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大漢之帝國再起,作者:白軍皇(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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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琉璃 2010-10-26 01:16:0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94 477954
藍琉璃 發表於 2010-10-26 01:36
四十.京觀

九月末,從涼州而來的一萬雄兵在入冬前趕到了雒陽,駐紮於城外,換上武庫下發的嶄新盔甲武具後,由參加了逢義山之捷的羽林騎兵為先導,由北門一路而進耀兵,接受城內百姓的歡呼。

看著穿著黑色盔甲的關西大漢,雒陽城中的百姓都是大為讚歎,他們中很多人都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面,自從前朝孝桓皇帝以來,很少見到邊地的軍隊上雒。

“聽說天子要把這些士兵都補入親軍呢!”老百姓中不時有人竊竊私語,有些人對此感到振奮,有些人則覺得擔憂,但是不論如何,每個人都是為了國家再次強盛而感到高興。

“君不見,漢終軍,弱冠系虜請長纓;君不見,班定遠,絕域輕騎催戰雲!”當一萬關西士兵經過太學府時,那些前來觀兵的年輕太學生高唱起了從細柳營裏傳出的軍歌。

“男兒應是重危行…羽檄爭馳無少停!…氣吹太白入昂月,力挽長矢射天狼。”騎在馬上的董卓也不由隨著那些高歌的太學生一起哼唱了起來,只覺得這首歌真是痛快,“歸來夾道萬人呼,國史明標第一功!”自言自語著,董卓看向路旁歡呼的百姓,只覺得男兒生當如此。

一路南行,上雒閱兵的關西大漢們也是高唱起了這首歌,雖然他們的口音各異,可是其中蘊含的秦腔和沙場上磨礪出來的鐵血讓他們唱起這首軍歌更加氣勢雄壯。

賈詡在羽林騎兵中,感受著那種歡慶的氣氛,總覺得有些不習慣,而且他認為這次的勝利也不值得那麼興師動眾的來慶賀,也許只要十年,羌人就會再次叛變。

南宮前的廣場上,細柳營五千少年也是穿戴整齊地參加閱兵式。曹操站在隊伍中,看著對面立得筆直的北軍五營以及執金吾和羽林軍還有那些虎賁衛,知道他們自從知道天子要校閱那些涼州士兵後,一個個都是緊張非常,聽說這幾日被他們的軍官狠狠地操練慘了,心裏都是憋著一股氣,想和那些關西大漢較勁。

南宮皇城的高樓上,劉宏穿著袞服,手扶腰間的天子劍,遠眺著行進而來的一萬涼州士兵,他本來是想為那些陣亡的士兵建立一座武烈殿,以和南宮前的文英殿相對,不過考慮到山東士人的反應,他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這樁事情還是等以後帝國出兵西域,開疆擴土時再辦不遲。轉  載  自

打頭而來的是羽林騎兵,讓站立在廣場兩側的皇宮宿衛軍們稍稍心頭舒服了一點,不過當緊隨其後的一萬涼州士兵踏入廣場時,他們都是再次挺直了身體,所站立的陣列筆直得如同用墨斗劃出的線一般。

看著廣場上忽然變得微妙的局勢,高樓上的劉宏心裏滿意,他調一萬涼州精銳上雒,一來是需要這支武裝力量,二來是要激起皇宮宿衛軍的爭勝心,這樣的話,雙方以後訓練起來的效率會更高。

一踏入南宮,涼州士兵們立刻感覺到了一股壓力,看到兩側站得筆直的士兵,這些關西大漢倒是收起了心中原先的輕慢,覺得這些能拱衛天子的關東漢子倒也不負盛名,不過他們也是不願意在天子面前給壓下一頭,雖然比佇列他們比不過日日訓練的皇宮宿衛軍,可是常年征戰沙場的他們身上那股殺氣卻是欠缺戰場磨礪的皇宮宿衛軍難比的。

當皇宮宿衛軍和涼州士兵暗中比拼氣勢的時候,細柳營的那些少年才知道自己離帝國的精銳士兵差距有多遠,至少他們已經被雙方的氣勢給壓得喘不過氣來了。

孫堅看著那些身材高大的涼州士兵從面前經過,年少的臉上滿是嚮往,手放在腰間那把先祖傳下來的短刀,暗自發誓,總有一日他會建立更大的功勳,比這些人更厲害。

騎馬經過時,董卓察覺到了一股凜冽的氣息,側頭看去,只見一個不過十三四歲的少年正用一種似乎有些挑釁意味的目光看著他和身邊的士兵時,不由咧嘴一笑。

孫堅覺得自己被嘲弄了,面前這個經過的滿臉虯髯的將領似乎是在譏諷他不自量力一樣,‘給我等著,總有一天我會在校場上打敗你!’孫堅咬著牙,看著那個魁梧的背影恨恨道。

陪同天子一起閱兵的百官們對於皇宮宿衛軍和涼州士兵那隱隱的互相敵視感到有些不滿,這些武人把這裏當成什麼了,是他們比武較技的校場嗎!

“建公,你覺得涼州士兵如何?”劉宏回頭看向身旁站著的司馬防問道,他很想聽聽自己身邊人對山西武人的看法。

“陛下,臣雖不知兵,也未上過戰場,不過觀涼州士兵步履沉重,行走間佇列雖不齊整,但是自有一股駭人的氣勢,無愧身經百戰之名。”說到這裏,司馬防頓了頓才繼續道,“只是雒陽不比邊關,臣恐涼州士兵未必能習慣。”

聽著司馬防似有所指的話語,劉宏知道他在擔心什麼,帝國的士兵若是不分地域出身,大體上可以分為兩種風格,一種是北軍程不識式,一種是南軍李廣式,前者軍紀森嚴,訓練嚴格,作戰時頑強堅韌,極難打垮,而後者雖紀律鬆弛,但感召于主將的人格魅力,作戰兇悍,爆發力極強,可比起前者更易被擊潰。

這一萬涼州士兵算是後者,從段熲歷年來的戰績就可以看出,雖然他是為羌人所懼怕的名將,可是也是吃過幾次敗仗,而原因便在於這種南軍李廣式的治兵方法,孝武皇帝時,李廣一生難以封侯,除了時運不濟以外,就是他麾下的士兵不如衛霍手下的士兵堅韌才讓孝武皇帝不敢重用他,兵出大漠,橫渡萬里,只有意志堅韌的士兵才能在各種不可測的艱難環境下成就馬踏匈奴的偉業。

