銃極利,可輕易破開多層重甲,這又不是暗殺偷襲,自然不會放棄長處,使用弓弩。
  
  而且手銃燧發結構,擊發也非常便利,這面對面搏鬥的,沒必要擔憂驚動四周。而且銃聲響動,說不定附近的明軍哨騎聽聞,急急趕來救援。
  
  這些出哨的夜不收,個個都有三四把手銃,往日裡,他們的手銃使用亞麻布包裹彈丸,不使用定裝紙筒彈藥。
  
  不過後來軍工廠加以改進,加大了紙筒口徑,雖然連紙筒帶彈丸塞進銃管,需要耗費很大的力氣,不過也使彈丸火藥緊緊塞入銃內,不會因為銃口向下,或是馬匹的顛簸而洩露出來。
  
  他們個個能熟練使用燧發手銃,僅在片刻中,就一一檢查完畢,重新將各把手銃插入皮套。也有人發現不對,將通條取出,重新將裡面的彈藥夯緊。
  
  很快各人準備妥當,皆一手持銃,一手持著自己兵器,眼中凶光湛然。
  
  作為夜不收,他們馬術嫻熟,僅用雙腿,就可以驅使控制馬匹,這樣鞠就可解放出來作戰。
  
  謝一科同樣檢查自己裝備,很快的,他左手持銃,右手持上一根馬槊。
  
  放眼過去,各夜不收使用的兵器五花八門,長短皆有,不過很多人同樣使用馬槊。
  
  馬槊是馬上搏擊利器,與長矛不一樣,槊桿普遍具有良好的彈性,在衝鋒刺中敵人時,槊桿會向上彎曲,吸收掉部分衝鋒的能量,而且瞬間槊桿還會回彈,將敵人屍體彈走,起到緩衝保護的作用。
  
  否則那種硬質的長矛馬槍,衝鋒攻擊到敵人的時候,那股巨大的衝擊力,就不定就作用在騎士的手上,一不小心,這手就廢了。
  
  這是東方兵器與西方不同之處,可以避免西方騎士那種因巨大衝擊力,導致不得不丟棄長兵器,換成劍的一次性用法。
  
  當然,馬槊如此優良,製作時也頗為不易,槊桿皆是破竹成篾,搓成一小桿後不停漆油,漆一層曬一層,曬乾再漆,一直漆曬到合適為止,刀劍砍上去有鏗鏘聲響,方才截出需要的長度。
  
  然後裝上槊頭,尾上裝上銅錠,由尾部前往槊身三分之一處懸繩,如此槊身平衡,一桿馬槊,也才製作出來。
  
  因為製作複雜,靖邊軍中,也沒裝備多少,放眼明軍中,一般也是將門世家出身的武將才有使用,劣質的馬槊不算。
  
  當然,白蠟桿也有馬槊的優點,然比起馬槊,白蠟桿更加難得。
  
  天然的白蠟桿偏軟,不適合做槍桿,只有特意種植才行,還需溜直,沒有疤痕和蟲眼,珍貴程度,也只有明軍中一些高級武將才有。…。
  
  眼下靖邊軍的騎兵及夜不收,己經算是大明使用馬槊最廣泛的軍隊。
  
  不過馬槊使用的技術含量也很高,快速運動中的瞄準與搶先、刺擊目標以後的脫離、刺擊的深度與角度等等,都飽含眾多的學問,等閒人等,發揮不出馬槊的威力。
  
  除了靖邊軍的夜不收,還有騎兵中的悍卒,一般的騎士,都不得裝備。
  
  看對面的韃子己然離得不遠,不到二百步。
  
  此時天色大亮,更看清他們的樣子,個個髹漆的銅鐵盔之下,是一雙雙暴戾的眼神,他們持著各樣兵器,或虎槍,或挑刀,或狼牙棒,或重劍鐵鞭等,腰間佩著巨大的弓箭囊。
  
  各人黃色的對襟泡釘棉甲上,皆是油污汗漬種種,這是因為長年的汗漬浸染下,可以有效加強棉甲的防護力,所以很多韃子兵,多年都不清洗棉甲,不過那些巴牙喇與葛布什賢兵,倒是個個盔明甲亮。
  
  看那些正黃旗的韃子兵,不愧為上三旗的戰士,個個彪悍,馬術更是精良無比,想必會有一場惡戰。
  
  謝一科狠狠地呸了一聲:「媽的騷韃子。」
  
  回顧身旁的兄弟,個個準備完畢,看著對面的清騎,他們臉上皆帶著獰笑,殺氣騰騰的,沒有一個人有緊張擔憂之色。
   
  回過頭來,謝一科大吼:「兄弟們,讓那些韃子,看看我靖邊軍好漢的厲害!」
  
  他狂叫道:「殺奴!」
  
  催動胯下馬匹,一馬當先衝了出去。
  
  「殺奴!」
  
  眾夜不收怒吼,馬蹄滾滾,三十餘人,緊隨謝一科衝出。
  
  其中,揭一鳳在謝一科右側,馬子仁在左側。
  
  與眾人一手持銃,一手持著兵器不同,揭一鳳仍是持著鐵錘盾牌,他習慣了冷兵器,對使用手銃火器的,向來不感冒。
  
  留守的大丫等人,則紛紛將自己的馬匹圍成圈,他們躲藏在馬匹之後,五人中,倒有三桿的魯密銃,還有眾多的燧發手銃。連內層的那些傷兵們,一樣取出自己的手銃在手。
  
  對面怪叫奔來的韃子兵,似乎也感覺到這部明軍的不同,他們奔騰的速度開始放慢。
  
  看對面明軍的情況,他們眼中都現出疑惑的神情,明軍人少,這邊人多,他們竟不害怕?
  
  由不得他們不疑惑,那些明國哨騎,相同數量時,遇到他們這些大清勇士,罕有不快速奔逃的。
  
  這一帶的明軍中,不論是明國總兵曹變蛟的麾下,王廷臣的麾下,或是遼東總兵劉肇基的麾下,相等人數時,皆不敢對戰。甚至有時明軍人數是他們二、三倍,也一樣聞風奔逃,而這些明軍……
  
  他們嘰裡咕嚕的,用胡語交談。
  
  待明軍搶先出擊,狂吼衝來時,很多人明白過來,吼道:「是靖邊軍,明國的靖邊軍。」
  
  立時這些清兵騷動起來,確實,是靖邊軍,也只有靖邊軍的夜不收,才不會畏懼他們大清國的哨探,敢以少打多。
  
  明顯的,那些明軍雖皆著當地軍戶百姓打扮,不過人人彪炳,各人手上,還持著手銃,備有多馬,如此多的手銃馬匹,只有王鬥的靖邊軍,才廣泛裝備。
  
  靖邊軍威名遠播,便是這些正黃旗的哨騎們,心下都有一絲畏懼。

  而且明軍搶先出擊,聲勢不小,要不要迎戰,這瞬間,他們都有一些猶豫。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23 00:29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3-3-10 09:14
第486章 激鬥(下)
         
  「靖邊軍的夜不收?」

  正黃旗哨探中,一個神色陰沉的中年男子眼球一縮。

  此人典型的滿洲人相貌,大圓臉,小眼楮,兩撇鼠須,臉上皮膚又黑又紅又粗,他一身葛布什賢兵將打扮,不過盔頂上的獺尾,還有盔管上垂著的黑纓,都表明此人身份非比尋常。

  但他似乎極為低調,只悄無聲息地躲在一眾哨騎,特別那些巴牙喇與葛布什賢兵身後,便是對面的謝一科等人有千里鏡,也不免忽略了這人的存在。

  雖然低調,不引人注意,但這神色陰沉的滿洲男子身份卻不簡單,他便是噶布什賢章京達素,清國的章佳氏,滿洲瓖黃旗出身。

  早在天聰五年,時任巴牙喇壯達的達素,與同為巴牙喇壯達的拜,率領甲兵二十四駐守駱駝山,明兵四百夜劫營,達素等反斬首二百余級,得馬十六匹,後擢巴牙喇甲喇章京。

  錦州之戰時,就在今年的二月,明兵近百據錦州外圍一山嶺,列火器拒守,達素率六騎馳而上,盡斬之,五月,擢噶布什賢章京。

  皇太極設葛布什賢超哈營,營內不過噶喇依昂邦、章京、侍衛、壯達、甲兵幾級,達素得任章京,可見其人非凡經歷及本領。

  突覺對面仍是靖邊軍的哨騎,達素心中一陣戰栗,隨後又涌起了無比的興奮及渴望。

  現在的清國中。斬殺靖邊軍軍功最厚。斬首一級,最少賞銀一百兩。若斬殺甲長,隊官等軍官,賞田畝宅院,包衣奴才,斬殺把總等軍官,至少可加半個前程。

  不過靖邊軍首級極其難得,前些日,瓖紅旗一些出哨的巴牙喇,無意中在紗帽山窺見靖邊軍哨騎千里鏡的反光。一番圍攻之下,斬首二級,在整個清營中引起轟動。

  這些巴牙喇,皆盡得到皇太極的親自接見。為首之人,更被賜號巴圖魯。

  這也刺激了各清兵想要軍功首級的欲望,達素同樣心熱。

  很少見到靖邊軍夜不收有整隊出現的情況,達素猜測,這隊人中,肯定有他們的隊官,把總等高級軍官,若能斬殺他們……

  只這瞬間,達素就作出決定,見眾人中有猶豫畏懼等情緒。他立時吼道︰「靖邊軍又算什麼?我大清勇士,什麼時候怕了這些南蠻了?全部迎戰!」

  他這一直腰,立時現出威嚴的氣勢,先前的萎謝盡數不見。眾人都是一震,這些正黃旗的哨騎,畢竟都是百戰精銳,再憶起斬殺靖邊軍後的豐厚賞賜,立時狂吼大叫,個個準備作戰。

  達素更大聲吩咐︰「他們手銃利害,備有精甲。不用弓箭,迎戰時,全部用飛斧,投槍,鐵骨朵……」

  立時各人依言而為。

  這些清騎。個個馬鞍都掛著零落的鐵骨朵,飛斧。旋刀等利器,有的人馬鞍上,還掛著標槍套。馬上投擲,很多清兵都有練習,論技術的嫻熟,以各巴牙喇為最,那些噶布什賢兵就不用說了。

  ……

  蹄聲滾滾,謝一科等人,吼叫著向那些韃子哨騎沖去。

  他們佔了先機,出戰時,對方才剛剛迎戰,隊列布置也不明顯,混成一團。

  謝一科眼前一亮,立時叫道︰「兩翼包抄,雁陣,三十步外擊銃!」

  靖邊軍夜不收都是精銳的戰士,謝一科吩咐下來,各人立時瞬間變陣,一分為二,一邊十六人,一邊十七人,往那些正黃旗韃子的兩邊掠去。

  同時他們將馬槊等兵器橫在馬前,將左手擊銃,改為右手擊銃。

  右手開銃的準頭,當然要比左手要高,畢竟左撇子還是少見。而且兩翼遠遠開銃,也不擔心立時接戰肉搏等問題,可以將武器持在左手,或是橫在馬前。

  而靖邊軍手銃,雖然二、三十步可以破甲,但那是指靜立瞄準的情況下,在這種顛簸的馬上,還是雙方戰馬高速掠過,這精度不免差了一些,命中率並非很大。

  要射中敵人,只有進入二十步,甚至十幾步,或雙方迎面過來,才可以加大機率。不過謝一科還是決定三十步外擊銃,這樣雖然精度略差,打不中多少敵人,但勝在安全。

  敵人的標槍,鐵骨朵等投擲兵器,一般也是二十步,甚至是十幾步,幾步的距離投射。三十步這個距離,相當于後世的四十五米,他們一是難以投到,一是在高速運動的馬匹上,同樣準頭極差。

  謝一科寧可離得遠遠的,精度差就差,也要保證兄弟們的安全。而且這個距離,己方武器雖然精度差,但小不心打中對方,足以讓他們致命。

  這不比弓箭標槍等武器,有動力耗盡,勢不能穿魯縞等問題,火藥武器,動力極足,有效目光距離外,仍然有強大殺傷力。

  便若後世的步槍,很少離得幾百米開槍,但不等于被幾百米外的步槍彈擊中,就可以安然無恙。

  靖邊軍的手銃,便是三十步外射擊精度小,但不小心被擊中,便如大鐵錘重重打在身上,不死也要重傷。

  謝一科瞬間就作出這個決定。

  那些正黃旗的清兵,此時也策馬沖了上來,他們作戰,也是按清軍平日戰法,三十人披輕甲,操弓矢,包抄,二十人披重甲,持戈矛,押陣沖擊的架式,只不過此時弓矢換了飛斧,鐵骨朵罷了。

  就見那些馬甲吼叫著要包抄上來,那些巴牙喇及噶布什賢精騎,策馬隨在後面,個個手中出現沉重的飛斧,標槍等物,銳利的目光,緊緊盯著對面沖來的明軍哨騎。

  不過他們差了一步,失去先機。想要包抄。己經來不及。

  鐵蹄滾滾,謝一科等人,飛快地從兩翼向他們掠去。

  此時的揭一鳳,更策馬奔在了謝一科身前,第一個目標都是敵人關注的重點,板凳又豈能讓自己敬佩的謝爺,處于最危險的境地?

  他同樣持銃在手,此時未近距離搏戰,他的大鐵錘自然派不上用場。他雖然對使用手銃火器不感冒,但不代表他用不好。事實上,揭一鳳同樣是尖哨營使用手銃最好的幾人之一。

  鐵蹄沉重叩擊地面,煙塵中,雙方轉眼吶喊沖過。

  砰砰砰!

