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末邊軍一小兵 作者:老白牛(已完成)

 
bigsing 2010-8-6 13:16:4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99 4073084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3-3-18 23:19
第八卷 松山血戰 第493章 逼向女兒河(上)
         
  老白牛:明天去廈門了,我會儘量抽空寫作。

  ……

  「援軍來臨了?」

  當石門山,小凌河邊殺聲大作,銃炮鳴響時,錦州城內的祖大壽、祖大弼等都非常關注。這些日,清兵對錦州城一日數攻,城內的守軍,都感覺難以堅持。

  不過今日,城外清兵,破天荒的沒有再次攻城,反而是石門山那方,隱隱傳來激烈的撕殺聲。

  祖大壽等關寧軍將,不約而同登上城池西南的千年遼塔,往東面的石門山處張望。放眼身旁各將,皆是喜形於色,特別當小凌河那邊傳來浮橋焚燒的火光濃煙,顯然增援的明軍,己經打到了河邊。

  消息傳開,錦州城池無論軍民,均是歡呼雀躍,明軍很快就要過河了,錦州之圍要解了。

  只有祖大壽嘆息:「此為賊奴奸計啊,大軍想要渡河增援,難!」

  他看著城外數里處,層層疊疊的清軍營寨,心下憂慮,明顯的,賊奴使的是半渡而擊之術。他可以預見,一場慘烈的血戰,將在小凌河兩岸展開,援軍頂得住嗎?

  ……

  「快去報捷!」

  唐宗最後對那親衛吼道,順手拋去一錠五兩重的銀子。

  那親衛喜滋滋的收下,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五兩銀子,待捷報傳到,又有賞銀,真是肥差也,他跨上馬匹,往後方急速奔去。

  此後唐宗各將對著河流對岸指指點點,小凌河在納入女兒河後。河水暴漲,形成廣闊扇地。眼前的地段,對面有石橋子水,又有百股河水。東至紫荊山下,轉向東南流出。

  可以明顯看到,此時河流對岸,數里,十數里之外,在錦州城的東面,北面,遍佈著清軍連綿的軍營旗幟。他們將錦州城團團圍困。對岸邊上,各色清軍哨騎密佈,己方的一舉一動,都在他們的注視範圍之內。

  半晌過後。唐宗面龐上露出一絲冷笑,漫手指道:「依我師方略,我軍在攻佔河谷地後,立時河邊立寨,挖掘壕溝。再次的前後包抄,從背後攻打石門山。不過兵凶戰危,豈可不慎?馬帥那邊兵力雄厚,也不急於一時。還是將我們的營寨壕溝立起來再說。」

  身旁各將大讚,唐參將未預勝。先預敗,深得兵法精妙。此等舉動,足讓我軍立於不敗之地。

  當下數千密雲軍忙活起來,沿著河岸,深深的挖掘壕溝,壕溝邊上,還密佈戰車,便是清兵突然渡河,己方也可以從容不迫迎戰。背後的一些山地中,同樣密佈兵馬,深挖壕溝。

  眾軍揮汗如雨,唐宗等將,不時來回指導,早將山那邊苦戰的馬科部,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

  在臼炮及火箭支援下,潮水般的山海軍,一波一波的向石門山各處寨牆攻擊。

  毒彈灰彈威力明顯,雖然發射出的炮子不多,但給守護寨牆的清兵,造成極大的困擾。特別那些灰彈,因為很多清兵,使用濕布蒙臉,石灰遇水,就會沸滾變熱,燙得一些清兵啊啊慘叫,最後皮肉都被燒下來。

  還有一些石灰粉末進入眼睛,明軍的灰彈,同樣加入瀝青,砒霜等狠毒之物,對眼睛造成的傷害可想而知。戰場上,也不可能準備大量的菜油等,就見寨牆後,到處是捂著眼睛嚎叫的各旗甲兵及雜役。

  趁著這個機會,攻山明軍,大大逼近寨牆,不過隨著明軍的逼近,神機營臼炮及火箭的發射,終於停了下來。

  此時清兵軍紀森嚴,未得號令,不得私自撤退。因為主將沒有發佈撤退命令,所以守寨的清兵,與逼近的明軍展開了血腥的肉搏戰,連那些輔助的雜役們,都拿起了武器迎戰。

  這些雜役們,很多是各旗的余丁,同樣擁有強悍的作戰能力,很多人更射得一手好箭。

  雙方在寨牆前後糾纏,反覆搏殺,箭雨的呼嘯,銃聲,萬人敵的轟響,在石門山的上空迴蕩。

  戰事的絞著,讓在後方督戰的馬科心急如焚,己經全線攻擊了,還發出重賞,怎地進展還是如此緩慢?他忽然想起,唐通那邊,似乎己經攻下河谷,怎麼還不前後夾擊?

  他回頭一看,半個時辰前還在旁邊的唐通,己經不知跑到哪去了。

  抓過一個親兵,他怒吼道:「唐帥呢,他到哪去了?」

  那親兵見大帥扭曲的臉色,心下畏懼,忐忑不安道:「好像密雲軍攻下了河谷,唐大帥領著親衛,往那邊指揮佈置去了。」

  馬科大罵:「他娘的,早不佈置,晚不佈置,現在去佈置!」

  他惡狠狠道:「你去告訴唐通,讓他立時從山後發起攻擊,否則的話,我就向洪督彈劾他!」

  這親衛匆匆去後,馬科想了想,又點出一人:「你去洪督那邊,讓他催催唐通的兵馬!」

  大軍的後方,洪承疇眉頭緊鎖,眼見山海軍與石門山韃虜焦著血戰,只需加把力,就可攻下寨牆,奪取山嶺,卻遲遲不見密雲軍動靜。先前他們捷報傳來,洪承疇等人還大為歡喜,卻不料他們就在河谷不動了,任憑馬科在這邊苦戰。

  眼前形勢,吳三桂的寧遠軍未動,不過山海軍與山上清兵戰成一片,他們便是支援上去,也只是擁擠一處罷了,沒有他們施展的空間餘地。若山海軍退下來,寧遠軍頂上去,先前馬科部的苦戰結果,就要付之東流。

  目前最好的,就是唐通領軍從山背後一擊。

  所以馬科的快馬信使到來後,他立時派人前往密雲軍催促。

  唐通第一時間派快馬回來辯解,卻仍然沒有動靜。

  洪承疇越發的惱怒,再次的派人催促,唐通又急派快馬過來。

  此時這信使單膝跪在洪承疇面前,雙手抱拳,口牙齒伶俐地道:「……大軍血戰,攻下河谷,不過河對岸奴賊十萬眾,虎視眈眈。唐帥憂慮奴賊進逼,令軍士廣泛挖壕,精心佈置,務必不使奴有可趁之機!」

  「我密雲軍立住陣腳,立時便從石門山之後包抄夾攻,全殲山上群奴,痛飲韃虜之血!」

  洪承疇看著這信使款款而談,眼中閃過一絲陰沉,淡淡道:「爾不必多言,你便傳本督將令,密雲軍立時從山後發起攻擊,違者,軍法處置!」

  那密雲軍信使頓了頓,聲音響亮道:「是,卑職遵命!」

  跨上馬匹,匆匆而去。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遼東巡撫邱民仰不滿地道:「什麼時候了,還存了保存兵馬的心思!」

  洪承疇收回目光,良久,也是心下一嘆。

  ……

  小凌河邊,唐通正與唐宗幾人歡聲笑語,他口齒便給,不吝誇讚之言,說得鎮內幾營將官眉歡眼笑。

  這時先前信使回來,聽了他傳達的督師帥令,密雲軍各將皆有不滿之色。

  唐宗冷哼道:「馬帥號稱強軍,兵馬近達三萬,結果區區幾座山嶺也攻不下來!」

  身旁各營將官皆道:「不錯,我們密雲軍雖少,但論起打仗,還要看我們營的兄弟啊。」

  唐通彈了彈大紅披風上不存在的灰塵,正了正自己的頭盔,拔出自己的佩劍照了照,對自己玉樹臨風的形象滿意,他淡然道:「罷了,都是為國效力,就不需分別彼此了,便按洪督說的去做吧。」

  唐宗等人齊讚:「大帥一片忠義為國之心,末將等感佩得五體投地!」

  唐通看了看河對岸,隱隱現出的,密密麻麻的清軍大營,裂了裂嘴,謹慎地道:「孫子有云,兵者,國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爾等對奴的防患,都有準備妥當了吧?」

  唐宗等人道:「大帥放心,不論河這面還是山那邊,兄弟們都挖了深深的壕溝,韃子便是一隻蒼蠅,也休想鑽過來!」

  唐通滿意地點頭:「小心無大錯,咱們功勞可以不立,但錯誤要儘量避免。要知道,一個不慎,折損的就是自家兄弟。這都是爹媽生的,一泡屎一泡尿的撫養長大,多不容易!」

  唐宗嘆息道:「大帥就是仁厚,體恤自家兄弟,我等能追隨大帥,真是前世修來的福分。」

  唐通揮揮手,意氣風發地道:「好了,攻山吧,從韃子的背後抄過去!」

  ……

  幾番催促後,臨近未時,唐通終於領軍,從石門山後雷霆攻擊。

  此時山上的清軍己是強弩之末,密雲軍的湧入,成為壓跨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各處寨牆清軍,紛紛敗退。

  而此時,在乳峰山城密切關注戰事的皇太極,也傳出了撤退的旨意,石門山上,響起了咣咣的鳴金收兵聲音。山上的清軍潮水般的撤退,紛紛往西南面的乳峰山退去。

  馬科的山海軍,順勢攻佔了各處山嶺,他們將旗幟插上山頭,歡呼著,叫喊著,享受著勝利的果實。

  不過登上山嶺火路墩的馬科,心中卻沒有多少喜悅之意,此次攻打石門山,鎮內各營,傷亡慘重啊。他粗粗估計,傷亡就高達二成,斬獲卻是寥寥,石門山,只不過幾千的韃子兵,而河的對岸,卻有十幾萬韃子兵,這仗,怎麼打啊。

  特別對唐通的,他更是恨得牙癢癢的,這個陰險的小白臉,是在故意耗損自己的兵馬?

  他站在火路墩上眺望山下,心中不無悲涼之意:「唉,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他又想起以前王鬥說過的一句話:「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26 14:27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3-3-25 02:08
第493章 逼向女兒河(中)
         
  明軍勝利攻佔石門山,完成戰略的第一步,洪承疇,張若麒,王承恩等人都是大喜。

  洪承疇除立時下令山海軍與密雲軍緊守山嶺河谷,務必使這些要地緊緊掌握明軍手中外,還在總督大營中,為馬科、唐通等人祝捷。

  為了這場大戰,他的總督行轅,己經暫時從松山堡遷移到黃土嶺東,就在吳三桂等人大營身後。

  身處松山的各位總兵,各營要緊的副將,參將們,都參加了這場祝捷大宴。席中,馬科與唐通二人眉飛色舞,顯然為自己的戰果感到自豪,為了顯得勞苦功高,二人還故意將自己弄得灰頭土臉,似乎剛從火線上下來一樣。

  不過宴前發生一場鬧劇,因為密雲軍配合不及時,山海軍傷亡頗重,這讓山海鎮各營將官心中冒火。雖馬科相見唐通時,仍是一副親密無間的樣子,不過他鎮下各將就沒有這個城府,看到密雲鎮的官將後,各人不免冷嘲熱諷,言語尖酸刻薄。

  密雲鎮將官也非甘心受辱之輩,當下奮起反擊,各人從口角相爭,差點發展到拳腳相鬥,還是寧遠軍各將極力相勸,才避免了一場群毆流血悲劇。

  關於密雲軍為何遲遲不從石門山後發起攻擊,在戰事結束後,面見洪承疇時,唐通就有為自己辯解。其言,當時石門山的韃子雖然敗逃,然小凌河對面,便是韃子主力。若密雲軍不慎重。立時挖壕防範,韃子的主力大軍渡河而擊,大軍潰敗,這責任又算誰的?

  況且,山海鎮兵馬眾多,背後又有吳三桂數萬大軍,沒有危急之憂,而他密雲軍直面韃虜主力,一個不慎,就是全局盡失的結果。孰輕孰重,一眼便知。

  他振振有詞,說得頭頭是道,唐通素來能說會道。口才極佳,三言兩語,就為自己撇清了干係。

  他言語中,還隱隱直指山海軍貪功,才有損兵折將的結果。

  事實也是如此,便在最吃緊的關頭,馬科也沒有要求吳三桂的援兵,還不是怕寧遠軍分去自己的功勞?

  山海鎮與密雲鎮之間的紛斗,讓洪承疇與王承恩頭疼不己。

  大戰關頭,任何陣前處理大將的舉動都是不吉的。此次唐通功勞戰績也是明擺著。理由也是堂堂正正,雖然有所失誤,不過就因這點事,便對密雲軍大加處置的話,不免傷了前線將士之心。

  薊遼軍一體,洪承疇也不願意看到他們之間的任何分裂行為,所以在唐通與馬科歸來後,洪承疇只對唐通略加訓斥,讓他勞記大局為重,需緊密配合友軍。對馬科則大加安慰,答應儘量為他補上損失的兵馬。

  此事就此作罷,馬科展現出大將之風,反為唐通說話,讓洪承疇暗暗點頭。

  雖前些日山海軍有松山堡西之敗。然此次石門山之戰,他的軍鎮表現。可謂可圈可點。

  只有唐通有些驚疑不定,他深知馬科稟性,什麼時候,這麼好說話了?

  雖然此時馬科、唐通、吳三桂等人形成派系,不過各人之間,未嘗沒有明爭暗鬥。平日裡馬科在自己面前盛氣凌人,今日之事,唐通何嘗沒有讓馬科吃點悶虧的心思,馬科一副寬宏大度的樣子,反讓他不安。

  明面上,這件事情就過去了,洪承疇等人,甚至不願意讓薊遼軍間的矛盾公開,展露在眾人面前。

  不過上峰各有默契,不代表部下有這個覺悟,這不,祝捷大宴還沒開始,山海鎮與密雲鎮的官將差點火拚起來,讓王鬥,王朴等人好是看了一場熱鬧,讓馬科與唐通等好一陣惱火。

  當然,除了這個插曲外,此次大宴,馬科與唐通二人可謂出盡風頭,不但洪承疇眾官大力誇讚,便連王鬥,都上去敬了酒。

  不管往日懷著什麼心思,至少今天馬科、唐通表現不錯,所以王鬥不吝誇讚之言。

  「今日馬帥、唐帥捨身報國,浴血奮戰,大漲我軍心士氣,挫虜之凶焰,當為眾將之楷模!」

  得王鬥眾人面前這樣誇讚,馬科與唐通都大感臉上有光。

  馬科一張油臉笑開了花:「忠勇伯過譽了,與貴部比起來,馬某不足之處還很多啊。」

  唐通也有些受寵若驚,他說道:「唐某幸不辱命,這也皆賴聖上洪福,洪督與監軍之功,末將才略有薄功!」

  他舉起酒杯,朗聲道:「末將提議,為洪督師,張監軍,王監軍乾一杯!」

  馬科看了旁邊那小白臉一眼,面上卻是笑道:「唐帥說得有理,讓我們痛飲此杯!」

  一時間,所有人都站了起來,洪承疇等心下滿意,不管唐通打仗水平怎麼樣,至少為人識物,還是有一套的。

  洪承疇微笑站起,以他帶著閩地口音的官話揚聲道:「今日捷報傳來,皆為馬將軍,唐將軍悉力報國,吳將軍勇於策應的結果。只要諸君死戰,諸奴何懼之有?來,諸位,請滿飲此杯,為聖天子賀,為我大明賀,為將士賀!」

  所有人都高聲道:「為聖天子賀,為大明賀,為將士賀!」

  此後帳中非常熱鬧,張若麒也是撫鬚微笑,馬科、唐通等攻下石門山,旗開得勝,他也可以分一點贊畫之功。

  大明的規程就是如此,文官擬定方略,武將斬將奪旗,雖然方略是王鬥獻的,不過贊畫等功,只會記在洪承疇,張若麒,邱民仰等人頭上。

  宴中還商議明日軍務,初步方略己經完成,明日吳三桂、馬科、唐通只需擺出渡河的架式便可,吸引韃虜的注意。關鍵是主力西進時,韃虜主力會不會被吸引到女兒河畔。如果不能。吳三桂等人是不敢過小凌河的。