相比之下,劉宏更喜歡北軍程不識式的軍隊,他決定在整個帝國推廣這種練兵風格,在目前的財政狀況下,他雖然可以擴充兩到三萬的部隊,但是他並不打算那樣做,因為無故擴軍會讓士族高門和各地豪強不安,不利於穩定,倒不如用這些錢財用來訓練出最強的軍隊和絕對忠於自己的軍官團體(細柳營)。

“天子萬歲!”的高呼聲中,帝國的官僚和有資格前來觀禮的士族高門以及豪強們再次領略了皇權的不可侵犯,此刻他們毫不懷疑那些歡呼的涼州士兵對天子的忠誠,只需要一句話,天子就能讓他們把所有對抗皇權的人撕成碎片。

獻俘式開始了,兩千名羌人的豪酋,勇士被押著跪在了南宮的廣場上,等待著漢人的天子對他們的裁決,在這一刹那,所有的人目光都看向了高樓上的天子,誰都不知道天子會如何處置這些俘虜,若是按照以前的規矩,會將其中的首領梟首示眾,其餘人貶為奴隸。

一時間,浩大的南宮廣場頓時寂靜無聲,只有寒涼的秋風掠過旗幟,發出著獵獵的聲音。劉宏看著那黑壓壓跪著的兩千羌人,目光裏沒有憐憫,也沒有痛惡,對他來說,這只是必須死的兩千人而已,帝國的光榮已經被遺忘太久。

“我大漢之于夷狄,猶太陽之於列星,蠻地胡夷無不嚮往,然唯習吾大漢文字,從吾大漢風俗,此後胡夷方可定居;諸羌雜種不思我大漢允其內附之恩,以怨報德,搶吾大漢之地,殺吾大漢子民。…”天子的聲音在風中回蕩,讓底下的士兵們切齒不已,細柳營中,曹操,袁紹和孫堅等人都是心中默念,看著那些跪著的羌人,目光冷冽。

“內外六夷,稱兵者斬!”隨著天子的最後一句話落下,下令將那兩千名羌人俘虜斬殺,傳首級築京觀于九邊,涼州士兵們忍不住高呼起來,這樣的天子才是他們心中的天子。

閱兵式後,一些帝國官僚感到了憂慮,傳首級築京觀(注1)于九邊,天子的做法似乎有些過於血腥了,非仁德之君所為。不過對於大多數的人來說,天子這樣做也算不得什麼,這些年來胡人屢屢侵犯邊境,掠奪百姓,不如此不足以使其知道大漢凜凜天威。

對於董卓這些山西武人來說,天子的殺伐果決,讓他們覺得大為親切,他們長年在邊地和那些羌人打仗,不知道有多少袍澤死於那些降而複叛的羌人之手,自然是極為憤恨羌人,以前孝桓皇帝時,朝廷數次講什麼仁德來安撫羌人,每次他們抓到的俘虜都是放還複叛,早就讓他們憋了一肚子氣,這一次天子下令斬殺這兩千俘虜,梟首築京觀,實在是叫他們解氣得很。

注1:京觀,古代為炫耀武功,聚集敵屍,封土而成的高塚。
藍琉璃 發表於 2010-10-26 01:57
本帖最後由 藍琉璃 於 2010-10-26 02:37 編輯

四十一.日食

建甯元年,冬十月甲辰晦,日有食之。對於讖緯盛行的帝國來說,這是一起嚴重的上天示警事件,很快朝會上就決定各地還未判罪的囚徒,讓他們用財帛來贖罪以免去刑罰。接著帝國的官僚們開始討論誰該為此負責,在以往每次遇到這種事件時,總有大臣被免職,其中相當一部分是被政敵以此為藉口而攻訐導致下野。

雖然劉宏對於讖緯並不相信,但是想要廢除這種在帝國政治裏存在了百餘年的學說,不是一時半會能做到的,而且對他來說,讖緯還有利用價值,只看他如何操作而已。

此前一直處於下風的山東士族高門對於上天示警的日食,可謂是群情高漲,這可是用來對付山西士人的好藉口,如今三公里,皇甫規和竇武都是山西出身,正可以將他們拉下來。

山東士族高門的暗中活動,自然瞞不過袁氏和楊家,不過雙方都選擇了抽身事外,對於前來遊說的客人都是顧左右而言它,拒絕了參與到這次的彈劾中去。

夜晚,建章宮內,劉宏看著尚書台裏帶回的幾十道奏章,臉色陰沉,他對山東士族高門已經夠優渥了,沒想到他們還是這般不識時務。

成為侍中郎兼錄尚書事的楊彪看著天子在燭火裏的側臉,知道天子現在心中一定很光火,帝國才剛剛回到正軌,這些人就急著跳出來爭權奪利,實在是令人不齒。

司馬防的神情凝重,作為天子身邊的老人,他知道天子雖說對長樂宮的太后沒什麼親情,但是每日晨昏定省,該有的禮孝從來不少,各地凡有上供,也是先送去長樂宮,如今這些人彈劾司空竇武,用心實在是險惡。

“文先,幫朕起罪己詔。”就在楊彪和司馬防在猜測著天子要如何應對這些彈劾的奏章時,聽到了天子淡漠的聲音,接著兩人都是臉色一變,‘罪己詔’,天子是打算自己攬下日食的上天示警。

“陛下…”司馬防和楊彪想要開口勸諫,不過卻被劉宏揮手阻止了,“不過是一道罪己詔罷了,只要能保住太尉和司空,朕還不會放在心上。”

看著堅持的天子,楊彪和司馬防沉默了,他們知道天子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讓太尉和司空下野的,因為這不但關係到了朝會上帝國官僚派系的平衡,同時也關係到了天子個人的名聲,司空是太后的父親,若是司空被逼下野,擔保不會有人說天子刻薄寡恩。

等到司馬防和楊彪離去後,劉宏召見了賈詡,這個被他最看重的謀士,這個人不適合在朝會上和人爭鋒,隱匿於暗處等待出手時機才符合他。

當賈詡出現在劉宏面前時,劉宏已經擯退了全部的左右,只是平淡地朝他道,“坐!”