  手銃聲音響動。股股白煙冒起。

  人叫馬嘶。

  揭一鳳開了一銃,打中了一個韃子馬甲的馬匹,那匹健馬一聲悲鳴,雙蹄騰空,立時將馬上的韃子掀落塵埃,也不知是死是活。

  揭一鳳瞬間讓手中手銃落下,看也不看,右手一抄,鞍橋皮套上的一把手銃,又出現在他的手中。

  一個凌厲的黑影。帶著忽忽的風聲而來,揭一鳳頭一偏,卻是一把飛斧,從他的腦門邊飛過。

  胯下馬匹急速奔騰,揭一鳳粗壯四方的身體也起伏不定。

  就在胯下馬匹騰到最高點,最平穩的一刻,揭一鳳手一揚,砰的一聲,又扣響板機。

  一蓬火光冒起,燧石擊發的火星。點燃揭一鳳手銃火門內的引藥,同時火門的引藥,又點燃了銃管內的火藥,巨響聲中,猛烈的煙火從銃口處冒出。

  就見右方三十余步外。一個身上披了三層甲的噶布什賢兵,口鼻之間鮮血溢出。他的胸口處,出現了一個大大的洞口。鮮血涔涔流出,他先是愕然,然後露出痛苦怨恨的表情,不甘心地滾落馬下。

  這韃子確實不甘心,他征戰多年,從步甲到馬甲,到巴牙喇,最後選入噶布什賢超哈營,身經百戰,出生入死,沒想到最後卻是一個便宜廉價,不起眼的小小彈丸,奪去了他的性命。

  此時的彈丸穿透力雖弱,但動力不小,特別是靖邊軍的手銃。

  這噶布什賢兵被擊中時,立時如被揭一鳳的大鐵錘重重敲中。

  巨大的力道傳到他的身上,瞬間讓他受了嚴重的內傷,口鼻間鮮血都涌了出來,加上重彈又落馬,除非他的薩滿大神立時降臨,否則這韃子必死無疑。

  而這麼遠的距離能正面擊中這韃子,可見板凳的銃術非凡。

  銃聲響動,雙方互掠而過,不時一個個韃子慘叫落馬,或是身下的馬匹被擊中嘶鳴。

  隨著銃聲的,還有清兵投擲過來一波短斧、鐵骨朵、標槍等物,擊中了兩翼一些夜不收人馬。

  雖說手銃是在劇烈顛簸的馬背上發射,打的也是快速移動的目標,距離也遠了些,不過這一輪下來,雙方的交換還是差距明顯。

  夜不收中,只有謝一科這邊有一戰士馬匹被標槍射中,將他掀下馬去。這戰士摔落馬後,感覺五髒六腑都似乎移了位,不過他不敢怠慢,立時向右方翻滾,險險沒被後方過來的友軍馬匹踏成肉泥。

  雖然夜不收等人沖鋒時,將剩余的馬匹都存放在大丫等人所在,不過因為是雁陣,一匹馬接跟一匹馬,只前後位略有些斜斜而過,就算後面跟來的友軍急緊策馬避開,也有撞到落馬戰士的危險。

  幸好他避開了,不過方一起身,一口鮮血就忍不住噴出,己是受了內傷。

  不過身處險地,這夜不收不敢怠慢,忍住傷痛,緊急奔到垂死掙扎的馬匹面前,取出兵器手銃在手,謹慎地環顧四周後,方從馬上包裹中取出一些傷藥服下。

  又有馬子仁那翼的戰士,一個戰士的馬匹,同樣被韃子投來的一把飛斧切中馬頭。

  這馬痛楚之下狂驚狂跳,這夜不收難以控制,只能緊急下馬。又有後位一戰士運氣不佳,剛剛扣動板機,一個鐵骨朵狠狠擊中他的胸口,他胸骨盡碎,狂噴鮮血落于馬下。

  卻是被一個韃子葛布什賢兵射中。

  不過總體而言,這麼遠的距離,清騎投擲過來的短斧、鐵骨朵、標槍等物,大部分都未能扔到夜不收們的馬前,或是扔不準。

  夜不收受傷或落馬的三人。皆盡是後方沖來的巴牙喇或葛布什賢兵造成。

  這波沖鋒。謝一科等人,卻給那些正黃旗的韃子,造成了十八個人馬的傷亡。

  其中大部分還是韃子本人,至少有三成還是巴牙喇與葛布什賢兵。

  取得這樣的戰果,一是謝一科等人打韃子個措手不及,二是距離離得遠,對方兵器失去大部分威力原故。

  標槍,鐵骨朵等物扔來,肉眼可以瞧見,反應敏捷的話。大可以避開。馬上投擲武器,起手速度也略慢些,此時雙方距離也遠,韃子投擲過來的精度力道都差。

  而夜不收們的手銃。擊發速度不用說,加上子彈打出沒影,比較難躲,從兩翼飛掠,也算是側射,多少提高了命中率。

  三也是手疾眼快的人,開了第二銃的原因。

  這短暫的互掠距離,若是反應快,或許可以打出兩銃,便如謝一科與揭一鳳等人。

  謝一科開了兩銃。一銃落空,一銃卻打中了一個巴牙喇。還有另一翼的馬子仁,也開了兩銃,不過他兩銃都只打中韃子的馬匹,此外也有多個夜不收開了兩銃。

  反應略差的一些夜不收,高速運動的戰馬上,就只來得及打一銃,然後雙方人員全部經過完畢。

  不比靖邊軍這邊受傷的人員,那些中彈落馬的韃子,便是此時不死。日後也包死,而且還將死得痛苦無比。

  ……

  不過那些韃子的倒霉不止于此,他們與明軍互沖而過,奔去的方向,卻是大丫。二丫,戲子等五個夜不收留守的地帶。

  他們眾多馬匹圍成一圈。大丫等人,靜悄悄地躲藏在內中,從外面看過去,便似乎內中無人一般。

  卻不料他們幾人,早持魯密銃,架設馬鞍之上,緊緊地瞄準了那些奔來的韃子兵。

  大丫,二丫兄弟皆面貌清秀,戲子更有些娘娘腔的味道,不過任何小看他的人,都將付出血的代價。

  戲子娘娘腔是娘娘腔,卻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他戲班出身,常扮演花旦的角色,就是那些年輕活潑,俊俏伶俐的小家碧玉或丫鬟,便如《西廂記》中的紅娘,《拾玉鐲》中的孫玉姣。

  大明男風盛行,某地豪強看中了戲子的「美色」,轉動詭異心意,班主也從中撮合,軟硬兼施。

  戲子一怒之下,將班主與豪強盡數殺了,輾轉反側,來到了東路。機緣巧合後,進入當時的舜鄉軍,這些年隨著板凳,立功不小,更打得一手的好銃。

  在這些韃子沖過來,進入百步後,再近了,戲子瞄準了一個前鋒營的韃子,果斷扣動板機。

  啪!

  清脆的聲音中,手中沉重長桿的魯密銃噴出火光,那個葛布什賢兵,直挺挺從馬上栽落下來。

  與此同時,大丫兄弟,也各自瞄上一個巴牙喇,沒有任何悲憫,啪啪聲響中,前方兩個人影晃了晃,一樣歪著倒下。

  三人飛快縮回馬匹後面,同時互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漂亮二字。三人表情輕松,手上卻不輕閑,都熟練地取出定裝紙筒彈藥,再次重新裝填。

  余下兩個夜不收,同樣露出歡喜之色,他們手持手銃,為大丫等人護衛戒備。

  而那些正黃旗哨騎中間,各人卻炸了鍋般嚎叫起來︰「銃手,有靖邊軍的長銃銃手。」

  嘩啦啦,他們急速拔開馬匹,離這邊遠遠的。

  這些韃子,沖殺奔掠過來時候,看到靖邊軍這麼多馬匹留在這方,他們還存了繳獲輜重的心思,此時全沒了。

  大堆的馬匹那邊,在幾聲銃響後,重歸靜悄悄無聲,不過在正黃旗眾韃子心中,那邊卻是詭異恐懼之地,便若那些馬匹中,藏著無數伏兵一樣。

  ……

  達素心中怒極,看看身旁的人馬,己經少了一大堆,余下皆是面帶驚惶。這短短戰事中,己方人馬損失高達二十余,傷亡幾乎達到三成,對方的傷亡人數卻寥寥無幾。

  隨自己哨探的五個葛布什賢勇士,更戰死了三人,還有五個巴牙喇死傷,余下的馬甲,哪個不是精銳?

  自他從軍起。從未受過如此大的挫折。往日之戰,他率領部下,哪次不是以一奉十?只有此次傷亡巨大,成果寥寥,便是他自己,也不過用鐵骨朵射中一個靖邊軍的夜不收罷了。

  他咬牙切齒,可惡的靖邊軍,更可惡的火器。

  然與他不一樣,身旁余下的正黃旗哨騎均是惴惴,這些靖邊軍真是硬骨頭。太難啃了,雖然斬殺他們軍功雄厚,也要看自己有沒有命享受不是?

  便是那些強悍的正黃旗巴牙喇,同樣現出遲疑與惱怒之色。這些可惡的明軍哨騎。遠遠的用手銃轟擊,他們一身的本事,只發揮得出一成,真是太憋屈了,不過再打下去……

  「怎麼辦?是否再戰?」

  余下的哨騎們,都眼睜睜地看著達素,等待他的決定。

  此時達素為主將,眼下清國軍律森嚴,未得主將許可,遲疑逃跑。達素都有權將他們當場斬殺。只是此時他們人數不到四十,己經不佔優勢,再打下去,勝負難料啊。

  達素望著一百多步外的謝一科那邊,看他們己經聚到一起,同樣對這邊指指點點。

  他心下憤憤︰「可惡的尼堪,隔著遠遠的打銃,不敢面對面搏戰,真是膽小如鼠,可恨啊可惡。」

  略略沉吟。終歸是心下不甘,他說道︰「我等出來哨探,雖探知一些大興堡與東青堡情報,不過眼下損失如此之大,若不斬殺一些靖邊軍首級回去。圖賴 章京那邊,怕是不好交待。」

  他細細地看著謝一科那邊︰「不需多。只要能斬獲一顆靖邊軍首級,我等就可以言遇到大隊的靖邊軍哨騎,這樣非但無過,反而有功。」

  他說道︰「先前被那些尼堪搶了先機,再次出戰,說不得也要纏住那些蠻子,不讓他們兩翼包抄。面對面搏戰,不相信這些蠻子,是我大清勇士的對手!」

  在他鼓動下,這些窩了一肚子火的清騎都大吼怪叫起來,他們的凶虐之氣被激發,個個發出野獸般的嚎叫。

  ……

  馬子仁領著右翼的戰士,匯集到謝一科身旁,謝一科數了數,己方出戰共三十三人,此時少了三人。

  他看向場地右面一百多步外,雖然落馬,但身上無傷的夜不收段成就,正攙扶著兩位傷員,往大丫等人那邊過去。

  馬圈中,己奔出二人緊急接應,似乎擔憂明軍這邊趁機攻擊,清兵那邊,也沒人出來阻攔。一些落馬能動的清兵,同樣掙扎起來,往他們大隊奔去,明軍這邊,同樣沒人理會。

  此戰結果還是讓謝一科滿意的,他點頭道︰「剛才兄弟們打得不錯!」

  這是他跟姐夫王鬥學的,戰事結束後,總要表揚一番,這樣可以提升士氣。

  果然眾夜不收臉上,都露出歡快的神情,眾人歡聲暢笑,個個士氣高漲,方才的戰事,確實打得爽,打得妙。

  沉重的鐵錘,在揭一鳳手中靈巧的耍動,似乎沒有重量一般,他穩穩策于馬上,看著那方的正黃旗韃子,甕聲甕氣道︰「謝爺,那些韃子,看來還不死心啊。」

  馬子仁沉聲道︰「不用擔憂,待會我們故伎重演,定然讓那些韃子潰敗!」

  謝一科搖頭︰「方才是打韃子個措手不及,眼下就沒有那麼便宜了,他們肯定會沖過來纏戰。」

  眾人都看向韃子那邊,接下來的戰事,確實極有可能如此。

  謝一科咬咬牙,狠狠道︰「等會出戰,我們列成三層隊列,前兩層錯位,左手銃,右手兵器,後一層不持銃,只待混戰時近距離轟擊,老謝我身為千總,自然要排在第一層。」

  他說道︰「都听清楚了,一、二層,都待進入二十五步才開銃,而且不得右手持銃,違者,軍法處置。」

  不比側翼隔得遠遠的轟擊,這樣面對面互沖,二、三十步開銃,一、兩秒之內就有可能接觸肉搏,所以只有打一銃的機會。而且若右手持銃,這相互間切換兵器的時候,不免手中的兵器準備不及,力道不強。

  可能就因為這一點,雙方兵器互擊後,己方人馬損落。

  當然,清兵那邊,同樣有這個問題,他們若敢右手扔標槍、飛斧什麼的,可能剛剛扔出,取兵器在右手,對方騎槍馬槊己經刺到。

  而騎戰遠遠比步戰殘酷,需要敏銳的預判力,預判力,則需要醞釀。

  醞釀的距離,至少需要十步,看準對方的薄弱之處,才能交戰而過。

  剛取兵器在右手,就想架住對方勢謀己久的雷霆一擊,很難有人辦到,八九不離十,被對方的長槍馬槊刺死。

  所以前層的韃子兵,只能用左手扔標槍,鐵骨朵什麼的,這精度不免差了一點,威力更差。

  這點上,手銃倒是佔了便宜,當然,後層一些韃子倒可以右手扔武器,不過距離遠了,同樣精度差,威力小。

  而且,清兵的投擲武器,為了提高準度,一般都是進入二十步內才發射,甚至十步內。謝一科要求手銃二十五步開銃,也多了數步的優勢,雖然這精度也不盡人意。

  此時己換成己方有優勢了,不過對沖對戰,傷亡不可避開,眾夜不收都是緊咬著牙,沒人畏懼退縮。

  只要是人,死傷誰都懼怕,不過他們有種種理由,可以克制這種恐懼。

  謝一科吩咐下來,眾人皆是齊聲應答,準備再次作戰。

  揭一鳳的鐵錘在手中揮舞一陣,卻是看向謝一科,鄭重道︰「謝爺,我覺得您,還是到第三層為好,我靖邊軍非尋常明軍,沒有將官親自沖鋒在前的道理!」

  眾夜不收紛紛點頭︰「不錯,哪有上官親自領頭沖陣的?我靖邊軍不興這一套。」

  「謝爺該向大將軍學習,從不輕涉險地,如此我等搏殺時,也可安心些。」

  馬子仁看了謝一科一眼,雖然謝一科身份非凡,不過崇禎九年起,他就與謝一科並肩作戰,一起出外哨探,多年下來,實將其人看作自己弟弟。

  他沉聲道︰「第一層,由我指揮,謝爺到第三層去!」

  眾人一邊七嘴八舌,一邊將謝一科擠到後邊。

  感受著眾兄弟的關愛,他們一雙雙熱誠的眼楮,謝一科心中感動,深感自己回到尖哨營是對的。

  誰都知道,第一層是最危險的,而這些兄弟,將安全的地方留給自己。

  他雖然感動,不過他性格一向大大咧咧,很不善于表達自己的情感,只是氣鼓鼓罵道︰「這些個臭小子,敢將老謝我擠到一邊,真是目無上官!」

  ……

  曠野上的明軍哨騎,清軍哨騎,再次拔馬對戰。

  他們都神情猙獰地看著對方,他們是這個時代最精銳的戰士,他們都有死戰不退的決心,能將內心的畏懼,深深的掩埋下去,他們的技藝,也是這個時代最出眾的。

  不約而同的,他們都以橫陣對戰。

  那些清兵,他們同樣排成了三排,每排十余人,馬甲精騎在前,余下的巴牙喇與葛布什賢兵最後一排。

  達素持著虎槍,神色陰沉地看著對面明軍,他從軍來戰無不勝,他不信,他會在對面的軍隊手中鎩羽而歸。

  謝一科持著馬槊,兩撇性感的小胡子偶爾跳動幾下,他神情自信,舜鄉軍,靖邊軍成軍來戰無不勝,旌旗指處,群丑灰飛煙滅,今日也是如此。

  忽然間,雙方一起吼叫策馬,舉起自己兵器,一方大叫︰「殺光韃子!」

  一方大叫︰「殺光尼堪!」

  鐵蹄滾滾,兩支鐵流帶起大股的煙塵,都劈頭蓋臉往對方撞去。

  雙方離得並不遠,很快,他們就將踫撞在一起!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23 00:29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3-3-11 18:16
第487章 血肉

  謝一科等人滾滾衝去,前面兩排的夜不收們,在距離清騎三十步時,都紛紛舉起左手中的手銃。

  對面的正黃旗哨騎們,前方一、二排的,大部分是這股清騎的馬甲兵,看靖邊軍的夜不收整齊舉起手銃,他們很多人都是面色蒼白,喉結劇烈地滾動著,面對靖邊軍的火器,沒人不害怕。

  而且火器不比他們的標槍、鐵骨朵等投擲武器,發射的時候動作不明顯,難以預料閃避,待扣動板機,銃彈過來後,再躲避或許己經晚了。

  預判雙方距離,是馬子仁這個第一排把總官的事,他一手持著長刀,左手舉著自己的手銃,舉銃的手紋絲不動。

  他面沉似水,看對面韃子猙獰的神情,己經清楚可見,他們很多人持著自己的標槍等物,己經準備投射。

  估算雙方進入二十五步,他猛然喝道:「放!」

  銃聲大作,刺鼻的白煙股股騰起,瞬間就被急馳的馬匹甩到後面。

  一二排的靖邊軍夜不收一齊開銃,對面的正黃旗哨騎們,早己全神貫注,聽聞銃聲後,他們下意識閃避,想要來個鐙裡藏身什麼的,然他們的動作哪比得過銃彈?

