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大漢之帝國再起,作者:白軍皇(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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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琉璃 2010-10-26 01:16:0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94 477956
藍琉璃 發表於 2010-10-26 01:31
三十.戰前

殘破的官道上,帝國的輜重隊伍緩慢地前行著,坐在大車上的賈詡看著隨行的郡國兵,一臉的淡定自若,讓一旁騎馬的黃忠心裏踏實不少,總之這位看上去過於陰鷙的軍師主動提出隨輜重隊伍前行後,分兵出去的馬騰等人都是對他印象大為改觀。

賈詡其實並不像他表面上看上去那麼輕鬆,雖然他推算出羌人設好了埋伏在等著他們,可是羌人的具體兵力和設伏地點,他心中都還沒有底,另外跟在輜重隊伍後面三天路程的羽林軍騎兵能否騙過羌人的斥候也是個很大的問題。

隨同黃忠一起留在輜重隊伍的有兩百名羽林軍,他們擔任著全軍的斥候和騎兵主力,此外就只剩下護送輜重的三千郡國兵部隊了,其中大多數都是臨時從三輔地區招募的百姓,只有不到一千人曾經受到過訓練,不過也沒有經歷過戰場廝殺,同樣是一群新兵。

偵查的羽林騎兵回到了黃忠身邊,他們的臉色陰霾,這一路上被羌人摧毀的村莊日漸增多,看著那些慘不忍睹的百姓屍體,讓他們心中的怒意已經快漸漸壓制不住了。

村莊的水井裏依然被扔下了腐爛的屍首,而乾淨的水源仍在往西的方向,和黃忠一起仔細聽著的賈詡看向了自己面前的地圖,又是往西,這些羌人究竟想幹什麼?看著越來越近的逢義山,賈詡的目光落在地圖上,忽然他的注意力被地圖上標注的一處峽谷給吸引了。

“黃將軍。”賈詡喊過了黃忠,指著地圖上的那處峽谷道,“羌人在此處設伏的可能很大,我希望能派出一支斥候隊伍前去偵查。”

黃忠沉默地點了點頭,這一路走過來,羌人的意圖很明顯了,一直再將他們往西帶,“我親自去,這裏就交給軍師了。”黃忠挑了五十名善射的羽林騎以後,將隊伍的指揮權交給了賈詡。

“入夜後再出發。”看著四周的曠野,賈詡阻止了黃忠,同時命令隊伍放緩了前進的速度。

遠處,土黃的砂礫岩後,一小隊羌人騎兵牽著馬,眺望著遠處漢人的行軍隊伍,眼裏透著幾分貪婪,他們知道漢人士兵押送的大車裏,除了裝載的糧草還有他們中每個人都渴望得到的精良兵器以及鋼鐵打造的箭支,絕不能讓段熲那個殺神得到這批物資重整旗鼓,這隊羌人騎兵中為首的中年漢子想到過去幾年內殺了無數勇士的段熲,從額頭橫貫整張臉的猙獰刀疤像條毒蟲般蠢動了起來。

“給我盯緊他們,一有異動,就立刻回來稟報。”中年漢子惡狠狠地說道,這一次西羌各部下了血本,族裏勇士盡出,打算趁著段熲後勤不繼士氣不振的時候殺了這個讓各部恐懼的殺神,只有他死了,他們才能在夜裏睡個好覺,不必擔心哪天這個殺神帶兵殺到他們的部落,砍了他們的頭顱向雒陽的漢人天子請功。

夜幕下,黃忠帶著五十名羽林軍騎兵,牽著馬出了大營,在依稀的月光下向著兩百裏外那處名叫橋門谷的地方進發,直到走出三十裏地外,黃忠才帶著部下上馬。

兩天后,黃忠到了橋門穀,一路上他和羽林騎都是晝伏夜出,以避開可能遇到的羌人斥候。“被他說中了。”黎明的晨曦中,黃忠遠眺著寬闊的山谷內豎著各色旗幟的帳篷,喃喃自語道。

“你帶十人回去稟報。”根據羌人的帳篷數目,計算出羌人的兵力後,黃忠將畫下的穀內大致地形交給自己的副官道,他打算帶四十人繼續留下來,看看能不能想辦法捉幾個活口。

當賈詡得到黃忠部下所帶來的消息時,整支輜重隊伍已經距離山谷不到五十裏的距離,這四天裏,賈詡將隊伍的行軍速度控制在每日四十裏,走半天,休息半天。

“傳令全軍,停下紮營。”賈詡下達了軍令,他本以為羌人是打算將他們這支輜重隊伍誘入穀中,不過現在他們將軍隊駐紮在穀中,看起來是想利用騎兵優勢在平原上圍殲他們。

“將營壘建堅固點。”連續三天的反常行軍,讓一些郡國兵中的軍官明白,附近可能有羌人的叛軍,如今軍師的這道命令似乎印證了他們的猜測,他們沉默著開始指揮部下那些從未上過戰場的士兵修築起工事來,對於麾下沒見過血的士兵來說,堅固的營壘至少能讓他們在面對羌人的騎兵部隊時多些勇氣。

看著在軍官指揮下忙碌的郡國兵,賈詡冷酷的目光裏望向了遠處的山谷,那裏有著大約兩萬左右的羌人,是己方兵力的七倍,在不占地利的平原上要依靠這些郡國兵堅守三天,一定要先聲奪人,振奮士氣,不然的話,或許羌人只需要一次兇悍的騎兵衝鋒,就能把他們衝垮,展開一場屠殺。

入夜以後,黃忠帶著四十名羽林軍騎兵回來了,他們守了一整天,也沒有等到落單的羌人,只能先行回來,誰都知道或許明天,兩軍就會接戰了。

召集了所有的軍官以後,賈詡指著懸掛在中軍的地圖,向並不知道內情的郡國兵軍官說出了他們目前的處境後一笑道,“羌人不懂兵法,若是他們設伏於山谷,無疑會讓我們進退兩難,可是如今他們駐紮于穀中,不過是群自恃兵多的無謀野人罷了。”

看著賈詡談笑風生,在座的軍官懸著的心放下了些,就連深知敵軍虛實的黃忠也不由佩服這位軍師的口才氣度,兩萬羌人被他說得不值一顧似的。

“大家應該還記得前幾日離開的羽林騎兵,其實他們一直都在我們身後,我們只需在此堅守三天,到時他們自會趕到。”說到這裏,賈詡笑了起來,“等打敗羌人,在做諸位便是有功之臣,封爵賞賜是少不了的。”賈詡的話讓那些軍官都是振奮了起來,堅守三天,時間也不算太長,輜重中的廂車可以拿來布成車陣,到時靠著強弩利失,應該能抵擋住那些羌人。

“這個消息先不要告訴士兵,讓他們今夜睡個安穩覺。”賈詡環視著四周被利祿打動的軍官,將是兵之膽,只要這些人能有堅守的信心,士兵的問題就不會太大,“明日等士兵們起來,告訴他們,作戰勇猛的,全家都不愁吃穿;臨敵怯懦的,軍法嚴懲。”

“黃將軍,這仗我們能不能贏,就全在你身上了。”軍官們各自散去了,等到帳中的人都散去,賈詡才看向黃忠道,“羌人雖然善戰,可是不懂配合,賊酋往往以勇力者充之,每戰必親臨上陣,若是能斬殺數員,當可振我軍威,弱其士氣。”

“軍師的意思,忠明白了。”黃忠沉聲應道,他知道,那些郡國兵的軍官雖被軍師一番話鼓起了士氣,可是一旦交戰,還是要靠他們這些羽林軍騎兵的戰績來鼓舞士兵。

橋門谷內,組成聯軍的四十個羌人部落的豪酋聚在了一起,這幾日漢軍輜重隊伍行軍日益緩慢,讓他們知道這只隊伍的主將很可能已經識破了他們的計策。

“明日就進攻,只要拿下這支輜重隊伍,我看段熲他拿什麼來和我們打。”如同賈詡所預料的那般,駐紮在逢義山的段熲確實陷入了困境,得到喘息機會的羌人叛軍再次聚集了西羌各部近十萬的大軍,和段熲對峙著,這次橋門谷的兩萬人就是專門來斷絕段熲後勤補給的。

北宮晟大喝著,這一次兩萬人的大軍裏,他的部隊占了四千,按照羌人的規矩,他就是大首領,統率全軍,他看著帳中的其他三十九人,負手轉了一圈後道,“明日,誰願意率先出戰?”

隨著北宮晟的問話,幾個小部落的豪酋都是起身爭搶,只有搶到了這先鋒軍的位置,日後分東西時,他們這些小部落才能多得多一些好處。

“塔里木,明天這一仗,你先上吧!”北宮晟並沒有理會那幾個小部落的豪酋,而是看向了一角臉上刀疤猙獰的中年漢子道,塔里木是這一次出征士兵裏最勇猛的人,也只有他是唯一從段熲那個殺神手裏活著回來的人,最重要的是,他一向和自己作對。

“遵大首領的命令。”塔里木安靜地回答道,他知道北宮晟這個讀了幾年漢人的書就自以為高人一等的野心家一直想吞併自己的部落,這一次怕是想借著這些漢軍之手來削弱自己的實力,明日出戰,恐怕他不會派其他人助陣,不過也無所謂,不過是區區三千漢軍中最沒用的郡國兵而已,他塔里木和手下的兩千勇士會讓北宮晟知道,他今天這個決定是多麼愚蠢。
藍琉璃 發表於 2010-10-26 01:32
三十一.名曰羽林

初升的朝陽下,劉宏緩緩吐息,結束了半個時辰的樁功。在郭喜等宦官的眼中,天子的生活規律得就像刻漏那樣,而且對自己太過苛刻了,至少從天子親政以來,從沒有玩樂過,除了每日兩個時辰固定練武和騎射訓練,就是主持朝會和在尚書台辦公。

“西北可有消息。”換上袞服,劉宏朝身旁的王越等人問道,現在朝中已經穩定下來,各地的農業生產也在恢復中,現在他唯一擔心的只是涼州的羌人叛亂。

“李校尉派人送來了密信。”王越答話間,將昨夜送到的信箋交給了天子身旁的張讓,由他轉呈。

“不識好歹的東西。”看完李膺送來的密信,劉宏冷聲道,那些羌人在段熲後勤不濟,沒有發動進攻的一個月裏,再次拉起了十萬部隊,打算趁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將段熲這個他們最害怕的名將消滅。

嘉德殿,天子主持朝會的地方,也是帝國國策的決議地,按照本來的傳統,大臣五更就要上朝,一些住得偏遠的大臣,三更天就要起來,不過劉宏親政後,就將朝會的時間改在了辰時末(9點以前)。

互相打著招呼,帝國的官僚們在殿外排好了隊伍,等著司禮的宦官傳詔,對他們來說,朝會的改革深得人心,尤其是對那些上了年紀的帝國官僚來說,朝會改到辰時末,起碼能讓他們在職位上多幹幾年。

進殿參拜天子,各自落座後,劉宏倒也不等底下是否有人有要事稟報,沉聲道,“護羌校尉上了奏報給朕,西羌各部不思朝廷寬宥之恩,再次聚集了十萬叛軍。”

聽完天子所言,在座的帝國官僚們都是臉色不怎麼好看,涼州的羌人叛亂從延熹元年開始,到現在都已經快十年了,其間打打停停,招撫了數次,花掉的軍費高達二百四十億錢,幾乎把帝國的財政給拖垮。

“陛下,臣以為羌人反復無信,萬不可再對其行懷柔之策,當令護羌校尉和破羌將軍,徹底剿滅羌人,無使再有反叛之事。”率先開口的仍是陳蕃這個帝國士大夫官僚的精神領袖,這位剛強的老人,不管對內對外,一向都是堅持強硬的。陳蕃的話代表了帝國內部一大批士大夫的看法,帝國實力的恢復,都讓他們覺得羌人的問題到了該解決的時候。