“謝陛下!”賈詡坐下,這是他第二次見天子,他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天子時,那種仿佛被看穿一切的窒息感覺,讓原本只是對天子的知遇之恩存有感激的他開始敬畏天子。

“先看下這個,若是有意見,可以跟朕說。”將一份以前所寫的關於情報系統的文書遞給賈詡後,劉宏沒有再多說話,他希望賈詡來掌握他所構建的密諜系統,他需要掌握整個國家的一切。

賈詡很快被文書裏的內容吸引住了,他覺得天子所構建的密諜司是為他量身準備的,那種暗中窺伺,控制一切正是他所追求的,過了很久,他才放下手裏的文書道,“陛下,臣沒有意見。”文書裏的內容雖然龐雜,但是一條一條羅列得十分有序嚴密,一時之間他難以從裏面找出漏洞。

“密諜司,朕打算交給你去辦。”看著賈詡的眼睛,劉宏知道他已經動了心,而且從他目前手上的人才裏挑選,也只有他最合適幹這件事。

“臣必不負陛下所托。”壓抑著心中的喜意,賈詡叩拜道,他現在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去組建這個密諜司,掌握整個帝國的情報。

看著離去的賈詡,劉宏想到了自己派往細柳營的二十八名執金吾,從親政開始,他就一直在策劃建立直屬于自己的情報系統和效忠自己的秘密軍官團體,現在有賈詡負責密諜司,以後情報的問題不大,只是不知道細柳營那裏,劉步他們能做到什麼地步。

十一月,嘉德殿,當天子命人宣讀了‘罪己詔’後,殿內的帝國官僚們都震驚了,尤其是那些上了彈劾奏章的山東士族高門一系,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天子會用這樣的方式來反擊,從登基到現在,天子的德行堪稱無暇,若是這樣天子都還要獲罪於天的話,那他們這些人又該如何,想到這道‘罪己詔’明發天下之後的後果,他們都是心裏打了個冷噤。

陳蕃和胡廣都是皺緊了眉頭,因為兩人年事已高,天子特許他們不必過度操勞於國事,只需要參與朝會即可,平時都是在家靜養,並不知道這一次的彈劾事情。看著帝座上面無表情的天子,兩人明白山東士族高門這一次是徹底惹怒天子,才讓天子下了‘罪己詔’。

很快,朝會上,不斷地有帝國官僚出列,奏請天子收回‘罪己詔’,這道‘罪己詔’完全是將所有的人都置於有罪了。

三公的座席中,皇甫規和竇武也是沒有想到天子會用這種方法來保他們,兩人雖然心中感動,可是作為被彈劾的他們此時也不能開口,否則的話天子的苦心也就白費了。

在百官們輪流的勸諫下,劉宏收回了罪己詔,但是對於山東士族高門在日食上天示警這件事,他不打算像上一次的‘清流’事件一樣選擇妥協,他必須給這些山東士族高門一個教訓,讓他們長些記性。

朝會最終散去了,可是山東士族高門一系的官僚們卻是心情沉重,誰都沒有想到在最後,廷尉陽球和司隸校尉程昱居然上奏彈劾了參與朝會的幾位山東出身的列侯,而且手裏有著他不法的確實證據。最後被天子奪去爵位,下獄治罪。

回到家的楊賜,換下官服後,不由歎了口氣,山東系的士族高門應該接受教訓了,天子是不會讓朝會上勢力失衡的,這一次只是辦了幾個列侯,若是他們再執迷不悟的話,恐怕天子就要下狠手了,司隸校尉程昱本就是天子的人,再加上陽球這個以酷吏自居的廷尉,只要天子一句話,他們就能讓山東系的士族高門人人自危,這些年裏,能像他楊家一樣清白的山東士族高門著實沒有幾家。

經過日食上天示警這件事後,山東系的士族高門一下子老實了不少,他們明白天子的意志不是那麼容易動搖的,都是紛紛收斂,安分了下來,和山西士人以及寒門官僚一起處理國政,沒有再搞出事情來。

入冬以後,帝國各地的郡縣官吏們紛紛開倉賑濟流民,這一回雒陽的帝國官僚都是紛紛寫信告誡自己為官的親友,廷尉陽球這個六親不認的酷吏已經得到了天子的任命,派出了廷尉府的人前往各地查訪,若是一旦被查到他們瀆職或是侵吞官糧什麼的,就等著拿進廷尉府被殺頭好了。

對於流民來說,在官府的全面賑濟下,比起往年,他們中死去的親人少了很多,但是和過去相比,他們至少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沮授領著一批才剛從太學生成為郎官的年青儒生在一處又一處的流民聚居處宣讀天子的旨意,動員流民們前往山西三輔,雍州和涼州地方開荒,每個壯年男子可以得田地百畝,五口之家發給耕牛一頭,前五年免口賦,算賦這些人頭稅,但是要參加當地水利和道路工程的勞役。

在這道詔令下,整個山東各州,陸續有流民在沮授他們的組織下前往山西,對於土地和安定生活的渴望讓他們寧願背井離鄉,也不願再受到那些地方豪強的盤剝,在這股移民潮中,曾經因為戰亂而離開三輔等地在其他地方生活的山西百姓也是紛紛拖家帶口地回鄉。

由於各地的官倉的糧食儲備充足,遷徙的四十萬流民中只有一部分年老體弱的人死在了路途上,其他人都是安然到了帝國曾經的富庶之地,三輔。
藍琉璃 發表於 2010-10-26 02:27
四十二.祭祀

建甯二年,立春日。夜漏不到五更時,帝國各地郡縣已經齋戒三日的官吏們都是起來換上了青色的禮服,舉著青色的旗幟,在城池的東門外塑泥人牽泥牛,向百姓昭示帝國對春耕的重視。

雒陽,帝國的官僚們,不管是文臣,還是武將,也各自換上了華服,齊聚南宮嘉德殿,等待天子下‘寬大書’後主持迎春儀式和頒賞群臣。

迎春之後,正月的第一個丁日,身為天子的劉宏整整一天都要領著百官祭祀五供,先是南郊祭祀,然後是北郊祭,明堂祭,高祖廟祭和世祖廟祭,完成這五處地方的祭祀後,再于上辛日帶領百官前往供奉山川社稷的宗廟祭祀,祈谷於上帝,禱告全年風調雨順。