  就見一個個正黃旗韃子身上冒出血花,慘叫著摔於馬下,還有一些韃子的馬匹被擊中,痛楚受驚之下,發狂地亂跳起來。

  轉眼間,就有一二排。甚至第三排韃子們。八、九個人馬中彈傷亡,洶湧而來的正黃旗騎兵為之一滯。

  不過轉瞬間雙方更近,那些剩餘的韃子吼叫著,不說一二排的殘餘韃子,便是第三排的巴牙喇們,隨著策馬衝近,也是拚命投出他們的標槍,鐵骨朵等武器。

  悶哼痛楚聲,這些正黃旗的韃子,竟然大部分用右手投射武器。不可否認他們準頭很足,面對射過來的標槍,飛斧等物,馬子仁等人紛紛閃避。

  不過總有人反應不及。馬子仁身旁,就有一個夜不收戰士,被電射來的一桿標槍直接貫穿胸口,巨大的慣性,直接帶得他摔落馬下。

  一柄飛斧盤旋過來,差一點就切中馬子仁的脖子。

  板凳的眼前,一個鐵骨朵帶著寒光,向他的面門急速射來,這鐵骨朵,就像他的大鐵錘縮小版。錘身上還儘是尖刺。

  吼!

  板凳喉嚨中發出低低的咆哮,右手持的鐵錘有若無物,輕鬆地一撩,噹的一聲,火星四冒,那鐵骨朵不知飛向何方。

  他左面一個夜不收,卻沒有板凳的反應力,而且判錯了前方一武器投來的方向,被一柄飛斧切中左面的脖子。

  他一下滾落馬下,脖頸處的血液。如噴泉似的噴湧。他死死捂著自己脖頸,拚命在地上掙紮著,不過鮮血仍不停的從他十指間湧出來,他兩眼睜得大大的,不知在想什麼……

  還有一些夜不收人馬被鐵骨朵等射中。悶哼聲中,紛紛落下馬來。

  清兵的投擲兵器。近距離內威力很大,竟也給靖邊軍的夜不收造成七、八人馬的傷亡。

  特別前排的夜不收們,更是傷亡慘重。

  不過此時兩股鐵流己經迎面對撞,殘酷的冷兵器肉搏開始。

  馬子仁一聲怒吼,與一個馬甲兵錯身而過。擦肩而過的瞬間,堪堪避過這馬甲刺來的馬叉,刀光一閃,一刀劈在了這馬甲的後脖上,帶起的血霧中,直接將這馬甲劈落塵埃。

  他這種劈法,也是騎刀的要術,由敵人的後面往身前劈,這樣對戰時,不至揮空失去平衡,也不會因為騎刀卡住,拔不出來。那種順著馬速砍人的刀法,一般都是將馬刀直接橫著不動。…。

  不過對上披著重甲的敵人,顯然效果不佳。

  揭一鳳的馬術己經加以最大,看準前方一個持著虎牙刀的馬甲,藉著馬勢,手中沉重的鐵錘,狠狠向他砸去。

  那韃子同樣身形極為壯實,高高尖頂的頭盔下面,是一張佈滿疤痕的臉,他神情猙獰,極力要將虎牙刀輪起揮下,

  不過他剛剛右手扔出一個鐵骨朵,然後取虎牙刀在手,揭一鳳己經狠狠衝到他身前。

  這些正黃旗的韃子,以為靖邊軍是別部的明軍,敢在近距離內,用右手投擲武器?這生死的一息間,因為剛持武器在右手的緣故,無論是力道或是預判力,都差了巔峰狀態的一大截。

  就算他反應快速,身體上己經配合不過來,他的虎牙刀剛剛輪起,揭一鳳的大鐵錘,己經重重掃在他的刀刃上。

  巨響中,這韃子虎口破裂,虎牙刀脫手而出,在他恐懼的目光中,揭一鳳的鐵錘,順勢掃過他的頭顱。

  大好頭顱!

  一顆大好頭顱,霎間有如爛西瓜,四分五裂,血雨飛揚。

  便是揭一鳳的馬匹快速閃過,還是有一些血肉腦漿,濺到揭一鳳的頭上,臉上,甚至有一些進入他的嘴巴。

  一股鹹鹹的,甜甜的味道。

  揭一鳳腦海中下意識閃過一個念頭,老子沒吃過人肉,原來是這種味道。

  似乎思維跟不上本能,迎面過來一桿虎槍,前方那韃子一身閃亮盔甲,盔管上插著一根雕翎,眼神凶悍殘忍,竟是一個前鋒營的韃子。

  這韃子不愧是百戰軍士,無論是時機還是槍勢,似乎都妙到顛毫。不過他唯一犯的錯誤,就是不該用右手扔武器,使他的力道與預判力,都與前方一個韃子一樣。

  兩馬相錯,電光石火的一剎那,揭一鳳身形微錯,長長的虎槍槍刃,將揭一鳳頭上的氈帽挑落,不過他同時右手一掃。

  雖只是一掃。但藉著馬勢。力道卻是強勁無比。

  轟!

  他的大鐵錘,重重砸在他的右面肩背上,筋骨碎裂之聲大作,這前鋒營韃子口中鮮血狂噴,伏在馬上奔跑數步後,還是一頭載落下來。

  不知他臨死前,會不會後悔,自己在靖邊軍面前,不該右手扔出自己的鐵骨朵。

  瘋狂的吶喊聲,兵器交加聲。雙方戰士臨死前的慘叫聲不絕。

  這種冷兵器的戰鬥,是如此的殘酷,生命的收割,是如此的快速。不過因為韃子哨騎沖上前來。大部分使用右手投擲武器的原故,此時的戰鬥,反而是靖邊軍夜不收佔了上風。

  謝一科持著自己的馬槊,在高速運動的馬匹策得穩如泰山,迎面過來,是一個正黃旗的巴牙喇壯達。

  他身材不高,但極為強壯,張著嘴,露出黃黃的犬齒,口中發出低沉的吼叫。給人以野狼般的感覺。他持著長長的挑刀,剛將一個夜不收劈落馬下,精光閃閃的盔甲上,還沾著那戰士的血肉。

  看謝一科的馬槊直指他的咽喉,他竟然沒有露出絲毫的驚恐,眼睛瞬間血紅,喉嚨再發出若野獸般的大吼,雙手一揚,那挑刀就要向謝一科劈來!

  「死!」

  謝一科清秀的臉,全部扭曲起來。二馬相錯間,他手中精良製作的馬槊,沿著玄妙的軌跡,一下刺中了這巴牙喇壯達的咽喉。

  嗤的一聲,馬槊長長雪亮的槊刃。衝破喉骨阻力,似乎撕裂該韃子喉內組織及肌肉。數股血花激射出來。…。

  一股力道傳入謝一科手中,瞬間謝一科的手指詭異抖動,卸去那股力量,同時他馬槊的槊桿微微拱起,眨眼間,這巴牙喇壯達死不瞑目的屍體被彈走。

  與此同時,這壯達那殘留血痕的細長挑刀刀刃,堪堪離謝一科的頭顱不遠,隨後無力掉落塵埃。

  轉眼間,謝一科眼前一空,雙方己是互沖而過。

  此時的戰況,三十個出戰的夜不收,策於馬上的,還有十七人,而韃子那方,只餘十三人。

  他們出戰時有三十四人,死傷於夜不收等人銃下,不過八、九人馬,餘下大部死傷,竟都是肉搏造成的。

  他們選錯對象,選錯戰術了,面對餘部豆腐渣明軍可以近距離右手投擲武器,面對靖邊軍,如此做法,只有死路一條。

  看看身旁餘下的兄弟,很多人身上還帶著傷,謝一科咬了咬下唇,再次吼道:「殺光韃子!」

  當先回馬奔去,餘下眾人,紛紛吼叫,調馬同樣緊隨而出,揭一鳳與馬子仁,仍然緊奔在謝一科身旁。

  同時馬子仁的胸口處,不時有鮮血滲出,他一刀又將一個韃子劈落馬下,同時胸口處也被該韃子劈了一刀,雖內中穿了鎖子甲,不過仍留下一處深深的傷痕。

  ……

  達素心中無比的憤恨,如此戰果,是他沒想到的。

  方才的戰事,他沒有投擲武器,加上他戰技嫻熟,所以用虎槍刺死了兩個明軍夜不收。

  不過他一人的武勇,改變不了大局,畢竟靖邊軍夜不收,同樣是精良的戰士。

  出戰時優勢的兵力,卻取得如此的成果,現在己方餘下十三人。隨他出哨的五個葛布什賢勇士,更只餘下一個,剩下的巴牙喇,同樣寥寥,怎不讓他心下怒極?

  看看身旁勇士,己經個個驚惶無比,再無戰心,這樣的戰鬥,對他們打擊極大。不過明軍又快速衝上來了,若這樣轉身逃跑,身旁的人馬,怕一個都倖存不了。

  他舉起虎槍怒吼:「我大清的勇士,不會懼怕這些南蠻,殺!」

  餘下的正黃旗韃子們,也是奮起餘勇,紛紛咆哮怒喊,舞著兵器回馬衝殺,此時沒有退路,他們反爆發出野獸般的本能。

  己經談不上什麼隊列,雙方回馬衝殺,相距數十步,都是一窩蜂的吼叫衝來。

  謝一科狂叫著衝在最前,不過揭一鳳與馬子仁,驅動馬匹,忽然奔到謝一科的前面去,餘下的夜不收同樣如此。雙方接近時,前方夜不收紛紛抽出手銃轟擊,對面的清騎,同樣拋來一大把的鐵骨朵等物。

  不過他們學乖了。不敢再用右手投擲武器。改為左手,然如此沒有力道不說,準頭也太差了。

  一番銃響後,又有三、四個清軍人馬倒下,這邊的夜不收,只有一人馬匹被砸到。

  此時謝一科等人這方優勢明顯,幾乎是兩個圍攻一個。不過此時雙方纏鬥,又失去馬速,反倒是擁擠一起,殺得難解難分。甚至很多人紛紛下馬作戰。

  謝一科策在馬上觀看戰局,馬子仁舞動長刀,正與一個前鋒營的韃子殺在一起,他們己經策馬互擊幾個回合。仍然不分勝負。

  不過這韃子確實凶悍,加上馬子仁受了傷,體力有些不支,眼見落了下風。再見那韃子又策馬衝來,舞動巨大的長柄斧,就要向馬子仁當頭劈下,謝一科猛然從馬鞍上抽出手銃。…。

  砰!

  一股火光冒出,那前鋒營韃子胸口冒出血光,口鼻流血,直直摔倒出去。手中那柄大斧,更不知拋到哪去了。

  此時場中,不時零星銃聲響起,奮戰的夜不收戰士,不時抽空給身旁的韃子一銃,如此混戰局面,正是手銃大顯身手的時候。

  眼見場中韃子越來越少,勝利在望,忽然謝一科聽到吼叫,卻是一個神色陰沉。皮膚又紅又粗的中年韃子,策馬向他狂衝而來。這韃子一身前鋒營兵將打扮,盔頂有獺尾,盔管上還垂著黑纓,極有可能。是這群正黃旗哨探的頭目。

  謝一科眼睛一亮,一聲吼叫。也是策馬向這韃子急奔而去。

  雙方馬匹越策越快,錯馬相交時,一根馬槊,一根虎槍,瞬間之中,都爆發出恐怖的爆發力量。

  雙方武器交擊時,二人耳膜之間,都似乎聽到空氣被撕裂的聲音。

  一聲巨響,馬槊與虎槍都飛上了天空,二人虎口破裂,都滲出了鮮血。

  巨大的力道,同時還讓二人都滾落馬下。

  如獵豹一般,謝一科的神經反射速度達到最快,一個翻身立時躍起,看對面那個前鋒營韃子,同樣如此。

  這個時刻,二人的馬匹,都在嘶鳴聲中,遠遠的逃離開來,二人剩餘的兵器,都在各人馬上。

  刷的一聲,謝一科抽出身上的解首刀,達素,同樣抽出自己的順刀。

  二者都是匕首,明清雙方軍士慣用的小兵器。

  雙方虎視眈眈,謝一科計算著最佳的攻擊距離,正要撲出,猛然他聽到右後方一聲吼叫傳出,接著一陣沉重的風聲向自己後方而來,謝一科下意識一閃,一個鐵骨朵,重重擊在他的左肩背上。

  一陣劇痛,五臟六腑都似乎移了位,謝一科一口鮮血噴出。

  他心下大怒,多少年前自己就是這處中了韃子的弓箭,現在又該處受傷?

  他的思想飄得很遠,手中的動作反應卻絲毫不慢,手中的解首刀一揚,刀光一閃,後面一個全身鮮血淋漓,急速撲來的的韃子巴牙喇,眼中帶著不可相信的神情,死死地捂著自己咽喉,跪倒地上掙扎。

  而這個時候,達素窺到機會,如同一隻敏捷的金錢豹,猛地向謝一科撲來。

  強勁的風聲,凌厲的陰影,讓謝一科下意識眯起眼睛。

  忽然他的手腕一彈,幾根尖利的彎爪,從兩處護腕處彈出,這彎爪精鋼打製,閃耀著滲人的寒光。若謝一科看過後世一部電影,就會知道,他手中的武器,與某個外星人的腕爪頗為相似。

  當然,謝一科不會認同這一點,他將自己的腕爪,取了個響亮的名字:「追魂爪!」

  噹的一聲,謝一科左手的腕爪,擋住了達素勢在必得的一刀,他的右手往上閃電一插,尖利的鋼爪,從達素的咽喉插入,然後從他的整個臉上穿出。

  只是瞬間,達素的臉上,就出現多個血肉模糊的大洞。

  達素的身體,劇烈抖動起來,他一雙眼睛深深凸出,死死地盯著謝一科。

  他口中大股大股的血塊湧出,似乎沒料到自己身經百戰,竟會死在這裡。

  謝一科冷酷無情地看著他,他的右手緩緩扭動,達素的身體抖動更為激烈,直到他整個頭臉,都被謝一科的追魂爪攪成爛肉為止,方才靜靜不動,只偶爾抽搐一下。

  「你個死韃子,跟我鬥!」…。

  謝一科咳嗽一聲,將達素的屍體如破袋似的扔到地上。

  再看場中的情況,因大丫等人見勢衝出,五個生力軍的加入,餘下的韃子恐慌之下,更被一一斬殺。

  一個韃子想拚命策馬逃跑,被戲子一銃擊落,所有的韃子,盡數死亡,戰事全部結束。

  ……

  不過雖然己方大勝,謝一科卻高興不起來。

  出動三十三人戰鬥,雖然收攏了那些因馬受傷,而落於馬下的夜不收兄弟,最終傷亡人數,還是高達二十人,多人戰死或重傷,餘下人等,也大部分如謝一科這樣帶了傷勢。

  身上完好無損的,只有最初守留護衛傷員遺體的大丫五人了。

  看著地上的鮮血與屍體,敵我雙方,到處都是,謝一科咬了咬下唇。

  馬子仁捂著胸口走過來,板凳同樣悶著頭,走路時,一拐一瘸的。他搏殺時,被一個巴牙喇的狼牙棒砸中,雖然卸去了大部分力道,不過餘下的力量,還是讓他受傷不小。

  看著圍攏過來的兄弟,謝一科眼睛一紅,強忍著不讓眼淚流下,低沉道:「收拾一下,我們趕快離開這裡。」

  眾人都是無聲點頭,很多朝夕相處的兄弟就這樣去了,眾人心裡都不好受。

  而眼下這方地帶,仍然處於危險之中,要是再有大股韃子哨騎路過,那情況就不妙了。

  他們快速行動起來,收攏陣亡兄弟遺體,將各傷員小心扶到馬上,己經不能騎馬的,將他們緊緊綁好。

  一些可以收攏的韃子馬匹,也一樣收攏過來,此時謝一科等人身旁,反倒是馬匹眾多,但傷員也一樣增多了。

  謝一科的馬匹己經找回,還有那前鋒營韃子頭的馬匹,也是驃肥健馬。謝一科策上戰馬,裂了裂嘴,感覺左肩背火辣辣的疼痛,不知道那處骨頭,會不會碎裂了。

  眾人策上馬匹,都是相顧無言,看謝一科神情難過,馬子仁沉聲道:「謝爺不必悲傷,兄弟們早在加入夜不收當日,就料到有這一天。他們英靈,將入褒忠祠祭拜,香火不滅。」

  謝一科狠狠地點了點頭,呼了口長氣,說道:「走吧,回營!」

  忽然馬子仁臉色大變,叫道:「女兒河那方,有韃子過來。」

  一時間,有千里鏡的夜不收們,都抽出千里鏡往那方眺望,果然,女兒河那邊,隱隱有煙塵騰起。

  謝一科咬牙切齒:「確實,看他們的盔甲樣子,是韃子的兵馬哨騎。」

  這時板凳叫道:「前方也有煙塵。」

  謝一科連忙看去,良久,他臉上露出笑容:「是尖哨營的兄弟,人數還不少,難道是溫爺到了。」

  他喝道:「鳴號銃,給過來的兄弟傳遞方位。」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23 00:28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3-3-11 23:51
第488章 致意
  