“陛下,太傅所言雖是,可是如今國家百廢待興,若是此時大興刀兵,恐怕財賦難以支持。”司徒胡廣站到了陳蕃的對立面,曆事六朝的他太明白眼下的帝國需要的是修養生息,而不是對外用兵。

隨著陳蕃和胡廣的意見相左,帝國的官僚們分成了兩派,爭論了起來,坐在帝座上,劉宏看向了三公中始終未發一言的太尉皇甫規,這位被他重新啟用的涼州名將到雒陽後與他一番長談後,可以說是最瞭解自己戰略意圖的人。

“太尉,你怎麼看?”看到爭論越來越激烈,劉宏適時地開口了,隨著他的發話,眾人都是看向了皇甫規,這個朝會中最有資格對羌人一事發表意見的帝國名將。

“臣以為,太傅和司徒都說得有道理。”皇甫規一開口,就讓不少人都皺起了眉頭,這位年近七旬的帝國名將一向是以直言而著稱的,很少會如此模糊不清的表態。

“羌人當誅,只是如今國家財政疲弱,臣以為雖可出兵,但不可擴大戰端,當以戰促撫。”皇甫規說出了自己的看法,如今東羌有張奐鎮守,只要擊潰西羌的十萬叛軍,羌人震恐之下,必然會接受朝廷的安撫,數年之內當不復叛亂,到時國家自然可以重修武備,等到時機成熟再一舉解決羌亂。

“太尉所言,乃老成謀國之見,甚合朕意。”劉宏贊道,接著就做出了決定,下詔讓護羌校尉協助破羌將軍擊潰西羌十萬判軍,再行招撫羌人。

天子採納了折中的方案,讓主戰和主和的兩派官僚都無話可說,而且似乎這也是最好的辦法了。

“伯始,何事憂慮?”散朝後,見同行的胡廣的面色沉重,适才還在朝會上與他相爭的陳蕃開口問道,兩人雖有時政見不合,可私下卻是相交甚篤。

“仲舉,你不覺得天子似乎在提高山西士人的地位。”胡廣答道,自從光武皇帝中興,遷都雒陽以後,山西士人就逐漸失勢,取而代之的則是山東士人把持了光武皇帝以後的帝國朝政。(此處東西以華山,函穀為界。)

“那是好事啊!”陳蕃一皺眉道,其實帝國的羌亂之所以越演越烈,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其實是帝國內部東西矛盾的延伸,光武皇帝以前,帝國的都城在長安,山東士人憑藉其文化傳統入仕朝廷,和山西士人分庭抗禮,共同效忠於帝國,帝國才得以強盛,可是自遷都雒陽以後,山東士人不斷排擠山西士人,導致朝廷越來越不重視山西和涼州,更是引狼入室,允許羌人內附,結果從建初年間開始,不僅邊境的涼州,就連三輔也遭到羌人荼毒,最後使得原本富庶的山西地區日趨衰敗,人口漸少。

“我也知道這是好事。”胡廣歎了口氣道,山西乃三秦舊地,自古便是武力強悍,與尚文的山東地區截然不同,當年秦國以一國之力吞併六國統一天下便可見一斑,帝國要興盛強大,絕離不開山西,可是本朝自光武皇帝遷都雒陽以來,山東士人對山西士人實在逼迫太狠,當年幾次羌亂,事不關己的山東士人更是喊出了棄保涼州這樣的話來,導致山西對帝國離心離德,如今天子要提高山西士人的地位,恐怕山東士人是不會輕易同意的。

“天子所為,乃是為國之根本,我等自當分擔君憂。”出身寒門的陳蕃對山東士人長期打壓山西士人的做法本就不滿,想想自竇憲勒石燕然,北匈奴西遷,涼州失去其最後的戰略地位後,山西生生被山東士人變成了荒蕪之地。

看著陳蕃一臉的強硬,胡廣也不再說什麼,山東高門是不甘心讓山西士人捲土重來的,不過山東高門雖然勢大,可山西士人手握兵權,涼州武力強悍,天子只要擺明支持山西,山東高門必敗無疑,他只希望到時東西之爭不會太過劇烈,破壞如今的中興局面。

就在雒陽的帝國官僚和士族高門考慮著西北羌人叛亂背後由來已久的東西矛盾時,在涼州邊境,一場兵力懸殊的血戰拉開了序幕。

升起的日頭下,來自三輔的郡國兵們神情緊張地站在擺成車陣的廂車後,死死地握著手裏的長矛,緊緊靠在一起,看著遠處升騰而起的煙塵。

“別慌,羌人也就射箭狠,下了馬,他們就是群廢物。”郡國兵中上過戰場的軍官們大聲吆喝著,鼓舞著士氣,“咱大漢的爺們,一個能砍他們五個。”

賈詡在中軍,看著身旁披掛齊整的黃忠道,“那些人說得對,羌人只有騎射拿的出手,如今我軍堅守此地,他們騎兵機動的優勢難以發揮,只要能振奮士兵們的士氣,這一仗我們就贏了。”

“軍師放心,我必斬其豪酋,揚我軍威。”黃忠沉聲道,接著翻身上馬,看著身後挑選的一百名精銳羽林騎兵,大喝道,“上馬!”

一陣陣的甲葉撞擊聲中,一百名羽林騎兵悍然上馬,控著胯下的駿馬,跟著黃忠緩緩出陣。

“開旗門!”賈詡朝身旁的傳令兵道,只要黃忠對敵軍的突擊能成功,先聲奪人,士氣上來,三千抵兩萬也不是什麼難事。

“開旗門!”隨著傳令軍士的大喝聲,帝國軍隊的營壘內,層層疊疊的車陣裂了開來,讓出一條道路,黃忠領著一百羽林騎兵在兩旁郡國兵的注視下,策馬出了營壘。

抬頭看了眼蔚藍的天空,黃忠深吸了一口氣,他終於等到了這一天,為國征戰沙場,男兒所願也。駐馬而停,黃忠看向前方滾滾而來的羌人騎兵,如鷹隼般銳利的目光看向了對方的中軍大旗,斬將奪旗,方是男兒該建的功業。

拔出腰間的環首大刀,黃忠撥馬回身大喝問道,“吾等為何人?”

“封狼居胥,勒石燕然,名曰羽林,為漢家兵卒,為天子鷹犬!”一百名羽林騎兵手按刀柄,接著他們一同拔出了環首大刀,隨著黃忠一同刀指前方,似乎要將喉嚨也要喊破一樣,高聲怒吼,“殺!殺!殺!殺!殺!殺!殺!”

一連七個殺字,似乎連天都要殺破,在身後郡國兵們驚愕的目光中,一百名羽林騎兵猛然策馬,隨著黃忠沖向了前方席捲而來的羌人騎兵。
藍琉璃 發表於 2010-10-26 01:33
三十二.將軍神射

似乎天意也被羽林騎兵衝鋒的氣勢所撼動,在流火般的七月裏肆虐涼州曠野的焦灼大風平地而起,朝著洶湧的羌人騎兵隊伍逆卷撲面而去,刹那間塔里木和他麾下的兩千部眾都是以手遮面,同時勒住馬韁,安撫胯下的馬匹。

就是這一瞬間,列陣的郡國兵們都是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幕,遮天蔽日而來的羌人騎兵仿佛被某種力量所遏一般,就像呼嘯的大潮撞在了岩石上,被拍得粉碎。

“天佑羽林!”賈詡也動容了,所謂天時之利莫過於如此,不過僅僅是瞬間,他就高呼了起來,他身旁的士兵在一愣之後也跟著大喊了起來,只是片刻,整個營壘裏,每個郡國兵都聲嘶力竭地吼了起來,他們想到了羽林騎兵衝鋒前那豪氣沖霄的無雙氣勢。

“天佑羽林!”身後傳來的雷潮般的呼喝聲順著咆哮的焦灼大風傳到了衝鋒的黃忠和羽林軍騎兵耳畔,幾乎只是停頓了一瞬,他們也是跟著大吼了起來,“天佑羽林!”

衝鋒的羽林騎兵在嘶啞的吼聲中,狠狠撞入了被撲面而來的大風刮得狼狽不堪的羌人騎兵中,就如同猛虎撲入狼群,伴隨著鋼鐵劃過血肉的沉悶聲,紅色的血花沖天而起,二十餘顆頭顱翻滾著在夾雜著黃沙的大風裏落在砂礫中,接著失去主人駕馭的馬匹拖著無頭的屍體嘶鳴著四散奔逃。

遠處的郡國兵們瞪大了眼睛看著羽林騎兵如同刈草般揮舞著手中的環首大刀,收割著一顆顆的頭顱,如同暴烈的猛虎撕碎面前孱弱的獵物。

郡國兵中曾經上過戰場的軍官們也被羽林騎兵那帶起的血腥殺戮激起了身體裏對廝殺的渴望,他們一個個紅著眼睛,胸膛起伏著,按刀的手上突起的青筋劇烈地跳動著。

“快擂鼓!”看到被羽林騎兵沖出亂象的羌人騎兵中響起了號角聲,賈詡才從羽林騎兵那可怕的衝鋒中清醒過來,朝身旁的傳令兵大吼了起來,此時還年輕的他儘管有著一顆智者冷漠的心,但是他的血仍是熱的,現在的他看上去就向那些渴望戰場的郡國兵軍官一樣,渾身充滿了嗜血的煞氣。

正當羌人隊伍中用來指揮隊伍的號角聲響起沒多久,漢軍營壘裏巨大的鼓聲震天而響,壓住了羌人的號角聲。幾個郡國兵軍官卸了盔甲,光著膀子,舉著鼓槌,奮力敲擊著碩大的金鼓,他們和羌人打了多年交道,知道羌人的軍隊組織渙散,指揮全靠號角,如今他們被大風逆卷,隊伍混亂不堪,他們此時只要以鼓聲繼續攪亂,羽林騎兵就可以多殺幾個賊人。

聽到背後傳來的金鼓聲,策馬衝殺的羽林騎兵殺得更加興起,一個個兇惡得如同擇人而噬的猛獸,只顧揮刀向前,不斷地向前推進,向著敵軍的中央旗門殺去。

羌人大軍本陣,北宮晟和身邊的豪酋聽著那響得讓人發慌的漢軍鼓聲,都是面露驚疑之色,如今大風逆撲,黃沙漫天,前方一片混亂,不知道究竟有多少漢軍騎兵殺了過來。

“別慌?”塔里木在本軍中央旗門,高聲大喝,若是再不能穩住軍心,恐怕自己這兩千人就要被不知道人數的漢軍騎兵給衝垮了。

抹去臉上溫熱的血液,黃忠看著手裏刃口翻卷的環首大刀,看到了前方已然不遠的大旗,回首四顧,發現自己身邊只剩下六十多騎還跟著,當下也顧不得他們,只是大喝道,“跟我殺!”說罷,策馬直沖敵軍主將所在的中央旗門。

這時,逆撲羌人大軍的焦灼大風漸漸平息下來,塔里木身後的本陣中,北宮晟和其他豪酋才隱約看清那乘風突擊而來的漢軍騎兵不過區區百人,可就是這百人居然殺得他們中以勇力著稱的塔里木和他的兩千部眾幾乎潰散。