數日後,雒陽郊外的皇陵正殿外,劉宏和百官以及樊,郭,陰,馬四姓親家的婦女,公主,各王爵大夫,外國的朝覲者以及南匈奴各部王子,還有各地郡國掌管政務統計的官吏都按照各自的品秩在大鴻臚的安排下列好了隊伍。

擊鐘之後,劉宏在太常卿的引路下步入東廂,參拜神位,而其餘眾人也在謁者的帶領下前往各自的座位,等天子落座後,再參拜神座。完成祭禮之後,太官才奉上肴饌,這時太常卿開始命挑選的宮廷樂伎跳文始和五行之舞。

劉宏坐在東廂的帝座上,看著正殿內從各地趕來的宗室藩王,公主和竇,郭,陰,馬四家帶來的女子,這是帝國一年中最重要的上陵祭祀,也是劉氏皇族內部的一次聚會,當然最重要的是賜食後那些郡國掌文書的官吏在神堂前報告各地的政務。

讓劉宏失望的是,各地郡國的官吏所報告的幾乎是千篇一律的格式,不過他也不能怪罪他們,畢竟長年以來的慣例便是如此,當最偏遠的交州日南郡的官吏念完當地去年的報告後,索然無味的劉宏參拜陵墓賞賜了前來的官吏後,便打算回尚書台處理政務,整個正月裏的祭祀禮儀實在太多,對他這個天子來說簡直是一種折磨。劉宏最後沒有走成,因為太后留住了他,在表面上他對長樂宮始終保持著讓人稱道的禮孝。

竇,郭,陰,馬四家作為曾經的後族豪強,這幾十年裏逐漸衰弱,對於這四個家族來說,還未立後的天子就是他們東山再起的唯一機會,這一次上陵祭祀四個家族中九歲到十三歲的女孩子全都跟著長輩上雒,打算依靠各自的關係讓天子納自己家族的女兒為後。

驅車前往長樂宮的路上,劉宏坐在車內,覺得相當地無聊,竇,郭,陰,馬四個家族雖然已經衰敗,但是多年的底蘊仍在,他是絕不會立這四家中的女子為後的。

跟隨天子車駕的司馬防和楊彪還有鐘繇都看得出天子似乎對太后的安排並不在意,不過他們認為天子的確是應該選幾位貴人進宮服侍,畢竟過去的一年裏天子身邊除了他們幾個就只有宦官和武士隨侍,最多就是幾個貼身的宮女。

按照慣例,自己倒的確是該選立幾位貴人,看著近在咫尺的長樂宮,劉宏知道自己是必須要選幾位進宮的,一來他不能駁太后的面子,二來他不想被帝國的官僚們就這件事情對他進行規諫,畢竟在他之前的幾位天子都沒有子嗣,如今這些帝國官僚都是巴不得自己早日立後生子,以延續皇統。

長樂宮,陽德殿內,竇,郭,陰,馬四家的女孩子都是安靜的跪坐在座席中,等著天子的駕臨,從小就受到嚴格教育的她們雖然心性比起同齡的女孩子要沉靜得多,可是對於傳聞中英武的少年天子心裏還是有些遐想,至少在上陵祭祀的時候,她們只是遠遠地見到了天子一面,沒有看得真切。

隨著宦官的通稟,女孩子們恭敬的站了起來,給進來的天子請安,踏入陽德殿,見過太后以後,劉宏的目光掃過了在殿中低著頭,不時用眼角餘光偷瞧自己的四個女孩子,皺了皺眉。卻是嚇得四個女孩子連忙低下了頭,不敢再看他。

後座上的竇妙不知該怎麼說,自從她奉還了國政以後,天子來看她時,眼裏原先那種冷冽的光淡了不少,每次來請安也會和她說上幾句,而且更是准許自己的家人能隨時入宮探望自己,各地上供的珍稀事物也是最先送到自己這裏來,時間長了,她也知道天子雖然冷漠,但是人卻是不錯,所以這次竇,郭,陰,馬四家托父親讓自己向天子提立後的事情,她才開了口。

劉宏一直以來都將精力放在了整個帝國上,倒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話題,最後成了竇妙一個人在那裏和四個女孩子說話,而他只是在一旁安靜的聽著,倒像是一個不相干的人。

看著天子坐在那裏沉默不言,竇妙心裏沒底,也不知道天子最後會不會收下這四個女孩子,她自己是很她們四人能留在宮裏,到時也能陪自己說說話,不至於一個人在長樂宮太過寂寞。

天子離去以後,四個女孩子很沮喪,從始至終天子都沒有瞧過她們一眼,竇妙看著四個女孩子,也不由啞然,她忽然覺得天子的心也許是鐵石做的,才對這麼好的四個女孩子那麼冷漠。就在竇妙失望的時候,司馬防到了,他轉達了天子的意思,冊封竇麗華,郭照容,陰聖通,馬失載為貴人,入居掖庭。

竇妙並不知道,天子留下四個女孩子,只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而已,對天子來說,他並不希望自己的事在朝會上被帝國的官僚們提起。

在冊封了四位貴人後,蠢蠢欲動的帝國官僚們停歇了下來,過去一年因為要處理積壓的事情太多,他們才沒有注意天子的後宮一直空著,對忠於皇權的帝國官僚們來說,天子的家事就是國事,雖說這次天子一口氣納了四位貴人,不過對陳蕃等人來說,這四位出身大族的貴人中任何一位立為皇后都不妥,後族太強,于國本不利,於是都是想著辦法尋覓著合適的人選入宮。

建章宮,齋戒沐浴三日的劉宏在最後飲下象徵壯陽的酒後,換上了袞服,出發前往雒陽城外,主持元辰籍田(元辰,正月中最吉利的地支日),在選好的農田處,百官早已等待多時,去年天子登基時,春耕早已開始,並沒有主持這個帝國一年中最重要的春耕儀式。

走上祭台,劉宏將準備好的鬱金香草摻進祭酒中,接著將這香酒灌入土中,親自耕種了一坺地後,由百官各按品秩,耕種三坺地後,由庶人完成了餘下的耕作。在和百官象徵性的用了一點祭酒和祭肉後,劉宏將剩下的祭酒和祭肉賞賜給前來的庶人後,整個春耕籍田的儀式算是完成了。接著便是帶領百官前往宗廟聚飲,完成酎祭。