  尖哨營的信號銃都是特製,發出信號彈後,很遠的距離,就可以看到那種特別的煙霧,還有與眾不同的銃聲。
  
  在啪啪幾聲奇異的銃響後,謝一科下令結成圓陣,以眾多馬匹圍成了一圈,餘者的夜不收及傷員,全部都躲藏到馬圈裡去,下馬持銃戒備。
  
  依謝一科的判斷,雖然敵我雙方距離相差無幾,不過依照心理慣性,便是韃子察覺到這邊異狀,多半也是先派人過來察看,然後才大隊人馬奔馳而來。
  
  而且路上戰鬥的痕跡,韃子的屍體,都會讓他們疑神疑鬼,加劇他們到達時辰的緩慢。
  
  而尖哨營兄弟,在發現信號後,則會全速策馬趕來,這一先一後的,便是雙方距離相同,自家援兵也是先期一步到達。
  
  所以眼前之策,固守待援是最好的,畢竟受傷的兄弟,都受不得馬背顛簸。
  
  果然,在謝一科千里鏡的注視中,北面的韃子哨騎,分出了幾騎往這邊奔來,他們的大隊人馬,反而停了下來。而南面的夜不收兄弟,則騰起了更大的煙塵,曠野中如滾滾洪流一般,顯然全體將馬速加到最大。
  
  看到這種情形,便連那奔出的幾騎韃子哨探,更都遲疑起來,越發的放緩馬速。
  
  煙塵衝天,蹄聲如雷,終於,南面急奔過來的滾滾騎士,出現在了謝一科眼前。他們一色的帽兒盔,短身鮮紅罩甲,身旁各人,都有幾匹快馬,個個舉止中,都有一股難以形容的彪悍之氣。
  
  如紅色的浪潮,他們洶湧而來,一百餘騎,有若千軍萬馬一般,奔在最前的,是一個滿腮虯髯,身材魁梧的大將,正是尖哨營參將溫達興。
  
  遠遠的,溫達興就看到前方的馬圈,眾多的馬匹,團團結成圓陣,這麼大股的尖哨營人馬,只有不久前出哨的謝一科才有。
  
  他滿臉的焦急之色,擔憂謝一科會不會出事,特別奔到近前,看到慘烈的戰場痕跡,更是臉色大變。
  
  他身後的夜不收們,同樣個個充滿憂慮。
  
  正在擔憂,忽然溫達興大喜,就見馬圈內奔出幾人,正衝他們揚手高聲叫嚷,歡呼蹦跳,不是謝一科他們又是誰?
  
  溫達興欣喜若狂,叫道:「是謝兄弟,是謝兄弟他們。」
  
  他身後夜不收同樣大喜:「是謝爺。」
  
  「謝爺沒事,馬爺他們也沒事……」
  
  衝著奔來的溫達興等人,謝一科不斷的跺腳招呼:「溫大哥,這邊,這邊。」
  
  他心下一鬆,北面的韃子哨騎己經看得清楚,千里鏡中,他們皆著黃色外鑲紅邊盔甲,卻是韃子鑲黃旗的兵馬,人數超過了五十人。再次作戰,他完全沒有把握,除非立時放棄受傷的兄弟,只是這又怎麼可能?
  
  幸好尖哨營的援軍,先期一步到達了。
  
  看身旁的馬子仁同樣沒了沉穩,不斷衝前方叫嚷揚手,沒有受傷的兄弟,也是一個個奔了出來,歡呼雀躍。
  
  謝一科哈哈大笑,他心中一鬆,卻是無限的疲累湧上心頭,忽然眼前一黑,就人事不知了,只隱隱聽到身旁馬子仁等人的驚呼。
  
  當謝一科再次醒來時,發覺自己正趴在一鋪溫暖舒適的床上,他的上身赤裸裸的,正有人不斷在他肩背上動作。
  
  草藥的味道充斥鼻孔,謝一科掙紮著要爬起來,一個溫和又威嚴的聲音在響起:「不要亂動。」
  
  謝一科轉頭一看,卻是姐夫王鬥,坐在一張椅子上靜靜看著他,眼中飽含關切之意。
  
  他的身旁,還有溫達興,韓朝,鐘顯才,鐘調陽等諸多將官,總醫官王天學,正在自己身上忙活什麼,旁邊還有幾個醫士,正在為他打下手。
  
  謝一科嬉皮笑臉道:「怎麼這麼大陣仗,姐夫放心,我沒事的。」
  
  王鬥瞪了他一眼:「軍中沒有姐夫。」
  
  謝一科立時一本正經,說道:「是,大將軍。
  
  看他的樣子,鐘顯才等人都笑了起來,王鬥臉上也露出笑容:「你小子,活該受罪。」
   
  他看向旁邊的王天學說道:「王先生,一科的傷勢如何,不要緊吧?」
  
  王天學搖頭晃腦道:「大將軍不必憂心,謝千總雖曾昏迷,然只是勞累憂鬱所致。他主要傷勢,是後肩背被奴鈍器所中,有幾處骨裂,慶幸的是,骨裂處不深不大,包紮傷口,覆上傷藥後,休養月餘便可。」
  
  謝一科叫道:「什麼,休養月餘便可?」
  
  王天學撫鬚道:「最好轉入松山堡內靜養。」
  
  謝一科慘叫:「這點傷也要去松山堡休養?」
  
  王鬥喝斥道:「閉嘴,軍中傷情療養,皆由王醫官全權處理,你鬼叫什麼?」
  
  謝一科對姐夫頗為畏懼,聞言不敢再說什麼,只是他性格好動,讓他這樣裹著厚厚的紗布休養,真是比殺了他還難過,他口中嘟嘟嚷嚷,只是叫苦不迭。
  
  王天學撫鬚微笑,大將軍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這種信任的態度讓他很舒服。當年一個落泊的小醫士,還是軟硬兼施被王鬥挖來,現今如此身份地位,每每讓王天學感慨際遇之妙-,真是玄之又玄。溫達興這時笑道:「謝兄弟,此次你哨探有功,帶回的情報,連大將軍都動容啊。」
  
  王鬥溫言誇讚:「確實很不錯。」
  
  謝一科立時又興奮起來,隨後又眼睛一紅:「可惜,很多兄弟都戰死了,還有很多兄弟受了傷。」
  
  說到最後,他更號啕大哭起來:「很多兄弟都戰死了!」
  
  一邊哭,一邊用力擂著身下的床板,哐哐有聲。
  
  屋內眾人都是黯然,錦州之戰起,尖哨營傷亡頗大,溫達興更是緊咬下唇,眼中露出痛苦之色。
  
  王鬥喝道:「大好男兒哭什麼哭?」
  
  隨後他嘆道:「傷亡的兄弟,我靖邊軍上下,從不會忘了他們。」
  
  他站起身來,看著謝一科道:「好好養傷吧。」
  
  回過頭來,他又道:「對了,過幾日等你傷情好些,你寫份戰情報告,鎮撫司的人員,也會對你哨情戰事核對調查。」
  
  謝一科抽抽噎噎的道:「嗯。」
  
  此次出哨,謝一科等人立下大功是肯定的,不過每次戰後,各軍將官都要書寫戰情報告,由鎮撫司進行核對。多年下來,此等做法己經形成一系列軍律,全軍上下皆習以為常。
  
  臨出時,韓朝等人,都對謝一科進行溫言安撫,溫達興更握著謝一科的手,親熱地道:「謝兄弟,你現在就好好養傷尖哨營的事情,你不必擔憂。」
  
  很快,眾人走之一空,各醫士也退了出去。…。

  謝一科問過了,出哨受傷的兄弟,都在隔壁的屋營之內醫治。現靖邊軍中醫士眾多,受傷的將士醫療的條件也是錦州前線明軍中最好的。
  
  「要休養一個月。」
  
  謝一科心中哀嚎,又百無聊賴的時候,忽見門口探進無數腦袋,卻是尖哨營的兄弟紛紛來看他了。
  
  一時屋內熱鬧非凡,眾人七嘴八舌道:「看到謝爺沒事,我等就放心了。」
  
  「歡迎謝爺得勝歸來啊。
  
  人群中,還有馬子仁與板凳二人都與謝一科一樣,全身處處裹得像粽子。
  
  他們包紮好傷口後,靜坐無聊,便順著人流,來謝一科屋內安坐。
  
  看著眾位兄弟關切的眼神,親切的問候,謝一科心中溫暖,他笑道:「早說沒事了,我老謝是什麼人?早在我八歲時,算命先生就給我算過,說我有九條命,硬著呢。」
  
  眾人一片歡笑中,忽見門口又走進一人,謝一科一見歡喜,卻是平日很聊得來的一位尖哨營千總。
  
  那人說道:「啊呀,一科兄。」
  
  謝一科叫道:「傲天兄。」
  
  那人嘆道:「兄弟剛哨探回來,就聽說一科兄的事,真是驚心動魄啊。」
  
  他坐到謝一科的床板前,嘆道:「此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謝一科說道:「托福,托福,傲天兄,能見到你,兄弟我也是慶幸啊。」
  
  那人道:「一科兄,此次哨探,想必精彩,給兄弟們談談吧。」
  
  看眾人圍攏過來,都興味昂然的樣子,謝一科嘆道:「說來就話長了,兄弟這次出哨,可謂出生入死,驚天地,泣鬼神啊。」
  
  那人道:「願聞其詳。」
  
  謝一科抑揚頓挫的聲音從屋內傳出:「……要說這事,還得從我領兄弟們出大興堡時說起……」
  
  看完受傷的夜不收將士,王鬥又來到軍營另一處所在,這裡涼風習習,樹木陰陰。
  
  一處撘建的大棚前,正擺放著一排的屍體,這些屍體,都是隨謝一科出哨戰死的夜不收軍士,還有一些重傷不治者。
  
  在這裡,正有幾個醫士在收集他們的腰牌,登記各人的軍貼,整理他們的遺物。這樣大熱的天氣,屍體最多擺放一、兩天,然後就要火化,最後將骨灰與遺物帶回,交於他們的家屬。
  
  在靖邊軍中,陣亡將士遺體火化前,還會舉行一次遺體告別儀式。
  
  王鬥從這些屍體前一一經過,眾將隨在身後,都是靜默不語。
  
  王鬥看著這些屍體的表情,有人安詳,有人猙獰,有人痛苦,有些陣亡者年近中年,有些人則很年輕,他們都是軍中精銳,此時都戰死了。
  
  王鬥靜靜看著,早在靖邊堡時代起,就不斷有部下屍體抬到他面前,看得多了,心也硬了。
  
  然每次看到英勇部下戰死,他的心還是很疼,以後還要繼續承受痛苦。
  
  每次看到這些陣亡者遺體,王鬥總是在想,自己來到這個世界是為了什麼?
  
  他回想。
  
  自己最初來到大明,只是為了生存,為了活下去罷了,可以讓自己及家人活得更好。隨著力量的強大,心境眼界的開闊,能做的事情也更多了。
  
  然而最終目的是什麼?
  
  想起後世每每讀史,總是掩卷嘆息,為歷史上的種種遺憾而不甘。
  
  或許,上天將自己送到這裡,就是為了改變這種遺憾。
  
  王鬥對這些屍體微微致意,離開了這裡。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23 00:26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3-3-13 08:43
第489章 密信

  老白牛:我的第一本書,回到明朝做千戶,也入精品了,很高興。

  這次謝一科出哨,雖然帶去的夜不收傷亡慘重,不過也得到了白廟堡的重要情報。

  獲得情報後,王鬥立即招集靖邊軍各將議事,還很快拜訪了薊遼總督洪承疇。

  而此時,明軍下一步方略正緊鑼密鼓進行,鬆山堡,黃土嶺諸地,各部兵馬調動痕跡明顯。

  明軍的動靜,引起清兵的廣泛緊密關注,有心的明軍將領,都可看到這些日,奴酋黃台吉,一直在乳峰山上持著千鏡,對著山下不斷眺望。

  八月十二日,山海鎮雷家溝,沙河子營地。

  初九日議事後,依照總督行轅的軍令,原本駐紮在鬆山堡西的馬科,唐通等部,便相繼移營到黃土嶺的東側。

  他們在沙河南岸紮下營寨,吳三桂的軍隊,也從鬆山嶺移營過來,在二位總兵的南面紮營。近五萬人的大軍,組成連綿的營寨,旗海一眼望不到邊。最新小說百度搜索「」

  日近黃昏,炊煙嫋嫋,山海鎮各營地中,無數頭戴紅纓氈帽,身穿破舊鴛鴦戰襖的軍士,正在享用晚餐。

  與靖邊軍廣泛使用炊事車不同,山海鎮官兵,還是使用傳統的埋鍋做飯方法,一隊或是一總使用一口大鍋,鍋上沸滾煮著的,也是一種飧飯。

  這種夥食,便是用米飯篜熟,然後放到水中曝曬,反複幾次,最後得到一些幹米飯,有點類似後世的壓縮餅幹。

  雖然一小團飧飯,用熱水泡開後可以變成一大鍋不過當然談不上什麼味道,需要用鹽,醋等物佐食。

  一般大明軍士的月鹽,有家口者二斤,無者一斤,不過此時各軍剋扣成風,便是軍士的月鹽,上峰也要克去一半,或是一大半去所以吃飧飯時能有一些鹽巴配飯,也算是一種享受。

  沒油水的時代,肚子餓得特別容易快,一堆堆的山海兵,或站或蹲,個個吃得稀嘩啦的。

  他們良莠參雜,有魁偉凶橫的士兵也有瘦弱不堪的老弱。人群中,還有一些穿著鴛鴦戰襖,頭上裹著折上巾的驕悍軍士,他們大部分是騎兵。

  按明軍的軍製,一般只有騎兵,或是步兵中甲長級的小軍官才有甲不過在營地中,除了巡哨的軍士,這些騎兵也不會披著一身盔甲,他們戴的折上巾,也起了內帽的作用。

  騎兵待遇,要比步兵要好,雖然同樣剋扣不過大多數騎兵們還是有錢向商人購買一些幹菜,幹肉諸物配飯。

  騎兵自然不屑與步兵聚在一起,他們也一堆堆,聚成自己的圈子此時他們的碗上,更出現一些形式各異的魚幹。雖然魚幹很硬,味道腥苦,不過沒人在意很多人更連骨頭一起吃個幹淨。

  很多人更一邊吃一邊大讚,言說這種魚幹真是上品美味肉食缺乏的時代,任何的肉食,都是受歡迎的。

  吃完晚餐後,各營中一陣陣喧譁,從步兵到騎兵,人人形態各異。

  他們或神情麻木萎謝,有如一個個被生活壓彎脊背的老農。或吊兒郎當,流流氣,翹起二郎腿閒聊,如同市井潑皮。更有眾多的煙槍悠閒地吞雲吐霧,此時北地明軍,吸食煙草普遍,殘酷的戰爭下,煙草也有助於減緩壓力。