  從地勢上也可以看出,石門山到小凌河邊上,由於地勢狹窄,平川之地不多,所以己方的兵馬施展不開,只能一波波幾千人幾千人的緩慢過河,屬於添油戰術。而清軍,則可以一次性的,在錦州城東,城北。擺開數倍,甚至十數倍的兵力。

  這也是王鬥不主張主力從這邊攻擊的緣故,再多的兵力,在這裡也佈置不開。每次清兵都可以採取以眾擊寡的戰術。

  明軍戰力本來就弱於清兵,再被以眾擊寡,後果不堪設想。

  不過王鬥認為,奴酋不敢承受明軍主力渡過女兒河的後果,這樣一來,對錦州南,錦昌堡,白廟堡的駐軍威脅太大了。皇太極不是等閒之輩,不會看不出這一點,定會集重兵攔截。雙方在女兒河兩岸大戰。

  趁這個機會,吳三桂等人就可以渡過小凌河,雖說錦州城現被重重包圍,不過城內祖大壽也是非凡人物,定會抓住時機出城接戰,前後攻擊錦州城東的清軍,增加吳三桂等人得勝機率。

  此戰關鍵是趁韃虜沒有反應過來,快速攻佔雙子山,毛家溝,掃清對峙障礙。依靖邊軍參謀司的設想。明軍主力西行時,清軍雖會有一段時間的迷惑,不過很快就會反應過來,重兵快速應援,想要過河。也不是那麼容易。

  不過對明軍來說,過不過女兒河都是次要。只要清軍主力被吸引過來,解圍錦州,便是勝利。

  帳內氣氛沉凝,明日之戰,非同小可,一個不好,便是雙方決戰。

  對面是凶悍的韃虜,這幾十萬兵馬撕殺,生死難料,禍福只在瞬息之間,任你是大將小兵,都有可能當場戰死,白廣恩便是前車之鑑。

  洪承疇拚命給眾將打氣,王承恩也是陰沉言,明日之戰,敢有畏怯後退,不盡為國者,他都會如實上書彈劾。

  張若麟也說了一大堆鼓勵的話,將眾將的士氣激起,特別山西總兵李輔明,援剿總兵左光先更是心熱。

  入援遼東後,二將都沒什麼出眾表現,眼見別將個個功勞大把,自然不甘,其中左光先,更爆雷似的吼叫,定要讓各軍看看,他們秦軍的風采。

  左光先雖然算洪承疇的嫡系,當年隨洪承疇自陝西出關,不過眼下,卻越發有邊緣化的趨勢。

  目前在洪承疇眼中,只看重寧遠總兵吳三桂,對左光先重視度越小,這也跟他所部戰力有關。歷史上秦軍就沒什麼出眾表現,他們打打農民軍可以,打清軍,就有點上不了檯面。

  而遼東各將中,吳三桂部本來戰力就強,在遼東關係更盤根錯節,這也是洪承疇放著左光先不重用,卻要大力籠絡吳三桂的原因。左光先外表粗豪,有如張飛,但也有心思細膩的一面,自然心中不爽,想要改變這種局面。

  ……

  出了帳來,夕陽西下,夜幕漸漸降臨,放眼過去,無論是北面的石門山,或是西面的黃土嶺,還是南面的娘娘宮等地,皆成旌旗與軍營的海洋,各營地的大纛旗迎風獵獵作響。

  各營地星星點點的燈火己經亮起,這些營地,很多還是隨軍民夫們的營寨,他們都連夜,在熱火朝天的打造器械。

  明日之戰,不論是吳三桂、馬科等地過小凌河,或是王鬥等人過女兒河,都需要大量的木排浮橋,這些器械,越多越好。不但如此,負責後勤的遼東巡撫邱民仰,在監軍王承恩的督促下,還找來了一些漁船,順著小凌河北上,以便到時能迅速為吳三桂等人撘建浮橋。

  大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前線大軍高速運轉下,源源不斷的物資彙集過來。

  當然,這些漁船都順著小凌河西岸,北岸行駛上來,免得被清軍偷襲,毀去船隻。

  唐通軍隊,更沿著狹長的河谷地帶紮營,以密雲軍謹慎的風格,他們岸邊密密的巡邏隊不知派出多少。

  馬科的一部分山海軍,則在石門山紮營,他們同樣非常小心,在西石門山一帶挖掘多道壕溝,防止乳峰山清軍的偷襲。

  旌旗遍佈,密密麻麻的營帳蔓延。人喊馬嘶的。瀰漫著一種金戈鐵馬的氣息。

  黃土嶺腳下,王鬥,楊國柱,王朴,李輔明,符應崇策在馬上靜靜看著北面的石門山,幾位大將身後不遠,各人麾下將官也是靜靜策馬立著,沒有人發出哪怕一點響動。

  大戰將起,放眼楊國柱與李輔明。皆是神色沉穩,山雨欲來風滿樓,但他們臉上,卻沒有絲毫動容之色。

  只有王朴不停地揉著鼻子。看他神情,有緊張,更有興奮,符應崇的身體微微顫抖,顯然明日大戰,對他心理壓力不小。

  微風拂起,天氣慢慢轉涼了,小冰河時期,寒冬總是來得早。

  看身旁王朴對鼻子又吸又揉的,王鬥笑道:「怎麼。王將軍很緊張?」

  王朴一愣,立時挺胸凸肚,大聲道:「不緊張,區區韃虜,小弟見多了。」

  符應崇也是一邊哆嗦一邊附合:「我神機營旌旗指處,群丑必然灰飛煙滅,區區韃虜,何足道哉。」

  身旁人等都笑起來,王鬥笑道:「確實,區區韃虜。不用畏懼。」

  頓了頓,他說道:「明日之戰,你等定會青史留名!」

  王朴臉上笑開花:「這都是忠勇伯的抬舉。」

  符應崇道:「是的,皆賴忠勇伯的抬舉與栽培。」

  看著王朴的笑臉,王鬥心頭湧起奇異的感覺。歷史上王朴是出名的逃跑將軍,松山之戰後。更以首逃之罪,被斬首棄市,然此次出援遼東,其部其人表現可圈可點。或許,這就是所謂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

  他微笑道:「二位將軍客氣了!」

  他看向前方,雙目習慣性眯起,無數記憶,如走馬燈一樣,在他腦海中閃過。

  他記得自己的誓言,讓中國之地成為桃源樂土,讓歷史上的種種遺憾不再發生,松山之戰,便是他的遺憾之一,他定會改變之!

  ……

  洪承疇在各將走後,也是心潮起伏,久久難以安定,他在帳中來回踱步後,決定還是出外走走,排遣自己緊張的心情。

  他帶了親信幕僚謝四新,還有一些親兵護衛,來到了小凌河邊,河邊涼風陣陣,不時有海風順著河水而上,帶著一股蕭瑟之意。

  舉目望去,周邊軍營,星星點點的燈火亮起,與天上的星光相輝映。

  看洪承疇久久不語,他身旁的謝四新道:「洪督,可是為明日戰局憂心?」

  洪承疇嘆道:「是啊,兵凶戰危,奴酋勢大,一個不慎,便是精銳盡喪,若是如此,吾有何顏面去見聖天子,又如何對得起聖上及朝廷的重託!」

  謝四新撫鬚道:「洪督不必擔憂,我師戰力,與奴尤在伯仲之間,只要用兵謹慎,步步為營,我方勝算仍高。況且,有忠勇伯,鎮朔將軍在,明日戰事,定然無憂!」

  洪承疇嘆道:「但願如此。」

  他看了謝四新一眼,眼前的謝四新,年在四旬,新安人氏,與洪承疇頗有世誼,洪承疇以薊遼總督身份經略遼東來,便將謝四新用為參軍,頗為的器重。歷史上洪承疇降清後,領清軍南下時,謝四新拒絕了洪氏的招徠,答詩四首,表明自己的立場。

  因吳三桂的大力拉攏,此時謝四新也與吳三桂結為至交,三藩之戰時,吳三桂軍勢強盛,長鞭指處,湖南、廣西、四川望風而降,他遣使至徽州聘請謝四新,謝四新同樣拒絕,並答詩一首,指責吳三桂朝秦暮楚、背信棄義。

  算是頗有立場之人。

  洪承疇沉吟良久,終是道:「謝公,你看王鬥此人,還有長伯,這二人間孰優孰劣?」

  謝四新搖頭苦笑:「雖我與長伯算是至交,長伯也算少年英傑,然不得不言,長伯遠遜忠勇伯矣。」

  洪承疇嘆道:「是啊。」

  他心中明白,王鬥出於草莽布衣,不論什麼時代,底層人士總是出頭艱難,但若能步步身居高位,無不是堅毅果斷之士,相比之下,吳三桂一路過來太順利了。兩方的本質比較,便如雞蛋與堅石的區別。

  他心中感慨,雖然在遼東軍中,他大力扶持吳三桂與王鬥抗衡,然不得不說,效果太弱了。關鍵時候,還得看靖邊軍,而王鬥的存在,也是遼東十幾萬大軍的精神氣,頂樑柱,任誰都不敢對他不敬。

  謝四新雙目深沉:「王鬥此人,治世之能臣,亂世之梟雄。」

  洪承疇沉聲道:「昔日白谷曾與我言,王鬥此人鷹視狼顧,心思極深,吾沒有放在心上,當日王鬥不過一遊擊,眼下……」

  他說道:「萬望忠勇伯謹記忠義為國的道理,否則,他比東奴與流賊還可怕。」

  ……

  夜色靜謐,石門山下,馬科的正兵營大營中。

  馬科披衣而起,感覺自己心煩意亂,久久無法入睡。

  往日他心煩時,在兩扁不如一圓的效果下,往往便能酣然入睡,然後今日這種效果似乎消失了。

  耳聽外間更鼓的聲音隱隱傳來,他心煩的站起,點起燭火,在帳中來回的走動。

  燭火搖擺不定,他的心中也是七上八下,明日之戰,是凶還是吉?

  今日慘烈的戰事仍然記憶猶新,幾千個韃子,很多還不是披甲兵,就讓他鎮內各營傷亡慘重。明日大戰,便是韃子主力被吸引到女兒河畔,想必也是一場血戰,到時鎮內士兵可以存留多少?他不敢肯定。

  想想今日之戰後,鎮內一些將官對他不滿的神情,他就心下惱怒,這些丘八,越來越跋扈了,該找個機會好好治治他們才是。

  不過隨後又沮喪,等到明日後,自己正兵營還不知道存亡結果呢?

  想想今日賣力的作戰,又有點後悔,那日驚懼之下,自己下意識想瞥清干係,順便立點功勞,在眾將面前漲漲臉,也讓王鬥看看,自己不是孬種。

  不過賣力的結果,是損兵折將,對他來說,養兵不易,這結果值還是不值?

  他又想起唐通,心下更為惱火,這個陰險的傢伙,雖然他振振有詞,理由種種,但馬科一眼就看穿他的用心,他是故意想折損自己的兵馬,事後好爬到自己頭上啊。想起吳三桂,他也不滿,一兵未動,在洪督的口中,竟也有了策應的功勞,真是不公啊。

  哼,都不是好東西,你不仁我不義,明日之戰,要不是給他們下點絆子?

  不過,明日大戰,自己與他們算是一條繩上的螞蟥,若他們有失,自己山海軍也好不到哪去。

  事後追究起來,洪承疇與王承恩,也不會放過自己。

  本來自己與唐通,就有一個戴罪立功自贖的帽頭戴到頭上,再出一些失誤……

  馬科心中七上八下,久久難下決定。

  ……

  老白牛:到廈門後事情很多,幸好今天稍稍有空些。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23 00:44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3-3-27 00:44
第493章 逼向女兒河(下)

  崇禎十四年八月十四日。

  天剛濛濛亮,明清雙方的營地己經喧鬧起來。

  透過雲霧俯視大地,原野如畫,城池房屋有如格子,一個個營寨有如小包隆起,蘑菇生長。

  此時這些小包內外,如蟻般的人流進進出出,充滿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氛。

  小凌河有如玉帶,蜿蜒從錦州城下,石門山東南流過,望眼北岸,旗海望不到邊,連綿的營寨鋪滿大地。從這些營寨中,不時奔出一些背上插著小旗,精悍的清軍哨騎。他們一直奔到河水邊上,仔細觀測對面正為渡河作著準備的明軍,然後又奔回營地去。

  這些哨騎一波一波,接連不斷。

  當絲絲晨曦從霧靄中透出時,明軍營地中,號角聲,金鼓聲,更是響成一片,驚醒了乳峰山城的皇太極,他默默來到垛牆瞭望處,持著千里鏡,對著山下張望。

  看松山堡下,松山嶺,黃土嶺,小凌河西岸,穿著號衣,持著令旗的明軍傳令兵奔進奔出。

  各營外,一片片紅色的旗幟不斷彙集,他心想:「明軍要出動了。」

  ……

  靖邊軍帥帳中,王鬥睜開眼睛,感覺自己精力充沛,渾身有使不完的力氣,昨晚一個好覺啊。

  也是奇怪,每逢大事前,王鬥反而可以睡得很香,很少有輾轉難眠的現象。

  他掀開柔軟順滑的雲緞錦被。從厚褥上一咕嚕起來。赤腳踏著的,是厚重綿軟的羊絨地毯,一種溫厚舒適的感覺湧上心頭。不遠處,一隻熏爐,正裊裊吐著煙縷,淡淡的幽香飄蕩,聞到鼻中,有靜心凝神的功效。

  王鬥習慣裸睡,當然,不可能全部光溜溜的。還是穿了一條褻褲,展露在外面的肌肉盤結,油光發亮,

  稍一舒展身體。一身骨髓啪啪作響。

  王鬥滿意地點了點頭,自己這身體身材都不錯。

  聽到動靜,幾個值班的護衛營戰士走進帳來,他們個個高大魁梧,帽兒盔,長身罩甲,甲葉外露,一水的細密精良,配上銅扣與鞓帶,舉止中。彪悍又充滿英氣。想進護衛營可不容易,需經過鎮撫司與情報司的重重審核,忠誠是第一,個人武力中,他們也都是出類拔萃。

  這些戰士進來,其中一個頭大如斗,神情憨厚的護衛拿起旁邊衣架上的中衣,看著王鬥的身體讚道:「大將軍這身子骨就是壯實。」

  王鬥接過中衣穿上,笑道:「大頭你越來越會說話了。」

  看他搔著頭不好意思,旁邊戰士都是笑起來。又七手八腳的服侍王鬥穿衣。

  對著部下,王鬥其實頗為溫和,有時會開幾句玩笑,靖邊軍各人都覺得大將軍威嚴中帶著溫和,真是上佳的主公。

  在他們服侍下。王鬥快速穿好衣裳,另一些護衛則在整理帳中諸物。

  王鬥的大帳。除了各色兵器外,盡多書架,內中滿滿的都是兵,歷朝歷代各類書籍等等。此時幾大名著都有出來,還有各種版本的金瓶梅,王鬥也收羅幾套,辯證分析的觀看。

  他大帳的風格就是大氣,厚實。

  其實到王鬥現在的身份地位,任何奢華享受都不是問題,不過對此王鬥比較淡然,畢竟這個時代的種種享受,都比不上後世。

  當然,淡然歸淡然,王鬥也不會有條件享受,去故意過那種艱苦的生活,物資上的要求,他只有一點,舒適,舒坦就好。

  帳中,他梳洗完畢,這個時代,早有牙刷與牙膏,牙膏還是純中草藥研製的,不過普通的百姓,多用嫩枝與青鹽。靖邊軍又是最講究衛生的軍隊,便是一個普通的小兵,一樣牙刷與牙膏備齊。

  穿好盔甲,王鬥出了帳來,外面是層層披甲戰士,見了王鬥,都向他施持槍禮。

  王鬥微微點頭,便見帳外中軍營地,軍士們正在忙忙碌碌,收拾盔甲武器,準備將要來臨的大仗。

  不過各人臉上,並無多少緊張之色,打仗,打大仗,對靖邊軍而言,己是習以為常之事。

  王鬥的大營分佈,便是中軍在中,余營分居前後左右,結構嚴謹。在他的帥帳周邊,又是護衛,贊畫,鎮撫,撫慰等官將的帳篷。然後再是炮軍營、騎軍營、尖哨營、輜重營等中軍下面各營。