夜晚,回到建章宮的劉宏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整個正月的祭祀都必須他親自完成,嚴重的牽扯了他的精力,若非尚書台在過去一年裏已經完成了公文改革,處理事情的效率提高了不少,恐怕正月裏就要積壓不少的政務。

翻閱著從沮授從雍州發回的文書報告,劉宏皺了皺眉,去年冬季近四十萬的移民裏,沿途還是死了近八千人,不過好在大部分的青壯都沒有折損,現在整個三輔的地方官吏都在按照他的意思安置流民,將原本一地一姓一宗的流民拆分,前往各地開荒,以避免宗族勢力控制地方。

放下沮授的文書報告,劉宏沉思起來,此時的帝國,儒學只是取得了表面上獨尊的地位,從根本和具體的政治操作層面上,帝國依然沿襲著‘霸王道雜之’的治國方法,‘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只是帝國在治國思潮演變過程中的外在表現形式,外儒內法,法主儒從;儒法並用,法本儒末才是帝國政治文化的根本特徵,所以帝國目前整個官僚體系的執行能力依然強大。

劉宏覺得自己所要做的就是讓儒學更好的與帝國奉為根本的法家學說結合,只有這樣才能修正兩家學說裏各自偏執的地方,達成互補,而且現在帝國的士大夫階層,大多數都是儒術為表,有相當一部分人都是法家信徒,還有不少的技術官僚,儒法百家合流欠缺的只是引導和支持,而他恰恰能做到這一點。
藍琉璃 發表於 2010-10-26 02:28
本帖最後由 藍琉璃 於 2010-10-26 02:38 編輯

四十三.大風

立春後的雍州大地,四處都是開荒的村落,得到耕牛,農具和種子的流民們在這屬於自己的田地上勤懇地耕作。按照天子的命令,每個裏(村落)的人數控制在三百人左右,由派出的太學生擔任裏魁管理一切事務。雒陽的三萬太學生,一共有三千人被派往了山西,作為天子派出的官吏以鄉亭裏的三級品秩實際管理四十萬流民。

對於雒陽的大多數帝國官僚來說,他們並未意識到某種變革的可能,只是認為三千太學生前往山西不過是權宜之計,畢竟管理流民是件勞心勞力的事情,若是從各地抽調官吏,先不說會打亂帝國各地原本的秩序,最重要的是沒多少人願意去殘破的三輔,但是太學生裏近半的寒門士人則不同,他們吃得起苦,而且仕途也不及士族高門的子弟寬廣,如今雖說是去荒涼的山西,但對他們來說卻是一條仕進之路。

三千以山東地區籍貫為主的太學生,最高的官職也就是鄉一級的百石官吏,對於山西士人來說,這些不算入郡縣品秩的太學生對他們構不成什麼威脅,在一些經驗老到的帝國官僚眼中,天子又一次在山西士人和山東士人間來了一次制衡之舉,至少對山東的士族高門來說,那些寒門出身的太學生,從地域上來講也算是山東士人。

建寧二年,整個帝國依然是以農業生產為主,恢復著糧食產量,目前各地還有近三百萬的流民,這些失去土地的百姓只能以給當地的豪強種地做工為生,一旦遇上天災引發的饑荒,他們就是潛在的威脅。尚書台內,劉宏皺著眉頭,比起以前,豪強兼併土地得到了一定的遏制,但是從總的趨勢來看,流民的數目依然在增加。

“只能儘量遷往雍州和涼州了!”自言自語間,劉宏做出了決定,只要各地官倉的儲糧足夠,就將所有的流民遷往山西,只要徹底平定了羌人以後,就大規模移民涼州,為吞併西域做準備。

尚書台連續下發詔書,讓流民集中的中原各州郡的地方官吏都是加大了對流民的賑濟,而地方上的豪強們也從雒陽為官的親友信箋中知道了天子對他們兼併土地的警告,都是紛紛收斂起來,小心行事,誰都不想被天子拿來殺雞儆猴給其他人看。

對於整個帝國兼併土地的大環境,劉宏知道自己能做的事情也僅止於此,若是再進一步的話,就會威脅到自己,所以在通過朝會警告了一下部分帝國官僚以及和他們有關係的地方豪強以後,他將大部分的精力投入了到了軍隊上去。

細柳營,來自帝國各地的少年們按照年齡段分成了三支部隊,而負責訓練他們的都是來自羽林軍中沒有家族背景的中下級軍官,這些純樸的軍官在平時的訓練中向他們灌輸著效忠天子的信仰。

和皇宮宿衛軍的訓練不同,細柳營的少年人人都會念書識字,劉宏為此專門為他們編撰了一整套的書籍,而內容的精髓就是將大國沙文主義,民族主義和法家的擴張主義隱匿在儒家的外服四夷以及以教化為己任的大義旗幟下,讓他們相信帝國以後發動戰爭並不是為了侵略,而是將文明和秩序帶給那些野蠻和落後的民族以及國家,是合乎大義的,他們每一個人都要以此為榮。

天子所寫的充滿煽動性的內容不但讓細柳營的少年們情緒高昂,就連那些皇宮宿衛軍中的高級軍官們也為這種學說而歡欣鼓舞,從遠古先民遺留下來的好戰血脈依然賁張在他們的體內。

十三歲的孫堅,十五歲的曹操,十七歲的袁紹,都是天子學說的忠實信徒,完成每天的訓練之後,他們就會討論並完善著天子的學說,同時渴望著戰爭。

劉步他們原本是天子身邊的執金吾,同時也是天子從小培養的死士,不過現在他們只是細柳營裏普通的少年,和其他人一樣崇拜天子,奉天子學說為信條,但是在暗中他們卻時常保持聯繫,並且忠實的按照天子吩咐,在細柳營中建立效忠于天子的秘密團體,並且不斷地擴大著。

曹操知道自己最近身邊有不少人都加入了一個組織,本來他認為這個組織和其他拉幫結派的團體一樣,並沒有什麼值得注意的,不過當他在袁紹親自來勸說自己加入之後,才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麼離譜,這個名為大風的組織結構非常嚴謹,吸取成員也不像其他團體一樣良莠不分,就他所見,參加聚會的都是平時訓練中極其刻苦和勤奮的人,而像袁術那幫人裏幾乎一個都沒有。