“來將何人?”看著帶兵衝殺到了自己面前的漢將,塔里木用生硬的漢話大喝問道,手中握著的狼鋒刀擋住了來勢洶湧的斬擊。

“黃忠。”手中的環首大刀疾辟而出,黃忠冷聲答道,一刀比一刀兇猛,只想儘快將面前這羌人的豪酋斬殺,不過對手的強悍出乎他意料之外,刀身上傳來的力量不在他之下。

塔里木心中震怖,他本以為漢軍中只有段熲那個殺神才是自己的對手,沒想到面前這個叫黃忠的漢將竟然這般驍勇,前面廝殺了一陣,和他對刀,力道還這般沉,似乎還有餘力一般。

“將軍!”黃忠身後,和塔里木的親兵混戰的羽林騎兵中,副將高聲喊了起來,此時逆撲的大風已基本停下了,他們若是再不走,恐怕全軍都要陷在這裏了。

“撤!”看到面前的羌人豪酋一時三刻難以斬殺,黃忠咬了咬牙,高喊道,接著手中環首大刀一掄,震開塔里木後,撥馬領著全軍回撤了。

“不必追了,那漢將勇猛,你們攔不住他。”塔里木阻住身後想要率兵追擊的親信,看向那些陷落在其他地方的二十餘名漢軍騎兵道,“留幾個活口,問問他們的來歷。”塔里木低頭,他的虎口已經開裂,沁出了血,那個叫黃忠的漢將和這支騎兵簡直和段熲還有他身邊的親軍有得一比。

塔里木雖然阻止了身邊部下的追擊,不過他們都是紛紛張弓射箭,向著已在百步左右的漢軍騎兵射去。

親自斷後的黃忠伏在馬側,頭一讓,口裏咬住了射來的羽箭,看著那些射箭的羌人,抽出鞍旁的大弓,引弓如滿月,覷准剛才那羌人豪酋所在的中軍大旗的帶環射去。

一聲嘯響,塔里木心裏一驚,只看見面前一點寒星射至,駭得他連忙側身避讓,狼狽之下,竟是從坐騎上摔了下去,這時他身旁懸掛著的部落大旗頂端,一枚羽箭射穿帶環釘在了旗杆上,在四周部下驚愕的目光裏,那面繪著狼頭的部落大旗在風中緩緩滑落,掉在了塵土中。

“將軍神射!”黃忠身後的羽林騎兵,回頭看著這一手連珠箭,都是齊聲高呼了起來,遠處的漢軍營壘裏,那些郡國兵也是睜大了眼睛,接著高呼了起來,聲震十裏。

北宮晟看著慌亂的塔里木麾下部眾,看向身旁的羌人豪酋道,“塔里木平時自詡英雄,誇口麾下兩千部眾個個都是勇士,如今看來,不過是大言而已。”

看著墜落的部落大旗,其餘幾處地方正和陷落的羽林騎兵廝殺的羌人仿佛魂靈出竅一般,都是呆呆地一臉難以置信的樣子,被陷落的羽林騎兵抓住了機會,趁著這羌人混亂的機會,奮力殺出了一條血路。

“快把大旗升起來。”塔里木從地上爬起來,發了瘋般的大吼,若是對面的漢軍再有一支騎兵,此時衝殺過來,恐怕立時就能沖潰他們,在他的大吼聲中,身旁的部下慌忙地將部落大旗再次升了起來,不過這時還活著的羽林騎兵已經殺出了重圍。

輕點了一下人數,黃忠不禁黯然,只是這短短的一場交戰,就折損了十九名羽林騎兵。漢軍營壘中,賈詡一臉地惋惜,剛才若是一千羽林騎全在,領著三千郡國兵全力殺出,恐怕硬是能憑著那股大風之助,殺潰羌人的兩萬大軍。

“天時,又豈能全在掌握之中!”賈詡輕歎一聲,接著傳令士兵道,“開旗門,迎接黃將軍他們回營。”

此時營壘中,每一個先前還有些畏怯的郡國兵在羽林騎兵和黃忠這場酣暢淋漓的大勝中,都是士氣高昂,似乎對面那兩萬的羌人騎兵再也沒有什麼可怕,他們看著從旗門處進來,幾乎人馬都被血澆透的羽林騎兵爆發出了陣陣歡呼。

“軍師,幸不辱命。”下馬後,看著四周摩拳擦掌,打算和羌人一戰的郡國兵,黃忠走進中軍後,朝賈詡抱拳道。

“接下來的才是硬仗。”賈詡臉上沒有喜色,只是看著遠處的羌人大軍喃喃自語,接著才看向黃忠道,“黃將軍,你先領將士們休息,等會羌人來攻,還要靠你來指揮士兵。”

黃忠沉默地點了點頭,接著領著幾乎個個帶傷的羽林騎兵去了後營,找隨軍的郎中去了。

“讓全軍戒備,羌人一有動靜,立刻來報。”賈詡看著離去的黃忠,朝身旁的傳令兵道,他很喜歡黃忠這種性格的將領,有主見但是不多言,最難得的是居功而不自傲。

塔里木的失利,讓羌人意識到他們面前這支護送輜重的漢軍部隊不是泛泛之輩,一時間原本還氣勢洶洶的豪酋們都是遲疑了起來,而塔里木在重整部下後,發現整整有二百三十七人被那支突擊的漢軍騎兵陣斬,還有兩百多人受了刀傷,一下子就折損了他近四分之一的兵力。

“回去告訴大首領,我部受損嚴重,請大首領選派他人吧!”看著來催促進攻的信使,塔里木陰沉著臉道,他還沒有蠢到為他人做嫁衣的地步。
藍琉璃 發表於 2010-10-26 01:33
三十三.秦人之後

嘈雜的呼喝聲裏,羌人的豪酋們最後在北宮晟這個大首領的逼迫下,各自揮軍向漢軍的營壘發動了進攻,只有塔里木以受損嚴重拒絕了出戰,他也不是庸人,自然看得出北宮晟在打什麼主意,這個野心勃勃的雜種分明是想借這股護送輜重的漢軍來削弱他和其他豪酋的實力,等他們和漢軍打得兩敗俱傷再出手,到時候不但功勞歸他,還能趁機吞併他們的部眾,回逢義山爭西羌聯盟的盟主之位。

看著遠處廝殺聲震天的戰場,塔里木慢慢地磨著自己的狼鋒刀,今日一戰,他顏面盡喪,不過也好,就讓北宮晟嘲笑他好了,他總會讓他知道那個笑到最後的人才是贏家,想到這裏,塔里木看向在前方領著四千部眾督戰的北宮晟所在的大旗,陰沉地笑了起來。

營壘前,郡國兵們握緊了手裏的長矛,在身邊軍官的呼喝聲裏,互相緊緊靠在一起,目光死死地盯著前方卷著煙塵而來的羌人騎兵,胸膛裏一顆心劇烈地跳動著。

長矛陣地後,一千名受過訓練的郡國兵,端著手裏的帝國步兵制式擘張弩,在身邊羽林騎兵的指揮聲裏,利用望山上的刻度,對準了前方沖來的最大的一股羌人騎兵。

“放!”看著前方策馬拉弓的的羌人騎兵到了兩百步左右的距離時,黃忠大喝了起來,刹那間,前排三百名郡國兵弩手扣下了弩機,接著這些射程達到一百五十步的恐怖弩矢在密集的弓弦嘯聲中,撲向了前方疾速沖來的羌人騎兵,剛剛好在他們沖到一百四十步左右的地方,兇狠地紮進了這些血肉之軀。

“放!”隨著黃忠的連聲大喝,一千名郡國兵開始了三輪的連續射擊,在黃忠的指揮和身旁羽林騎兵對望山刻度的調整裏,始終將沖來的羌人騎兵壓制在百步開外,使他們的騎兵奔射難以施展其有效威力。

不過短短的片刻間,第一波衝擊的五百羌人騎兵就傷亡過半,可他們連漢軍的影都摸不到,射出的箭矢也只有稀稀落落的幾撥落在了舉盾的漢軍長矛陣的頭上。

北宮晟看著開是猶疑不前的進攻部隊,惱怒了起來,那些漢軍的弩手有限,只要他們不計傷亡的一路沖上,遲早能撕破他們的防禦,可是現在這樣半途而停,反倒給了對方喘息修整的機會,增加己方傷亡。

“告訴他們,若是再有人後退,就別怪我無情。”北宮晟朝身旁的親信沉聲道,他們拖不起時間,若是被段熲知道這支輜重部隊,他一定會派兵來救,不惜一切代價得到這批補給。

在北宮晟的威脅下,帶著部隊的前線豪酋們咬牙再次聚集了兵力,整整三千人,瘋狂地沖向了前方的漢軍營壘,以前和漢軍的交戰經驗讓他們知道,只要能突破漢軍的弩箭,沖入他們的陣地,這些漢軍就沒什麼可怕了,當然段熲那個殺神和他麾下的那支部隊不算。

看著壓過來的如雲騎兵,黃忠看向了身旁的賈詡,一千郡國兵弩手最多再射五輪弩矢,就沒力氣給弩上弦了。“準備短兵相接吧!”賈詡沉默了一下之後,開了口,“等會,將軍和羽林騎兵不可輕易出戰。”

“喏!”黃忠沉聲應道,他和剩下的羽林騎兵是軍師手中最後的依仗,只有到最危急的時刻才能出擊。

五輪弩箭呼嘯著射向了沖來的騎兵,一陣人仰馬翻後,讓羌人騎兵恐懼的鐵雨終於停歇了,他們可以再次看到灼眼的太陽,一陣呼喊聲裏,他們拉開了手裏的弓一波波地射向前方舉著盾的漢軍長矛兵,和那些重疊的廂車後面。

“都別怕,給我穩住!”此起彼伏的大喝聲在列陣的長矛陣地上響起,此時羌人的騎兵奔射發揮了其威力,密集的箭雨不時透過郡國兵盾牌間的縫隙,射入他們的身體。

“臨戰怯敵者,軍法從事,殺無赦!”

郡國兵的軍官們兇狠地大吼著,幾個中了箭的軍官更是兇悍地將身旁幾個發出痛苦哀嚎,擾亂軍心的受傷士兵給當場格殺,壓住了驚恐的隊伍。

看著越來越近的羌人騎兵,郡國兵的軍官們終於大吼了起來,“殺!”隨著他們的吼聲,列陣的郡國兵們刺出了手裏的長矛,一片鐵棘長林刹那間出現在了沖到近處的羌人騎兵面前,受驚的馬匹都是在刹那間停下,將背上的主人拋了出去,還有一些馬匹則是哀嚎著撞在了長矛上。

隨著雙方的碰撞,郡國兵列出的長矛陣在巨大的衝擊力下,出現了缺口,一些持矛的士兵被槍桿上傳來的連人帶馬的力量給撞翻在地,虎口盡裂,一些人更是被折斷的槍桿倒刺穿胸膛,倒在了地上。

濃烈的血腥味霎那間彌漫開來,和震天的吼聲點燃了每個人心中那最原始的殺戮本能,郡國兵們忘記了一切,只是紅著眼,端著長矛不斷補上前方死去同伴的位置,刺出手中的長矛,將沖過來的羌人騎兵連人帶馬一起放倒,刺成血沫。

羌人的騎兵們也仿佛著了魔一樣,仍舊悍不畏死地湧向了漢軍不斷收割人命的槍林,他們下了馬,踩著前方同伴的屍體,揮著刀前仆後繼地殺入,在被擊潰前,他們不會後退半步,只有前方的敵人比他們更強悍,更血腥,更兇猛,他們才會感到畏懼。

賈詡看著不計傷亡在進攻的羌人,陰鷙的眼神裏露出了幾分隱憂,智者可以計算一切,但是戰場上的事永遠無法算透,現在能不能擋住這些羌人亡命般的進攻,就要看那些郡國兵了。

在連續不絕的衝擊下,郡國兵的矛陣終於再也難以維持陣線,看到這情形,賈詡面無表情地朝身旁的傳令兵道,“讓廂車後的士兵準備接戰。”接著下達了讓那些血戰已達一個時辰的士兵後撤。