  中軍官,護衛主將鐘調陽正在指揮部下,收拾整理王鬥的元戎車,靖邊軍帥旗,望桿車、各大鼓車等,給各個車輛,套上馬鞍馬具等,隨時準備可以拖拉。

  當日黃土嶺之戰,王鬥將元戎車借給楊國柱,戰後楊國柱歸還,王鬥也沒矯情推讓。

  此次自己也要上前線,元戎車當然要自己坐,畢竟他這車輛,是可抗紅夷重炮的利器。

  見王鬥出來,鐘調陽過來拜見,平日他負責營務,王鬥只是循例問了幾句。

  其實現在各部各司其職,任何時候,靖邊軍都是井井有條,很多時候,王鬥大部分工作,就是簽名與蓋章。

  很快的,帥營指揮部的鎮撫遲大成,醫官王天學,贊畫秦軼等人一一出帳,都過來向王鬥施禮。

  王鬥領著各人,按例在中軍營地巡視一番。騎軍營,尖哨營,也都早早準備完畢,輜重營比起往日,則空虛不少。在得到謝一科的情報後,王鬥將營中大部分輜兵,都派回了長嶺山防線,只餘那幾百的投彈兵。

  到達趙瑄的炮軍營時,這裡也是一片熱火朝天的繁忙景象。

  趙瑄正在那邊大呼小叫,指揮營中各人,將火炮套上騾馬,將一些炮彈及火藥載上彈藥車。然後彈藥車同樣套上馬騾。

  此次炮軍營的戰鬥很關鍵。需跟隨騎兵,快速到達女兒河邊,阻擊可能過河的清兵。

  而炮軍營的彈藥車上,很多棉布藥包,己經被絲綢藥包取代。

  那日之後,得到王鬥的同意,趙瑄急速的找絲綢商訂購了一批絲綢,趕製了一批絲綢藥包。

  經過試驗,確實,絲綢藥包的發射。比起棉布藥包來,大大減低了炮膛的過熱程度,炮軍營的紅夷大炮,甚至可以發射十到十五發炮子再散熱。還有火門的引藥。趙瑄找了大量的鵝毛管與雞毛管,經過試驗,最後決定使用鵝毛藥管。

  這些看似不起眼的改革,卻大大加強了趙瑄炮軍營的威力,讓他整天笑得合不攏嘴。

  看看沙漏時辰,此時是卯時,離各軍集結的辰時還差一些時間,王鬥吩咐讓中軍營各官將,還有後營將官韓朝,右營將官鐘顯才。到自己大帳用餐,順便再核實商談一下大戰方略。

  ……

  此時,整個靖邊軍也到了吃早餐的時間,今日的飯菜,非常的豐盛,更多是海鮮類。說實在,內陸的軍民,很多人吃不慣海鮮,不過那是放在後世挑剔的說法,這個時代。只要是伙食,是肉食,就沒人會拒絕吃的,喝的。

  右營後部乙總丁隊一甲。

  韓鎧徽嘗了一口牡蠣湯,感覺怪怪的。一種難以說清的味道,不過仔細嘗嘗。又有一種鮮鮮的滋味,喝多了,也覺得牡蠣湯不錯。

  不想這個,快打仗了,先吃飽再說吧,想到這裡,韓鎧徽大口大口拔著碗中的米飯。

  放眼甲中兄弟,個個吃得稀裡嘩啦的。

  靖邊軍各種裝備豐富,便是野外紮營,現軍中也有大量的馬扎,吃飯時不必席地而坐。

  此時韓鎧徽這甲中,便是一甲一張大馬扎,用來作桌子,餘者各兵坐在小馬扎上。

  經過前些日的戰鬥,這些乙等軍都快速成熟起來,從初時出征,面對美食難以下嚥,到現在狼吞虎嚥,將要來臨的戰事,一點不影響各人的胃口。

  不過此時韓鎧徽甲中少了三人,便是前些日戰鬥,陳寵幾人戰死,讓上到甲長趙榮晟,下到小兵韓鎧徽,個個悲痛不己,不過戰友的鮮血,也讓他們快速成長。然一甲少了幾個兵額,卻不是一時半會可以補充,需要等待東路預備軍的到達。

  吃飽喝足後,火兵收走了大馬扎與碗筷,韓鎧徽掏出一塊柔軟細布,仔細抹試自己心愛的長槍。

  放眼身旁,密集戴著帽兒盔,穿著鮮紅罩甲的靖邊軍戰士皆是如此。

  特別那些鳥銃兵,裝備的工作更是繁瑣。

  韓鎧徽身旁坐著劉烈,他雖比韓鎧徽小,但身高體壯,小馬紮在他屁股下吱呀作響。

  他搽完自己的長槍,又抽出解首刀用磨刀石不停打磨,他咬著牙,一張黑臉都有些紅通通的。就聽他喃喃自語:「這些該死的韃子,敢殺老子的小甜甜,等會對上仗,老子非對幾個韃子來個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不可……」

  當日戰事結束後,因陳寵幾人戰死,鎮撫司對一甲進行調查,發現劉烈有戰時與友軍配合不緊密,不注意隊型的現象,對他記了一次過,還讓他背習數遍軍陣軍律的重要。

  其實對陳寵的戰死,劉烈一直自責於心,此時大仗在前,他立誓定要多殺幾個韃子,為陳寵兄弟報仇。

  他正咬牙切齒,「啪」的一聲,他的頭盔被甲長趙榮晟拍了一下,就聽他罵道:「進個屁啊,我們是長槍兵,不是解首刀兵……你這殺才,記得了,我們是軍隊,不是散兵游勇,戰時陣型最重要,吃一塹,長一智的道理,你還不懂?」

  看身旁人等竊笑,劉烈睜大眼睛無辜地道:「甲長,我沒說,我是解首刀兵啊……」

  「我再拚命,也會記得陣型的重要啊……」

  一甲人都是轟然而笑,韓鎧徽也是笑了笑,一邊抹著長槍,一邊又仔細思索,回想,那日作戰的一切細節,再次對上後,自己應該怎麼辦。

  他猛然握緊自己的長槍,眼中射出寒光:「這次,我會比上次更利害,殺更多的韃子!」

  ……

  韓鎧徽再次緊了緊自己長槍,將槍身靠在右肩上,隨著口令聲,緩緩地順著紅色的海洋人流向前移動。

  在他隊列不遠,還不時有馬蹄聲響,帶著坐騎上的傳令軍士,奔向各自的目地所在。

  還差一刻鐘便是辰時的時候,右營的軍士接到命令,出營集結,準備開拔作戰。

  嗚嗚號角中,靖邊軍潮水般的人馬,緩緩從營地內湧出,他們五甲匯為一隊,四隊匯為一總,四總匯為一部,形成一個個渭涇分明的隊列,最後匯成一片,整齊而有序。

  站在軍陣中,望眼左右,皆是如自己一樣的精悍戰士,方陣一塊塊密密麻麻,觸目所見,儘是一水的帽兒盔,還有招展的日月浪濤旗。

  韓鎧徽感覺自己的渺小,同樣又感受到團體那股彭湃的力量。

  軍陣在大地中緩緩前進,朝著目的地而去,沉重的腳步顫動大地。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23 00:44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3-3-27 00:45
第494章 調兵、調炮
         
  辰時,明軍紛紛出營集結,從松山堡到黃土嶺,再到小凌河邊,儘是鐵盔與衣甲的海洋。

  看情形,明軍很快就要發動攻擊,乳峰山城的皇太極等人,更是全神貫注關注。

  戶部承政英俄爾岱忽然眉頭一皺,喃喃自語:「有些不對。」

  此時山下明軍的佈局,便是吳三桂,馬科,唐通等部佈置在石門山下,小凌河西岸。

  楊國柱部,王朴部,左光先等部,則列陣在黃土嶺的西側。

  清國人等特別關注的王鬥靖邊軍,隱隱約約,似乎集中在黃土嶺南側與松山嶺之間的平川之上。

  還有,明國神機營的火炮,也由眾多牛馬拖拉出營,同樣佈局在黃土嶺的西側。按理說,他們要從石門山,河谷之地到達錦州城東部,兵馬應該佈置在黃土嶺的東側才是,怎麼繞了個圈呢?

  這不合兵法常理啊,洪承疇與王鬥都不是荒唐不知兵的人。

  皇太極身旁的代善,多爾袞,濟爾哈朗,都是心有所動,看著山下的明軍沉吟起來。

  只有豪格聽到英俄爾岱自語,瞪大眼睛:「有什麼不對,依本王看來,明軍的舉動很正常啊。」

  皇太極也是皺眉細想,舉起千里鏡,又對著山下張望,特別眺望洪承疇的中軍大部,還有靖邊軍所在。不過從山城看下,王鬥的兵馬大部被黃土嶺擋住,似乎洪承疇的中軍大部。同樣位于靖邊軍不遠的方位,難以看到他們的動向。

  明軍佈置,為何如此之怪?

  山城上的清國君臣隱隱約約都有一個猜測,只是這種猜測太可怕了。誰都不願意宣說出口。

  就在這時,忽聽明軍號角響起,隨著他們快馬四出,更是一部部總兵軍陣中,嗚嗚到處鳴響。

  「明軍動了!」

  乳峰山城的清國君臣一陣騷動,都是睜大眼睛,看著他們的動向。

  就見隨著號角鳴響,明軍潮水般的人馬。開始緩緩向前湧動。

  吳三桂,馬科,唐通等人的軍隊,他們的中軍。後軍列著陣列,從石門山與河谷,往石門山北面的小凌河湧去,在皇太極等人的意料之中,不過……

  楊國柱等人的軍隊。怎麼往松山堡方向過去了?

  似乎往那邊過去的軍隊不少,數數他們的旗號,就有明軍中的總兵楊國柱,王朴。又有李輔明,左光先等人。只有靖邊軍與明國神機營,暫時未動。

  不過就算這些兵馬,己經比逼向石門山北的吳三桂等人更雄厚了,戰力也更加出眾。

  而且,他們的軍陣前行,皆是騎兵在前,步兵在後。

  他們想幹什麼?難道要圍攻乳峰山,掩護吳三桂等人的攻擊?

  甚至,要渡過女兒河?

  嗚嗚嗚!

  忽然,黃土嶺西側的明軍各部中,沉悶的號角聲再次響起。

  「轟隆隆!」

  隨著這號角聲,就見黃土嶺西,平川中的明軍,各個軍陣中的騎兵,紛紛加速,急速地往松山堡方向奔去。

  「他們的騎兵,往西面奔去了,明軍要做什麼?」

  「宣府的騎兵,大同的騎兵,山西的騎兵……都去了,還有,王鬥的騎兵也奔去了!」

  「火炮,靖邊軍的火炮也跟在身後,他們的速度好快!」

  明軍的舉動,讓清國君臣措手不及,山城上一片惶恐。

  雖說從山城眺望那面的平川,只能看一個大概,但明軍人馬如此之多,他們的動靜,還是可以看個清楚。

  特別王鬥的靖邊軍,更是衣甲旗幟鮮明,特別好辯認。

  在乳峰山城皇太極等人吃驚的目光中,王鬥,楊國柱,王朴,李輔明,左光先等人的騎兵,匯成滾滾的洪流,震顫著大地。看他們目標,不是松山堡,也不是乳峰山,那只有……

  皇太極臉色鐵青,目光變得極為的凌厲:「原來,明軍目標是女兒河,那方,才是他們的主力!」

  鐵騎湧動,大地為之顫抖。

  隨在鐵騎後,是一片片西行的明軍步陣,大軍如海,往西面湧去。

  ……

  女兒河南岸,雙子山。

  雙子山北距女兒河不到三里,往東北過去不到二里,便是東西蔓延二十餘里的乳峰山地。

  雙子山兩個隆起的山頭,不高,不大,然地勢卻非常重要,雙子山與乳峰山之間,便是杏山,松山等處到錦州的交通驛路。後世時,多條大道,同樣從山下經過,這裡還是著名的果樹農場,有亞洲第一大果園之譽。

  乳峰山,素為保護錦州城的天然屏障,同時也是攻擊錦州的制高點,這裡有一系列的墩台。雙子山雖無乳峰山地理重要,但同樣在兩個山頭上,也修建有兩個墩台,守護相望,護住前進錦州道路。

  此時,佔據雙子山的,是滿洲正藍旗三等梅勒章京翁阿岱,領著正藍旗一些兵丁駐守。

  他本是達珠瑚之子,因父功襲職為甲喇章京,不過他沒有其父的本事,動不動役能斬級四千、五千的,還是早些年從伐虎爾哈,才加了半個前程,得以陞遷都察院參政、正藍旗梅勒章京。

  翁阿岱雖沒有乃父的本事,心氣卻是高昂,一心想在此次的錦州大戰中立下功勞,更渴望獲得斬殺靖邊軍的軍功。

  要知道,現在清軍中,斬殺靖邊軍的把總,甚至是隊官,就可獲得半個前程。

  清國以軍論功序爵位,從一等公到備御,才多少個前程?尋常人很難獲得半個前程,往日清國各將,便是斬殺大明的參將,游擊什麼的。也難加授前程,斬殺靖邊軍軍功如此豐厚,怪不得清國人人心動。

  翁阿岱同樣心動,他要向世人證明自己。不是僅靠父蔭,他有自己的本事。

  不過此時心高氣傲的三等梅勒章京翁阿岱,卻是目瞪口呆地看著南面的曠野。在那方,一股如悶雷洪流般的聲音傳來,極目張望,只見天地的地平線上,出現了一道龐大的黑線。

  隨後這道黑線,變成紅色的潮水。有如一片奔騰的鐵流自己方向滾來。

  這是……

  明軍的騎兵?

  「轟隆隆!」

  洪流滾滾,翁阿岱站在山頂的火路墩上,似乎都覺得整個墩身,在鐵蹄的奔騰下劇烈顫動。

  氣氛僵滯。不但是翁阿岱,便是雙子山上的駐守清兵,都不敢相信,明軍不是去攻打石門山那邊的小凌河嗎,怎麼會跑到這邊來?