  不過這些士兵都有一個相似之處,便是外表氣質上,很少有軍人的豪邁與英氣,這也是大明各營軍士的通病。…,

  營兵初興起,抗擊南面的倭寇,北面的蒙古,曾起了很大的作用。然而隨著財力的空虛,家丁的興起,營兵大部分成為兵痞惡棍的代名詞,這也是募兵製的弊端。

  現今大明各軍,幾乎所有的營兵,良家子幾乎都不屑為軍,招募的,大部分都是青皮,混混之類的人物。

  這些人本就品性不佳,加上餉銀經常幾月不發,為了活路,騷擾地方,吃拿卡要,搶劫殺人,可謂層出不窮,他們打仗不行,禍害百姓成為兵痞,便是必然。

  這樣的軍隊,當然談不上軍紀,依軍律,軍中不得喧譁,然早被眾人拋到九霄雲外去,飯後的各營熱鬧得像菜市場。

  山海關總兵馬科正兵營的營寨,緊依在沙河邊上,貴為總兵,他的營寨,自然佔據最好的地帶。此時沙河幹枯,水量不多,不過取水飲水,還是便利很多。

  離著他的營寨周邊,則橫七豎八,佈滿了鎮內各營官兵的營地。按理說依著兵法,以一鎮總兵為首,餘營的將士,應該前後左右的,用自己營寨將主帥營地包裹中間。

  顯然馬科沒有這樣的威望與認識,所以鎮內各官將們,也是各擇便地,自顧自選擇優良的紮營所在。

  如此一來,難以分辨營伍不說,還容易指揮調動不靈,增加各營將官自私自利之心,見友軍危急不救,陷主將危亡不顧。

  然此為明末軍隊通病,各營皆是習以為常。

  此時正兵營將士也是享用晚餐完畢,個個愜意摸著肚子,他們比別營戰士好不到哪,同樣喧囂一片,惡形惡狀,很多人更放聲狂笑,不知在談什麼妙-事。

  對方才的夥食,很多人表示滿意。

  一座縫滿補丁的帳篷邊,一群士兵席地而坐。

  一個裹著折山巾,赤裸著上身,露出胸前一叢黑毛,滿臉橫肉的家夥一邊剔牙,一邊含糊不清地道:「娘的,俺老胡不知多久沒吃過肉了,方才的魚幹,能天天吃就好了。」

  旁邊一個嘴邊有幾根黑毛的家夥嗤之以鼻:「要打仗了,所以大帥讓我們吃頓好的,這叫斷頭飯!」

  「又要打仗了,黑毛,你怎麼知道?」

  旁邊人等聞言,紛紛表示擔憂。

  這嘴邊有黑毛的士兵斜眼瞧著眾人,一種智商上的優越感油然而生他嗤的一聲笑:「擺明了,我們本來在鬆山堡西紮營,現在移到這邊。北面不遠就是石門山,這不是要攻打石門山的韃子嘛。」

  眾人默然半響,都不想再提這個事情,對與韃子作戰,他們皆有畏懼之心。

  一人鬼鬼祟祟地轉移話題,他低聲道:「知道嗎?從我們營地過去南邊不遠,就是娘娘宮現在那邊成了魚幹集市,要有多少有多少,不若我們找個機會,盯準一個小商戶……」

  不料他話沒說完,眾人就紛紛咒罵他,稱他自己死不要拖累別人。

  那嘴邊有黑毛的士兵也是冷笑一聲,說道:「知道嗎?那邊的魚幹都由大商會控製,背景深不可測啊。聽說我們大帥,就在內中分了股,你想去打劫?大帥第一個砍了你!」

  那士兵也覺得話不時宜,說道:「不管怎麼說,我們身為正兵營這魚幹什麼的,以後應該可以經常吃到吧。」…,

  眾人也是尋思,應該可以吧,那嘴邊有黑毛的士兵又冷笑:「吃點魚幹,就美得你,知道靖邊軍吃什麼嗎?大餅,白米飯大塊的豬羊肉盡情吃。就是魚幹人家吃的也是魚瓷罐,最美味的那種。」

  「昨日楊把總買了幾個魚瓷罐,看他得意個什麼勁,不過是人家輜兵的檔次罷了。」

  說起這些事場中各人,都對靖邊軍充滿羨慕嫉妒恨,那隻軍隊的待遇,讓他們極為眼熱。

  不過各人也只敢背後說些怪話當面是不敢不敬的。

  不是沒有教訓,曾有別鎮軍士遇到靖邊軍士陰陽怪氣,冷嘲熱諷。

  不料靖邊軍並不是善男信女,一言不合,就爆起打人,他們訓練有素,個個身強力壯,結果是百打百勝。而且那隻軍隊從忠勇伯到各級軍官,個個護短,事情鬧大了,都是己方息事寧人。

  鬧了幾次後,再沒有各鎮軍士敢對靖邊軍士當面不敬,反而都是笑臉相迎,意圖能交上好友,獲得一些好處。

  當然,很多人不明白,為什麼靖邊軍能有這麼優良的待遇,他們糧草哪來的?

  此時那老胡也是怒道:「為什麼他們能天天吃飽喝足,我等反而經常忍饑挨餓,難道總督監軍,都將糧草拔給他們,我們山海鎮,就是後娘養的?」

  那嘴邊有黑毛的士兵道:「上頭將糧草都拔給他們,倒也不見得。

  他說道:「聽說分給他們的糧草是多一點,畢竟是強軍主力嘛,不過也沒多多少。我聽到的消息,是餘下的缺額,都是忠勇伯用真金白銀,向戶部那些貪官購買,很多商人,也願意賣糧給他們。忠勇伯豪氣,體恤部下,捨得花費白花花的銀兩,我們的大帥就不用比了,剋扣軍餉都來不及。」

  說到這,他壓低了聲音,更下意識地向周邊掃了一眼。

  那老胡卻恨恨道:「娘的,都是當兵,我們這兵當得真沒勁,不若我們去投靖邊軍吧?」

  一時間,場中人等都是心動,那嘴邊有黑毛的士兵卻冷笑道:「人家會要你嗎?知道現在的東路,想入靖邊軍的有多少?鎮外的人,又有多少?他們自家軍戶都安排不過來,還會要外人?」

  他說道:「知道薊鎮那些人吧,早前他們潰敗時,就是忠勇伯收容的,結果全部交出,一匹馬,一把刀都不要,人家看不上眼。」

  先前挑動眾人去搶掠的家夥忽然道:「也不見得,聽說現在東路,有忠義營和劍士堂等,有武勇本事的,都可以選入,並不只限宣府鎮東路軍戶。我還聽說,有家口者,較容易選入。」

  那老胡懊惱地道:「老子家口早死光了,難道還要去搶個娘們,認個老爹不成?」

  一圈人都是狂笑。

  忽然一根皮鞭,重重抽打在那老胡赤裸的上身上,立時一道深深的血痕。

  這滿臉橫肉的悍兵大怒,跳了起來,吼道:「誰打老子?老,……」

  然而他餘下的話語全部縮了回去,他的眼前,站著一群趾高氣揚的營兵,這些人,皆是帥營的家丁親衛,為首一人是一個精瘦精瘦,與馬科長得有幾分相似的中年武將。

  他神情陰沉,淡淡道:「營中不得喧譁,爾等不知道嗎?可是想吃軍法?」…,

  他飛快地掠了旁邊眾軍士一眼,垂下眼皮,說道:「念爾初犯,便掌嘴二十,以儆傚尤!」

  在那老胡還沒反應過來,旁邊一個提著皮鞭的小軍官己是獰笑過來,不由分說,左右開弓,劈啪啦,對著老胡就是一通狠打,幾十記耳光後,這老胡雙頰紅腫己是被打成豬頭。

  那武將滿意地哼了一聲,揚長而去。

  他身後的家丁們,也是大搖大擺跟隨,一邊還飛踹那些閃避不及的軍士:「好狗不擋道,讓開讓開,沒個眼色。」

  看著這些人遠去那老胡才捂著嘴站起來,眼中閃過怨恨的神情:「娘的,打老子,找個機會,老子要一箭射了他。」

  那嘴邊有黑毛的士兵方才乖巧地縮在一旁,此時嘆道:「馬智勇也算一條漢子,怎麼就戰死了。這馬智仁心眼小又初任家丁親將急於在營中立威,老胡你也是倒霉,正好被他撞上。」

  旁邊人紛紛道:「是啊,還是不要說他咱惹不起啊。」

  營兵敗壞,然內中也是分三六九等,士兵與軍官就不說了,騎兵步兵,家丁也是分幾個檔次。

  如方才那個馬智仁,本是個遊擊將軍,因為馬科正兵營的副將馬智勇戰死,所以馬科看來看去,就將馬智仁提上來,任自己的親將,掌管剩餘的家丁,畢竟是族親,用著放心。

  不過馬智仁靠奉迎上位,所部欺男霸女的事雖然擅長,然戰力卻很差,不得服眾。

  馬智仁仗著馬科的關係,平日跋扈久了,當然受不得一點慢待,對營內不服自己的幾個將官深恨在心,這老胡也是其中一個官將部下,恨屋及烏,加上馬智仁有立威的念頭在心中,便有方才老胡倒霉的事情。

  那老胡也知道馬智仁不是自己能惹的,不過方才那口氣他怎麼嚥得下,心下發狠道:「哼,打老子,不要讓老子找到機會……」

  馬智仁領著身旁的親信,在營地中穿行,便見各帳篷間垃圾汙水縱橫,有如一座座難民營。

  依大明軍律,營地中必需保持整潔,然山海鎮中,便連馬科的正兵營都沒有做到。

  不過經過這些垃圾糞便時,馬智仁視若無睹,顯然對這種情況己經習以為常。

  一路行去,不時有正兵營的將兵衝馬智仁親熱行禮招呼,馬智仁只是淡淡點頭,擺足了架子。

  很快的,前方出現一座華麗的大帳,大帳周邊站立一個個頂盔披甲的親衛甲兵。馬智仁讓隨從留在帳外,醞釀了一下感情,換上一副卑謙的笑容,走進了帳內。

  帳內帳外有如兩個天地,一進大帳,就見內中佈置奢華,粗若兒臂的大燭點起,將帳內點得亮晃晃的,

  一張大案前,馬科身著錦袍便服,正在享用晚餐。飯菜非常的豐盛,滿滿的擺了一桌,各類鮮魚,案桌上也應有盡有,高等的魚瓷罐,同樣開了幾罐,他所用的餐具,也儘是金銀器皿。

  此時案桌兩側,正有兩個嬌豔的女子嘻笑服侍,不時往馬科嘴喂食。不,仔細看去,才發現這兩人不是女子,而是男扮女裝的俊俏少年。

  看三人親熱的樣子,不好男風之人看了,定要大感反胃。不過馬智仁不以為意,大帥喜好小相公,一直宣稱兩扁不如一圓,這兩個小相公,還是馬智仁收羅來的呢,這是他得馬科歡心的原因之一。…,

  進入帳後,馬智仁不敢打擾大帥的進食,垂著雙手,恭敬地立著。

  見他進來,馬科只是輕抬眼皮,隨後又慢條斯理的繼續享用。直到一刻鍾後,他方才放下銀筷,對桌旁二位小相公笑道:「你姐妹服侍得不錯,這些飯菜,就賞給你們了。」

  那二位都是大喜,嬌滴滴地道:「多謝大帥。」

  馬科笑嘻嘻地道:「這樣多謝就夠了?」

  在其中一位臀部上拍了一下:「兩個小淫貨,看晚上我怎麼收拾你們。」

  那位回眸嬌嗔:「討厭。」

  等這二位出去後,馬科取出一個精緻的煙桿,從一個煙袋上掏出一些煙絲填上,馬智仁連忙掏出火摺子,給大帥點上火。

  馬科愜意地噴出一口煙霧,淡淡道:「事情如何了?」

  他背對著燭光,陰影中煙霧嫋嫋,陰惻惻有些可怕,馬智仁不敢怠慢,這位爺可是喜怒無常的角色,一個不小心,怎麼死都不知道。

  他連忙恭敬地答道:「己經聯絡上了,只是……」

  「嗯。」

  馬科臉色一變:「只是什麼?」

  馬智仁咬了咬牙,小心翼翼答道:「那邊言,需大帥親自書信,他們方可相信……」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23 00:25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3-3-14 02:38
第490章 序幕

  陰影中,馬科神色不定,對著眼前鋪開的信紙,一會咬牙切齒,一會又神情猙獰。

  他顫抖地舀起毛筆,沾上了墨汁,往日輕飄飄的紫毫筆,此時卻感覺重若千鈞。

  這不比先前派人悄聲聯絡,這種親筆信,更寫上了明軍一部戰略部署,算是私通敵寇,一旦事情敗露,就是身死族滅的下場。為了爭端意氣,這真的值得嗎?

  他心中天人交戰,久久難以下定決心,身旁的馬智仁也大氣不敢出一下,乖巧地縮在一旁,不發一言。

  馬科的身體顫抖得越發厲害,他努力說服自己,不斷回想在王鬥那邊受到的屈辱。若信送出後,能讓王鬥遭受重大損失,便是冒這個險,也是值得的。

  而且說不定韃子將注意力轉到靖邊軍那邊,自己因此在石門山立下大功,以後那該死的王鬥,也要看自己的臉色。

  他定了定神,終於下定決心,筆走龍蛇,快速地書信一封。他從文貴武賤的時代過來,為了附合風雅,曾下狠心苦練書法,此時馬科寫的楷書,便是一般的秀才都比不上他。

  不過馬科留了個心眼,堅決不簽上自己的名字,不蓋上印鑑,這也是為自己留條後路,便是韃子不信,他也不會再進一步。

  如此事情萬一敗露,自己也有辯別的餘地,目前他在大明,擔任一鎮總兵,過得有滋有味。除了在王鬥面前如同孫子。餘者他還是滿意的,別的想法倒沒有。

  除此之外,他還畫了一張帛圖,上面繪畫了某些路線,最後將帛圖與信箋都裝入信套。

  他並不立時將信封交於馬智仁,只是默默又點起煙桿,裊裊的煙霧,將他身體又籠罩在內,使他神情看起來,陰鷙得難以形容。

  良久。馬科陰惻惻道:「你派去的那人,可靠嗎?」

  馬智仁連忙道:「大帥放心,決對可靠。」

  馬科目光犀利的盯著馬智仁看了一會,閉上眼睛道:「我忘了。他叫什麼名字?」

  馬智仁忙道:「馬盡忠。」

  他小心翼翼道:「大帥您忘了?崇禎九年時,您曾救了他家人的性命,從那日起,盡忠兄弟,就決意為您效死。昨日他出外聯絡時,就在牙縫中塗上毒藥,一旦不成,就自盡以報您的恩德,此人決對可靠。」