列槍陣的郡國兵最後能全身而退的不到兩百人,其他人要麼已經死了,要麼就是身負重傷,自知必死,跟著幾個軍官留下斷後,阻止羌人趁勢殺入車陣。

面對著前方的五十殘兵,進攻的羌人明明占盡優勢,可是卻始終難以突破他們所把守的豁口,眼睜睜地看著其他的漢兵退入車陣。他們眼前的這些漢軍殘兵似乎已經不再是人,羽箭射在他們身上,不能讓他們感到絲毫疼痛,渾身血污的他們只是揮舞手中的刀劍只為多殺一個敵人,當他們全部倒下時,羌人的豪酋們心裏打了個冷戰,若是那些退守的漢軍個個都如這些殘兵一樣,就算他們勝了,恐怕也是損失慘重。

慘烈的戰鬥仍在繼續,被血腥激出了兇殘一面的羌人騎兵,下了馬,密密麻麻地從四周越過漢軍布下的鹿角拒馬,還有陷坑,開始了圍攻。

被那些斷後袍澤激起血性的郡國兵,身體裏沉睡的古老血脈似乎蘇醒了,在帝國建立之前,他們生活在這塊土地上的祖先叫做秦人,他們每個人都是虎狼,被世人恐懼,他們是最強悍的戰士,曾經橫掃了整個天下,現在他們的後人在這久違的戰場被滿目的鮮紅喚起了他們廝殺的本能。

來自三輔的郡國兵們揮舞著手中的環首大刀,砍殺著每個出現在視線中被髮左衽的羌人,眼中佈滿血絲的他們看上去就像一群渴望血肉的野狼,再沒有一天前聽到羌人時的恐懼。黃忠看著那些郡國兵,心裏像是有什麼在蠢蠢欲動,想和他們一起廝殺。

終於,久攻無果的羌人吹響了撤退的號角聲,天邊如血的殘陽照著被鮮血染得赤紅的大地,為這帝國西北邊境的曠野平添幾分淒厲。

看著如潮水般退走的羌人,幾個卸了盔甲,赤膊的郡國兵軍官,看著腳邊砍下的羌人頭顱,接著和身邊還活著的士兵一同大笑了起來,這些羌人被他們打退了。粗獷的笑聲不斷在營壘裏響起,在暗下的曠野裏回蕩,賈詡聽著這笑聲,若有所思地看向了那些撤退的羌人,他似乎看到了勝利的希望。

整整一天的廝殺,竟然折損了三千士兵,這對北宮晟和其他豪酋來說,面前這支護送輜重的漢軍已經不是難以對付那麼簡單了,而是成為了如同段熲和他的親軍一樣可怕的敵人。

北宮晟下了決心,他不再打算保存實力,這支護送輜重的漢軍必須儘快除掉,否則的話,這麼拖下去,他們這剩下一萬七千士兵都會被拖垮。

“只要大首領出兵,我也自然追隨。”看到找上自己的北宮晟,塔里木沉聲說道,白天這支護送輜重的漢軍所爆發出來的兇悍,連他也為之動容。

各懷心思的北宮晟和塔里木在共同的敵人面前,終於選擇了暫時的合作。
藍琉璃 發表於 2010-10-26 01:33
三十四.漢軍威武

曠野中,馬騰父子領著兩百羌漢雜兵披髮左衽,換上了過去的服飾,看上去像極了一支狼狽的潰敗羌兵,而他們身後遠處公孫度和公孫瓚則領著一千羽林騎兵,策馬揚蹄,掀起慢慢塵土,做出了一副好似大軍銜尾追擊的樣子。

一路上,北宮晟和塔里木所派出的斥候部隊,都是被李儒想出的這個法子所騙,把扮成羌人的馬騰父子當成了自己人而不加防備,反倒是主動現身,想打聽他們身後追來的大隊人馬是什麼來路,最後被馬騰父子突下殺手,連逃跑報信的機會都沒有,全部被當場格殺。

跟著馬騰父子的羌兵,每殺死一夥斥候便雀躍不已,羌人只是帝國對他們的稱呼,對他們來說,除了自己部落的人,其他人都沒區別,對於尊奉強者的他們來說,跟著馬騰父子的他們早已把自己算到了帝國軍隊裏,現在殺死的‘羌人’都是叛賊。

“大人,我這回殺了三個叛賊。”夜晚,白天參戰的羌兵,一個個拎著斬下的頭顱到羽林騎兵中的負責記錄的隊史處報功,由於公孫度和公孫瓚治軍都極嚴,再加上從雒陽出發時,天子說過,忠於帝國的羌人就是他的子民,不再是野蠻人,不能輕慢他們。

“劉鷹,斬首三級。”負責記錄的隊史看了眼面前興高采烈的羌人漢子,一邊報著,一邊將他的斬首數記錄在冊,這些羌人在投效以後,都是央求著他們給改了漢名,大半都取了劉姓。

“我估計咱們離軍師他們不遠了。”軍帳裏,李儒朝公孫度幾人道,今天這一路上過來,他們遇到的羌人斥候比前天多了數倍,說到這裏,他指向了地圖上的橋門穀道,“若是我猜得不錯的話,羌人當於此地設伏。”隨著他所指,公孫度幾人都是點了點頭。

“這個距離,全速行軍半日便可到達,比起軍師吩咐的,可是要早一日到達。”公孫瓚開口道,當初分兵時,賈詡是讓他們三日後趕到。

“這一路上羌人斥候眾多,恐怕羌人此次來勢不小,還是儘快趕到與軍師匯合。”公孫度沉吟道,比起善於衝鋒陷陣的公孫瓚,他更善於分析局勢,算得上員智將。

馬騰也在一旁贊同,他出生在羌地,知道羌人平時雖然分散,可是真聚集起來,人數也頗為可觀。

“今夜好好休息,明天說不得要打場惡仗。”作為全軍主將的公孫度做出了決定,他知道在雒陽有不少士族高門子弟在等著看他們的失敗,無論如何他們都要打一場勝仗,不僅是為了自己,更是為了天子。

翌日,當紅日從地平線東升時,羌人就開始了全力進攻,他們從四面八方策馬沖向漢軍營壘,這一次北宮晟本部的四千人馬也撥出了三千人參與進攻,塔里木則親自帶著一千部下從漢軍營壘正面發動了進攻。

經過昨天一場慘烈廝殺的郡國兵似乎蛻變了一樣,面對著四周密密麻麻湧來的羌人,他們沒有半點慌亂,只是在軍官們的組織下,靠著廂車,握緊著手裏的環首大刀,等待著即將到來的血戰。

郡國兵中的弩手們再次開始了張合張弦,不斷地射出弩失,他們甚至不需要用望山去瞄準,因為那些羌人就像是撲火的飛蛾一樣,在密集的弩失下倒地,卻又不斷地沖來。

在這種人海般的進攻下,一千擘張弩所能起的作用也只是阻止一個方向的羌人而已,很快慘烈的白刃戰開始了,棄馬的羌人騎兵踩著死去的同伴血肉,攀爬過漢軍架設的廂車,不時有人被持矛的漢軍刺下,可他們就像蟻群一樣,仍舊源源不斷地越過廂車,殺入營壘中。

“殺!”一個個郡國兵軍官嘶吼著,領著身邊的士兵和進入的羌人短兵相接,這個時候,什麼戰術都已經沒用,只看誰最先受不了損失而士氣崩潰。

坐鎮中軍的賈詡站在高臺上,看著四周都形成混戰局勢的營壘,看向了身旁還剩下的郡國兵道,“你們都去擂鼓,只要沒死,鼓聲就不能停。”

很快高亢的漢軍金鼓聲回蕩在了整個戰場,將四周呼嘯而來的羌人聲音壓了下去,天地之間只有如雷潮般的鼓聲響著。

秦吾在被征為郡國兵前,是縣裏的屠夫,祖上三代都以屠宰為生,儘管殺的牲畜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可是兩天前,當他知道自己要和羌人打仗時,他還是害怕,不過自從昨天他看著和自己一伍的同伴都死在了羌人的刀箭下,他紅著眼砍死了五個羌人後,才明白原來殺羌人跟他平時殺豬屠狗沒什麼區別,在他眼中,這些拿著刀的羌人只是一群待宰的豬狗罷了。

“來啊!”戰場上,無數和秦吾一樣的山西漢子們嚎叫著,一個多月前,他們都還只是在家種田的農人,平時老實本分,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拿著刀如此嗜血,不過當他們砍殺了那些面目猙獰的羌人後,他們才知道原來打仗真地就像是那些軍官跟他們說的那樣,只要不怕死,不要命才能在戰場上活下來。

午時,毒辣的日頭讓廝殺的每一個人都汗流浹背,羌人最後還未動的兵力就只剩下北宮晟身邊最後的三千聯軍了,可是直到現在,他都看不到這支護送輜重的漢軍有崩潰的跡象。

一股莫名的寒意從北宮晟心頭升起,面前的漢軍實在太強悍了,恐怕就算全殲了他們,這次出來的兩萬聯軍恐怕能完好地回去也剩不了幾人。

塔里木和黃忠對峙著,他本來是打算帶著自己的部下,一鼓作氣地殺進漢軍中軍,砍了他們的軍旗,誰知道又是這個昨天讓他顏面盡失的漢將和那支全身黑甲,頭盔上插著火紅雉羽的騎兵攔住了他們。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被黃忠一刀逼退,塔里木閃入幾名親兵身後,大喝著問道,他知道這仗就算最後他們贏了,可他仍是敗了,而且是比敗給段熲那個羌人心中殺神更大的恥辱。

“天子親軍,漢家羽林。”黃忠手中刀開闔間,再次逼向了退避的羌人豪酋,無論如何他都要將這個勇力過人的羌人豪酋給斬殺,不能再像昨天一樣被他逃過一命。

塔里木露出了驚駭之色,漢人的羽林騎兵他也聽說過,那是曾經殺得匈奴倉惶北逃的無敵鐵騎,自當年北匈奴潰敗後,這支騎兵就一直在雒陽拱衛漢人的天子,沒想到這次漢人的天子居然將他們派來了。

距離戰場五裏外的沙坡上,五更便出發的公孫度和一千羽林騎兵以及馬騰麾下的兩百羌漢士兵終於趕到了,眺望著遠處亂作一團的慘烈戰場,眾人都是露出了欽佩之色,誰都沒想到那些郡國兵竟能力抗這麼多羌人而不落下風。

看著羌人未動的三千大軍,李儒看向了馬騰,“馬將軍,不知你可有膽魄領本部人馬詐襲羌人本陣,斬其賊酋。”

“某願往。”馬騰看向身後兩百餘名俱是坐著羌人打扮的部下,高聲大喝了起來,“是好漢的,跟我來!”說罷當先策馬狂奔直沖北宮晟所在的三千羌人本陣大旗,身後兩百多條漢子沒一個人拉下。

看著馬騰等人消失在前方的煙塵裏,公孫度和公孫瓚一起拔出了腰間的環首大刀,斜指向天,身後列隊的一千羽林騎兵也都是鏗然拔刀,在烈日下熠熠生輝。

“漢軍!”“威武!”公孫度和公孫瓚高聲呼喝了起來,然後兩人親自帶兵衝鋒了,身後一千羽林騎兵也是同時策動馬匹,高吼著戰號撲向了戰場,這是他們對那些郡國兵的致敬。

望著遠處揚起的大片煙塵,北宮晟刹那間皺緊了眉頭,接著他想到了什麼似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這時他看到了前方不遠處,一隊騎兵飛奔而來,俱是用羌話高呼著,“不好了,段殺神帶著漢軍殺來了。”所過之處,人人都是面露土色,段熲在羌人的心裏實在是太過恐懼,自從這個殺神來了西羌,不知殺了多少勇士,滅了無數部落。

幾乎是片刻間,馬騰就沖進了北宮晟所在的中軍,此時北宮晟才察覺出不妥,這隊騎兵竟然到了中軍還不減速,反而是加快了速度,“攔住他們!”當北宮晟大喝起來的時候,馬騰已經扯去了外面土黃色的羌人布袍,露出了羽林騎兵的黑色鐵甲。