  翁阿岱心中砰砰直跳。明軍這忽如其來的鐵騎猶如天兵降臨,身旁很多甲兵,都被那股氣勢駭呆。

  眼前奔來的明軍騎兵有多少萬?就見旗海前後望不到邊,其中。更有大股大股的靖邊軍騎兵,他們的日月浪濤旗血紅血紅。還有馬上的騎士。顯示出了遠勝別部明騎的彪悍氣息。

  很快,潮水般的明騎。就湧到雙子山的東面,南面平川曠野。

  他們分為三路,山西總兵李輔明鎮內騎兵,奔到雙子山前方二里停下,主要防護乳峰山的清軍。

  援剿總兵左光先的秦軍騎兵,對付雙子山西南,十餘里外的毛家溝山嶺清國駐軍。

  王鬥,楊國柱,王朴麾下騎兵,直過雙子山西南,列陣女兒河畔不遠。

  身後還有大量騾馬拖運的靖邊軍火炮急速過來,準備狙擊過河援救的清軍。

  與小凌河一樣,來往兩岸的清軍,同樣在女兒河上架設多道浮橋。

  其中最重要的兩道浮橋,便是雙子山與乳峰山之間的驛路,過女兒河,通向錦州南的一橋。又有雙子山西北數里一處女兒河段,河水到了這裡拐了一個彎,其中某處,河水狹窄,清軍也在這裡,鋪設了一道龐大的浮橋。

  明軍女兒河戰略第一步,便是掃清女兒河南岸釘子,雙子山與毛家溝山嶺,在這之前,需要阻擋過河援助的敵人。

  翁阿岱看自家山嶺三面,不遠處都是層層疊疊的明軍騎兵,只有東面往乳峰山處,未見困有敵軍。雖知這是明軍圍三闕一之策,不過翁阿岱心中還是產生強烈的衝動,放棄雙子山,逃往乳峰山。

  眼下只是明軍騎兵圍困,很快,他們的步軍大陣就會到來,再不走,到時就要折損麾下兵馬了。

  不過這只是翁阿岱心中想想,此時軍律森嚴,不告而退,十成十是當場處死的結果。

  他焦急地看向乳峰山上,似乎因明軍來得太快,那邊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們未接到上頭任何命令,還不知如何反應是好。離自己最近的乳峰山駐軍,正藍旗巴牙喇甲喇章京費揚武,只派出一些哨騎,遠遠的圍著那些明騎觀望。

  再眺望毛家溝那方,密密匝匝的明軍騎兵,己經奔向山嶺前的東,南、北數處,只餘西面未圍。那方是滿洲正藍旗梅勒章京多積禮駐守之地,看來他自身難保,是無法救援自己了。

  不過翁阿岱倒不為多積禮性命擔憂,這老傢伙最是滑頭,只是運氣不好罷了,崇德四年時,他的一些部下竟然叛變,竊走大批良馬遁走,結果多積禮被奪去世職,家產抄沒,只留身上的弓矢甲冑,還有三匹馬,仍領梅勒章京事。

  這老傢伙狡猾若狐,見勢不妙,肯定會逃到西面的群山去,然後過女兒河,再逃到白廟堡去。

  翁阿岱咬咬牙,若事不可為,自己還是逃到乳峰山去,想必皇帝也會網開一面。

  擺明了,此次大清中計了,眼下八旗主力,都集中在錦州城下,要調派過來,需要時間,而明軍步陣很快就會上來,此地堅守的結果,只有死路一條。

  打定主意,他反而輕鬆下來,不過隨後他又是一驚,便見女兒河北岸,前往錦州的方向,煙塵滾滾,竟是駐紮在小凌河南岸大營的清兵,衝來援助了。看那些煙塵,也不知先頭騎兵有多少。

  隱隱的,錦昌堡那邊,似乎也有煙塵騰起。

  再看山下曠野處的靖邊軍砲兵,己經在一些河邊地段架設火炮,還有南面的松山堡方向,隱隱有人海軍陣浮現,明軍的步兵大陣,正急奔而來。

  翁阿岱心下惶恐:「這下不妙了,大軍想要過河援助,要死很多人。援兵過來,我也不能撤了。」

  ……

  明軍西進舉動,來得太快,太突然。

  看他們滾滾鐵騎繞過鬆山堡,分為數路,直接往女兒河方向奔去,更有靖邊軍火炮快速跟隨。

  皇太極臉色鐵青,喝道:「決不能讓明軍渡過女兒河,傳朕命令,圍困錦州八旗各部,除原鑲紅旗、正紅旗諸部外,餘者盡數援助!漢軍烏真哈超炮營,留守神威大將軍二十門,應對吳三桂,馬科諸敵,餘下大小各炮,盡數調往女兒河北岸。」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23 00:43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3-4-2 00:25
第495章 渡河

  老白牛:去了廈門,又轉往上海,現在總算回來啦。

  ……

  明軍出營集結的時候,錦州城下的清軍,同樣出營佈陣。

  一個個飄揚各色旗號的清軍大小陣列,蔓延了錦州城的北面,西面,還有跨過小凌河的南面。

  而此時的錦州城池,早己被寨牆壕溝團團圍困,與黃土嶺,乳峰山的佈置一樣,錦州城外數里曠野處的寨牆壕溝,同樣是那種兩溝三牆式。

  一道主牆與深深的壕溝,加上兩道略淺的小壕溝,其中第一道壕溝之前,皆打上粗大的木樁,木樁上綁有繩索,掛有鈴鐺,到夜晚時,則在許多木樁旁佈置獵犬。

  由於是在平川曠野之上,這些寨牆壕溝,其實挖掘修建得比乳峰山與黃土嶺更為高深,彎彎曲曲的主牆,加上牆前的壕溝,繞了整個錦州城達數十里之長。

  特別這道主牆,朝向城池的那面,還修築了無數的垛口,讓圍軍可以從容依垛而守。

  因為三道壕溝離得不遠,都在清軍弓箭與鳥銃等火力打擊範圍之內,所以城內明軍若想衝擊出來,是非常困難的。

  而且主牆之後,又是清軍各旗的大營,大營前,同樣挖掘矮牆壕溝,等若圍困錦州城,有四道屏障。

  加上壕溝前佈置有大量的獵犬守護,這些滿洲土狗機謹無比,每聞夜間鈴響,就群起而吠。使明軍的夜間偷襲。往往成為一場空談。錦州城內的祖大壽,曾經嘗試突圍無數次,都難以衝破清軍的圍城。

  而且清軍圍得密不通風,使得城內守軍,難以出城打柴,其實錦州城目前糧草充足,就是柴禾缺乏,守軍早己拆屋毀門,用來燒火煮飯,發展到最後。更是很多戰車,都被劈去燒柴。

  不但如此,在清軍大規模從石門山等地撤兵後,在錦州城的東面與北面。離女兒河數里之地,同樣一道弧形寨牆拔地而起。同樣是那種兩溝三牆式,而且寨牆更高,壕溝越深,每道壕溝之中,都密佈了尖利的木刺陷阱。

  而在該處,漢軍旗烏真哈超炮營許多火炮,就佈置在高高的土牆之上,這些火炮的射程,大多籠罩女兒河水的兩岸。明軍若想從該處過河救援,就要面對這些可怕的防守措施。

  若明軍從百股河水地段渡河,除要面對駐紮在亮家山,百股河水兩岸滿蒙八旗鐵騎的衝擊外,漢軍旗烏真哈超營的炮火,同樣可以從側面,對他們進行攻擊。

  可想而知,若不是王鬥改變攻擊戰略,女兒河兩岸,錦州城的東面與北面曠野。明軍定然屍橫遍野,在該處流盡鮮血。

  特別女兒河南岸地勢狹窄,山嶺多,平川地少,兵力佈置不開。只能眼睜睜地忍受著對岸清軍火炮的肆虐,使用添油戰術。一點一點地將兵力運送過去。

  ……

  清軍部署嚴整,他們橫截大路,綿亙駐營,當他們展開軍陣時,似乎整個錦州城外的曠野,都被他們旗幟與盔甲的海洋覆蓋。各旗嚴陣以待,就等待明軍渡河。

  帶有彎月標誌的漢軍固山額真龍纛飄揚,八桿織金龍纛旁邊,又有一桿高大的太極圖旗幟,在這些旗幟下方,八旗漢軍各旗固山額真,朝鮮國右議政金自點,正對著女兒河那方張望。

  他們站立的位置,就是錦州城東離女兒河不遠的土城上,此時該處土城的垛口處,密集的站立著眾多與滿洲兵裝扮沒什麼區別的八旗漢軍,還有同樣穿著紅色泡釘棉甲,盔頂上有三叉桿的朝鮮軍甲兵。

  這些漢軍旗的甲兵,大部分持著鳥銃,皇太極組建漢八旗後,八旗漢軍牛錄總數達到一百數十個,丁口數三萬餘,比蒙八旗還多。

  這些丁口,都算士兵,余丁,眾多的包衣奴隸們,並不計算在牛錄丁口之內。

  他們也沒有參與戰鬥的資格,最多作為戰時的雜役,幹些運送糧草,挖掘壕溝,打造器械,喂養馬匹的苦力活。如果賣力的話,才有可能被選入漢八旗中。

  此時漢軍旗約有銃兵一萬八千人,分佈在漢軍各旗之中,餘下的才是刀盾槍兵。最強大的一股力量,便是孔有德麾下一隻三千多人的銃兵部隊,當年曾在平谷與舜鄉軍交過手。

  除了這些漢軍旗與朝鮮軍士兵,烏真哈超炮營的龐大砲群,也全部佈置在這邊。

  連上往日後金鑄造的天祐助威大將軍火炮,一些孔有德從登州帶去的火炮,清國後來鑄造的神威大將軍炮,此時烏真哈超炮營,計有大小紅夷炮一百五十多門。

  例年來從明軍中繳獲的佛郎機等炮也不少,比如前些日清軍對戰白廣恩的薊鎮軍,一次就繳獲了眾多戰車,還有各色佛郎機數百門。然因為炮手的缺乏,這些繳獲的佛郎機等炮,向來乏人使用,一直堆在庫房中積灰塵。

  就算如此,因為清國中有不少佛郎機人炮手,幾年來,以愛德華多為代表的紅夷對清國炮手進行訓練,往日裡,孔有德還帶走孫元化與葡萄牙人一手打造的大明最精銳的火炮部隊,所以清國烏真哈超炮營的力量不可小視。

  若不是王鬥出現,以這只部隊對銃規、銃尺、矩度儀,還有火炮使用的熟悉程度,明軍火炮部隊,無人是他們的對手。

  事實上,清軍入關時,孔有德的火炮部隊,就為清國的攻城略地,立下了汗馬功勞。

  新興的勢力集團,學習能力都是恐怖的,前些日明軍才在火炮前堆積沙袋土袋,用來防止炮火,此時這些清國炮手己經學習得有模有樣的。

  土城上一個個高台壘起。那些高台上。擺放著一門門清軍沉重的神威大將軍重炮,每門炮前,都是土袋層疊,便是明軍火炮擊到,也可以有效地防止砲彈對炮手火炮們的傷害。

  各色旗幟獵獵聲響,站在這裡,可以清楚地看到女兒河對岸情形,明軍那方的動靜,而且一波波清軍哨騎,還不時傳回河對岸明軍的詳情情報。

  孔有德是漢八旗各固山額真中唯有擁有千里鏡之人。他神氣活現的持著千里鏡,不時對著女兒河方眺望。

  千里鏡中,河水南岸的明軍密密麻麻,不但河灘地帶鋪滿了他們的隊列。一些平緩的山嶺上,同樣列滿了他們的人馬。

  看他們的旗號,就可以知道,先頭渡河的對象,便是馬科與唐通的山海軍及密雲軍。

  渡河與搶灘,其實是一系列非常複雜的戰術,對各方組織能力要求頗強,可以看出,馬科與唐通缺乏這方面的能力,展示出來的各方表現都是亂糟糟的。

  因為女兒河上的浮橋盡數被清軍燒燬。所以此時河面上,漂浮了眾多的明軍船隻,有大船,有小船,還有眾多的小舢板,這些船隻,由民夫水手們劃到對岸後,然後列成一排一排,鋪上木板,以鐵鏈繩索相連。

  如蟻似的民夫工匠。或來回扛著木板,或現場伐木,將一些樹木劈為木板,建造浮橋的材料也是五花八門,甚至門板都有。口號聲。喝令聲,咆哮聲。使女兒河邊熱鬧非常,一時間有若一個大型集市。

  為了掩護民夫工匠撘橋,看得出來,明軍動用了一些覺華島龍武水師的戰船。這些戰船,來回行駛,將一批批的明軍運送登岸,然後這些人,在河灘上列了一些雜亂的軍陣,緊張的進行防守。

  女兒河能便利登陸的,就那麼幾處,一些淺水區域,戰船不能靠岸,還從戰船上放下一些小舢板,每條船坐上的,都是明軍的敢死隊成員,手上持著的,都是大刀盾牌。

  他們上岸後,也個個形象各異,或罵罵咧咧,或呼喝叫喊,甚至有些人長於內陸之地,連坐個船都心驚肉跳,下了船後,就趴在地上半天不動彈一下。

  然後在上官咆哮下,勉強在河邊列了個防守戒備隊列。

  總體而言,馬科與唐通部渡河之事進展緩慢,半天都沒整出個子丑寅卯,好大陣子過去,過河的人也是稀稀拉拉,只佔他們總數的極少部分。

  看他們不慌不忙的樣子,對岸的清軍,都替他們得急。

  一些清軍哨騎,還有烏真哈超炮營的火炮,在明軍撘建浮橋,乘船渡河途中,偶爾對他們進行攻擊,不過那些火炮呼嘯過來,基本上都是十打九不中。

  其實烏真哈超炮營的指揮官愛德華多,曾經詳細勘測過女兒河北岸的地理地勢,如在黃土嶺一樣,每隔數十步,都有對河邊地段做好標記,營中的炮手,只需按標記炮擊便可,準確度不可能這麼低。

  這也是清軍有意放水,免得明軍過河時傷亡慘重,將他們嚇跑了不再渡河。也不能一炮都不能擊中,讓明軍產生疑惑,同樣有可能停止渡河。

  清軍攻擊時,明軍水師戰船上的佛郎機也開炮還擊,岸邊馬科部與唐通部鎮內一些佛郎機同樣開炮掩護。

  因為馬科等的強烈要求,原先支援馬科等人的神機營游擊符廷福,再次率領他的一部分兵馬,以二十門臼炮,五十輛火箭車,對渡河部隊進行支援。不過符廷福學精明了,無論如何不肯先事過河,只將火炮架在後方的山嶺上,對清軍逼來的小股騎兵進行轟擊。

  總體而言,明軍的這些火炮,難以對土城的烏真哈超炮營,還有騷擾的清騎造成威脅。清國炮營,出於戰略考慮,也基本以驚嚇為主,彼此的火炮,真正給雙方造成的傷亡極少。

  千里鏡中慢騰騰的明軍動靜,看得孔有德冷哼一聲,若不是皇上嚴令,己方的烏真哈超炮營,一陣火炮狠狠轟打,便能將女兒河兩岸的明軍打得崩潰而逃。

  同時他心中遺憾,此時王鬥的靖邊軍並未出現在女兒河邊,否則的話,在己方犀利的火炮之下,定要讓他的軍隊大吃苦頭,大大出一口當年在平谷的惡氣。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23 00:37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3-4-2 22:19
第496章 河水與血水(上)
         
  放下千里鏡,孔有德眺望錦州城北面平川,就見那面哨騎奔騰,旗海飄揚,密密麻麻的閃亮兵刃,在初生的陽光下射映出奪目的光芒。

  大清的鐵騎,正在不斷的彙集,號角聲響起中,一個個軍陣,匯成浩瀚的人馬。飄動的旌旗,就像風暴前寂靜的海洋,一股濃郁的煞氣,迴蕩在這天際曠野之間。

  看旌旗如海,刀槍如林,大清威勢如此。

  曾幾何時,孔有德一直在忐忑,自己背叛大明,做這國賊漢奸,是否值得,現在看來,自己的選擇是明智的。

  再放眼身旁龐大的炮營,志得意滿之時,孔有德指著河那邊亂鬨哄的明軍,對身旁人等笑道:「明狗真是無人了,這等烏合之眾,不需滿蒙八旗出馬,我烏真哈超營炮營一陣轟打,就可以將他們盡滅河水兩岸,只可惜,皇上嚴令不得妄動!」

  此時八旗漢軍各旗固山額真耿仲明,尚可喜、馬光遠、石廷柱、劉之源、祖澤潤、吳守進等人都聚在一起,

  耿仲明、尚可喜與孔有德往日都算毛文龍養子,個個性情桀驁,三人之間雖有紛斗,不過一同降清後,被封為三順王,在漢軍旗新舊官相爭激烈的時代,也算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二人聞言大笑:「恭順王此言大讚哪,明國兵熊將孬,確實勝之不武,我大清鐵騎,就是以一千破一萬。往往也是常事。」

  此時隸屬漢軍正黃旗的總兵官沈志祥。也湊趣過來笑道:「正因為明國腐敗,文武百官只愛錢財,所以我等才良禽擇木而棲,棄暗投明哪。」

  此言一出,場中各人,都神情古怪起來。

  這沈志祥本是毛文龍所部沈世奎之子,沈世奎戰死後,沈志祥自稱總兵,明發兵討之,結果沈志祥便遣部將吳朝佐、金光裕前往盛京去請降。

  最後沈志祥率副將九人、參將八人、游擊十八人、都司三十一人、守備三十人、千總四十人、軍民二千五百餘人降清。被皇太極封為總兵官,還賞下蟒衣,涼帽,玲瓏鞓帶等諸多物品。