讓曹操最為意外的是,大風所組織的聚會並非是像其他團體那樣以聯絡感情,玩樂為主,而是互相交流對天子學說的心得,同時還會定期舉行比試和進行一種兵棋推演的戰術訓練。

聚會結束後,曹操很快對大風做出了自己的判斷,這絕對是一個有人暗中支援的強大組織,不管是進行聚會的房屋,還是那些下發的學說講義和用來進行兵棋推演的巨大沙盤以及比試後對優勝之人的獎勵,都不是普通人能擔負得起的。

看著一旁沉默不語的曹操,袁紹預言又止,他受劉步的委託,要將曹操拉進大風的核心組織,只是不知道他這個好友心裏是怎麼看待大風的。

“本初,告訴我,大風背後的人是不是天子?”突兀的問話在袁紹耳畔響起,他吃驚的看向了這一年裏變得沉穩不少的好友,強壓下心裏的驚訝後問道,“你怎麼會這樣想?”

“除了天子,我想不到還有誰能做到這樣的事情?”曹操盯著袁紹,安靜地說道。

看著好友的目光,袁紹躑躅了一下後道,“阿瞞,我並不想騙你,但是你必須向我保證,你不會將這件事情說出去。”

“我當然不會,我和你一樣忠誠于天子。”看著袁紹,曹操正色道。

“沒錯,大風背後的支持者就是天子,至於詳細的情形,只有你真正加入我們,我才能告訴你。”看著好友,袁紹有些歉意地道。

“沒關係。”曹操自信地笑道,他相信自己很快就會成為大風的核心組織中的一員,“告訴我,我如何才能成為你們中的一員。”

“很簡單,參加組織的所有聚會,自然會有人暗中考察你。”說到這裏,袁紹忽然笑了起來,“當然,還有一種更快的方式,那就是得到天子的認可。”

“天子的認可。”相比於前一種方式,曹操更希望能以這種方式成為大風核心組織的一員,他拿出了聚會上拿到的講義,看向袁紹道,“讓我們根據這些講義寫出自己的看法,你指得天子認可應該就是這意思吧?”

“阿瞞,你真是?”袁紹看著一臉狡黠的曹操,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個好友。

“如此精闢的講義,除了天子,我實在想不出還有其他人能寫出來。”曹操一臉不出我所料的樣子。

“你知道就好,我保證你一旦加入我們,就會知道天子要帶領我們完成何等的偉業。”袁紹打斷了好友的話,此時他們已經離營門很近了,不適宜再談論這個話題。

看到迎面走來的兄長和袁紹,袁術朝身邊幾人陰陽怪氣地道,“我這位兄長和朋友的感情就是好,不管到哪里都在一起,不知道的人恐怕會以為他們有斷袖之癖呢。”說完,卻是和身邊的人一起盯著並肩而行的袁紹和曹操兩人一起哄笑了起來。

看著處處和自己作對的兄弟,袁紹的眼神變得佈滿陰霾,聲音也沉得可怕,“公路,說話不要太過分了!”

“兄長,我說錯了嗎,你們兩位感情的確是很好啊!”袁術看著面目陰沉的兄長,毫不示弱地道。

“這件事我來解決。”看著身邊握緊拳頭的袁紹,曹操拉住了他,雖然袁紹離開了袁家,可他和袁術始終都是兄弟,真地起了衝突,最後理虧的都是他這個庶出的忤逆長子。

“曹阿瞞,這事和你沒關係。”看著橫插一杠的曹操,袁術怒道。

“怎麼和我沒關係,你忘了你剛才說的話了嗎!”曹操冷笑,接著道,“你最好不要一個人,否則就小心你自己的屁股吧!”說完,和袁紹揚長而去。

“曹阿瞞,你!”看著曹操離去的背影,袁術的臉氣得鐵青。
藍琉璃 發表於 2010-10-26 02:29
四十四.月甯侯

帝國涼州,河湟穀一帶,湟中月氏胡各支部落首領齊聚一堂,這一次席捲整個涼州的羌人叛亂中,只有他們沒有參與,並且派遣了軍隊跟隨護匈奴中郎將和破羌將軍平定叛亂,而被山西士人稱為義從胡,長期和羌人雜居的他們事實上並非羌種,而是當年被匈奴人逼得西遷的大月氏的一支後裔,但是現在他們的風俗語言習慣倒是和羌人已經沒什麼兩樣,不過時常受到東羌各部劫掠的他們卻和羌人是死敵。

本來月氏胡是沒有想到帝國會對他們進行褒揚,對他們來說,這一次每個參戰的士兵都拿到了足額的軍餉已經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了,所以當破羌將軍麾下的騎兵護送雒陽的天子使節到達河湟穀後,月氏胡各支部落得到消息後都是沸騰了,每個部落的首領都是換上了最隆重的服飾前去迎接天子使節。

春末的河湟穀,出芽的牧草遮蔽了平野,大風吹過,就如同青色的波濤起伏,蔚為壯觀。持節的鐘繇是第一次踏上涼州的土地,和因為大批流民而顯得生機勃勃的三輔地區不同,百餘年裏一直遭到羌人肆虐的涼州依然荒涼,而他一路過來發現漢胡雜居,倒是胡人數目占了多數,讓他頗為擔心。

田宴受段熲所托,負責護送天子使節,一路上他對於年紀雖輕,但是出自名門鐘氏之後的鐘繇非常喜歡,因為這個年輕人身上並沒有高門子弟那種趾高飛揚的習氣,身為天子使節,倒是時常向自己討教邊地的各種情形,讓他大為受用。

看著遠處各色旗幟飛揚的月氏胡各部,鐘繇不由想起了天子在建章宮和他以及司馬防等眾人討論治理邊地時說的看法,羌人屢次降而複叛,已不足信,要使涼州安定,就只有遷徙漢民充邊,同時招納其他胡人部落,使其歸於王化,日後協助王師一同清剿羌人。

想到這裏,鐘繇看向了前方興高采烈的月氏胡各部,決定要好好的完成天子交給他的使命,使這些胡人真心歸慕王化,成為帝國的子民。

雖然不知道迎接天子使節該用什麼禮節,但是前來的月氏胡各部還是按照他們傳統的規矩,跪伏在地,由他們中地位最高的部落首領上前相迎,“魯托爾率月氏四十六部落恭迎天子使節!”