“叛賊受死!”隨著炸雷般的喝聲,馬騰氣勢如虹地揮出了手中的環首大刀,將擋在北宮晟面前的羌兵劈落馬下,接著揮刀再斬,磕飛了北宮晟匆忙拔出的長刀,接著回刀一削,就將這兩萬羌人騎兵的大首領頭顱砍落,而他身旁正當壯年的老父也砍到了羌人中軍大旗,四周扯去衣服的家兵都是兇狠地砍殺著慌亂的羌人。

“勝了!”中軍高臺上的賈詡看著出現的羽林騎兵,蒼白的臉上恢復了血色,羌人無謀的全面進攻是他始料未及的,現在的他還太年輕。

戰場的局勢在這一刻逆轉,咆哮著‘漢軍威武’的一千羽林騎兵,氣勢洶湧地從正在圍攻營壘的羌人背後殺入,鐵蹄踏過之處,是一輪輪光芒耀日的刀浪和沖天而起的狂飆鮮血以及一顆顆的頭顱。

看著本陣的大旗墜落,被突如其來的羽林騎兵殺得懵了的羌人終於全面潰敗了,他們已經完全喪失了士氣,而那些漢軍卻像是瘋了似的狂吼著他們聽不懂的那句話,在那更加急促的巨大鼓聲中,竟然脫去了盔甲,赤膊殺向了他們。

將塔里木斬殺的黃忠聽著響徹戰場的‘漢軍威武’的喊聲,看向了身後殘存的八十名羽林騎兵,舉刀長嘯,這一仗他們打贏了!
藍琉璃 發表於 2010-10-26 01:33
三十五.匯合

羽林騎兵的追擊直到日落時方才停下,此時從漢軍營壘到橋門穀的曠野上一路遍佈屍體,流出的鮮血將砂礫染得暗紅,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

狼藉一片的廂車陣地內,還活著的郡國兵們互相靠著,看著四周死寂一片的戰場,渾身已沒了一點力氣,隨行的軍醫們不斷地在戰場上尋覓著還能救活的士兵,可是這場仗打得實在太慘了,被他們救下來的傷兵不足百人。

押著一千俘虜的羽林騎兵沉默地驅趕著他們在戰場搬運那些陣亡的郡國兵屍體,按照帝國的傳統,他們的屍體要收集起來,全軍祭拜以後,送回故鄉安葬。

公孫瓚和公孫度經過中軍時,看著那些卸下盔甲的郡國兵每個人身上無不帶傷,都是肅然起敬,這一仗他們兩人雖然領著一千羽林騎兵橫掃了整個戰場,可是若沒有這些郡國兵的死戰,他們根本難以獲得斬首兩千,俘虜一千的勝果。

中軍帳內,賈詡看著到齊的人,開口道,“這一仗我軍損兵一千九百三十七人,如今已是一支殘兵,要儘快和段將軍匯合。”聽著賈詡報出的數字,公孫度等人都是黯然不已,誰都想不到僅僅是兩天,三千郡國兵就只剩下了一千多人。

走出大帳,公孫度看向了身旁的公孫瓚道,“去和咱們的士兵說,把一半的首級讓給那些死掉的郡國兵,這是他們應得的。”公孫瓚點了點頭,領命而去。

暗下來的夜色裏,收集的郡國兵屍體被搬上了空出的廂車,每個人都分到了斬首的軍功。這時營壘四周回蕩起了覓著血腥味而來的狼群嚎叫聲,一些躺在死人堆裏還沒有死透的羌人發出了淒厲的慘叫聲。

“帶那些俘虜去挖坑,把那些屍體埋了。”聽著帳外的慘叫和狼嚎,賈詡朝身邊的士兵道,那些聲音總會讓他想起那個被自己親手放進狼穴的嬰孩。

慘白的月光下,羌人搬運著那些死去的同伴,間或遇到一兩個沒有死透的,他們身旁的漢軍會給他們補上一刀,免得他們繼續活受罪。

兩百裏外的破羌將軍大營,中軍帳內,段熲一個人踱著步子,他還想著三個多月前出兵時,護羌校尉李膺代為轉告的天子話語,‘涼州三明,善戰者無過段紀明。’當時他只聽進了天子的誇讚,卻將那語焉未詳讓他謹慎用兵的囑咐拋到了腦後。

想到後來天子誅除宦官,雒陽和司隸動亂,段熲苦笑了起來,天子早就給他暗示了,可他卻偏偏沒有聽進去,只想著向天下人證明天子的那句話,‘涼州三明,善戰者無過段紀明。’結果孤軍深入,如今陷在了這羌人的老巢,動彈不得。

帳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不多時一個亮堂的聲音在外面響了起來,“大人,有軍情稟告。”

“進來。”段熲沉聲道,隨著他的話音落下,一名身材魁梧的披甲大漢掀帳而入,容貌威武,連鬢的鬍鬚如同劍戟般張列,眼神不怒自威。

“大人,營外的斥候捉到了幾個羌人潰兵。”董卓抱拳道,他原本是護匈奴中郎將張奐的部下,年初才轉投段熲帳下,因為殺敵勇猛,如今是段熲麾下的一員猛將。

“可問清了是誰將他們擊潰的?”段熲目光落在身後懸掛的地圖上,心裏一動,他想到了護羌校尉李膺,應該是他派出的援軍到了。

“應當是我軍護送輜重的部隊,不過聽那些潰敗羌兵說還有一支騎兵,頭盔上插著紅色的雉羽,作戰極其強悍,無人能當其衝鋒。”說到這裏,董卓遲疑了一下道,“大人,似乎來的是羽林騎兵。”

“羽林騎兵。”段熲的目光變得犀利,天子將親軍派出來了,難道是…,想到這裏,段熲看向董卓道,“選派斥候,一定要找到他們。”

“喏!”董卓領命而去,他知道只要那些潰敗的羌兵說的是真的,那麼大營裏低迷的士氣會立即高漲起來,尤其是天子派出了親軍參戰,對他們這些涼州子弟來說,說明天子沒有把涼州當成可以拋棄的地方,他們這些年來的奮戰是值得的。

兩天后,董卓派出的斥候帶著捷報回來了,‘我軍在橋門穀大破兩萬羌人伏兵,斬首八千,俘虜一千。’斥候高喊著沖入了大營,‘天子派人來犒賞咱們了!’隨著斥候的呼喝,很快整個大營內都沸騰了起來,自從後勤斷絕被困以來,士兵們都沒有再聽到過一個好消息。

中軍帳內的段熲聽到這個消息時,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了,接著他很快召集了眾將,從他帶兵和羌人打仗以來,還是第一次被困在一個地方那麼久不能動彈,如今後勤輜重送到,他要好好出這一口惡氣。

羽林騎兵和後勤輜重隊伍的到來對三萬涼州軍士兵的士氣所起到的激勵作用是段熲和董卓難以想像的,他們沒有想到天子居然將孝桓皇帝時期宦官集團克扣的賞賜一併補足發下了,在過去段熲為了領兵出征,甚至要出錢賄賂,部下的士兵全靠他用恩義籠絡和劫掠叛軍才得以維持。

“天子萬歲!”得到犒賞的三萬士兵歡呼的聲音在駐紮的山谷不斷地回蕩,對他們來說,那些本該屬於他們的軍餉成了新天子的恩賜。

負責頒詔的高虎看著底下歡呼的涼州士兵,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帝國過去虧欠這些士兵實在太多了,不過從今以後,克扣軍餉和賞賜的事情不會再發生了,想到遠在雒陽的天子,高虎心中默道。

看著士氣高漲的士兵,段熲知道接下來這一仗沒什麼難打了,比武器裝備,比士兵,那些羌人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就算人再多,也只是一群烏合之眾。

是夜,中軍帳內,段熲將賈詡和公孫瓚等人介紹給了自己的部下,至於高虎則是以天子使節的身份也赫然在座,當聽到年青的賈詡是天子派下的軍師時,包括董卓在內的將領都是吃了一驚,不過在知道三天前的橋門谷大捷就是出自他的謀劃時,都心中釋然。段熲很大方地讓賈詡來策劃這次反擊,同時也看看這個年青人的本事,反正最後決定與否仍是他做主。

賈詡也不推辭,只是說出了自己一路上早就想好的計畫,而他的這個計畫正是按照段熲一向的用兵風格制定的,和帝國三大名將中的其他兩位不同,被羌人視做殺神的段熲從來都不是喜歡爭奪實地的兵家,他的用兵風格神似戰國時代的秦國武安君白起,喜歡殲滅敵人的有生力量,只要斥候探明敵軍主力所在,就立刻帶兵突襲,殺到敵人崩潰為止。

聽著賈詡深合自己用兵之道的計畫,段熲有些意外,他沒有想到這個年青人還真敢想,自己和羌人打了半輩子交道,才有把握制定出極險的計畫並付諸成功,卻料不到這個只是第二次參與的軍師就定出了如此大膽的計畫,派偏師繞過逢義山,堵截他們的後路,他是打算把前面這近十萬的羌人大軍一舉殲滅。

段熲眯起了眼,可以說這個年青軍師定出的計畫和他所思正是不謀而合,“不愧為天子看重,日後前途不可限量!”聽到段熲開口,董卓等人都是一愣,他們很少聽到段熲如此誇讚一個人。

“董卓,你等會挑選兩千健兒,連夜出發。”段熲從不是個猶豫的人,打仗時更是如此。

“喏!”董卓大聲應道,這繞過逢義山的偏師只要成功,那就是大功一件。

“將軍,末將願與董將軍一到前往。”在馬騰,黃忠和公孫瓚的目光裏,公孫度起身道,朝段熲抱拳請命道,他們可不是來當看客的。

“也好。”看著主動請纓的公孫度,段熲沉吟了一下後答應了下來,說實話他原本是打算派羽林騎兵做偏師的,只是怕萬一到時他們損失過重,天子那裏不好交待,不過看眼下這情形,這些天子提拔的年輕將領是真來打仗而不是來搶功的。

軍議散去後,公孫度等人自是回營整備,而董卓也是興沖沖地去挑選人馬了,他從軍,就是為了建功立業的,如今天大的一份功勞就在眼前,他說什麼也不會放過。
藍琉璃 發表於 2010-10-26 01:34
三十六.涼州雄兵

“易水又寒,人猶未還!”遠眺著巍峨的逢義山,段熲感慨道,這場戰爭已經打了十年,人的一生又有幾個十年,他麾下不少士兵離家時還只是些懵懂少年,如今卻已經都是飽經滄桑的漢子了,想到這裏,段熲看向不遠處依然雜亂的羌人大營,自言自語道,“是該帶他們回家了!”