  其父沈世奎雖然市儈。也因為其女為毛文龍小妾才以重用,不過總算是為國戰死,這沈志祥一無是處,文不成武不就,還非常的貪財好貨,因為父蔭,才有一系列待遇。

  從他口中說出只愛錢財這話,怎麼聽怎麼怪。

  漢軍正白旗固山額真石廷柱,早對孔有德這些「新人」看不過眼,特別對孔有德掌握烏真哈超炮營。更是嫉妒非常。

  聞言他不屑地瞥了沈志祥一眼,對孔有德冷笑道:「恭順王,皇上將炮營交於你手中,是對你的器重,對面明軍雖然不堪,然明將王鬥,楊國柱非比尋常,皇恩浩蕩,你當兢兢業業才是,豈可如此輕敵怠慢?」

  劉之源、祖澤潤、吳守進三人。立時或明或暗的贊同,孔有德不由臉一沉。

  不過他城府頗深,並未立時翻臉,而耿仲明與尚可喜皆是殘暴跋扈之人,耿仲明還略藏得住性子。尚可喜正要反唇相譏。

  孔有德卻忽然瞥向漢軍正藍旗固山額真祖澤潤,轉移了目標與話題:「祖老弟啊。令尊就在錦州城內,圍城這麼久,皇上一直沒有下令貴部攻打錦州,不過大戰將起,到時怕免不了兵戎相見,骨肉相殘啊。」

  說完他大笑起來,尚可喜、沈世奎等人同樣興災樂禍,兒子打老爹,有意思。

  石廷柱等人則愣了愣,確實,這不是好事,特別祖澤潤算他們這一派的,談起來更是尷尬。

  祖澤潤臉色難看,不過往日他深受家族栽培,並非紈褲子弟,心思反應也非常快,他撫了撫自己上須,冷淡道:「各為其主,戰場上沒有父子,若皇上有令,我們做奴才的,遵從便是。」

  漢軍旗往日這些明將明爭暗鬥,朝鮮國右議政金自點一直站在旁邊不語,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他的身旁,站立了幾個朝鮮國官將,或是戴著大簷帽,穿著袍服,或是披著盔甲,甲葉大而密,像極了後世朝鮮軍將的勛章。

  他們站在一旁,也饒有興趣地看著好戲,只有漢軍鑲黃旗固山額真馬光遠,見情況不妙,嬉笑著出來打起圓場。

  他算中立派,與孔有德,石廷柱等人都說得上話,漢軍旗中,也確實需要他這麼一個人物存在,果然他圓場後,場中僵硬的氣氛略為緩和些。

  石廷柱其實不想與孔有德鬧得過僵,隨著清國對火器的重視,孔有德在皇太極心中地位越重,加上他心思深沉,石廷柱其實對孔有德有些畏懼,在馬光遠圓場後,他趁機收場。

  只皺著眉頭看著北面平川,說道:「明軍己經過河,怎麼各位主子那邊,還沒有動靜消息傳來?」

  不說他疑惑,孔有德等人也一樣焦急,烏真哈超炮營己經準備完畢,明軍源源不斷過河,大好戰機就在眼前,各人不心急是不可能的。

  只不過這種大戰,戰鬥命令的發布,也輪不到他們,他們雖都算漢軍旗的固山額真,不過仍然是八旗滿洲各貝勒的屬人罷了,戰事命令,需聽他們的下達。

  不但是漢軍旗,其實蒙八旗各固山額真,一樣皆是八旗滿洲貝勒的屬人。

  這清國的八旗制,在蒙、漢八旗成立之前,各員全是八旗滿洲貝勒的部屬,在蒙、漢八旗與八旗滿洲分離之後,其固山額真、梅勒章京對原八旗滿洲旗主、貝勒的隸屬關係,依然原封不動,並未因此而稍有變更。

  最明顯的事實,蒙、漢八旗皆只設固山額真,其上並未另置旗主。

  此時孔有德統領的烏真哈超炮營。事實上也是分屬八旗滿洲。只是因兵器的製造、訓練、給養之特殊性,往日由佟養性總轄,此時由孔有德總轄。

  雖說皇太極一直想將烏真哈超炮營,置於自己的直接領導之下,但一直遭到滿洲各旗主的集體抗拒,未能得逞。

  當然,這種大戰事,皇太極打著集中軍力,統一指揮的旗號,直接給烏真哈超炮營下達命令。滿洲各旗主也不好反抗。

  石廷柱摩擦著手掌,看著小凌河那邊的明軍,獰笑道:「娘的,老子迫不及待。想大開殺戒了!」

  身旁各漢軍旗固山額真皆是狂笑贊同,大談等會如何砍殺明軍,絲毫不以屠殺往日同胞為意。

  只有金自點面上微笑,心中輕蔑,暗想:「一幫豚尾奴,奴才投靠了新主子,反比舊日更兇殘,特別是這些粗鄙武夫。武人之禍,可見一斑。」

  看著這些惡形惡狀的漢奸,他心下更堅定了回國之後。打壓武人的念頭。文人再禍害,對國家損害也有限,武人之禍,往往就是生靈塗炭,流血千里,中原的五代十國,藩鎮割據就是前車之鑑。

  正在這時,孔有德突然急速舉起千里鏡,看向乳峰山那邊。似乎,那邊的山上。有些騷動,旗號亂晃,他心下疑惑,難道,明軍攻打乳峰山了?

  而這時。石廷柱等人也注意到乳峰山的情況,對那方指指點點。

  接著。又聽那邊傳來急促的號角聲,還有隱隱的咣咣銅鑼聲響。

  發生了什麼事?

  眾人正在疑惑,就聽錦州城北的滿蒙清軍陣地,傳來一陣陣喧嘩,各人更看到波波哨騎,似乎在那方來回傳達著命令。

  這些哨騎皆是明盔明甲,盔管上插著雕翎,背後有飛虎狐尾旗,身手矯健敏捷,竟都是葛布什賢超哈營的兵馬,清皇的御林軍。

  隨著這些葛布什賢哨騎的來回傳達,就見錦州城北的滿蒙騎兵陣地一片混亂,急速的海螺聲一陣接一陣,然後他們後軍轉前軍,一個軍陣一個軍陣的開拔。

  煙塵中,就見他們滾滾奔向城西,然後渡過小凌河,急速奔向城南。

  再眺望城南,小凌河南岸的方向,那方圍城的清軍大營,同樣號角鳴響,煙塵衝天,大股的騎兵,急速往女兒河那邊奔去。

  各漢軍旗固山額真都是目瞪口呆,這是怎麼回事?

  各人內心正在七上八下,己經有一些滿洲旗下的巴牙喇飛快奔來,向他們傳令,迅速前往女兒河北岸。

  最後,更見噶布什賢章京勞薩,領一些葛布什賢超哈營的騎兵奔來,他也不上土城,只在第一道壕溝外大叫:「恭順王,金議政,皇上有令,漢軍八旗,朝鮮軍,還有烏真哈超炮營,立刻移師,前往女兒河畔!」

  他快速地傳達了皇太極的一系列命令,漢軍烏真哈超炮營,除留守神威大將軍二十門,由漢軍鑲紅旗固山額真劉之源鎮守外,餘者盡數移師,援助那邊的守軍,敢有違者,盡斬!

  當各固山額真惶恐詢問原因時,勞薩惱怒道:「我等中計了,明軍主力,己經前往女兒河,特別靖邊軍的炮營很快到達河邊。軍情緊急,烏真哈超炮營,需立時救援,與靖邊軍炮營對戰!」

  一系列的命令傳達,讓孔有德等人呆立當場,漢軍旗在此苦心經營,一切都佈置好了,說放棄就放棄?

  特別孔有德惱怒,自己好不容易將眾多火炮從乳峰山,石門山等地拖到錦州城外,現在又要繞個大圈,從錦州城東轉到城西,然後渡過小凌河,再拉到女兒河邊去?

  要知道,這些都是數千斤沉重的火炮,哪能說拉就拉的?而且很多火炮,還搭建在高台上,這上上下下的,容易嗎?

  而且他內心突然惶恐,真的要跟靖邊軍炮營對上了嗎?雖然平日他信誓旦旦,不將靖邊軍等放在眼裡,真要對上了,怎麼這內心滲得慌啊?

  不過皇帝的命令,哪是他敢違抗的?就算心中七上八下,也得硬著頭皮上了。

  他目光掃過祖澤潤、耿仲明、金自點等人。皆是臉色蒼白。神情惶恐,只有石廷柱故作鎮定。不過他顫抖的手,卻暴露了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孔有德心一橫,心想:「沒退路了,只有跟王鬥他們拼了!」

  ……

  明軍主力出乎意料的揮師西進,大大打亂了清軍的部署。

  不過他們畢竟也是精銳,在皇太極的嚴令下,經過短智的混亂後,很多錦州城下滿蒙騎兵,急速援助。大股大股的開拔,往女兒河方向奔去。

  還有漢軍旗的烏真哈超炮營,銃兵們,同樣緊急開拔。

  只不過他們火炮。想在第一時間運到女兒河邊,並不是容易的事。

  從錦州城東,雖然可以直接過小凌河,到達小凌河南岸。只不過這裡處於小凌河與女兒河的交匯處,水流湍急,渡船可過,想要搭建浮橋卻是困難。

  烏真哈超炮營,唯有繞一個大圈而行,這前進速度上,不免緩慢。

  城外清軍的混亂。錦州城內的祖大壽等人,站在千年遼塔上都看得清楚。

  祖大壽老於兵事,他很快明白了明軍的戰略,不由讚道:「圍魏救趙,攻其所必救,此略高明哪!」

  清軍主力,都被吸引到錦州城下,這段空白期間,有利明軍的攻擊。

  那方的地勢,同樣有利王師銃炮部隊的展開。輜重的運送。

  只不過……

  看著城外的滿蒙鐵流,源源不斷從錦州城北,城西奔向小凌河畔,然後快速從各道浮橋渡河而去。目光所及處,無數的鐵騎猶如排山倒海的巨浪。他心下關切,不知明軍能否快速攻克女兒河。從南面解錦州之圍。

  ……

  砲彈尖嘯,炮陣中,眾多的火炮騰起大股白煙,間中夾著一道道凌厲的火光,隨後才是悶雷似的炮聲大作。一顆顆火熱的鐵球,旋轉著向浮橋,還有女兒兩岸的清騎劈頭蓋臉砸去。

  轟!

  一座浮橋的中間部位,直接被一顆沉重的砲彈命中,上面鋪設的木板轟然碎裂,瞬間就塌陷出一個巨大的口子。

  木板塌陷碎裂的瞬間,沉重而來的鐵球,還帶起了無數激飛的尖利木刺碎屑。

  噗哧!

  噗哧!

  噗哧!

  一波就在附近,正渡浮橋而過的滿洲鑲藍旗騎士,不論人馬的身上,都冒出一團團血霧,人叫馬嘶中,各個嚎叫著翻滾落下。

  後方收勢不及的幾個鑲藍旗清騎,睜大恐懼的目光,拚命拉著被驚嚇發狂的馬匹,卻仍然尖叫著衝入了冰涼的河水之中。

  一個鑲藍旗壯達,他的馬匹頭朝下的卡在口子之中,這個壯達滿臉的血,他的右眼,正巧被一根尖利的細刺擊中,劇烈的痛苦,讓他全身痙攣。他掙紮著將雙手撐在口子兩側,極力讓自己不要掉入河水之中。

  他睜著無神的左目,希望有人拉他一把。

  離他不遠處,又是數個滾倒在浮橋上,痛不欲生的幾個鑲藍旗韃子。還有一匹小腹上,被紮了一塊尖利木塊的戰馬,悲鳴著在木板上翻滾,最後掉入河水之中,將下方一個大聲呼救的清兵砸入河水之中。

  那些落水的清兵,極力在水中撲騰,他們基本上都是旱鴨子,對河水,海水有天然的畏懼。他們一邊咕嚕嚕喝著泛紅混濁的河水,一邊掙紮著沖浮橋上大叫,希望有人能救救他們。

  不過靖邊軍的火炮不斷呼嘯過來,卻沒有顧得上他們。轟轟巨響中,不斷有浮橋某處被砲彈擊中,這些浮橋基本都是木板鋪就,砲彈擊中後,遭成的傷害極大。

  每次砲彈過後,該處過橋的清兵,就是擁擠一團。還有一些砲彈落在河水之中,激起的大股水柱,濺在一些附近過河的清騎身上,讓他們慶幸的同時,心有餘悸。

  ……

  放眼此時的女兒河兩岸,還有眾多的浮橋之上,蹄聲如雷,眾多的八旗騎兵,正滾滾奔騰而來。每次靖邊軍炮營炮擊過後,潮水般湧來的清騎就是一滯。

  蒼涼的號角聲不斷響起,極目女兒河北岸,地平線上,一股股黑色的潮水接連出現。隨後這些潮水放大,匯成大片盔甲旗色各異的八旗騎兵,接連不斷的往這方奔來。

  趙瑄放下千里鏡,心想:「韃子援兵,來得好快!」

  趙瑄的炮營,由於全數馬騾化,加上從黃土嶺過來一馬平川。

  營中最重的火炮,連上炮架,兩匹馬也可以拉得很輕鬆。而且連炮營輜重部在內,每個軍士都擁有馬匹,所以炮營行軍非常快速,甚至趕得上除靖邊軍外,各鎮的騎兵速度。

  所以在西進明軍騎兵到達女兒河邊不久,趙瑄的炮營,也緊隨到達。

  他們快速架設砲兵陣地,阻截那些過河的清騎。

  此時在女兒河上,清軍在兩岸架設多道浮橋。

  不過最重要的,最寬闊的,只有雙子山與乳峰山前的一道浮橋。還有雙子山西北處數里的一道浮橋,所以趙瑄的砲兵陣地,主要佈置離這兩處不遠的一些丘陵上。

  趙瑄更親領炮營大小一百六十門火炮中的一百門,內有紅夷炮四十門,其中六磅炮二十門,三磅炮二十門,還有眾多的大小佛郎機炮等,佈置此處。

  餘下的火炮,由炮營中軍指揮,佈置在另一處炮陣。

  趙瑄的炮陣,正位於雙子山西北處,該處離河水不到一里,幾處山丘隆起,他的一百門火炮,按小大佛郎機,大小紅夷炮,依次架設在各山丘的中部,頂部。

  炮聲轟隆,炮營的諸多炮手們,正揮汗如雨,不斷對著河對面的清騎炮擊。重點對象,便是從斜側面炮轟,源源不斷從左右兩道浮橋奔來的清騎們。

  ……

  老白牛:上一章是小凌河,不是女兒河,吾搞錯了。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23 00:36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3-4-2 23:56
第496章 河水與血水(下)
         
  火炮的呼嘯一陣接一陣,趙瑄的炮陣中,己經是白煙密佈,刺鼻的硝煙味滿鼻。

  清膛手在發炮後,緊張地清刷著炮膛,就聽各炮絲絲的水汽聲響不斷。

  不過現在炮營使用絲綢藥包,炮軍營的各門紅夷大砲,每門至少發射了十顆炮子,炮膛仍然不見過熱。還有那鵝毛藥管,使用也非常順手,比火藥繩要好,讓趙瑄大為滿意。

  炮擊中,各基本齊射單位的觀測官,使用炮鏡,不斷在震耳欲聾的炮聲中大聲報出數據,持著千里鏡的副手,則快速進行核對。核定目標後,各組的瞄準手們,用力搖動炮尾的鐵柄,調整炮口仰角,準備再次發射!