見面前年近六旬,白膚目深的老人說了一口流利的漢話,鐘繇並沒有太多意外,邊地的胡人貴族,普遍都以說漢話,學習漢人的生活方式為風尚,不過他們卻禁止部眾學習漢話,以彰顯自己的地位。

接受魯托爾的敬意後,鐘繇宣讀了天子的詔令,裏面的內容很簡單,月氏胡心慕王化,屢次派兵相助帝國平定羌人叛亂,所以特別允許月氏胡各部入漢籍,並會派遣飽學之士前來行教化之職,同時要各部首領商量好名單,由朝廷正式下詔確立他們的貴族爵位,世襲罔替。

聽得懂漢話的各部首領一開始聽到全族能入漢籍,雖說沒什麼抵觸,可是心裏多少有些異樣,不過當聽到天子會正式下詔確立他們的貴族爵位,世襲罔替後,他們又狂喜起來,對於邊地的遊牧民族來說,這種得到天子承認的地位才是真正尊貴的。

讀完詔書後,鐘繇交給魯托爾後道,“還請首領用貴族的語言將天子的旨意宣喻部眾。”他身旁田宴手扶刀柄地看向了魯托爾,他們來時已經商量過,為了防止月氏胡的首領欺瞞天子的旨意,一定要他們當場用羌話老實地念給他們的部眾聽。

魯托爾倒是沒有想得那麼遠,只是以為天子使節是希望所有的月氏胡的牧民知道這個好消息,所以雙手接過詔書後,中氣十足地大聲念了起來,不過片刻,那些月氏胡的牧民們都是歡呼了起來。

“鐘侍郎,那些牧民們在稱頌天子的仁德呢!”田宴常年呆在邊地,跟諸羌打了十多年的仗,對月氏胡說的羌話也是非常熟悉。

鐘繇笑了笑,天子為了能成功讓月氏胡歸順,可是讓他在此全權負責一切,看向念完詔書的魯托爾,他開口道,“從現在起,貴族四十六支部落都是大漢的子民,我該改稱您為魯大人了。”

“使節大人客氣了。”魯托爾回禮道,臉上佈滿了得意的笑容,如今涼州各地的部族,還有誰能比他們更風光,想到這裏他笑得更開心了。

“現在還請魯大人召集各部大人,我們來商量一下上報天子的貴族數目。”鐘繇看著並不知道已經陷入天子計算的魯托爾,依然保持著使人如沐春風的笑容說道。

“使節大人說得是,我這就召集大家。”魯托爾一邊說道,一邊讓人先送鐘繇前去他的大帳,一邊親自去召集其他各部的首領。

“這個魯大人倒是個有心機的人。”前往大帳的路上,鐘繇朝田宴笑道,魯托爾明著是去召集各部首領,其實卻是先去和他們打招呼,到時要搶那最尊貴的爵位。

“魯托爾的部落雖強,不過月氏胡裏,能和他相抗的部落也有四五家,等會想必熱鬧得很。”田宴笑著回答,他當然知道這些胡人其實對帝國的正式承認可是嚮往得很。

正如田宴所預料那樣,在魯托爾的大帳裏,四十六個部落的首領為了天子賜下的月甯侯爵位爭吵了起來,不但是那些能和魯托爾相抗的部落,不少中小部落的首領也是跳了出來,個個拍著胸脯叫嚷自己對天子有多麼忠誠。

看著那些和自己爭奪月甯侯爵位的人,魯托爾氣得眼裏都快冒火了,這群貪婪的蠢貨,當初如果不是他力主各部合兵討伐叛亂的羌人,天子哪里會賜下這等恩賞。

“各位,聽我一言。”看到各部吵得實在是不成樣子,鐘繇站了起來,他一開口,所有的人都安靜了下來,誰都知道月甯侯的爵位最後歸屬怕還是要這位使節大人來決定。

“天子來時,將大事託付給我,我自也不能徇私,擅自決定將月甯侯的爵位給在座的哪位!”鐘繇朗聲說道,命身後的隨從捧出了以黃綢蓋著的金章紫綬,放在了眾人面前,“為公平起見,這枚月甯侯的印信就先由魯大人保管,我會上奏天子,請天子派人一年後前來各部考察,哪一部教化最好,就由哪一部的大人得到這月甯侯的爵位,諸位可有異議!”

鐘繇環視四周,只見所有的人都是盯著月甯侯的金章紫綬,各自露出了貪婪,羡慕等不一而足的表情,眼中露出了矜持的笑意。

“使節大人所言甚是,我沒有異議!”聽到這枚華美的月甯侯印信由自己先行保管一年,魯托爾第一個開口道,他部落人口最多,會說漢話的貴族也最多,他有自信能在一年後的考察裏勝出。

其他部落的人也無法開口反駁,畢竟這是天子使節的主意,他們不能得罪這位大人,也只能同意這麼辦,只不過心裏都是暗自打定主意回去以後要好好督促族裏的部眾要好好地學習漢話和漢人風俗。

“既然各位都同意,那麼月甯侯爵位一事就這麼處理。”鐘繇笑著道,接著說出了第二件事,“現在各位都是我大漢的勳貴,各位應當派出自己的繼承人前往雒陽拜謝天子的恩典,同時前往太學學習禮儀學問。”

對於鐘繇的第二件事,在座的各部首領都是沒有二話,紛紛同意,有些人甚至表示願意親自去雒陽拜謝天子,不過鐘繇自然拒絕了。

田宴雖是個武人,可是也隱隱看出了鐘繇的舉動是在分化月氏胡,激起他們內部的矛盾,按照以往的慣例,像月甯侯這種爵位肯定是給各部中實力最強的那支,哪像現在,讓各部相爭,還要一年後決定。

見田宴若有所思,鐘繇也不多說,總之天子的確需要這些熟悉邊地的胡人成為帝國的子民,但是絕不是他們作為一個整體,並且仍舊在舊的秩序下接受原先首領的統管,現在的一切只是個開始而已,要讓他們真正認同自己是漢人而不是胡人,還有一個很長的過程。