羌人大營內,已經亂成了一團,前往橋門穀伏擊的兩萬大軍被漢軍殺得潰不成軍,北宮晟被斬,塔里木被斬,四十個豪酋裏頭逃回來的不到十個。

中軍帳內,帶著部眾趕來的西羌各部豪酋,此時都是後悔不已,本來東羌叛亂,他們只是想著趁火打劫,看到段熲陷入絕境,才被東羌煽動,打算趁著這個良機殺了段熲,以絕後患,各自聚集部眾,彙聚了整整十萬人。

“段熲只有三萬人,我們有十一萬大軍,怕什麼!”一些暴躁的豪酋開口大叫道,本就嘈雜的營帳內更加亂了,羌人部落繁多,但從始至終都沒有一統過,眼下雖然人馬眾多,可是卻沒有一個能穩住軍心的人物。最後在爭吵中,近百的大部落豪酋終於發了狠,各率兵馬傾巢而出,他們要殺了段熲,絕不能再讓這個殺神活下去。

逢義山前,段熲麾下的三萬士兵列成了軍陣,前方是持矛豎盾的重步兵,後面是一排接著一排的弩手,兩翼則布下了騎兵,中軍高臺上,段熲俯瞰整個平野,看著羌人大營內如漫天的飛蝗般湧來的羌人騎兵,目光冷肅,接著重重揮下了手臂。

四十八面巨大的金鼓前,赤膊的涼州大漢敲動了鼓槌,震裂山谷的如雷鼓聲轟然而響,至此十年以來帝國西陲邊境規模最大的平叛戰役在破羌將軍段熲的指揮下開始了,他麾下的士兵已經人不卸甲,馬不解鞍的作戰了十年,今天他要趁著羌人大軍雲集之時親手結束這場戰爭。

漫山遍野的羌人騎兵呼嘯著殺向了前方黑色的巨大軍陣,他們沒有軍紀,沒有戰術,只是依靠著血管裏天生的剽悍和血勇作戰,在士氣崩潰前,他們是最勇敢的士兵。

一撥又一撥的弩矢不斷從軍陣裏射出,遮天蔽日般地罩向前方沖來的羌人騎兵。

和橋門古一役裏的郡國兵不同,段熲麾下的士兵都是在十年戰爭中活下來的老兵,他們已經學會控制自己嗜血的情緒,剩下的只是冷酷的殺戮意志,每一個持弩的士兵只需要一眼,就能用望山以最快的速度瞄準前方的目標,射出致命的箭矢。

看著依然如同以往一樣作戰的羌人騎兵,段熲的眼裏並沒有輕視,如此悍不畏死的進攻,換了此時帝國其他地方的軍隊,早已被這股氣勢衝垮了,也許只有雒陽拱衛天子的北軍五營方能抵擋。

一波又一波的羌人騎兵在如雨的弩失下被貫穿身軀落馬,他們甚至連叫聲都來不及發出,就被後面洶湧而上的同伴策馬踏成了血沫,這就是他們的宿命,要麼活下來成為勇士,要麼死去。

對於死亡,三萬長年征戰的涼州士兵早已習慣,可是當面前十一萬羌人騎兵如海潮般拍岸而來,他們沉寂已久的心竟有些恐懼,不過很快他們就拋掉了這可笑的念頭,戰場上,恐懼意味著死亡,他們才得到天子的賞賜,只要擊敗眼前這些叛賊,他們就可以衣錦還鄉,和闊別已久的家人團聚。唯有勝利,才是他們的所求。

羌人騎兵們沖近了漢軍的軍陣,他們拉開了手裏的長弓,在自己死前,不斷傾瀉著箭支,沉悶的響聲在涼州士兵們頭頂上響起,無數的箭支落在他們架著的盾牌上,如同雨天大雨沖刷著房屋的瓦簷一樣。

不時有箭支透過盾牌間的縫隙落下,那些曾經在無數次慘烈的戰場上活下來的涼州士兵就這樣被射穿頭顱或胸膛,睜著不甘的雙眼倒在了地上,軍陣內始終安靜,每一個還活著的涼州士兵看過了太多的離別,只是在最後的勝利前,這樣的死對他們來說是莫大的悲哀。

踩踏著同伴的血肉,羌人騎兵們沖到了漢軍陣前,他們紅著眼拔刀插向自己騎乘的馬匹,驅使它們沖向面前黑色的鋼鐵盾林,試圖撞開缺口。

“喝!”感覺到前方傳來的巨大力量,持矛豎盾的涼州士兵們撤去了頭頂上緊密相連的盾牌,一聲沉喝,整齊地刺出了手中的長矛,看著面前猙獰的羌人被貫穿,帶起一陣陣血花。

半空中,弩箭還在呼嘯,黑色的漢軍陣列在羌人騎兵海潮般的衝擊下,筆直的陣線發生了彎曲,可是隨著無數長矛的刺出,陣列再次恢復了原樣。

不斷有涼州士兵倒下,但是立刻有人補上,始終維持著整座軍陣在羌人騎兵的衝鋒前如同巍峨的山峰一樣不可撼動,保護著身後的弩兵持續著打擊。

戰況一直膠著,中軍高臺上,面無表情的段熲心裏是難以言語的痛楚,前方已經有三千人陣亡了,他們都是他一手帶出來的,就像是他的子侄一樣。

“騎兵,衝鋒!”看到僵持的陣線上,越來越多的羌人騎兵下馬,段熲下達了軍令,接著整座軍陣兩翼的盾陣讓出了道路,涼州的騎兵們高舉著鮮紅的漢軍大旗發動了衝鋒。

伴隨著騎兵的衝鋒,一直維持陣列的涼州士兵們持著長矛開始前進了,他們踩著前方的屍體,緩慢地移動,逼迫著前方下馬的羌人騎兵,他們沒有聲音,如同靜默的鋼鐵荊棘堡壘一路碾壓而去。

涼州軍的全線發力,讓傷亡慘重的羌人到達了崩潰的地步,一個上午的強攻,除了死傷了兩萬多人,他們甚至連撼動漢軍都做不到。終於戰場上開始有人逃跑,先是一角,接著便蔓延整個戰場,他們雖然悍不畏死,可那是在能得到勝利的前提下,如今這場使人絕望的戰爭讓他們失去了再戰的勇氣。

無數的羌人豪酋帶著部眾撥馬逃走,整個戰場在瞬間變得混亂不堪,九萬羌人的兵勢敗如山崩,互相踐踏著奪路而逃。看著這一幕,段熲看向了逢義山,羌人已經敗了,現在只看羽林騎兵們是否能及時出現在戰場上,合圍這些潰兵。

就在段熲指揮著兩翼騎兵封住羌人左右兩個方向的退路時,逢義山方向終於揚起了大股煙塵,那是騎兵出現的前兆,漸漸地羽林騎兵高舉的漢軍大旗清晰起來。

三日夜奔襲了五百里的羽林騎兵和董卓終於趕到了戰場,看著已經潰敗的羌人大軍,公孫度等人都是駭然不已,難怪天子常說涼州軍強悍,此等戰力恐怕北軍五營來了也未必辦得到。

董卓看著漫山遍野逃來的羌人,目露凶光地朝身後親自挑選的涼州騎兵高喊了起來,“建功立業,封侯拜將,只在今朝。”說罷,一手持刀,一手持弩,率先策馬出擊了,看得公孫度等人也是瞠目結舌,想不到這個隴西大漢的騎術如此精湛。

“不要輸給涼州的健兒。”看著那些涼州騎兵氣勢如龍地成一字陣圍向逃來的羌人,公孫度也是高喝了起來,“羽林,衝鋒!”

羽林騎兵們高聲呼喝著,拔刀策馬,他們沒有像涼州騎兵那樣使用一字形的騎兵陣,而是在公孫度,公孫瓚,黃忠和馬騰四名主將的帶領下,分成四股,以錐形陣一路向戰場中央突破,氣勢無雙地鑿穿了羌人的隊伍,揮舞的環首大刀不斷掀起腥風血雨,讓羌人更加恐懼,原本聚攏的隊伍再次崩潰四散,徹底攪亂了幾個羌人豪酋試圖收攏敗軍,殺出條血路而逃的希望。

段熲看著在戰場肆虐的羽林騎兵,對遠在雒陽的天子忽然有了些嚮往,他已經記不得有多少年了,羽林騎兵成了拱衛建章宮的看門犬,而不是那支馬踏匈奴的無雙騎軍。

董卓縱橫在萬軍之中,一臉的快意,只覺得男兒生來就該如此,此時的他沒有什麼野心,只求有仗打,能上馬殺敵,建立如同當年衛霍一樣的功業,最後和伏波將軍馬援一樣馬革裹屍,死於沙場。

在涼州騎兵和羽林騎兵的衝殺下,崩潰的羌人中開始有人投降,此時他們本就混亂的建制已經徹底不存在了,沒有人能再將這些從近千個部落彙聚的士兵組織起來,現在還在抵抗的只是那些生性兇悍的人。

涼州士兵和他們的先祖一樣,卸去了盔甲,赤膊而戰,將那些頑抗的羌人頭顱砍落,別在腰間,行走於跪在地上的投降羌人中,絲毫沒有半點懼色。

日落西山,傍晚的昏暗天色下,逢義山前被血染紅的平野上,是密密麻麻的投降羌人,黃忠和公孫瓚等人策馬而行,此時他們才明白馬騰對他們說的話,“只有比這些羌人更兇狠,更嗜血,才能戰勝他們,得到他們的畏懼。”

這一戰,從日出而戰,直至日落,段熲和他的涼州軍一共斬首兩萬七千,俘虜七萬五千,只有八千人逃走,是自延熹元年以來,帝國平叛戰爭中最大的一場勝仗,不但東羌最後的叛軍主力被殲滅,西羌各部也在此役裏元氣大傷,但是涼州軍也陣亡了整整五千士兵,是十年以來最大的損失。

夜幕下,幾名羽林騎兵星夜出發,將這大捷的消息帶回帝國,讓所有人知道,叛亂的羌人已經無力再戰,這場長達十年的戰爭終於結束了。
藍琉璃 發表於 2010-10-26 01:34
三十七.豐年

轉涼的秋風中,自帝國改元建甯以來,百姓迎來了二十三年來的第一次大豐收,農田裏到處是忙碌的身影,而地方上的官吏們則是指揮著郡國兵幫忙收割,同時徵收租賦,由於天子下令將算賦,口賦和更賦這些人丁稅全部折算成糧食徵收,並且由尚書台專門下了文書,對各地要求的徵收數目做了不同的規定。

雒陽南宮外,天子親自耕種的農田裏,管理整個帝國的官僚們拿著鐮刀,收割著金黃的稻子,雖然一些士族高門出身的官僚已經累得不行,可是天子也穿著布衣,赤腳在農田裏忙著收割,他們也只有硬頂著繼續幹下去。

直起身,劉宏看著那些在日頭下汗流浹背的官僚,沒有再繼續彎腰,而是朝身旁麻利地幹著農活的張讓和趙忠道,“讓大家都休息吧!”此時剩下的未收割稻子也不多了。

“陛下!”農田邊上,陳蕃和胡廣因為年紀太大,不能下地,不過卻始終在一旁等候,說起來自孝文皇帝以後,很少有天子親自幹農活,以為百官表率了。

“太傅和司徒年事已高,今日實在不必來!”劉宏看著兩個年近八十的重臣道,陳蕃和胡廣一剛一柔,又德高望重,有他們在朝中,他能省不少心。說話間,從田裏上來的皇甫規也過來了,他出身行伍,少年時也常幹農活,人雖老了,不過身板還是硬朗得很。

遠處的帝國官僚看著天子和三位在帝國舉足輕重的重臣在一起說話,都是猜測著內容,今年帝國算是迎來了一個豐年,若是沒有意外的話,應該不會再像往年那樣餓死人,只是不知道天子明年打算幹些什麼,細柳營的建立讓他們很擔心天子會和孝武皇帝一樣窮兵黷武。

不過讓帝國的官僚們始料未及的是天子和三位重臣只是在說些無關國事的話題,在討論著由天子命人炒制的清茶,在過去雖然帝國的富裕人家有飲茶的風氣,不過卻多是製成茶餅,煮茶時添加其他佐物,口感不合劉宏這個喝慣了清茶,所以自從誅除宦官以後,劉宏就派了人去了司隸的產茶地,帶去了自己所寫的炒茶工藝,讓他們就地採摘春茶炒制,最後雖然炒制了出來,不過口味還是不能讓劉宏滿意,但是比起平時喝的煮茶,也算聊勝於無。

“陛下,不知這茶葉?”胡廣第一次喝到炒制的清茶,對他這上了歲數的老人來說,這種清茶比起煮茶要好喝得多。

“這是朕命人去義陽專門炒制的清茶,司徒喜歡的話,等會便帶些回去,不過記得不要跟別人說,朕這裏剩的也不多了。”聽著天子的話,胡廣看著一點也不驚訝的陳蕃,心裏立刻明白,這老傢伙估計一早就喝過這茶了,沒想到他倒是瞞得夠緊。