  任輜兵的炮軍營火炮學徒們,來回緊張地從彈藥車中搬出炮子與藥包,而且抓住這種難得的實戰機會,細心揣摩實戰與往日的理論學習有何不同。

  趙瑄炮軍營屬於中營,炮陣山丘上,金黃綢邊的日月浪濤旗,在煙霧中若隱若現。

  同樣隱現的,還有不斷作戰的砲兵營軍士們,他們動作緊張而有秩序,一舉一動皆是訓練有素,向外界展示著東方最精銳砲兵部隊的風采。

  趙瑄滿意地將目光從己方陣地收回,又看向左面數里外的那處靖邊軍砲兵陣地。

  那處方向,同樣炮聲不絕,濃煙密佈,他們的火炮,也不斷地向左面浮橋,還有近距離河水兩岸的清騎援兵炮擊。他們還支援了左前方河水對岸。一處的靖邊軍騎步兵陣地。

  靖邊軍騎兵出擊時。鐘顯才的右衛白虎營,還有韓朝的後衛玄武營,二營中的數千甲等軍同樣出擊。

  他們都是騎步兵,擁有馬匹,機動性非常快速。他們的任務,除列陣掩護炮軍營外,還需搶佔對岸一些要緊地帶,為明軍此次戰略,提供先機要地。

  此時對岸那處陣地,便是後營大將韓朝。親自率領營內甲等軍們,佔據的一處河邊山嶺。

  該處的山嶺,南岸緊靠河水,右面不遠處就是一座小浮橋。再往右過去二里,就是女兒河兩條大浮橋其一。

  佔據該處山嶺,可以加速北岸清軍的緊張與憂慮,認為明軍大部方向,有可能是向白廟堡運動。

  在趙瑄的千里鏡中,那處戰場煙塵四起,滾滾的清騎,正不斷往山嶺處衝擊,噼噼啪啪的鳥銃聲響,便在此處也是隱隱聽聞。還有一陣一陣的喊殺聲不絕。

  南岸的靖邊軍炮陣,多門火炮不斷向那方炮擊,將一波波攻擊山嶺的清騎轟亂打散。

  不過可以看到,一批批的清軍援兵不斷到來,密密槍刀的寒光,似乎此地都可以看到。

  「韃子兵馬太多了,希望步陣快點到達!」

  趙瑄有些擔憂地想。

  ……

  雖然清軍援兵洶湧而來,不過在趙瑄各炮陣的猛烈打擊下,過河的清騎損失慘重,多道浮橋邊的河水中。儘是血肉與殘肢,還有密集哀嚎的傷員與馬匹,過河清兵流淌的鮮血,似乎都將河水染紅了。

  雖然河岸邊上河灘比較鬆軟,很多鐵彈砸下。不過掀起一些黑黃的泥土。

  然只需離河岸略遠,便是長年乾旱下被太陽曬得鐵硬的土地。砲彈激射後的彈性極佳,呼嘯的炮子撞入清騎群中,便是毫不費勁的趟開一條條的血肉胡同。

  砲彈砸到浮橋上,正巧又有大波清騎經過的話,造成的效果更是明顯。

  經過火炮打擊,清騎己經散亂,而且他們渡過各道浮橋後,又是隊列鬆散的時候,正所謂半渡而擊的最佳時刻。

  等待他們的,是正嚴陣以待的靖邊軍騎兵,宣府鎮騎兵,大同鎮騎兵。

  每每他們的援軍騎兵一股股剛過河,還沒列成陣列,對面潮水般的明騎己經洶湧衝來,將他們衝亂,沖散,或許乾脆將他們直接擠入河水之中。

  這種情形可不是破釜沉舟,在明軍騎兵的反覆衝擊下,滿蒙各旗騎兵,混亂中人馬淹死不少,女兒河南岸,浮屍處處。

  而且對岸混亂,後續的援兵衝不過去,或是沖上去沒有意義,明軍的西進戰略,短短時間內,取得極大的成果。

  不過清軍援兵越來越多,他們擁有眾多馬匹,機動性靈活,若明軍步軍不能快速跟上,此時在河岸邊,曠野上奮戰的各鎮騎兵們,處境也會越來越危險!

  ……

  雙子山上,滿洲正藍旗三等梅勒章京翁阿岱,看得心中膽寒,他旁邊的正藍旗兵丁們,同樣面如土色。

  太慘烈了,勇士們的傷亡,太大了!

  翁阿岱嘆道:「我就知道,大軍想要過河援助,要死很多人!」

  他放眼看去,雙子山周邊己是殺聲震天,山西總兵李輔明,親自率領鎮內騎兵,與滾滾從乳峰山上衝下的清兵,正殺得如火如荼,看樣子山上的守軍己經反應過來了。

  而且,皇太極的龍纛,正急速從乳峰山的東側,往西側移來,伴隨他的旗號,儘是噶布什賢超哈營兵馬。

  還有,因為乳峰山西側的女兒河地段難渡,眾多的清騎,正從乳峰山北側的女兒河段過河,然後再從山的西側衝下,加入南岸援軍的隊列。

  在那方,翁阿岱可以看到靖邊軍一個炮陣,百多門龐大的炮群,正對雙子山北,洶湧西去的己方清兵不斷炮擊。

  他們火力極猛,發炮迅速,眾多沿著山邊河岸處不遠過去的清騎,人馬不斷倒在他們的炮火之下。

  而且他們的炮陣四周,還佈置了一些銃手、槍手甲兵,炮陣剛佈置時,這些甲兵同時在炮陣周邊挖掘壕溝。形成一道陷馬壕。雖然不深,但對阻擋騎兵的行進己經有效。

  這些壕溝後方不遠,佈置了炮陣眾多的佛郎機中小炮,遠射實彈,近距離發射霰彈,加上精良的鳥銃兵,火力猛烈非常。

  那些衝鋒的騎兵,沒有盾車,沒有掩護,在他們銃炮迅猛打擊之下。一個個毫無意義的死去。

  翁阿岱長長地嘆氣,對那個炮陣恨之入骨,又無可奈何。他曾經嘗試派遣一些兵馬下山攻擊那個炮陣,結果還沒靠近炮陣。他們一波霰彈擊來,折損了自己不少兵馬,只好退回。

  不但如此,在雙子山西面,與炮陣之間的曠野,還有眾多的靖邊軍騎兵列陣,己方的兵馬下山與回來時,遭到他們騎兵的側面攻擊,又損失不少人。

  經過這個挫折,翁阿岱再不談下山之事。只希望能守住山嶺,不過眺望南面,明軍的步陣己經隱隱在望,看來希望不大了。

  他麻木地看著山下,此時山的北面,與女兒河之間地帶,又一波的援兵,直接被靖邊軍炮陣轟得散亂。

  隨後近千嚴陣以待的靖邊軍騎兵,轟轟轟的衝入他們,只一個轉眼。這些散亂的清騎,就被靖邊軍騎兵沖得潰敗。

  一些人在慌亂中,甚至被驅趕奔入河水之中,可想而知,等待這些旱鴨子們的命運。

  舉目四望。眾多渡過浮橋的清騎皆是如此,女兒河北岸。似乎成了明騎屠殺清騎的屠宰場,到處是人馬的屍體及傷者。翁阿岱無語,勇猛無敵的大清鐵騎,卻是落個這樣的下場,真是徒之奈何。

  而且這麼久了,眾多的援軍,在北岸一個據點都沒有佔據。

  雖然更多的援兵仍滾滾而來,然急促之中,相對明軍騎兵,還不佔優勢。等待他們步陣到來,特別到時明國神機營的火炮前來,他們使用那種恐怖的毒彈灰彈後,自己的雙子山,想守住,只是一場夢啊。

  無語問蒼天后,翁阿岱看著山下曠野處的靖邊軍炮陣,良久,只憋出一句話:「他們的火炮,怎麼響這麼久還不停?不會炸膛嗎,真是奇怪!」

  ……

  辰時正點,趙瑄在千里鏡中,終於看到南面的曠野中,大將軍那桿巨大的,桿高達二丈的大纛旗出現在自己眼簾,隨在大旗後方,又是一桿桿飄揚的,激情似火的日月浪濤旗。

  一個個整齊的軍陣,堅決的向這方行進,遠遠望去,似乎都可以聽到他們沉重的腳步聲。

  趙瑄輕鬆下來,他的炮陣,雖然有效地阻擋了清騎的過河,不過壓力仍然巨大,河水南岸的各鎮騎兵,也皆與清騎陷入苦戰,大將軍的步陣到了就好。

  靖邊軍步兵到後,想必宣鎮軍,大同諸軍的步陣也會相繼到達。

  當然,他不敢奢望余軍能與靖邊軍步兵一同到達,他們可沒有這個行軍能力,楊國柱的新軍也不行。

  同時他心下自豪,從黃土嶺西到達女兒河邊,路程達二十多里,己方軍隊,辰時初出發,在身披盔甲,急行軍情況下,半個時辰,就走完了這些路程,大明第一強軍之稱,名副其實。

  他轉身看向河的對岸,蔓延天邊盡頭,一波波黑色的潮水,仍然從河的那邊曠野湧來。右前方的那道浮橋上,又擠滿了來援的清兵,個個盔甲與旗號皆是白色外鑲紅邊,看來是韃子鑲白旗的兵馬。

  不是滿八旗就是蒙八旗,肯定不是漢八旗,他們可沒有這麼多騎兵。

  趙瑄放下千里鏡,大聲叫道:「兒郎們,給橋上的韃子,來次狠的!」

  炮陣中的靖邊軍炮手雖然疲憊,不過仍然聞聲怪叫,個個士氣高昂。

  趙瑄滿意,隨後他大吼道:「甲位炮組,齊射準備!」

  立時那方負責的千總吼道:「齊射準備!」

  立時他麾下的炮手,都麻利地轉動火炮,二十門紅夷六磅炮,黑壓壓的炮口,盡數朝向浮橋那邊。

  齊射,不但是火炮同時發射,而且還需砲彈的落點,落在相同的範圍,誤差不能很大。

  等閒的炮手,難以達到要求,不過對用龐大砲子訓練出來的靖邊軍砲兵們,卻是習以為常之事。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23 00:35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3-4-4 00:22
第497章 威力

  趙瑄麻利地一收炮鏡,這炮鏡與明軍使用的方器(矩度)類似,不過策算距離更為清晰。

  他親自出馬,只在片刻間,趙瑄就算出距離,大聲吼道:「目標距離,三百七十步!」

  立時那方的千總,還有幾個觀測官齊聲喝應:「目標距離,三百七十步!」

  「銃高三分六度,用藥二斤八兩。」

  吼聲中,頭戴帽兒盔的各門火炮的甲長,立時換算出目標距離與炮口角度的關係。各甲中的較正手們,用力旋轉各炮尾後的螺旋鐵柄,吱呀吱呀的聲音中,將各門火炮的炮口,或是緩緩抬高,或是降低。

  又有各甲的較正手,緊急持著圓器(銃規)來到炮口前,快速核正炮管仰角,然後各人吼道:「調整完畢。」

  「調整完畢!」

  千總看著己方炮手們麻利快速準確的動作,右臂滿意地一揮:「送入藥包!」

  「送入藥包!」

  各甲的彈藥手齊聲一吼,麻利地抄起彈藥車中按藥量分佈的,其中一個格子中的相應發射藥包,快速塞入炮膛。

  推彈手在他閃出後,敏捷地抄著手中的推彈桿,只是一下,就將藥包深深地送入炮膛底部。

  嗤!

  尖利的鐵錐,從火門口刺入,瞬間刺破了內中的絲綢藥包。

  各甲的鐵錐手快速閃開,又有一個個引藥手上前,麻利地將手中的鵝毛藥管,深深地插入火門口子內。

  他們快速忙活的同時,各門火炮的彈藥手,又從炮子車中,將一個個沉重的實心鐵球推入了炮膛之內。

  各人分工明確,動作優美麻利,有如行云流水,看他們樣子,似乎不是在準備殺人利器,而是在搞一門優雅的藝術。

  同時各甲的甲長還在催促大吼:「動作麻利,快速有效,快,快快!」

  一邊吼,一邊各位甲長還相互看來看去,頗有挑釁的意味。趙瑄炮營中,每部每總之間的各門火炮甲長們,相互之間也是竟爭激烈的,看誰甲中的炮手裝填速度又快又好。

  不比靖邊軍余營戰士,炮營的技藝考核全在火炮的準備與射擊上。哪位火炮打得準,打得好,不僅關係到甲內的榮譽,也有實實在在的利益在裡面。

  王鬥也鼓勵軍士們的竟爭,當然,是良性的竟爭!

  趙瑄一手叉腰一手按劍,看著自家精良的炮營,他豪情滿懷。此時炮擊的硝煙還未散盡,炮陣余煙輕柔地拂在他的臉上,讓這個大明朝版的宅男,臉容頗現幾分鋼毅。

  他忽然有些寂寞,心想:「炮擊無還手之力的韃子騎兵很無聊就看漢軍營什麼水準了!」

  想想又不對漢軍旗的炮營配做自己對手嗎?我的目標,是打遍天下無敵手!

  聽說紅毛夷打炮水準不錯,希望到時與他們較量較量。

  千總大聲稟報,炮組己經準備完畢。

  趙瑄一個側身腰間的利劍嗆啷而出,劍尖直直地指著浮橋那邊。

  精鋼打製的利劍,在陽光下閃閃爍爍。

  「炮擊!」

  趙瑄持劍的手穩如泰山,聲嘶力竭地大吼。

  「炮擊!」

  千總銅鈴似的大眼惡狠狠盯著那面的浮橋同樣怒目橫眉!

  瞬間,二十門紅夷六磅炮噴出的濃煙將這方的砲兵陣地全部籠罩,隨後是霹靂的聲響。二十門大砲齊射的巨響,讓這方的丘陵似乎都在抖動,連丘陵上方拖拉火炮的騾馬都不安的嘶叫。

  各炮噴出濃密白煙的同時,炮口間同樣凌厲的炮焰閃過,呼嘯出膛的鐵彈,高速旋轉著,在空中發出奪人心魂的怪響。

  巨響聲造成的動靜,讓明清雙方許多人馬,聞聲後都停下了動作,不由自主望向趙瑄炮營那方陣地,還有砲彈飛過的方向。

  刀矛如林,清軍援兵奔騰的鐵流,仍波波潮水般的從北岸湧來。右面的大浮橋上,此時是密集的踏上浮橋的滿洲鑲白旗騎士,聽聞整齊奇異的炮聲巨響,他們都下意識的往空中張望。

  大餅臉,塌鼻子,容貌兇殘醜陋的甲喇章京顏扎,也是下意識的放緩馬匹。

  看河的對岸,那方煙塵衝天,若隱若現無數甲士,明清雙方彼此的人馬,正在激烈地交戰。不過隨著巨響,離岸不處某處,閃亮的火光,還有大股騰起的白煙還是看得清楚。

  看身旁甲喇內眾人個個神情緊張,勒馬猶豫不前,他雖然有些惶恐。

  對靖邊軍的火炮,顏扎也是見識多了,心下還是畏懼的。不過面上他還是不屑,大聲對部下怒吼:「都看什麼,趕忙過河,去將南蠻子殺個片甲不留……」

  話音未落,就見一顆顆鐵球,帶著嗚嗚的尖嘯,劈面往己方的浮橋處而來。

  他不由住了口,看著天空,喉結急速地上下滾動。

  在他身後不遠的牛錄章京鈕咕祿更是緊張,近日來他沉默了許多,親家寧爾佳的戰死,讓他更為頹廢,己經有解甲歸田之念。

  當年舜鄉堡之戰後,當時的靖邊軍,不,該叫舜鄉軍才是,就似乎成了大清的剋星,身旁一個個熟悉的人都戰死了,他有一個預感,接下來,或許就輪到自己了。

  看著天空中的鐵球呼嘯而來,他心下惶恐,不知是前行還是後退才好。

  而且策馬的時候,還要留心浮橋上的缺口,以免失了馬蹄。

  經過靖邊軍炮營不斷轟擊,此時的浮橋上,可謂破洞缺口處處。旁邊的河水上,還不時可見一具具開始浮腫的屍體,這些屍體,有些人身上還沒有傷口,卻是馬匹驚嚇後衝入河中,活活淹死的。

  看他們浮在水上的臉容神情,個個猙獰中帶著恐懼,還有無助。清軍中能擁有馬匹的甲士,大多身披重甲,本就沉重,加上有些人身上還有兵器弓箭什麼的,若救援不及,九成九是淹死的下場。

  在橋上清兵惶恐的目光中,一個個鐵球發著怪嘯,終於落下。

  「轟!」

  一枚數斤的鐵彈呼嘯而來,伴著橋上清兵一陣驚慌的尖叫,就落在橋邊不遠,激射入水中後,激起一股巨大的水柱。

  顏扎鬆了口氣:「本甲喇就說……」

  他又沒說完,第二顆,第三顆實心鐵球,又接連不斷的砸來。

  這些鐵球的到來,前後相距時間極短,而且還幾乎落在相同範圍,讓橋上清軍感覺情況不對。

  轟轟!

  浮橋邊大股水柱騰起!

  轟,啪,嘩啦啦!