  馬科驀然睜開眼,目光中帶著無比的銳利。看得馬智仁渾身一抖。

  隨後馬科淡淡道:「好,待他辦事回來後,就按陣亡親衛的待遇,給他在山海關的家人,送去一百兩撫卹銀子。」

  馬智仁心中一顫,不過看馬科瞥來,眼中煞氣逼人,語氣僵硬地道:「是,小的明白了。」

  馬科抄起案桌上的信箋,盯著馬智仁的眼睛。將信交給他:「辦事吧。」

  馬智仁臉色煞白,額頭上也佈滿汗水,連聲道:「是是,小的這就安排。」

  將信箋揣進懷裡,急匆匆的出去。

  馬科抽著煙桿。看著馬智仁的身影若有所思,看馬智仁就要踏出帳篷。忽然道:「對了,馬盡忠昨日出去時,一路可是順利?」

  馬智仁回過身來,有些不明白,不過還是答道:「大體順利,就是靖邊軍哨騎四出,好是費了一番周折。」

  如霹靂一聲響,重重擊打在馬科心上,一時間,他的臉上,蒼白得沒有絲毫血色,他顫聲道:「你是說……馬盡忠有可能……路上遇到靖邊軍哨騎?」…。

  他猛然喝道:「回來。」

  馬智仁驚道:「大帥……」

  馬科焦急地吼道:「回來!」

  馬智仁呆若木雞,吃吃地道:「大……大帥,您這是怎麼了?」

  馬科忽然一把癱到地上,沖馬智仁有氣無力招手,語氣中還帶著哭腔:「快回來。」

  馬智仁終於反應過來,看馬科詭異的樣子,他膽顫心驚,急忙快速走回。

  他神情忐忑不安,不知道大帥怎麼了,神神道道的。

  卻見馬科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高高躍起,搶過他懷中的書信,然後敏捷地取出火摺子,晃了晃,將書信就著火星,快速點燃起來,看得旁邊的馬智仁目瞪口呆,更是摸不著頭腦。

  直到書信全部化為灰燼,馬科才松了口氣,他扶著案桌,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心有餘悸。

  似乎他又想起什麼,一把看向馬智仁,低喝道:「去,現在就去將那馬盡忠殺了,半刻鐘之內,我要看到他的腦袋擺在我面前!」

  馬智仁心驚肉跳,大帥的反覆無常,讓他有若身伴虎狼的感覺,他不敢怠慢,低聲應了一聲,急匆匆出去了。

  看馬智仁出帳而去,馬科似乎瞬間蒼老幾歲,良久,他嘆了口氣:「既生瑜,何生亮。」

  寅時,王鬥被人叫醒,聽完身前一人的稟報,他淡淡道:「知道了。」

  ……

  崇禎十四年八月十三日,一大早。

  朝霞在天邊露出粉紅的曙光,從空中往黃土嶺東北面看去,從山嶺下的平川,一直到小凌河西岸,皆佈滿如蟻般的人潮。

  這一帶的地勢地表,大致是西北面高,東南面低,一條條乾枯的河流,順著西北高地,縱橫流淌,匯入了東面的小凌河處。這些河流,形成一處處灌溉方便的平川之地。

  然順著田家溝再往東北,便是石門山與小凌河相夾間,形成的一道狹窄河谷地帶。順著這河谷地蜿蜒朝向西北,倒可以一直通向錦州城池東面的小凌河旁。

  而田家溝北去不遠,是一處稱手水營的地方,河的東面不遠就是小凌河堡。小凌河堡明時是處驛站。兩岸交通頻繁。因為該河段是擺渡行船要道,眾多船家彙集這裡,就形成了一個營地。

  此時這個營地早被清軍佔據,而且在前方的百步之處,挖了一條深深的壕溝,隔斷了山與河之間的聯繫。

  同時的,從水手營地西面過去,地勢由低到高,一座座山嶺起伏,一條條的東西走向。如階梯似的,由北往南,一直蔓延到離黃土嶺不遠。這便是錦州城東,乳峰山東北的石門山。

  比起往日。現石門山上駐守清軍己是不多,飄揚的旗號,便是八旗滿洲正白旗一部、高麗軍一部,甲兵一共不到三千人。當然,數千的雜役阿哈,關鍵時刻也可以算是戰力。

  這些清軍從山上看下去,就見東南的平川地上,密密麻麻儘是明軍的各色旗幟,滾滾的人馬,似乎要將山與河之間的地帶填滿了。

  人馬過萬。就有不可勝數之感,眼前明軍有多少,怕三、四萬之上吧?

  就算鄙視明軍的戰鬥力,這種兵如潮水的感覺,還是讓山上許多清兵喘息一片,那些高麗兵,更是面無人色。

  明軍主力,真的要攻打石門山啊?己方區區人馬,這,守得住嗎?

  ……

  乳峰山城上。越來越胖的皇太極持著千里鏡,一動不動地眺望東面的明軍。看他們黑壓壓人海,無邊無際的陣列,由南向北,正緩慢而不斷的前行。…。

  看他們旗號。當是吳三桂,馬科。唐通等部,其中又以馬科,唐通部為前軍,吳三桂部為後軍。

  皇太極還注意到,幾部大軍後方,明國總督洪承疇的大旗也豎在那邊,他最關注的王鬥,他的浪濤日月旗,同樣擺在洪承疇身旁。

  「明軍真的攻打石門山了?」

  皇太極心中尋思,不過他注意到,王鬥等人,並未結陣出戰,他們的兵馬,還集在營中。看此時王鬥等未出戰的明軍將官,都只帶了一些親兵護衛罷了,他們是押陣還是觀戰?

  他們會不會參與攻打石門山,最後將主力彙集到錦州城東?

  皇太極不能作出決定,當然,也可用此時戰場,擺不開那些多兵馬為由,解釋他們未參戰的現象。

  皇太極尋思的時候,清國各臣,同樣關注明軍動靜。豪格站在皇太極身旁,也是一眼不眨的看著山下,平日裡那種桀驁不馴的神色少了很多,顯然當日之戰,阿濟格的死,對他觸動很大。

  代善撫著上唇花白的鼠須,低頭沉思,他旁邊的多爾袞若有所思,只有他身後的多鐸東張西望的。

  戶部承政英俄爾岱這時哈哈大笑,對皇太極道:「奴才恭賀皇上,皇上明見萬里,南蠻果然入我觳矣。」

  他此言一出,立時身旁的清國各臣諛詞如潮,皆稱大清兵猛攻錦州後,果然明軍坐不住了。看他們此時佈局,便是主力朝石門山,小凌河邊進發樣子,待他們佔據石門山,兵馬要渡過小凌河,定會在河水兩岸流盡鮮血。

  豪格更佩服地道:「當日議事,我等不能決烏真哈超炮營所在,皇上立排眾議,不被明軍牽著鼻子走,果然他們現在中計了。到時靖邊軍來到河邊,他們的重炮要過河,哪是那麼容易?而我炮營數百門火炮可從容佈陣,介時火炮齊射,過河的靖邊軍定然傷亡慘重,為我大清,除此禍害!」

  眼前的情形,皇太極也頗為滿意,自己苦心孤詣,終見成效,怎能不讓他欣慰?

  他多日陰沉的臉上露出笑容,說道:「我大清騎射立國,當以己之長,擊彼之短,死守山嶺,終是無用,還得野地浪戰!」

  他感慨道:「朕讀史,知金世宗真賢君也,當熙宗及完顏亮時,盡廢太祖、太宗舊制,盤樂無度。世宗即位,恐子孫傚法漢人,諭以無忘祖法,練習騎射,後世一不遵守,以訖於亡。我國嫻騎射,以戰則克,以攻則取,往者巴克什達海等屢勸朕易滿洲衣服以從漢制,朕惟寬衣博鮹,必廢騎射,當朕之身,豈有變更?恐後世子孫忘之,廢騎射而效漢人,滋足慮焉,爾等謹識之!」

  山城上的清國眾臣肅然聽著,齊聲道:「皇上聖明,奴才等佩服得五體投地!」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23 00:23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3-3-17 00:26
第491章 攻山

  老白牛:去廈門辦點事,這些天有些更新不定,對讀者說聲抱歉了。
  
  另:高訂還差五十個就破萬了,請沒訂VIP第一章的書友支持一下。眼下三萬收藏,均訂五千七,大體成績還是滿意的。
  
  在清國君臣,正為自己計謀自得時,明軍這邊,同樣為清兵中計感到歡喜。
  
  三鎮大軍後方,一處丘陵上,王鬥,洪承疇,張若麒,王承恩,邱民仰等人,又有餘鎮總兵們,都在密切關注前方情形。
  
  張若麒持著千里鏡看了又看,良久,他撫鬚哈哈大笑:「忠勇伯果是妙計,奴賊入我觳矣!」
  
  身後的王朴與符應崇立時讚道:「妙計,確實是妙計,忠勇伯與洪督師運籌帷幄,張監軍明見萬里,皆是當世人傑。
  
  王鬥微微一笑,放下千里鏡,他身旁的洪承疇也是撫鬚含笑:「觀奴兵動靜,他們定然以為,我師主攻方向為石門山,錦州東,待吳將軍他們攻下各山,立時挖壕立寨,我主力則西進女兒河,定讓賊奴大亂陣腳!」
  
  遼東巡撫邱民仰鄭重道:「此計只可迷惑一時,待我師西進,賊奴很快會反應過來,時機稍縱即逝。」
  
  他眺望前方:「盼望吳將軍,馬將軍,唐將軍很快攻佔石門山,立住陣腳。」
  
  此次明軍方略,便是吳三桂三鎮,先期奪下石門山,還有小凌河西岸河谷地,隨後大軍擺出進軍渡河的架式,吸引錦州城下清軍主力的注意。
  
  隨後余鎮趁機西進,清兵定然有一段時間的混亂。
  
  而女兒河之失,是奴酋黃台吉忍受不了的,肯定要主力援救。待他們大軍走之一空,吳三桂等人,就可趁機渡過小凌河,在錦州城東,與城池內的祖大壽諸人匯合。
  
  目前看來,清軍的反應都在眾人意料之中,就在前幾日,馬科,唐通等人的大營,都移到了黃土嶺東側,造成明軍主力,密密集在石門山下的假象,清軍的判斷失誤,也在必然。
  
  洪承疇瞥了身旁的王鬥一眼,看他臉上,始終帶著淡淡的笑容,一點看不出內心思想,其一身蟒袍,氣度非凡,真是龍虎之相。這個由普通小兵最後榮登伯爵的傢伙,處事老辣,城府極深,便是自己宦海多年,面對王鬥時,也有一種力不從心的感覺。
  
  他心中暗嘆,王鬥在遼東大軍中說話份量越重,而且他憑藉的是自己影響力與能力,並非胡攪蠻纏而來,各人便是口不服,也不得不心服。
  
  他與邱民仰等人,雖然力挺吳三桂,馬科,唐通諸員遼東系官將,但若是各員沒有拿出手的戰績,他也不好明面上過於支持,希望這次石門山之戰,各將能有一個好表現吧。
  
  吳三桂寧遠軍,馬科山海軍,唐通密雲軍,近五萬的人馬,潮水般的逼到了石門山腳下。最後滾滾大軍,在當地一個稱為大慕屯的地方停留下來。
  
  此時擺在大軍前方,山嶺起伏,地勢由南向北,由東向西,慢慢高起來。
  
  大軍西側前行數里,便是西石門,乳峰山與石門山相交處。此處山勢比較陡峭,戰車不可通行,易守難攻,但若攻下此地,大軍便可順著山後平緩的坡地,一直通到女兒河與小凌河相匯處。
  
  該處也是敵人重兵把守之地,激戰時,旁邊乳峰山的清軍,同樣可以過來援助。…。
  
  而石門山中部,有幾處山嶺坡地較為平緩,至於小凌河與石門山之間的河谷地,地勢大多平緩,只是寬度不等,有時寬達數里,有時又不到一里。
  
  此時三鎮大軍後方中軍處,馬科,唐通,吳三桂幾鎮總兵,正在意氣風發地對著一輛大車上的沙盤指指點點。
  
  這塊沙盤,也是靖邊軍贈送的,沙盤確是好物,排兵佈陣,彼此雙方形勢,皆是一目瞭然。各人再對王鬥,對靖邊軍有想法,對這沙盤,都是愛不釋手。
  
  這次大戰,三鎮除留守少部分兵力營中外,餘者大部分拉出,此時各總兵身旁圍繞的,儘是頂盔披甲,舉止悍勇的各營將官。
   
  三鎮攻打石門山,又肩負著渡河接應的重任,以寧遠軍的實力,還有吳三桂在薊遼總督洪承疇心中地位,又有他背後強大的門閥背景,所以當仁不讓,三鎮總兵,皆以吳三桂為首。
  
  就見吳三桂指著沙盤款款而談:「洪督方略,此次我三鎮大軍,馬帥主攻石門山,唐帥攻河谷,末將則策應押陣。山嶺難攻,此戰關鍵,還是在東路的唐帥部,若能攻下水手營壕溝,唐帥的軍隊,就能迂迴到石門山背後,與馬帥一起,前後夾擊包抄,如此,奴賊定敗!」
  
  本來依洪承疇的方略佈置,是由吳三桂攻打石門山,馬科策應支援。
  
  不過今早議事時,馬科不知吃錯什麼藥,搶著要當先鋒。看他立功心切,洪承疇也不好打擊他的雄心士氣,而且大軍奮勇向前,也是他樂意看到的,便替換下了吳三桂,由馬科擔任攻山先鋒。
  
  此時軍略的安排,便是馬科部,分兵二路,攻打石門山,唐通部在戰車掩護下,一直沿著河谷行進,直到攻打到小凌河與百股河交匯處,也就是後世的百股大橋處,然後從背後,對石門山發起攻擊,雙方配合,奪下山嶺。
  
  而且三鎮大軍攻佔石門山後,立時在小凌河邊立寨,挖掘壕溝,撘建浮橋等,為過河作準備。
  
  清軍雖然在河邊建了不少浮橋,到時肯定全燒了。眼下小凌河雖然水量減少,不過人馬仍然難行,且河中多爛泥水塘,輜重車馬,非有浮橋不可。
  
  撘建浮橋的地帶,主要在沙洲的東段,女兒河與小凌河相匯處形成一個頗大的沙洲,便是後世的東湖公園所在,此處水流湍急,之間的地方,卻是難以撘建浮橋。
  
  聽著吳三桂的解說,馬科與唐通都是微微點頭,或摸鬍鬚,或撫衣甲,一付珠璣在握的神情。
  
  唐通看著吳三桂,眼中隱晦地閃過嫉妒的神情,他今日精心打扮,一副精緻的山文甲,披著大紅披風,面如冠玉,看起去風度翩翩,不過與吳三桂一比,便若草雞與鳳凰的區別。
  
  吳三桂本來就非常英俊,否則不會有「白皙通侯最少年」的美譽,世家子弟那種風範,也不是唐通能比的。
  
  而且吳家與祖家,都是遼東土豪,有二者支持,吳三桂自然官運亨通,加上他本身文武雙全,武藝騎射都是一等一的漂亮,同齡人當中,隱隱有一種難以想像的壓迫力,況且吳三桂還比他小好多歲。
  
  不過他面上卻是一副佩服的神情,笑嘻嘻讚道:「吳將軍不愧為遼東虎將,解說起來,就是清楚明白。」…。
  
  馬科一副慈祥長者形象,感慨道:「後生可畏哪,本帥不服老都不行。」
  
  不過隨後,他以輕蔑的神情,指向石門山的清軍道:「區區數千韃虜,我山海軍定然一鼓而下,將其剿滅,奪取山嶺!」
  
  唐通等人大聲喝彩,馬科身後的山海鎮各將,也覺得大帥氣勢很足,在各將面前大漲臉面,紛紛叫道:「大帥威武。」
  
  「大帥虎威,區區東虜何足道哉。」
  
  各將中,以他的親將馬智仁,還有新入正兵營的原薊鎮游擊白厚仁叫得最響亮。
  
  不久前,薊遼總督洪承疇,從薊鎮潰兵中,補充了上千人的騎兵給馬科,皆是原薊鎮正兵營的兵馬,各兵戰力在鎮中都是數一數二。唐通部也補充了一百騎兵,由此可見,洪承疇對他們的袒護之意,二者雖被降罪,然實在好處得了不少。
  
  而薊鎮各將中,前營參將馬甫名,左右參將陳龜圖、謀孫田、游擊潘吉溪、葉齊榜等人皆被治罪,唯有白厚仁等寥寥數人逃過懲罰。被補充進馬科部後,白厚仁一心想抱馬科的大腿,各種場面下曲意逢迎,馬科對也他用心拉攏,將帥間一片和諧。
  