這時其他的帝國官僚們喝著天子賜下的涼茶,都是大為訝異其口感,這摻了菊花的涼茶比起他們平時喝的煮茶可是好喝得多了,不知道是怎麼做的,不少人都是直接詢問送茶的宮人,不過卻是一問三不知,他們當然不知道天子已經暗中派人買下了帝國各地的幾處產茶地,打算等來年新茶採摘,到時就炒制清茶,開闢一個財源。

“你喝完了,跟陛下要去,別來打我的主意。”離開南宮的時候,胡廣看著跟自己討要茶葉的陳蕃,雙手死死捂住了天子派人送來的裝著茶葉的銅罐,沒好氣地道。

“那是陛下吩咐不讓講出去的,你不能怨我。”陳蕃大急,這段時間喝炒制的茶葉,他已經喝上癮了,他不好意思跟天子開口,只想著跟胡廣這個多年的老友要些,哪想到這老頭為著自己不把這茶葉的事不告訴他跟他強上了。

遠處過來的司馬防看著兩人在那爭吵,卻是禁不住要發笑,若是被其他人看到這兩位在這為了一罐茶葉翻臉,恐怕沒人會相信。“太傅,陛下讓我帶給你的,說是估摸著您那裏的茶葉也快喝光了。”司馬防走到陳蕃面前,將手裏的銅罐遞了出去。

“這兩位。”看著離開的陳蕃和胡廣還在那爭執著對錯,司馬防不禁樂了,這兩位老大人沒想到在朝會上那麼沉穩,到了這平時鬧起來居然比太學的太學生還較真。

“不過那茶葉是好東西啊!”轉身回宮的時候,司馬防自言自語道,他自己那裏茶葉也喝得差不多了,倒是要想辦法找陰龔弄些來。

南宮農田裏收割上來的稻子,到最後劉宏全都賜給了各官署的官吏,按照品秩各自發下,讓他們帶回家去,一時間南宮外,到處都是裝著稻子的馬車,帝國的官僚們可不敢將這些天子賜下的稻子給扔掉,再說這些稻子也是他們辛辛苦苦出了力的。

當整個帝國都沉浸在豐收的喜悅中時,王師大捷的消息從涼州一路傳了回來,所過之處,無不沸騰,為了平定羌人的叛亂,普通的百姓也擔負上了沉重的稅賦,而為了緩解緊張的財政,孝桓皇帝時帝國甚至一度賣官鬻爵。

登位伊始,糧食豐收,邊境打了勝仗,對於成為天子不到一年的劉宏來說,這兩樁事情足以讓讖緯學盛行的帝國民間相信他是天命所歸,讓一些心懷叵測的人有所畏懼。

當詳細的戰報送到南宮尚書台時,已經是入夜了,那些留守的官吏們都是禁不住歡呼起來,打了十年的仗,終於結束了,負責守夜的田豐親自去了建章宮,將這個消息告訴天子。

建章宮的寢殿外,田豐和守在殿外的張讓道,“陛下可睡了,涼州軍報到了。”一聽是涼州的事情,張讓倒是沒有阻攔,引著田豐進殿了,天子吩咐過,只要是涼州送來的消息,哪怕是半夜都要叫他起來。

寢殿內,劉宏穿著絲質的袍服,不斷地在自己畫了數年的世界地圖上,標注著自己記得的地理山川和風土人情,擁有六千萬人口的帝國只要穩定下來,恢復農業生產和社會穩定,人口會再次跳躍式的增長,到時只有擴張才能解決帝國的土地矛盾。

“陛下,西北軍報到了!”張讓輕聲說道,每天晚上入睡前,天子都會在那幅巨大的帛卷上按著上雒時帶來的一些記錄的紙張在上面書畫。

“知道了。”放下筆,劉宏看向了成熟不少的田豐,接過了段熲送來的軍報,仔細地看了起來,不出他所料,年輕時的賈詡果然鋒芒過人,那麼大膽的圍殲戰虧他敢提出來,不過段熲也無愧他的威名,三萬破十一萬,這份魄力和帶兵才能算得上是當世無雙了。

“你們都退下吧!”收好戰報,劉宏揮退了所有人,這場勝利算得上是十年以來帝國軍隊空前的大勝,如今西羌遭到重創,不足為懼,反倒是先前被張奐和段熲聯手擊潰的東羌,雖然蟄伏了下來,可是假以時日,等他們舔舐完傷口,還是會再度反叛。

對調閱了尚書台存放的歷次平叛戰爭的文書的劉宏來說,羌人的第一次反叛還可以說是邊地的帝國官吏壓迫和帝國內部東西矛盾的爆發所導致,但是之後在大批士人和百姓離開涼州,山西凋蔽後,羌人近百年的持續叛亂,就可以視為對帝國的領土野心了。

從內附時的不到十萬人,到現在接近兩百萬人口,羌人通過劫掠漢人女子和搶奪邊地百姓的財產而使得人口急劇膨脹,必然會對帝國不予重視的涼州產生覬覦之心,所謂的官吏壓迫只是一個藉口而已。

“涼州豪強。”劉宏自語著,涼州的豪強中不少都是羌人,這些人只是換了個漢名,壓迫羌人,帶領羌人叛亂的都是他們,只有除去這些人,才能讓涼州安穩下來,作為帝國日後爭奪西域的前線重地。不過眼下他手上沒有足夠的實力,心懷叵測的士族高門,空虛的帝國財賦,還有荒廢了多年的帝國內政建設,都比戰爭更加重要,而且帝國的北部邊疆問題同樣不容樂觀,沒有十年的休養生息,他是難以向涼州動武的。

“就讓你們再多活一陣子吧!”看著宮燈內跳躍的火焰,劉宏的聲音裏帶著說不出的冰冷意味,逢義山的勝利似乎只是件不足道的事情罷了。
藍琉璃 發表於 2010-10-26 01:35
三十八.三分勢

建甯元年的帝國農業得到了極大的恢復,雖然天子只是在播種和收割的那一日身穿布衣辛勤終日,其他時候都是讓宮中出身農家的宦官雜役代為耕作,間或讓南宮官署的帝國官僚們下田勞作一番。但是這其中的意義卻是難以言喻的,對帝國各地郡縣的官吏們來說,天子身體力行的舉動無疑比起勸課農桑的詔書要來的更讓他們明白天子對農業的重視。

當涼州的捷報從雒陽發往帝國各地的郡縣時,正是秋收的尾聲,對於還有著屬於自己土地的帝國百姓來說,今年是他們過得最踏實的一年,平時動輒吞併土地的豪強們在新天子登基後收斂了不少,至少沒有再像以前那樣公然明目張膽地橫行不法,而郡縣的官吏們也勤快了不少,經常巡視農田,並且領著郡國兵修繕水利和灌溉設施。

潁川郡,看著封入庫內的糧食,擔任太守的司馬雋總算是松了口氣,自從兒子寫信告訴自己天子對今年的秋收極為重視,他就一直不敢怠慢,時常去下轄各縣巡視,生怕中間出了差錯。其他地方,不少的官吏也和他一樣,得到了雒陽為官的親朋好友的告誡,要麼就是被上司嚴厲的盯著,總之今年帝國秋收時徵收賦稅時,很少有地方官吏敢虛報數目,或是從中侵吞。

而不少地方豪強也是足額交了賦稅,當然他們隱瞞的人口所折算的賦稅依然沒有算進去,不過比起過去孝桓皇帝時,帝國在建甯元年收上的賦稅足以讓尚書台和南宮官署裏專門負責國家財政的大司農曹嵩和他下屬的官吏們拊掌歡慶了。

相比糧食的豐收,平定羌人的十年戰爭的結束則讓帝國的財政得以喘息,過去居高不下的軍費開支總算可以減去了,這樣來年就可以有更多的余錢可以用於興修水利,進一步恢復農業。

雒陽南宮,嘉德殿內,擔任大司農的曹嵩在朝會上公佈了今年秋收時國家實際收到的賦稅,建甯元年全國共有開墾田畝730萬頃,畝產2.2石(漢有大小畝之分,收取賦稅時算大畝),總產16萬萬石,折算了算賦,口賦和更賦等人頭稅為糧食徵收後,從以前的三十稅一變為五稅一,收取的糧食應為3.3萬萬石,實收2.5萬萬石,其餘則為豪強上繳的五銖錢,折合為40億錢。

光從數字上來說,收上的賦稅無疑是龐大,可是在去除來年整個帝國官吏和軍隊的俸祿和軍餉後,財政上的結餘也只剩下8000萬石的儲糧和3億錢,考慮到帝國嚴重的流民問題和可能發生的天災,幾乎等於沒有盈餘,不過儘管如此,對於陳蕃,胡廣這些過去年年在為赤字而憂心忡忡的中央官僚們來說,這已經可以算是值得普天同慶的好消息了。

帝座上,劉宏心裏暗歎了一口氣,這樣的財政狀況,若是他也和以前的孝桓皇帝等人一樣,荒于政務,安于逸樂,恐怕等著自己的就是嚴重的財政赤字。

看著殿內振奮的群臣,劉宏自然不能掃了他們的興致,更何況能有盈餘也算是個好的開始,討論完賦稅的問題以後,關於段熲,張奐和駐紮於涼州的帝國部隊的裁汰就拿到臺面上來談了。

自光武皇帝中興以來,帝國的國防政策總體是處於保守的,甚至稱得上消極,定都雒陽以後,不但郡國部隊和邊防軍被大量裁軍,就連中央軍也進行了調整和縮編,尤其是罷郡國都尉官;罷郡國輕車、騎士、材宮、樓船士及軍假吏;罷邊郡亭候吏卒這三條政策,直接導致邊防武裝力量衰退,國無常備之兵,士卒缺乏訓練。

現在段熲和張奐兩人勒兵十萬,不但是個嚴重的財政負擔,而且對於以山東士人為主的帝國官僚團體來說,這兩名山西將領手中握有兵權也是件不讓人放心的事情,畢竟自孝章皇帝以後,邊地就再也沒有如此規模的軍隊。

對於官僚們的擔心,劉宏自然知道,削減裁撤部隊是必然的,可是要將段熲和張奐明升實降的調入雒陽,他卻無法同意,目前逢義山的大捷雖然使得東羌和西羌各地平復,但是難保兩人走了以後,羌人會再次降而複叛,而且那抓到的七萬羌人戰俘,他也不打算像以前那樣放了,而是全部作為奴隸來修復涼州以及山西地區破損的馳道和一些大型工程,沒有段熲在那鎮守,他如何放心使用那七萬戰俘。

胡廣看著天子越來越陰沉的臉色,看著正在討論著給段熲安排官職的幾個同僚,知道天子恐怕是不同意將段熲和張奐兩人調回朝中了,這個時候還是由他出面開口比較好。

“陛下,臣以為將破羌將軍和護匈奴中郎將調回朝中並不妥當。”隨著胡廣這個曆事六朝的司徒開口,所有的大臣都是看向了他,不知道一向奉行中庸的他為何會這樣明確地表示反對意見。

“自延熹元年開始,羌人降而複叛已經數次,如今破羌將軍雖重創羌人,可是難保大軍離開以後,又會生出反復來,臣以為還是讓兩位將軍繼續留著比較好。”

“臣也同樣認為應當如此!”陳蕃緊隨其後,和胡廣站在了同一陣線上,緊接著竇武這個有名無實,但是出身山西的司空也同樣附議,再加上皇甫規這個太尉,三公算是齊了。

看著忽然間鴉雀無聲的百官,劉宏終於開口說話,“司徒之言,並非沒有道理,不過國家財賦緊張,也不能蓄養太多兵卒,讓護匈奴中郎將裁撤士兵四萬,破羌將軍那裏,可以遣散不願意戍邊的士兵,不知眾卿以為如何?”