  顏扎前後左右不遠處浮橋地帶,直接被多顆沉重的鐵球命中,木板的塌陷碎裂聲接連爆響。

  啊!

  尖叫中,眾多的鑲白旗騎士,先後從塌陷處栽落入河水之中。

  噗噗噗噗噗!

  砲彈炸穿木板後的眾多碎塊亂射!

  斷肢與血肉到處飛舞,很多甲兵大叫,鮮血如同噴泉一般從他們身上噴出。

  砲彈激射時帶來的動力何等強大,很多浮橋的木板,又是那種非常乾燥的木料,砲彈一射,就炸裂成無數塊。

  它們有若鋒利的刀刃,橫七豎八的到處橫飛,便是這些騎士皆著重甲,也是被擊得鮮血狂噴。有些近距離人馬上,更是深深插著眾多的大小木刺,重甲也沒用。

  特別各騎士身下的戰馬,痛楚之下受驚發狂,胡亂跳躍。

  相比大地,浮橋相對狹窄,特別是左右之處,混亂之中,那些戰馬極易帶著馬上的騎士奔入河水之中。一時間,隨著砲彈落下,浮橋該處驚恐的叫聲不斷。

  顏扎嘶聲力竭的吼道:「加速前行,衝過去!」

  鈕咕祿用力將皮鞭抽打馬匹,想讓胯下驚恐發狂的戰馬前行。

  嘯聲中,鈕咕祿剛驚恐地抬頭看去,一顆沉重的砲彈,己是落在他的身上。

  轟!

  身前的木板炸開,鈕咕祿身上激射出一股股血霧,眾多的碎塊擊打在他身上,他的口中,大口大口冒出血塊。

  忽忽忽,一根細長的木刺射來,刺穿了鈕咕祿的胸前身後。

  接著又有一塊似方非方的碎塊,從他脖上掃過,帶飛了他的頭顱。

  鈕咕祿最後一個念頭:「我就知道,活不下去……」

  轟隆隆,砲彈落完良久,又有一處的浮橋坍塌,嚇了呆若木雞的顏扎一跳。

  他麻木地站起來,看向身前左右,這方地帶的浮橋己經不成樣子,破口坍塌處處,甚至一些兩船之間,只餘一些懶洋洋的殘破木板勉強架著,根本不能再次行走。

  這些殘破的木板,上面儘是殘肢與碎肉,散落的兵器頭盔,下方與兩邊,還有眾多落水的清兵在泛紅的河水中求救。

  一些受傷的馬匹或在水中掙扎,或是嘶叫著自顧自遊走了。

  顏扎的身前身後,架在船上的木板己經空蕩蕩的。

  靖邊軍的砲彈,至少有十餘顆砲彈落在這方浮橋地帶,將許多架橋木板炸裂,掃蕩一空。只不過顏扎運氣頗佳,策馬所在位置,正巧處於一條木船之上,所以身前身後的搭橋浮板斷裂,他還是安然無恙。

  只是忙亂之中,胯下馬匹上哪去了,甲喇章京極力回想,也不知這段時間裡,自己是怎麼站在這,馬匹又是怎麼跑了的。

  慘嚎和呻吟聲交雜,顏扎再看去,一些心膽俱寒的旗下甲兵,萎萎縮縮從一些斷口處探出身子,看他們神情,無不是眼神呆滯,他啊的一聲大叫。

  炮擊過後,該處浮橋過河的清騎為之一滯,這裡己經不能過河了。

  眾多後續到來的清騎,心有餘悸地策馬上前,他們來到斷口殘**。此時陽光己經有些溫暖,不再如往日那樣炎熱,不過眼前情形,還是讓很多人心生寒意。

  眾多痛楚的呻吟聲,呼救聲中,他們聽到前方一隻船上,一個聲音在咆哮:「可恨的尼堪啊,沒膽子的鼠輩,使用火器算什麼本事,有種真刀實槍的干啊……」

  炮陣炮擊時,趙瑄一直保持一手叉腰,一手持劍的姿勢。

  這姿勢雖然英挺,不過也讓趙瑄吃了不少苦頭。

  在火炮齊射,發出震耳欲聾的怒吼時,不說各炮炮手,便是千總,都麻利地用耳塞摀住自己耳朵,只有趙瑄一動不動。

  火炮的巨響,讓他心臟劇烈跳動,震得他耳朵不斷嗡嗡作響,連面皮都不住抖動。

  在火炮發射停止後,待硝煙稍稍散開,那千總就急忙用千里鏡觀看戰果,一看之下,他大聲狂笑:「啊哈,韃子慘了!」

  轉身看向趙瑄,心下佩服,大聲讚道:「我軍奮勇作戰,予敵重劊,這都是將軍董督有方的結果!」

  趙瑄將佩劍緩緩入鞘,說道:「你說什麼?」

  那千總一愣,說道:「將軍,末將言,我軍予敵重劊,都是將軍董督有方的結果!」

  趙瑄大聲贊同:「你說得對,我們應該再來一次!」

  策馬正在乳峰山嶺急行的皇太極,忽然停住腳步,此時他差不多到達女媧補天巨石之處,離乳峰山西側不遠。

  他前後簇擁的,都是精銳的噶布什賢超哈營兵馬,還有大臣如英額爾岱等人。不過原滿蒙各旗主,如多爾袞,濟爾哈朗等人,己經在他嚴令下,回歸本旗甲兵軍陣處,統率援兵,急速救援女兒河。

  此時他若有所思地看著山下平原:「靖邊軍等步陣到達了?」

  從山下看下去,可以看得很清楚,一個個由小隊列匯成的大軍陣,正急速地往女兒河方向行進,己經離雙子山不遠。這只軍隊紅旗紅甲,獨特的日月浪濤旗,急行軍數十里後,他們軍陣竟然不亂,仍然盔明甲亮,行伍森然。

  遠遠望去,那一面面飄動的旌旗,似乎隱含滔天的巨浪,有著一股勢不可擋的氣勢。軍伍之盛啊,明顯就是一支極精銳強軍才擁有的氣象。

  隨在這只軍陣後方,從數里到十數里不等,還有一個個余鎮明軍的部陣。不過那些軍陣,行軍時就沒有如此嚴整,擁有那種讓人心悸的壓迫力。

  不過……

  看看靖邊軍步軍後方,幾個死命追趕的行軍陣列,從旗號上,皇太極知道他們是大同鎮與宣府鎮的新軍,一樣不好打。

  隨在這些相對嚴整的軍陣後方,便是一群群急速行軍的明軍,他們蟻群似的,前前後後,稀稀拉拉的鋪滿山下的平川大地,間中夾著一些拉運火炮的牛馬。

  一桿大旗,離在松山堡西不遠,看樣子是薊遼總督洪承疇等人的旗號,旗號周邊的軍陣,略為嚴整些。最後這些明軍後方,又是眾多看似跟役壯丁的民夫。

  皇太極眺望良久,不知在凝神細想什麼,他取出千里鏡張望女兒河,雙子山那邊的戰事,冷漠地道:「援軍如何了?」

  身後的噶布什賢噶喇昂邦吳拜,知道皇太極這種語氣,正是暴怒的前奏。

  他不敢怠慢,小心謹慎的上前答道:「濟爾哈朗等奏報,明軍精銳騎兵超過二萬,列陣河岸山邊,特別靖邊軍炮陣犀利,我軍第一波解圍受阻,難以過河。」

  他偷看了皇太極的神情一眼,又道:「乳峰山的滿洲正藍旗,巴牙喇甲喇章京費揚武諸人,率馬兵下山奮剿,然明騎眾多,未能全顧應援,無奈而歸。」

  皇太極面無表情,乳峰山此時雖然兵馬超過一萬,不過內有眾多的雜役與步卒,精銳騎兵不多。

  而且乳峰山的地勢,中部地帶山石眾多,地勢陡峭,雖有利於防守,卻不利於大隊出擊,特別騎兵的出擊。只有東部與西部可行大兵,費揚武等人未竟全功,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喃喃道:「南岸大勢己去。」

  他恨恨地看了一眼女兒河那邊,略一沉思,傳令道:「騎軍渡河無益,傳朕旨意,除乳峰山北段女兒河處,餘者河段,大軍停止過河。各旗雜役包衣,立時距女兒河北岸三里處掘壕,壘築土城,白廟堡向,更需深挖壕溝!」

  哨騎的回報,明軍己經佔領北岸一處,看其方向,極有可能向白廟堡運動。若白廟堡與錦昌堡之間的聯繫被截斷,這是皇太極不能忍受的。

  「令,毛家溝山嶺多積禮立撤,雙子山防守加強,費揚武等速援翁阿岱!」

  片刻中,皇太極發出一系列的旨意,雖說南岸大勢己去,不過皇太極不能容忍雙子山之失。雙子山若失,則乳峰山危險,明軍可以佔據乳峰山北的河岸地帶,與石門山的明軍,一起夾擊乳峰山守軍。

  失去乳峰山,那清軍在戰略上就大大失利,特別明軍若將火炮架上乳峰山,在他們炮火之下,那錦州城南,城東很多小凌河地段,都不能紮營。

  而明軍至少有兩個方向可以接應錦州的守軍,錦州的圍困,就沒有意義。

  遠遠地看著女兒河邊的靖邊軍炮陣,皇太極眼中閃過煞人的寒光,問道:「恭順王的烏真哈超炮營,到達何處了?」

  吳拜答道:「哨騎回報,己到錦州城西,特別一些小炮,離渡口浮橋,不足二里。」

  皇太極冷厲道:「太慢,烏真哈超炮營,午時正點之前,需到達女兒河北岸,違時不致,斬!」

  吳拜滿頭大汗,連聲道:「是,奴才這就遣人傳令。」

  發佈完旨意後,皇太極感覺全身無力,有一種深深的挫折感。他苦心孤詣,制定圍城打援之策,不料明軍反其道而行之,西攻女兒河,讓自己一切謀劃成為空談。

  他揮揮手,正要下令繼續行進,不過此時,他又得到哨騎回報。前線將士言,靖邊軍炮營奇異,他們的火炮,可射十炮之上不需散熱,導致火力極猛,過河援軍受阻,有他們炮營很大部分原因。

  皇太極神情複雜:「王鬥不愧大清勁敵,奇思妙-想層出不窮。令,細作哨騎,立時密密偵察,將他們秘法習來,用於烏真哈超炮營!」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23 00:35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3-4-5 02:44
第498章 隔河炮戰(上)

  辰時,王鬥的中軍與步營,距離雙子山西南不遠。

  他乘坐在高高的元戎車上,前方是他高大的大纛旗,後方不遠,則是桿高達二十米的望桿車,然後又是一輛一輛的大鼓車。

  他望向窗外,透過身旁矯健的護衛營騎士,若隱若現出自己步營士兵的身影。他們正大踏步的行進,雖然個個走得汗流滿面,不過仍然士氣高昂,持著武器的手,絲毫不見顫抖。

  雖說各人盔甲不重,全副下來,差不多三十斤左右,分攤到全身後,感覺更是輕鬆。不過畢竟是長途緊急行軍,幾十里路走來,這辛勞可想而知。

  不過他們還是堅持下來,眾士兵們神情堅毅,只是大步行進,各部的撫慰官不時在旁大聲鼓動,每次得到的,都是中氣十足的呼應。

  看他們精神抖擻的樣子,王鬥心下欣慰,這才是自己的軍隊。

  其實當時自營內出發時,王鬥也想與士兵們步行,展現自己以身作則的一面。也有趁機活動活動,看自己體力耐力有沒有下降的心思,自地位越高後,整天不是乘馬,就是坐車,連走路都越少了。

  不過部下卻是一陣苦勸,言大將軍還是安坐車內,沒有任何危險的苗頭,他們才好安心行軍作戰。

  又言以大將軍的身份,若與普通士兵一起步行,不免有失尊貴。

  王鬥只好作罷,他何嘗不知這個時代的國情?高居上位者,只要不是過份奢侈,起居飲食越華貴大氣,部下越引以為榮。你若穿著起居寒酸,部下反覺得有損臉面。

  明顯例子,王鬥的大纛旗,元戎車之華貴大氣穩壓諸軍後,靖邊軍上下,從將軍到士兵,個個感覺臉上有光。

  這個時代,平易近人,與士兵打成一片是不受歡迎的,部下跟著你搏殺奮鬥,還不是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享受到這種尊榮麼?

  欲望是推動人類前進的步伐,罷了,又得必有失。

  只是有時候感慨,普通人的生活,離自己越來越遠了。

  大軍行進時,一個個夜不收不時奔來前往,傳遞來前方的戰報。

  煙塵滾滾,這時又有一個夜不收急速縱馬奔來,在元戎車旁緊急停下,他大聲稟報:「稟大將軍,賊奴停止渡河,在北岸三里處瘋狂挖掘壕溝。毛家溝賊奴己退,雙子山兵馬增多,北岸的韓參將處,奴騎正極力攻打!」

  王鬥立時看向車內的沙盤。

  他這輛四大馬拖拉的元戎車,外表堅固,可防紅夷重炮。內中寬闊舒適,擺放著沙盤,一面的內壁上,還掛著地圖。此時中營幾個要緊的贊畫,如秦軼等人,也居於元戎車之內。

  還有遲大成、溫達興、鍾調陽三人,也站在護欄邊上。

  這元戎車台高達三米,視野遼闊,防護也周到,實在是大將出行征戰,必備裝備。

  溫達興歡喜地說道:「賊奴不得過河,我軍初勝,這都是大將軍之功!」

  旁邊幾個贊畫,一樣歡聲笑語,秦軼緊盯著沙盤,他無論何時坐著,都如一株挺立的青松。

  他則深思道:「賊奴受阻退卻,各鎮步營到達,盡可掃蕩南岸之敵!然奴賊在北岸三里掘壕,卻對我師不利。若各鎮渡河,兵馬不得施展,就成賊奴對我半渡而擊。北岸之地,至少需五里緩衝。」

  鍾調陽也看著沙盤,穩健說道:「若有十里最好。」

  王鬥緩緩點頭,其實此戰的最佳方略,是在女兒南河與清軍相峙。但若不能給他們足夠壓力,恐怕不能將清軍主力吸引到女兒河北岸,退而求其次,只能打過女兒河北岸去。

  當然,若清軍主力雲集北岸,明軍只需佔據南岸便可,依戰場的形勢,靖邊軍眾贊畫們,己經擬定眾多方案。不過攻佔北岸一些據點是必須的,如此,進可攻,退可守,戰略戰術上,皆有優勢。

  現清軍措手不及下,初步方略己經達成,毛家溝的守軍己經退卻,韓朝也在女兒河北岸佔據一處山嶺,眼下就是擴大戰果,奪下雙子山,試圖擴充北岸緩衝地的時候。

  他銳利地盯著沙盤幾處要點,連續發出幾道命令:「令,鍾顯才率甲等軍,立時援助韓朝部,趙瑄炮軍營,炮火掩護。其營中小佛郎機,立時過河,協守山嶺,北岸要點,務必不得有失!」

  依情報,女兒河兩岸幾處浮橋,特別是雙子山附近,那座大浮橋己經毀去,在明軍炮火威脅下,也不可能修復。此時清軍己經停止過河,所以火炮可以騰出手來,全力支援對岸的韓朝。

  而女兒河不寬,河水寬度不過一、二百米,紅夷大炮架在南岸,足以掩護對岸。

  當然,若是大軍過河,大炮同樣要推過岸去,不過若要擴大緩衝之地,需步騎炮相互配合。此時余鎮步營還未到達,靖邊軍若是全數過河擴大戰果,有勢單力薄之慮。

  王鬥的命令,被鍾調陽飛快傳遞下去,派遣帥營的傳令兵,快速前往前線。

  王鬥仔細傾聽,先前女兒河那方還炮聲隆隆,此時鳴響卻稀疏了許多,顯然清騎對韓朝山嶺的攻擊放緩,不過此時寧靜,是下一場大戰的醞釀。

  他問道:「神機營的火炮,走到何地了?」

  溫達興負責情報,立時答道:「哨騎回報,己經到達孤家莊。」

  王鬥眉頭一皺,按神機營的速度,他們至少要到巳時,才能到達前線。

  而攻打雙子山,因為現在山嶺防線壕溝處處,很多地段,還設了麻袋土筐防護。紅夷大炮的轟擊效果可能不佳,需要神機營的臼炮與火箭,他們未到,這攻勢就不好展開。

  因為與後方緊追的楊國柱等人保持密切的聯絡,王鬥知道,楊國柱的步陣離自己有二里多,王樸的步陣,約有三里多。這還是他們的新軍,那些老式的營兵,離得更遠了,行軍時,也談不上什麼陣形。