  吳三桂也讚道:「馬帥寶刀不老,三桂佩服。」
  
  他對馬科,唐通說道:「二位大帥放心,寧遠軍在此押陣,若有不支,末將立時領兵支援。」
  
  馬科撫鬚微笑道:「如此,本帥就放心了。」
  
  三人言笑晏晏,薊遼軍一體,平日裡,馬科與唐通,就與吳三桂等走得近,加上吳三桂刻意拉攏,此時明面上,各人可用一團和氣,精誠團結來形容。
  
  幾位大帥說話,神機營游擊符廷福,神色傲然地立在一旁,對各人有些愛理不理的樣子,不過吳三桂轉向他,微笑道:「現奴賊寨牆,有大量的土袋土筐,銃炮轟擊不顯,待會攻山,還需神機營臼炮大力協助。」
  
  馬科哈哈笑道:「確實,待會可少不了符將軍的利炮。」
  
  唐通更親熱地道:「此次大軍協同作戰,符將軍有什麼要求,儘管說,本將能辦到的,一定全力去辦。」
  
  臼炮之利,先前的黃土嶺大戰中,各人都有所聽聞,吳三桂更親眼看到。因為馬科等人的強烈要求,所以在洪承疇的協同下,符應崇支援了三鎮五十輛火箭車,二十門臼炮,由自己親近將領符廷福率領。
  
  隨吳三桂等出戰,符廷福其實有些不情願,他很想隨在靖邊軍身後,這樣又安全,得到的功勞也多,不過上峰將令下,他也不得拒絕。
  
  神機營各將皆是傲氣凜然,雖然在王鬥面前只能做孫子,不過便是面對吳三桂,他們個個也是擺足架子,等閒之輩,不能讓他們垂下眼皮。
  
  此時符廷福高昂著頭,只用眼角掃過眼前的三鎮將領,淡然道:「都是為國效力,本將也沒什麼要求,只是務必要保證炮手箭手的安危,也不能沒了兄弟們的功勞。」
  
  馬科眼皮閃了閃,很快又拍了拍符廷福的肩膀,親切道:「符將軍只管放心,這攻山的奇功,定然少不了神機營的一份。他們又是遠遠的打炮,肯定不會有什麼危險。」
  
  「嗯。」
  
  符廷福仍然負著手,昂著頭,從鼻孔中哼了一聲:「如此便好。」…。
  
  看他的樣子,三鎮將官都是心中暗罵:「什麼鳥神機營,花花架子罷了,還擺什麼臭譜。」
  
  馬科仍是笑嘻嘻的,唐通的笑容有些勉強,只有吳三桂微笑道:「有勞符將軍了。」
  
  接下來馬科與唐通,快速安排攻山將領,得到命令的鎮中官將,都大聲喝令。他們接過令箭,大踏步而去,看他們的表情,似乎個個充滿百折不回的決心與意志,看得馬科等不住點頭,軍心可用。
  
  當然,山海鎮中有幾個官將接令後,轉過身時,臉色有些難看。
   
  山海鎮是大鎮,鎮中營伍複雜,更有許多是班軍。此時攻山任務,馬科身為總兵,理所當然的,他的正兵營擺在最後,二路攻山中,則有許多班軍將領,負責攻打最艱難的西石門。
  
  而與馬科親近的一些將官,則攻打山勢平緩的中石門,如此明顯的厚此薄彼,怎讓各位班軍將領心下不怒?
  
  不過明面上,他們都不敢流露出不滿之意,馬科是總兵,有節制調遣他們的權力,而且若被馬剝皮記恨在心的話,各人的官位前程,更是一片暗淡。
  
  只得拼了,好在石門山韃子不多,敵寡我眾之下,攻佔石門山,還是容易的。
  
  辰時時分,三鎮將領安排,排兵佈陣,終於完成,浩浩蕩蕩的人馬,分為三路,往西石門,中石門,還有河谷地湧去。
  
  王鬥放下千里鏡,眉頭微皺,從卯時大軍出營,一直到辰時才發起進攻,這些只依靠少量家丁的老式軍隊,效率太慢了,若是靖邊軍,便是楊國柱的軍隊,也早早與韃虜交上火了。
  
  不過看看身旁的洪承疇,邱民仰等人,顯然對馬科,吳三桂等人還是滿意的。這樣的作戰速度,多年來,他們都己經習以為常,而且三鎮的軍隊,看起來士氣如虹,潮水般的湧去,聲勢不小。
  
  「明軍總算攻山了!」
  
  乳峰山城的皇太極等人鬆了口氣,一切的謀劃,終於落下了帷幕,戰事不可逆進行,就看最後的結果了。
  
  豪格更是罵罵咧咧道:「拖拖拉拉,要不是有靖邊軍,這樣的軍隊,我大清鐵騎,只需萬餘,甚至幾千人,就可以擊潰他們!」
  
  不過話是這樣說,看著山下無邊無際的明軍,往東看去,就見一片紅色盔甲的向北湧動,他仍然面色鄭重。
  
  明顯看得出來,明軍使用人海戰術,若干營為一波,他們的攻勢肯定一波緊接一波,石門山守軍不多,就算有寨牆壕溝,顯然也難以堅持很久。
  
  其實代善等人,曾有建議,在乳峰山上部署精騎二萬,埋伏環列待戰。待明軍自西石門攻入,進入兩山間的窪地時,伏兵四出,定然可以給攻山的明軍,造成慘烈的殺傷。
  
  不過這個建議,給皇太極否決了,如此雖能殺傷不少明軍,不過與總體戰略相違。
  
  若明軍在石門山傷亡慘重,誰知道會不會退縮回去,不再理會錦州城存亡,兩軍長久相持,是皇太極不願意看到的。
  
  明國雖然天災人禍,糧草供應緊張,顯然的,還是比清國優勝得多。最近情報勘測,那王鬥還搞出什麼魚乾,大大緩解糧草壓力,皇太極雖想效仿,不過清國境內漁民缺乏,想要捕撈魚乾,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所以在小捷與大勝兩間,皇太極選擇了後者。
  
  明軍浩瀚的人馬逼近山嶺,石門山的清軍嚴陣以待,高層間的戰略,不是彼此雙方普通軍士能瞭解的。對明軍來說,攻下石門山,大功一件,對守山的清軍來說,同樣如此。
  
  山嶺一座火路墩之上,滿洲正白旗,巴牙喇纛章京阿濟格尼堪,冷冷地看著山下逼近的明軍,前些日武英郡王阿濟格的戰死,對他打擊極大。而護衛不力,阿濟格尼堪,也受到了皇太極的懲罰。
  
  一等參將的實職被剝奪了,雖然署巴牙喇纛章京的頭銜不變,不過對年不到三十,正春風得意,被皇太極譽為少年能殺敵的他來說,這是難以忍受的恥辱。
  
  而且他隱隱知道石門山的戰略便是守得再好,最後也是撤退的命運,這讓他心下更是沮喪。
  
  不過他旁邊一個朝鮮軍參將金浩楠,卻不能瞭解高層的戰略,見明軍勢大,漫山遍野而來,不由臉色蒼白,哆嗦道:「這麼多明軍,我軍守得過來嗎?阿濟格纛章京可否派出人馬,向大汗他們求援?」
  
  阿濟格尼堪正在心頭憤憤,聞言一腔火氣都向這個金浩楠發洩,他劈頭蓋臉的皮鞭抽去,一邊抽一邊罵:「讓你守山就守山,你個高麗奴,囉嗦什麼?」
  
  那金浩楠措手不及下被打得連聲慘叫,抱著頭只在火路墩上逃竄。同時心下委曲不己,自己好心好意的詢問,結果得到的這個待遇,真是冤枉。
   
  火路墩上,還有一些正白旗的官將以及一些朝鮮國的將官。看到阿濟格尼堪猛抽那金浩楠,各滿洲官將只是竊笑,而朝鮮國的將官們,則臉上露出恥辱的神情。
  
  堂堂己方一個參將,如奴才一樣被鞭打,這些該死的胡狗,真是人面獸心喜怒無常。
  
  各人都有兔死狐悲之感不過悲憤雖悲憤,他們卻不敢說什麼。
  
  頂頭上司都被鞭打,他們這些底下兵卒更不用說了,只得感慨奴才難做滿洲人的奴才更難做。
  
  「這些該死的南蠻,又用灰彈,毒彈了。」
  
  鑲白旗的甲喇章京顏扎,惱怒地看著山下的明軍他防守的是西石門。本處山嶺起伏,易守難攻只有一些兩山交夾間,才有一些略為平緩的山道,而這些山道間,都挖了壕溝,豎起了寨牆。
  
  石門山防守,雖以正白旗甲兵及朝鮮兵為主,然也有少量的鑲白旗及余旗甲兵。他領甲喇內兩個牛錄防守的,便是其中兩道山嶺,一條山道。
  
  前些日的黃土嶺之戰,顏扎的部下損失不少,老部下,牛錄章京寧爾佳最後更是重傷陣亡,讓顏扎心疼不己。
  
  而寧爾佳之所以重傷陣亡,便是因為明軍的火炮,此外他們的毒彈,灰彈,更具有強大的殺傷力。所以看到山下明軍再次動用臼炮,他心中的憤恨,便是傾倒整個遼河水,也難以洗清。
  
  他的身後,站著臉上滿是干瘦精肉,留著兩撇鼠須的牛錄章京鈕咕祿。他也沒了往日智囊風采,親家寧爾佳的死去,讓他起了思退之心,盤算著待錦州之戰後,能不出征就不出征吧。
  
  他看著山下,離著己方不到二里,朝著防守地帶,密密麻麻,不知聚了多少的明軍人馬。其中一個隆起的丘嶺上,擺著一些高高架在四輪炮架上的短矮火炮,這些火炮看著不起眼,然打來的灰彈與毒彈,卻是陰毒無比。…。
  
  他喉嚨上下滾動,下意識的看了身旁旗中勇士一眼,他們個個也是忐忑不安,各人的身旁,還擺著一桶桶的水,內中浸著大量的布條。
  
  清軍應對明軍的毒彈灰彈,唯有如此之法了,不過也只可減緩明軍毒彈灰彈造成的傷害,事後的後遺症仍然不少。
  
  想想很多中了毒彈灰彈的勇士們,直到現在仍然傷痛毛病不少,各人心下都是發毛。
  
  終於,在清軍的緊張注視中,神機營的大爺們,終於悠閒地用方器與圓器,測好雙方距離,調好了炮管的仰角。
  
  顏扎猛然一聲大吼:「全部蒙上濕布!」
  
  由於吼聲過大,他的大餅臉差點擠到一起,配上他的塌鼻子,還有臉上眾多的疤痕,形象之惡,足可止小兒夜啼。
  
  吼聲中,他身旁的戈什哈,緊張地給他遞上一條濕布,然後不忘自己也蒙上。
  
  鈕咕祿同樣敏捷地將一條布帶紮在自己臉上,不顧滴水不斷滴在自己衣甲上。緊緊地躲藏在寨牆之後,只小心翼翼的探出一個頭,朝著山下張望。
  
  「嗵!」
  
  低沉的炮響中,一里多外的丘嶺上,一股白煙冒起,一顆毒彈呼嘯過來。
  
  有如炮響序幕,嗵,嗵聲音不斷,不但是該處明軍炮陣,便是石門山餘者幾處神機營臼炮陣地,皆炮響聲音不絕。
  
  山嶺下,大團的濃煙與火光冒起,砲彈的尖嘯聲一陣緊接一陣。
  
  與此同時,沿著小凌河西岸,大股大股的密雲軍,以戰車為掩護,順著山與河間平谷地,緊張行進。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23 00:22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3-3-18 00:47
第八卷松山血戰 第492章 攻下

  老白牛:高訂破萬了,感謝朋友們的支持,對我來說,歷史進入新時代啊。
  
  石門山下殺聲震天,戴著紅笠軍帽,穿著短身罩甲的山海軍戰士,潮水般的一波波向各處山嶺攻擊。
  
  雨點般的滾木擂石,不時從山上投下,利箭穿梭,山上山下,屍體傷者層層疊疊,空氣中,瀰漫著濃郁的血腥與硫磺硝煙味道。
  
  戰事絞著,守山的清兵雖少,但頗為堅韌,那些滿洲兵射的箭又准又狠,那些朝鮮兵,許多是使用投石機的好手,他們也有許多鳥銃。而明軍這邊,兵力雖優,但山勢崎嶇,施展不開,戰車也推不上來。
  
  他們只得以盾牌掩護,面對清軍的鳥銃利箭,往往才攻到寨牆壕溝前,就被打得哭喊奔逃回去。
  
  而這個距離,清軍的弓箭,個個準頭奇好,他們的箭,雖然射得不遠,但破甲與放血能力極強。很多山海軍戰士,身上中箭,很快就覺得虛弱無力,失去了戰鬥力。
  
  朝鮮軍的鳥銃,雖然不能與明軍相比,但若這個距離中彈者,造成的後果同樣非常可怕。
  
  西石門,甲喇章京顏扎防守處。
  
  如當日黃土嶺的防線一樣,該處的寨牆壕溝,同樣也是一牆三溝式。
  
  一道土牆,三條壕溝,吸取了黃土嶺之戰的教訓,原本的寨牆,許多是石牆的,現也全部改為土牆。土牆前方,還堆了不少的土筐土袋,用來防止明軍的紅夷大砲。
  
  因為該處的山勢崎嶇,只有兩嶺之間,才有一些平緩坡地,有一些可以行走的山道而建在兩嶺間的寨牆,直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此時寨牆前方,己經倒下了不少明軍的傷員屍體,流淌的鮮血,在陽光下發出令人作嘔的味道,很多沾滿血肉的擂石,在山坡山道上,滾得到處都是。
  
  爆豆似的鳥銃聲響起寨牆後的朝鮮軍,操著聽不懂的高麗話,紛紛叫嚷著扣動板機。
  
  又一波攻山的明軍慘叫倒下,他們雖有盾牌掩護,但輕型的盾牌擋不住銃彈,若是盡數包鐵的盾牌,重得沒幾人提得動。山海鎮的明軍並不習慣使用鳥銃,便有用火器者,多使用三眼銃。
  
  三眼銃的射程威力,哪是鳥銃的對手?若使用弓箭,他們又哪射得過寨牆後的清兵?
  