天子和三公還有陳蕃這個高於三公的太傅都表態了,嘉德殿中自然沒有人會再提反對意見,更何況如同王暢,楊賜,陳球這些重臣名士似乎也都傾向于胡廣的提議。

在天子和三公的一搭一和中,山東士人的官僚派系只能無奈地同意天子所下發的各道詔令,其中包括加段熲和張奐車騎將軍的品秩,同時調二人部下精銳,上雒閱兵,同時補入皇宮宿衛軍,這麼一來,山西士人算是在武職上壓過了他們,而天子手下也多了一萬久曆沙場的精銳士兵。

散朝後,擔任少府的袁隗回到府邸後,便接到兄長袁逢的密信,要他晚上過府議事,他知道肯定是為了朝會上的事情,如今山東士人中名望最顯赫的就屬他們袁氏和楊家,不過那又如何,以前孝桓皇帝那些宦官禍亂國政時,他們袁家也最多是自保而已,如今天子強幹,不但掌握了尚書台,更有太傅陳蕃,三公胡廣,皇甫規等人輔佐,若是再算上涼州的段熲和張奐,他們這些山東士人根本沒有與之對抗的實力。

更何況就算是天子要扶持山西,也是為了國家,這些年來山西各地殘破,原本的關中沃野全成了荒地,算起來也是以前山東士人漠視山西所致,想到這裏,袁隗搖了搖頭,宦官當權的二十多年裏,大肆打壓他們這些山東士人,為了對付宦官,當初他們才和寒門士人還有山西士人一起對抗宦官,哪里想得到天子在剷除宦官以後,不但留下了那些曾經附冀過宦官的寒門士人,還抬高了山西士人,如今朝堂上勢力三分,他們山東士人雖占優,可內部也不是鐵板一塊,再加上天子偏向山西士人,不管怎麼樣他們都難挽山東士人以前的風光了。

“不過這樣的格局才是最好的!”袁隗自言自語著,換下了官服,他兄長袁逢不是無謀之人,應該不會摻和到其他人的那些事裏去,估計這回找自己怕是商量保身之道。

和袁氏一樣,同為山東士人領袖的楊家也是將問題看了個通透,而且楊家最德高望重的楊賜很明白天子的心思,朝堂勢力三分,利於天子掌權,而不至於重釀過去外戚宦官輪流亂政之禍。

看著走進書房的兒子,楊賜心中一動,開口問道,“文先,你覺得天子今日決策如何?”

“自然是英明無差。”楊彪有些訝異于父親的提問,不過還是老實地答了,對於山東士人中高門的一些惡習,他素來不滿,平時也從沒把自己歸入到某一集團中去,在他看來,為士者,當上報天子,下安黎民,其他事情不值得一提。

楊賜大聲笑了起來,他這個兒子識大局,重大義,日後就算自己不在,他也會把好楊家,如今天子看重他,征他為侍中郎,兼錄尚書事,他倒是不必太擔心兒子以後的前程。
藍琉璃 發表於 2010-10-26 01:35
三十九.山西要地

九月,雲陽大營,接到雒陽送來的詔書和隨同而來的犒賞車隊,護匈奴中郎將張奐升帳召集了麾下各軍將領,其中包括羌,鮮卑,烏丸和匈奴等各部首領,天子要他裁軍四萬,主要便是要削減這些人。

“如今,涼州叛亂已經平定,天子論功行賞,在座諸位都有封賜。”看著眾將,張奐開口道,接著說出了要裁剪四萬士兵的事情,在座的眾將和各部頭領倒也沒有什麼意見,反正這都是慣例了,這回能剩下三萬常備軍,已經是極為不易了。

“願意回家的,天子另有財帛賞賜。”隨著張奐的話,中軍帳內,不少領著兵馬的大部首領都是起身請辭,貪圖了天子另給的財帛賞賜,對他們這些部落首領來說,這多出的財帛全都可以歸入自己名下,而不用分給底下的部眾。

看著那些紛紛起身的部落首領,張奐不由暗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最後帳子裏只有幾個小部落的首領沒有帶著部眾離去的意思,他們大多都是心慕帝國,一心想歸化的胡兒,只是以前帝國雖然徵募他們打仗,可是卻從不曾發給過他們軍餉,現在雒陽的新天子不但補足了過去的軍餉,還發下賞賜,都讓他們看到一絲可以融入帝國的希望,是以都堅持了下來,打算留在軍中,好建立功勳,博個出身前程。

等到司馬尹端記下了那些願意離去的部落首領和其部眾的名字後,所要裁剪的四萬大軍已經差不多,只剩下五千人的數目,過目文書之後,張奐看向漢軍眾將道,“你們可有人願意卸甲歸田,天子除了賞賜,還有田宅賜下。”他這番話,又讓不少上了年紀的將領願意帶著麾下年邁的士兵回鄉。

等著願意離去的將領出帳帶著部下去領取賞賜後,張奐才看向在座的將領道,“從今往後,諸位便是天子麾下的將士,不可再如以前一樣。”張奐的聲音低沉,這支軍隊是他親手帶出來的,他自然知道底下的士兵雖然勇猛善戰,但是以前因為經常被克扣軍餉賞賜,所以軍紀一直不怎麼好,而他也對麾下將領縱兵搶掠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過現在天子已經說明以後絕不會拖欠每月的軍餉,而且賞罰分明,自然不能再讓他們像以前一樣。

“喏!”在座的將領們齊聲應道,天子厚賜賞下,他們也沒必要去幹劫掠這種敗壞軍紀的事情,都是尋思著回去要好好整飭一番,省得到時出了事情。

“天子此番除了重賞我軍,還要我挑選五千將士上雒閱兵,並補入天子親軍。”張奐的話一說出,整個中軍帳裏頓時沸騰了起來,對這些成日裏廝殺的武人來說,上雒閱兵,成為天子親軍,哪可是光宗耀祖的事情,一個個都是粗脖子瞪眼地互相卯上勁了。

“上雒之兵,需是我軍精銳,忠臣,勇武,都不可欠缺,三日後全軍演武,我自有決定。”張奐看到麾下的將領們在哪吵做一團,誇著自己立下的功勞,不由怒道。

見張奐發怒,各部的將領們都是沒了聲音,只有那幾個留下的部落首領開口詢問,“大人,不知我等是否也能參加演武。”上雒見天子,對他們這些一心想要歸化的胡兒來說,是以前練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天子有詔,你們既然願意留在軍中,便是心向大漢,自當准你們和你們的族人部眾入漢籍,這上雒一事,只要你們有本事,自然也是去得。”張奐看著幾個一臉期盼的烏丸小部首領,開口道。

將諸般事情都吩咐完,張奐散了帳,這時那些領取了賞賜,打算回家的各部首領和將領都是來打聽消息,在知道剩下的三萬人馬里,有三千人可以上雒閱兵,成為天子親軍後,都是跳腳不已,尤其是那些大部首領看著那幾個烏丸小部首領帶著整個部落都入了漢籍,更是眼紅不已。當下便有不少人直接奔了張奐的軍帳,想要再留下來,結果都被張奐一頓訓斥都給堵了回去。

涼州西境,段熲軍中也是差不多模樣,各軍為了上雒的名額爭得不可開交,最後也是被段熲一陣訓斥壓了下去,到時候比武決定。

和只需要負責鎮守的張奐不同,段熲除了要戍守邊境以外,還要負責看守那俘虜的七萬羌人修補帝國關西一帶殘破的馳道和一些水利灌溉設施。

其實段熲對羌人的反復無信一向是深惡痛絕,所以他以前每次打仗,基本都不怎麼要俘虜,這一回若不是有公孫度他們這一千羽林騎兵在,這七萬的俘虜起碼要被他殺掉一大半,免得到時朝會裏那幫子官僚又要他放了這些羌人,又成後患。

田宴和夏育是段熲的左膀右臂,上雒自是輪不到他們,兩人也就只有老老實實地帶人去七萬俘虜裏找出那些原本是豪酋首領或是勇士之類在俘虜中有些威望的羌人,送去雒陽獻俘,天子雖說饒了那七萬俘虜,可沒打算放過這些人。

就在涼州一地的帝國軍隊忙著上雒閱兵的事情時,遠在雒陽的劉宏此時正在辦著另一件不亞於閱兵的事情,為當初死于外戚和宦官亂政時期的士人所建的廟祠終於建成,作為天子的他並不需要親自去,不過為了弘揚此時興起的儒家入世和積極剛烈之風,他以天子之尊親自主持了整個儀式。

建在南宮旁的文英祠前,從各地趕來的党人和士人人聲鼎沸,天子此舉乃是弘揚正氣之舉,一掃這幾十年來的妖邪氣氛。隨著天子誦讀祭文,人群中那些年輕的太學生都是情緒漸漸高昂了起來,當聽到‘以遁世為非義,故屢退而不去;以仁心為己任,雖道遠而彌厲。’時,前來的士人中有不少都羞愧地低下了頭,當時他們中,有不少人以拒官為榮,以示清高,可是和那些屢退而不去,最後身死的人相比,他們實在是慚愧不已。

當禮儀完成,天子離去後,那些前來的党人和士人才進入文英祠內拜祭那些死去的士人,這時候讓他們驚愕的一幕發生了,誰都想不到那位名滿天下的潁川名士荀爽居然跪在了文英祠李杜等人的畫像前,痛哭流涕,自言慚愧,卻是讓前來拜祭的士人中曾經為了名聲而拒絕入朝為官的人也是更加慚愧。

荀爽的哭靈和自悔,頓時在士人中引起了一陣批判以隱逸博名的風潮,當初清流對抗宦官時,曾經有一股極不好的風氣,那就是不管朝廷的征劈詔令是否合理,那些以清流自居的士人統統拒絕,甚至以此自誇,一度使得孝桓皇帝末期有心為官的士人也不敢奉詔,生怕被人譏笑為和宦官同流合污,使得孝桓皇帝末期的政治更加敗壞。

哭靈之後的荀爽在接到天子的征劈詔書後,不但立刻奉詔,更是自請前往涼州安撫百姓,以贖自身罪孽,接著他的幾位兄弟,被世人稱為荀氏八龍的其餘幾人也是自請去貧苦西涼邊地為官,在太學生中引起了一股讚美之譽。

事實上,暗中操縱這股批判隱士和支持士人去邊地為官的輿論正是劉宏,荀爽早就得了他的詔書上雒,只是一直被他藏著,直到文英祠落成,方才讓他出面,來打擊看似清高實則自私的士人之風。

隨著荀氏八龍各自赴涼州任官,太學裏的一些儒生也都是起了西去的念頭,如今山東各地官吏不缺,再加上士族高門的阻礙,他們若是想做官無疑極其困難,但是山西各地則不同,尤其是涼州寡於學術的環境,使得山西各地早已不復光武皇帝以前田肥美,人殷富的風光。

劉宏要整飭邊地,重新恢復關中的糧倉,首先要做的就是讓以長安為中心的山西各地經濟恢復,充實人口,這就需要大批優秀的官吏,只是山東的士族高門一向輕慢山西,他也只有發動寒門士人和太學裏的年輕儒生去山西各地為官。

山東各地的士族高門和豪強勢力盤根錯節,劉宏自問二十年內難有作為,索性選擇地廣人稀的山西各地做為日後帝國的中堅力量,如今涼州平定,段熲和張奐手握大軍,那些和羌人暗通款曲的豪強自會收斂,正是治理的大好時機,而且山西各地以前的底子雄厚,雖然荒廢了那麼多年,但是只要修繕水利,引進移民,還是可以很快恢復生氣的。

看著帝國地圖上如今人口空曠的山西,劉宏笑了起來,既然他短時間內根本無法解決豪強兼併土地的問題,那就讓產生的那些流民移民到山西,雍涼各地,重新恢復涼州作為虎視西域的戰略要地的地位。只要一旦山西大治,這些得到土地的新自耕農將全部是自己最忠實的子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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