  山西總兵李輔明,援剿總兵左光先,還有薊鎮的步軍更不用說。

  那些新軍,在體力、耐力上,其實,不一定就超過那些營兵。只是他們的紀律性相對良好,所以可以堅持過來,行軍間,雙方就比較出來了。

  特別楊國柱新軍表現良好,不過他們還是比不上靖邊軍,單單體力上,就大大不如。

  畢竟靖邊軍的伙食待遇,還有訓練,都是這個時代最合理與最出眾的。

  至於神機營……

  他們遠遠落後,拖拉沉重的火炮前行是個原因。

  從松山堡西進,雖說地勢起伏,大軍行進,也不能都走官道。不過常年乾旱下,各地曠野平緩乾燥,除了附近屯莊,很少有什麼田畝溝壕等障礙,地面還是好走的。

  不過沉重的火炮畢竟難行,這輕一千斤,重一千斤,行走在路面上,這速度就差太多了。特別神機營的神威大將軍炮,更是重,四輪也比二輪炮車難走。

  王鬥知道符應崇為了爭個好表現,還是盡力的,催促也無用,只得感慨這個時代的戰爭節奏,太慢。

  他起身走到車前的護欄處,各官將一樣隨在他的身旁左右。

  眺望山川,這遼西的土地,比起關內來,多了一分肅殺。

  再看前方大地,那方正有無數將士撕殺,銃炮聲音,喊殺聲音,隱隱可聞。

  王鬥內心沉靜下來,又傳下命令:「命令步營,全速前進。」

  「全速前進!」

  各個軍官們,一層一層將王鬥命令傳達下去,疲累的將士們一聲大吼,集體整齊小跑而進。

  整個軍陣,猶如起伏的波浪,晃動的鐵盔,還有精光閃閃的長槍鳥銃,在朝陽下發出奪目的光芒。

  ……

  王鬥率領步營到達時,女兒河南岸,一片潮水似的歡呼。南岸殘留的清軍再無戰心,或退往雙子山地帶,或乾脆從一些浮橋處,退向北岸。一些明軍騎兵,正意氣風發的追殺他們。

  戰場痕跡處處,不時可見遺落的兵器旗幟,處處撒落的鮮血,一些清軍無頭的屍體。

  首級是寶貴的,對很多明軍來說,割頭為第一要務,一些友鎮的明騎,甚至深深進入河中,將一些淹死的清軍屍體撈上來。

  王鬥剛到時,還聽岸邊炮聲轟隆,對面銃聲噼裡啪啦作響,夾雜一些佛郎機的霰彈轟鳴。

  對岸的清騎,在一波波攻打韓朝佔據的山嶺,不過因為鍾顯才的增援,南岸小浮橋不遠處靖邊軍炮營的轟擊,對岸山嶺,一直勞勞掌握在韓朝手中。

  加上趙瑄緊急拉著火炮趕來該處炮陣支援,對岸清軍看得清楚,王鬥又步營到達,他們終於無奈退卻。

  想必對岸的清騎己經想得清楚,他們輜重火炮未到,若強攻山嶺,或過岸與明軍大戰的話,只是徒勞折損人馬。

  所以他們只有一些游騎在山邊轉悠,因為南岸的靖邊軍炮營偶爾炮擊一下,他們也不敢靠得過近。

  王鬥眺望北岸之地,此時那邊,一片片的清軍旗幟彙集,隨著號角響起,還不時有清騎奔來匯合。遠望北岸,騎兵層層疊疊,己經不知有多少八旗援兵到達。

  清軍主力,會不會雲集北岸呢?

  王鬥放下千里鏡,又想:「八旗騎兵眾多,在戰術上佔有優勢,若不是此戰出其不意,也不可能取得如此戰果。便是現在,雙子山也仍被清軍佔領。」

  他望向雙子山那邊,雙子山東面,一直到乳峰山一些山嶺,還有似乎山的北部,都列了不少清國騎兵。還有源源不斷的清騎,正從乳峰山北端的女兒河處過河,趕來雙子山增援。

  待各鎮步營雲集,神機營火炮到達後,雙子山周邊,甚至女兒河兩邊,會有一場大戰。

  王鬥到達時,趙瑄讓中軍指揮,在左面大浮橋附近架設炮陣,設立麻袋護壘,防止漢八旗的紅夷炮火。

  他自己迅速過來迎接,絮絮叨叨向王鬥誇耀自家炮營方纔如何犀利,對絲綢藥包的效果大大讚美。

  不過王鬥聽出他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讓自己多撥經費。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23 00:34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3-4-6 00:13
第八卷松山血戰 第498章 隔河炮戰(中)

  王鬥來到河邊,此段女兒河上,清軍原本一共架設大小浮橋七道,不過此時己經有幾道浮橋損壞,一些附近的河水上,還飄浮著不少清軍浮屍,各種噁心的殘肢內臟也一樣漂浮。

  王鬥心想:「介時必須把這些浮屍撈起來,否則影響大軍飲水不說,還容易滋生疫病。」

  趁北岸清軍攻勢略緩,韓朝與鍾顯才,只領一些護衛,緊急過岸前來拜見王鬥。

  二人身上滿是硝煙的痕跡,特別鍾顯才原本白淨的臉上,白一道黑一道的,幾絲長長的髮鬢,散亂的撒在圍巾上。鍾顯才怪癖不少,比如任何時候,都要紮著圍巾,不論天氣冷熱,皆是如此。

  眾人與之相處久了,倒也習以為常。

  二將下馬後,大步前來,韓朝舉止越發穩靜,鍾顯才還略顯靦腆。

  看到離岸不遠,列陣整齊的靖邊軍乙等軍步陣,還有一輛輛戰車,二人眼中,都現出自豪的神情。

  這只軍隊整齊而肅靜,年輕又富有朝氣,個個眼神發亮,充滿銳氣,身處這樣的團體,是自己的榮幸。

  中營的沙盤車拉了過來,二將指著沙盤,簡潔的向王鬥稟報對岸的情形。

  眼下右營與後營將士,三千餘甲等軍銃兵、槍兵,己經勞勞的守住山嶺,清騎幾次攻打,都被二人擊退。

  特別山嶺後方是河水,清軍不得包抄,右下方是浮橋,援兵可以源源不斷過河。況且對岸的炮陣,可以炮轟山嶺左右的清騎,所以山上雖然沒什麼防守工事,只粗粗挖掘一道壕溝,攻打的清軍,還是不能前進一步。

  王鬥誇讚幾句,讓二人,特別是鍾顯才喜笑顏開,或許臉黑乎乎的緣故,展露的兩排牙齒格外潔白。

  趙瑄在旁眼熱提醒各人:「不要忘了,還有炮營數十門中小佛郎機,也在一同防守山嶺!」

  韓朝笑了笑:「確實,趙兄弟也有大功。」

  鍾顯才白了趙瑄一眼,不過聲音卻是輕柔:「小瑄兒,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難道我與韓大哥,還會貪了你的功勞不成?」

  趙瑄嘀咕道:「公歸公,私歸私,這可干係到不少功勳……」

  看鍾顯才瞪來,他脖子一縮,左顧而言他:「那個誰,去看看炮陣設得如何了。」

  說也奇怪,雖然趙瑄年紀比鍾顯才大了幾歲,不過平日裡,趙瑄卻被鍾顯才吃得死死的,或許,這就叫一物降一物。

  王鬥微笑著看二人鬥嘴,眼前情形讓他憶起當年,韓仲與楊通,高史銀也是這樣,只可惜……

  看著對岸數里外越來越多的清兵,他又看向眼前的沙盤,眼中陷入深深的沉思,歷史上的松錦之戰,與眼前情形不時掠過他的腦海,各種戰略佈局,自己都盡可能考慮到了,未來的戰事,會打得如何?

  ……

  因靖邊軍步營與戰車到達,河岸兩邊,雙方大規模戰事停止,不過兩岸哨騎奔騰,一些小股騎兵還在不時交鋒,越多的清騎,從乳峰山北段過河,山雨欲來風滿樓。

  兩刻鐘後,楊國柱與王樸的步陣先後到達,女兒河南岸,被明軍士兵與戰車鋪滿。

  不過看這些人個個累得不輕,特別王樸大同鎮中幾個參將,游擊營中的士兵,都紛紛一屁股坐在地上,有些人甚至四腳朝天的躺著直喘粗氣。

  還好此時騎兵戒備,步兵可以從容休整,否則只需數千清騎衝來,這些明軍疲憊之下,極有可能一潰而散。

  不過看李輔明的晉軍,還有左光先的秦軍步營,還在好幾里外追趕,或許還需好一陣子才能到達,符應崇的神機營,離得更遠。

  楊國柱,王樸領步營到後,都前來王鬥身旁匯合,李光衡,郭英賢,王徵等諸鎮大將,領騎兵在與雙子山周邊的清騎對峙,此時見各自主將到達,都過來稟報先前戰事。

  郭英賢前來時,還與李光衡並轡而行,一邊裂著大嘴直樂,連呼痛快。

  李輔明與左光先親領騎軍奔襲,見諸軍皆到,己方步營還離得遠遠的,皆有些掛不住臉。

  特別左光先脾氣暴躁,一連派出幾波親衛催促,還爆雷似的大罵:「驢球子,走個路還拖拖拉拉,真是丟咱老子的臉!」

  雖說平日各鎮總兵大多管不到鎮內各副將,參將,游擊頭上,不過戰時卻可以節制指揮,左光先號令他們名正言順,若將官違抗軍令,便可以上書彈劾。

  巳時,符應崇與他的神機營終於到達,同時到達的,還有他龐大的炮營。

  二百五十輛火箭車,二十五門神威大將軍炮,三十門大口徑臼炮,近百門小口徑臼炮,二百輛佛郎機炮車。這是符應崇除支援王鬥長嶺山防線,還有吳三桂等方戰事,所剩餘的炮群,仍然龐大之極。

  他軍中的神火飛鴉等大火箭同樣露面,如神機箭一樣,這些神火飛鴉等火箭架設在高高的戰車上,其造型,確實有點像烏鴉。

  神機營的到來,讓前線的將士更是精神大振,不過看其營中的軍士,己經疲憊到極處,符應崇更哭喪著臉向王鬥抱怨,為了趕路,營中竟有一些牛馬活活累死。

  不久,洪承疇與監軍張若麒等人急促到達,他們為中軍,同時行軍時作為後軍掩護。

  此行洪承疇率領二千餘標營,萬餘薊鎮兵馬,還有松山副將夏承德,松山游營參將劉正傑,松山參將樊成功等本地兵馬。伴在他大軍後的,還有大量的隨軍民夫,推著一輛一輛的土車,還有大量的渡河輜重。

  至於監軍王承恩坐鎮松山堡,為大軍供應糧草輜重,此時在松山堡內,只有守備尚譽第,坐營游擊葛朝忠等人。又有遼東巡撫邱民仰,隨吳三桂、馬科等征戰小凌河。

  大軍初勝,順利佔據女兒河南岸大部,洪承疇等人都覺振奮。

  王鬥特別注意松山副將夏承德。

  歷史上松山被圍後,夏承德開門內應,將洪承疇綁縛給皇太極,此時他卻緊緊伴在洪承疇身後,一副忠肝義膽,喜不自勝的樣子,讓王鬥感慨歷史命運的奇妙。

  眼下形勢對明軍有利,西行戰略,取得不小的戰果。

  對岸清兵越集越多,極有可能,他們的主力,會彙集到女兒河北岸。介時雙方纏戰,吳三桂,馬科等人,就可以趁機渡過小凌河,與城內的祖大壽取得聯繫。

  不過也在這時,望桿車上的靖邊軍眺望手得到情報,似乎對岸有漢軍旗的銃兵到達。

  眾人都往對岸看去,那方連綿不絕的軍陣中,隱隱約約,確實出現一些清軍的步隊旗號,極有可能,就是漢八旗或是朝鮮兵的軍隊。

  各人心中都有一種危機,漢軍旗步兵到達了,他們的烏真哈超炮營,依路程估算,最多在午時,就會到達女兒河北岸。

  畢竟從錦州城東,一直到達女兒河北岸,大多地勢平緩,除了渡過小凌河需要小心外,餘者時候,都可以快馬加鞭行進,最多累死一些牛馬罷了。

  而這種大戰關頭,明清雙方,都不會在意這些損失。

  攻打黃土嶺時,清軍犀利的火炮,同樣給明軍留下深刻的印象。如要減少傷亡,最好在他們火炮到達之前,將雙子山拔除,然後窺探乳峰山,取得最大的戰略優勢。

  因為毛家溝的敵軍逃竄,所以洪承疇的中軍大部,就緊急設立這裡,靖邊軍的醫療救治之所,同樣設在此處。

  靖邊軍的醫士,讓各鎮將士讚不絕口,洪承疇己在考慮,是否效仿靖邊軍,在自己標營建立相關體系。

  「此次西進,我軍己奪先機,只需再奪雙子山,作進逼北岸之勢,東奴定然集主力與我相峙,此次方略,便可達成。」

  指著王鬥贈送的沙盤,洪承疇大聲激勵各將。

  張若麒也是豪情大發,在旁哈哈大笑:「東奴不過爾爾,此次之戰,只需我師進逼,錦州之圍定解!」

  王樸奉承他道:「皆是監軍與洪督英明,玩弄奴酋於股掌之間,否則哪有我等之功?」

  對王樸的奉承,張若麒滿意,他撫鬚讚道:「王將軍少年英傑,前程不可限量。」

  張若麒這時說話,很有搶佔洪承疇台詞與風頭的跡象,不過洪承疇似乎沒有生氣,只是不住撫鬚點頭,好像對張若麒的話極為讚許。只有洪承疇身旁的幕僚,如謝四新等,頗有些憤憤不平。

  這張若麒到達遼東後,爭權奪利,處處想要壓倒督師一頭,還好表現自己,結果言談方略往往不知所謂。

  只不過張若麒代表兵部尚書陳新甲,王鬥等人也向他靠攏,因此張若麒底氣十足,真是徒之奈何。

  張若麒又發表看法:「眼下北岸之地,忠勇伯佔據一處山嶺,此為我軍優勢,然可慮的是,清營火炮很快拉將上來,怕到時山嶺不好防守,且對岸奴賊又在數里外挖壕,到時的仗,就不好打……」

  王鬥輕咳一聲,這張若麒並不知兵,還在這裡滔滔不絕呱噪。雖然他與其站在同一陣線上,不過方略安排,還是洪承疇這個督師靠譜,張若麒此時指手劃腳,有越廚代庖之嫌。

  旁邊的楊國柱,也是皺了皺眉。

  好在王樸機靈,聞聽王鬥咳嗽,立時明白他的意思,忙笑道:「軍情緊急,還請洪督授以方略。」

  旁邊的符應崇也醒悟過來,連聲道:「不錯不錯,軍情緊急,耽擱不得啊。」

  洪承疇不動聲色,心中卻頗有悲涼之意,自己為國盡心,然外有跋扈大將,內有監軍奪權,朝中更有掣肘,時事艱難啊。

  ……

  依事前所定方略,女兒河之戰,不論是明軍攻過岸去,還是清軍打過來。重要的一點,就是要纏鬥清軍主力,為小凌河南岸的吳三桂等提供掩護,最終達到與錦州城聯成一片的戰略。

  因此,為給清軍最大壓力,第一波的北岸之戰,必然由明軍展開,不過首先的,需集中優勢兵力,先拔除雙子山,然後再謀乳峰山。

  次點的方略,也要沿乳峰山下,深挖壕溝,使得清軍不能自乳峰山衝下,側擊明軍,甚至斷截後路。

  因此,雙子山之戰,南岸的明軍,暫時採取守勢,防止清兵過河,北岸的靖邊軍據點,則需勞勞掌握。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23 00:5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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