  而且因為地形的緣故,該處兵力施展不開每波攻擊,純屬添油戰術。
  
  弓弦響動聲不斷,在那些朝鮮軍射擊的同時,寨牆上的清兵,一波波的射來箭矢。
  
  大而沉的步箭咻咻而來,轉眼間,該波的明軍就不斷有人慘叫中箭。那些中箭者只覺身上一冷,隨後快速的,就身上虛軟無力。而從旁人看上去,這些中箭的軍士個個血流如注,極為嚇人。
  
  「轟轟!」
  
  雨點般的擂石,從寨牆後閃出,隨後藉著衝勢從山坡上重重滾下。
  
  在這些攻山明軍恐懼的目光中,很多圓滾滾的擂石劈頭蓋臉迎面衝來。
  
  一陣陣嚎叫中,許多明軍,當場被撞得筋斷骨折。
  
  撞中身體的,個個口噴鮮血,若是被撞中手腳,就是手腳斷折的下場。
  
  很多人當場白森森的骨頭露出來,抱著傷口處,個個痛不欲生。
  
  這些明軍,戰鬥意志談不上堅決,再看戰友淒歷的嚎叫,身上的慘狀,再沒有攻山的勇氣,立時潰敗。他們大叫大囔,喊叫著奔逃山下,連上官們聲嘶力竭的咆哮聲也不理會。…。
  
  攻打該處的明軍,又一次失敗,寨牆上的顏扎哈哈大笑,得意萬分:「這些尼堪,就是不堪一擊!」
  
  山下的馬科臉色鐵青,惱怒非常,原以為輕而易舉的攻山戰事,竟料不到如此艱難。
  
  西石門難攻,倒在他的意料之中,那方山勢險峻,攻打的山海軍中,也多是班軍,本身戰力就比不上營兵。但他寄託厚望的中路軍,同樣進展緩慢,這讓馬科掛不住臉了。
  
  那方地帶,少量的戰車可以前行,此戰神機營的大部分臼炮及火箭,也佈置在那方山下。攻打的幾營兵馬,也是與他親近的幾個鎮內游擊參將,相比那些班軍將領,待遇不知好了多少,兵力也更為雄厚。
   
  比起西石門,這方的韃子守軍是多些,不過比起攻山的明軍,卻是明顯的兵力薄弱。一千多韃子與朝鮮軍甲兵,加上一些雜役余丁什麼的,竟也打成這個德性。
  
  不說馬科掛不住臉,看到這樣的戰果,三鎮大軍後方的洪承疇眉頭皺起,大失所望,王鬥也是搖頭。他身後的靖邊軍各將,都是現出輕蔑的神情,王朴,符應崇等人嗤嗤而笑,竊竊私語,大說風涼話。
  
  看他們的樣子,遼東巡撫邱民仰等人,心下都不是滋味,他們明裡暗裡的扶持,卻是這個結果。難道薊遼軍,真是扶不起的阿斗?或許,要替換下馬科,讓吳三桂上了。
  
  乳峰山城的皇太極等人也是冷笑,明軍如此戰鬥力,讓他們大大放心。現在就讓山下的明軍猖狂,待渡河之戰時,就讓他們知道,什麼叫做噩夢。
  
  猛然間,山上又是一陣哭喊傳來,馬科一驚看去,卻見左營一股官兵拚命逃下,身後追殺著數十個正白旗甲兵。
  
  這股官兵有近千人之多,追殺出寨牆的韃子兵,不到百人,然這些官兵卻沒有一人敢回頭迎戰,個個丟盔棄甲,失魂落魄,還有許多人拚命的大叫:「敗了,敗了!韃子太凶了,大傢伙頂不住了!」
  
  這些人的潰敗,影響到後續攻山的隊伍,很多人同樣發出喊聲,掉頭就跑。一些推著戰車,佛郎機的傢伙,同樣拋下戰車,火炮應和著回頭奔逃。
  
  山嶺下一處丘陵之中,架著十門的神機營臼炮,還有二十輛火箭車。
  
  看著前方的山海兵,喊叫著從丘陵下奔過,那些神機營的兵士們,都是呆呆互視。臨戰前,符游擊再三肯定,向他們保證己方作戰時的安全,眼下的情形算是安全嗎?
  
  再看一些凶神惡煞的韃子兵,己經挺著虎槍挑刀衝來,離己方不過百餘步。雖然這些神機營軍士都裝備魯密銃,連炮手,箭手,護衛軍士什麼算上,丘陵上也有近二百人。不過面對不到百人的韃子甲兵,他們同樣大聲慘叫,丟下火炮火箭,昏頭昏腦也跟著人流亂竄。
  
  前方山野的哭喊喧囂,讓馬科等人看得目瞪口呆,神機營游擊符廷福揉了揉眼睛,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情形,隨後他回醒過來,面色蒼白。
  
  神機營的軍士,個個都是關係重重,人脈深厚,若自己帶出的兵馬折損嚴重,待回到京師,自己怎麼死都不知道。
  
  他一聲大吼,沖身旁的馬科咆哮道:「馬總鎮,這就是你保證的安全嗎?戰前你說,我神機營將士都是遠遠的打炮,肯定不會有什麼危險。現在你看看,離得是很遠,不過韃子都衝到火炮前方了,這就是你的保證?馬科,若我部下有所折損,我不會放過你的!」…。
  
  馬科猛地看向符廷福,眼中神情難測,看馬科如此陰森的樣子,符廷福倒是心中一跳。
  
  卻見馬科臉上又露出笑容,說道:「符將軍放心吧,神機營的兄弟們,都會沒事的!」
  
  他吩咐身旁一個親軍小校:「去,告訴祥鳳,讓他頂住了,一營的兵將,讓幾十個韃子沖潰了,說出去都是一場笑話!」
  
  隨後他語聲變得陰沉:「那幾十個韃子不死,就算我不當場砍了他,事後彈劾,薊鎮那幫官將,就是他們的下場!讓他記著了!」
  
  那小校領著一些親兵去了,他看遠去的背影,馬科看著石門山喃喃自語:「這山,我一定會打下的!」
  
  吳三桂面有憂慮,石門山之戰打成這個結果,是他意料不到的,他說道:「戰事如此,馬帥可要寧遠軍支援?」
  
  唐通也在旁笑道:「若要支援,小弟擠擠,還是可以派出一些兵馬的。」
  
  他面上關切,其實語中不無興災樂禍之意,相對馬科,他的東路軍,倒是進展順利,到時攻打到石門山後,便是一份漂亮的戰績。
  
  馬科嘿嘿而笑,說道:「放心吧,本帥還應付得過來。」
  
  他看向自己的親將馬智仁:「該我們正兵營出動了,山海關這麼多營伍,還是要看我們的!」
   
  他惡狠狠地道:「將銀箱搬出來,敢為先鋒者,每人賞銀五十兩,事後都算奇功。老子就不信,區區幾個山頭,我山海鎮的官兵會衝不下來!」
  
  「敢為先鋒者,都有重賞!」
  
  立時馬智仁與身旁一些親兵大吼,馬科身旁,新入正兵營的原薊鎮游擊白厚仁,同樣大聲咆哮。
  
  在厚賞的誘惑下,立時正兵營眾多亡命之徒紛紛報名,甚至山海鎮,別的一些營伍軍士,也紛紛前來報名。
  
  見眾情踴躍,馬科滿意點頭,有道是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此言不虛也。
  
  不但如此,馬科還對符廷福道:「符將軍,等會攻山,還需要神機營火炮火箭的支持。將軍也知道,臨戰撤退,這是要殺頭的!若攻下山嶺,該有的功勞,一分也不會少於將軍的!」
  
  符廷福也知道這個道理,他雖然囔囔著要讓神機營炮手撤下,退回營地去。不過也只是說說而己,真的如此,說不定被洪督一刀砍了,連符副將與忠勇伯,都不好為自己說話。
  
  他咬咬牙,說道:「好,末將就再信馬帥一次,不過記得了,一定要保證我營中將士的安危!」
  
  馬科大笑:「放心吧,符將軍只管安心吧!」
  
  他面上大笑,然眼中卻沒有一絲笑意。
  
  午時,石門山。
  
  「嗵!嗵!嗵!」
  
  砲彈呼嘯,轟轟地在石門山各處寨牆內炸開,一股股詭異的濃煙瀰漫,還有些砲彈炸開,白濛濛的粉末四處飄揚。
  
  「咻咻咻!」
  
  煙火飛騰,無數的火箭從火箭車內奔出,似乎鋪天蓋的往清軍陣地飛射。
  
  久攻不下,傷亡頗重,明軍己經打上火了,在馬科的命令下,神機營的臼炮及火箭,集中在中石門山下,還顧不得誤傷自家營中將士,在明軍攻山的同時,命令山下的神機營火炮火箭,向清軍陣地發射。
  
  這些臼炮及火箭,先前己經發射很多輪了,不過因為在發射的時候,清軍可以躲避寨牆之後,待隨後明軍攻山時,他們又出來迎戰,所以效果一直不顯。…。
  
  所以馬科下令,在己方軍隊攻山時,神機營臼炮及火箭同樣發射,如此讓清兵出來迎戰,無法躲避,增加毒彈火箭等殺傷效果。
  
  馬科似乎豁出去了,山海鎮多個營伍,兩萬餘軍隊,己經全線進龘攻。打頭陣的,還是他的正兵營,奔在最前方的,更是那些拿了賞銀的先鋒好漢。
  
  古時冷兵器作戰,純屬體力活,特別那些先鋒死士,更需陣前發放肉食。
  
  此時他們個個吃飽喝足,抄刀抄槍的,吼聲如雷,往中石門山的寨牆處奔去。
  
  很多人更背著大筐,內中裝了不少萬人敵,因為黃土嶺之戰,萬人敵的效果顯著,所以此次馬科三鎮攻山,洪承疇從庫房中搬了不少萬人敵出來給他們。
  
  雖然比不上靖邊軍的萬人敵,個個大而沉,扔得不遠,不過近距離作戰,仍然威力不小。
  
  「殺韃子啊!」
  
  正兵營的先鋒好漢們吼叫著拚命奔跑,他們中的一些軍官,也是聲嘶力竭地呼喝鼓動著,在這些好漢的鼓舞下,潮水般的山海軍,往石門山奔湧而去。
  
  「看來這次難守了!」
  
  山嶺的火路墩之上,滿洲正白旗巴牙喇纛章京,阿濟格尼堪,冷冷地看著山下吶喊逼來的明軍,從山上看下去,他們黑壓壓的,似乎無邊無際。
  
  守山的甲兵雖然悍勇,畢竟兵少,更痛苦的是,阿濟格尼堪知道石門山只是棄地,遲早都要放棄,在高層的謀略當中,勇士們的堅守都毫無意義。
  
  而且,此次明軍似乎鐵了心了,便是勇士們拚命,敵眾我寡下,也不可能堅守多久。
  
  還有,明軍的毒彈與火箭不時射來。
  
  因為明軍潮水般湧來,己經離得不遠,守護寨牆的清兵們,也不敢離開躲避,害怕明軍趁虛而入。
  
  那些該死的毒彈灰彈,不停在寨牆前後爆炸。
  
  詭異的濃煙越來越多,便是眾人口鼻蒙上濕布,濃煙侵入後,仍然咳嗽不己。久之便雙目暈眩,頭痛欲裂,讓守山的清兵恐慌不己,特別那些朝鮮兵,己經紛紛嚎叫亂竄。
  
  還有一些灰彈,爆炸開後,便是石灰瀰漫,眾人口鼻可以蒙上,然眼睛蒙上,又如何作戰?
   
  一些守寨的軍士,正巧被爆炸展開的白灰籠罩後,無不是捂著自己雙目淒厲嚎叫。
  
  當然,明軍在己方攻山時發射臼炮與火箭,誤傷自己的現象不少。臼炮還好,在明軍正上空爆炸的少,就算毒煙在空中瀰漫,到達地面時,己經威力大減。
  
  關鍵是一些火箭,或許是質量原因,或許是存放久了,火藥受潮。神機營一些火箭射出後,不是往空中奔去,而是扭著身子亂跑,將前方一些吶喊衝鋒的友軍射翻不少。
  
  然總體而言,似乎無邊無際的明軍,還是喊叫往石門山衝來!
  
  看山下明軍如此之多,阿濟格尼堪身旁的朝鮮軍參將金浩楠,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只是喃喃道:「怎麼辦,怎麼辦?」
  
  馬科的軍隊在與清兵激戰時,唐通的密雲軍,同樣沿著小凌河西岸前行。
  
  比起艱難的攻山戰,他們的前行就順利多了。
  
  這條狹長的河谷地帶,雖然某些地方丘陵起伏,官道蜿蜒曲折,然大體而言,都是平緩鬆軟的河谷地。有些地帶,還地形寬闊,山與河之間,離得頗遠,適合戰車大隊的行進。…。
  
  主帥唐通的性格,也影響了鎮內各營的兵將,行進時,這些密雲軍都頗為謹慎,小心,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他們小心翼翼行進,不過沿途並未遇到多少的韃子兵馬。密雲軍的風格還有一條,便是喜歡集中優勢兵力,消滅少量的敵人,簡單來說,就是喜歡以多打少。
  
  不論遇到清兵多少,五十人,一百人,他們至少都要集中三千人以上的兵馬圍毆。
  
  如此謹慎的態度加上這種地形,敵方兵馬施展不開,便是使用騎兵,都沒有多少迂迴的餘地。
  
  所以他們行進雖慢,取得戰果不少,途中各營兵將,不時向主帥唐通報捷。
  
  或是斬首一級或是斬首五級,勝利的消息不斷。
  
  如此也讓唐通臉上有光,在馬科與吳三桂面前,頗為自得。
  
  東路軍激烈的大戰,發生在水手營地前方。
  
  此地的東側,一條浮橋直接架到對岸通向不遠的小凌河堡。
  
  手水營村寨前方百步,挖了一條深深的壕溝,斷絕了官道行進,寨牆壕溝之間,以吊橋起落通行。
  
  守護村寨壕溝,約有數百的滿洲各旗甲兵與朝鮮兵,還有約二千多的雜役什麼的算是此行敵軍兵力最雄厚的地方。不但如此村寨的左面是石門山,山勢平緩,山上的清兵,有可能衝下來援助。
  
  唐通入援時號稱萬餘強軍,實數八千多,此戰除留守千人營地外,餘者大多出戰。內中有三千人為他正兵營的馬步官兵,餘者分為兩個營分別一參將,一遊擊,皆是唐姓,算唐通的族親,所以密雲軍還是很團結的。
  
  見前方韃子兵馬雄厚,當頭出發的左營與右營將官,都不敢怠慢,緊急向正兵營求援。他們一直在烈日下等待,直到由唐通親將唐宗率領的正兵營到達。
  
  唐宗到達後,見對面韃子兵軍馬雄厚,同樣非常謹慎。三營將官好一番商議後,集中各營三百多輛的戰車與炮車,內有大量的佛郎機與百子銃,分守前方與左方。
  
  這些戰車火炮,層層疊疊的排布,各營的軍士躲藏在內中,亦步亦趨的逼戰。
  
  離寨牆百多步,密雲軍火炮齊鳴,大量的佛郎機與百子銃,向前方噴射大股的火光與硝煙。
  
  小心謹慎的人,都善於發揮自己的優點,軍隊也是如此。密雲軍或許知道,近戰肉搏,自己與韃子兵差距不少,所以他們大大發揮自家戰車火炮的威力。
  
  而且佛郎機炮發射快速,雖然炮子不大,多是數兩,或是一、二斤,不過如冰雹似的砲彈呼嘯過去,有若霹靂般聲響中,寨牆上土石橫飛,牆後的清軍個個狼狽不堪。
  
  劇烈的震動力,使得人五臟六腑都要破裂似的,很多人的耳膜更是震得生生發疼。
  
  這種砲彈的呼嘯,一輪接一輪,層層疊疊的戰車推進又推出,各戰車炮車上的火炮,從巳時雙方接戰,一直響到午時。
  
  這漫長的時間中,壕溝寨牆那方的清兵一直光挨打不能還手。
  
  這樣的地形,也容不得他們使用別的方法,真是憋屈無比。
  
  午時中刻,水手營的清兵終於得到撤退命令,數千的密雲軍,靜靜地看著他們退走。臨行前,這些清兵還燒了水手營到小凌河堡的浮橋,數千的密雲軍,仍然整齊排列,沒有一個人輕舉妄動。
  
  清兵走遠後,唐宗各將,仍然持謹慎態度,並不追擊,他們在密密的戰車掩護下,沿著小凌河邊逼去。
  
  此後只餘一些小規模的戰事,未時,唐宗各將,在無數軍士的簇擁下,靜靜地看著一些清兵,在燒燬小凌河與百股河交匯處一座龐大的浮橋。
  
  不但這座浮橋,該橋上流,還存在多座浮橋,盡數濃煙滾滾,火光燭天。若唐宗等人急派兵馬搶奪,說不定可以搶下幾座浮橋,不過他們只是靜靜看著,未開一炮,未放一箭,一直等這些浮橋燒燬完畢。
  
  數千密雲軍,不約而同鬆了口氣。
  
  回顧身前左右,皆是意氣風發的臉色,唐宗哈哈大笑,喝令身旁一個親衛:「我師浴血奮戰,與奴反覆搏殺後,賴聖上洪福,洪督師運籌帷幄,唐大帥指揮若定,終攻佔水手營,攻佔百股河岸,完成我師戰前預定方略,此戰,大捷!」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23 00:4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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