鐘繇作為使節領著前來的四百太學生留在了月氏胡各部,以進行天子託付給他們的教化重任,而田宴也領著一千騎兵駐紮下來,他們除了要保護鐘繇這位使節外,還得到了天子的授權,收編訓練一隻以月氏胡牧民為主的常備三千人騎兵部隊,接受帝國的指揮,打擊河湟谷地區的東羌部落,使他們不能休養生息,再次積聚反叛的實力。

此時帝國數百年的餘威猶在,對於依舊敬畏帝國的胡人來說,帝國主動的接納讓他們感到受寵若驚,對護羌校尉李膺來說,天子的策略無疑是正確的,現在三輔地區的經濟正在恢復,只要涼州穩定下來,就能吸引帝國的流民前往開荒,充實邊境,和歸附帝國的胡人一起徹底根絕羌人叛亂的基礎。到時涼州不但能恢復舊貌,還能更勝往昔。
藍琉璃 發表於 2010-10-26 02:30
本帖最後由 藍琉璃 於 2010-10-26 02:39 編輯

四十五.弓馬騎射

建章宮內,劉宏看著大風送來的成員文章,看得津津有味,這些充滿銳氣的少年對於軍事擴張各有自己的見解,雖然有些地方還過於稚嫩,但是比起朝會裏那些暮氣沉沉的官僚來說,要積極進取得多,即使是以剛強著稱的陳蕃也不願意發動戰爭,光武皇帝中興以來的保守國防政策對他們影響太深了。

當看到曹操的文章時,劉宏訝異了一下,他沒想到大風這麼快就將他也招攬進來了,看完整篇文章,提筆在上面寫下自己的批註後,劉宏喚進了王越,將看完的文章全部交給了他。

三日後,細柳營,結束訓練的少年們三三兩兩的出了營門,每隔七天,他們都有一個下午的空閒,家在雒陽的可以抽空回家一趟,其他人則可以上街鬆弛一下,不過對於進入大風的少年來說,這半天是他們最為期盼的日子,因為他們可以再次和志同道合的夥伴聚在一起,互相討論天子的學說,比試武藝。

走出營門,曹操朝同時出來的袁術笑了笑,卻是讓這個比他還大些的袁家嫡子心驚膽寒,就在昨夜,平素跟他交好的一名高門子弟夜裏被人暗算,早上被人發現給剝光衣服捆在了廁旁,成了滿營的笑柄。

“回家時,路上小心一點。”經過袁術身邊時,曹操開口道,那神情倒像是和好友道別一樣。

“你!”袁術有些色厲內荏,細柳營裏,曹操手下人最多,而且行事多詐,是最難對付的人。

曹操倒是沒有理會袁術的臉色變得有多麼精彩,只是大笑幾聲後揚長而去,他確實是看袁術不順眼,不過倒還不至於把他也給怎麼樣,最多就是恐嚇一下他。

“你給我等著!”看著曹操離去的身影,袁術眼裏露出了幾分精光,臉上也沒了先前的驚恐,反倒是顯得有幾分陰沉之色。

南宮旁的一處大宅內,曹操看著越聚越多的人,不由看向身邊的袁紹,他是第二次參加大風的聚會。“看起來有大事要宣佈。”袁紹朝曹操解釋道,一般大風的聚會,都是分成三十人一組分開進行,很少會聚集所有的人。

當人數全部到齊後,曹操不由心中驚愕,足足三百餘人,幾乎囊括了細柳營裏全部的精英,不愧是天子暗中支援的組織,聲勢浩大。

當王越出現在眾人面前時,大部分不知道底細的成員們都是錯愕不已,這位天子身邊的侍衛長平時會去營中教導他們步戰和劍術,不過從來都不苟言笑,和他們沒什麼交集,都沒想到他竟會在此時出現。

王越倒是沒怎麼在意底下的少年心思,只是大聲道,“大風乃是天子所立,你們平時所學講義乃是天子親書,所用所費,也都是天子所賜。”

王越的話頓時讓底下的少年們沸騰了起來,誰都沒想到大風竟然是天子所立,細柳營五千人,可是能進大風的只有他們而已;想到這裏,每個人心裏都湧起了一股成就感。

“你們都是被天子認可的人,現在我要從你們中挑選三十人,下次入宮參拜天子。”王越說出了此行露面的目的,當他的話音落下時,整個屋內安靜了下來,每個人都看著王越,希望自己能被選中。

王越沒有立刻公佈自己挑選的名單,而是將天子批閱過的眾人文章發了下去,當曹操接過自己所撰寫的關於攻略北方的文章後,很快被上面以朱筆批註的見解給吸引了,上面不但指出了他的謬誤,同時也補足了他的不足之處。

“你們的文章,都是天子親閱。”王越繼續說著,這一次挑選參拜天子的三十人,忠誠,謀略,武藝三者缺一不可,因為這三十人將構成大風的核心成員,直屬天子管轄。

孫堅握緊了腰畔的刀,入宮參拜天子這份殊榮,他要定了,而他身旁的人也是各自虎視,都是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神情。

“現在你們隨我去校場,考教你們的騎術,弓箭,以及武藝!”細柳營五千少年都是出身良家,上雒時都各自攜帶良馬,整營都是騎兵,不少人的坐騎比起羽林騎都還要好上幾分。

聽到要比試弓馬,一顆心懸著的曹操松了口氣,他的武藝在細柳營最多也就是算中上,若是單打獨鬥,恐怕大風三百人中能勝他的不少,不過這次還比騎術,弓箭,卻都是他所長。

三百人從大宅後門而出,跟著王越進了建章宮後,看到那些護衛天子寢宮的羽林軍,都是屏神凝息,大氣都不敢喘上一聲,半年多的細柳營生活,讓他們充滿了對皇權的敬畏和忠誠。

駐停在建章宮的廣場上,三百人看到早已準備好的馬匹弓箭以及擺好的箭靶,都是摩拳擦掌,準備一展身手,得到參拜天子的機會。

劉宏和賈詡一起在建章宮的一處樓閣上看著廣場上躍躍欲試的少年,“文和,可從細柳營選到人。”司馬防整理的資料早被劉宏送到了賈詡那裏,以補充密諜司。

“在別營確實看中了幾個。”賈詡答道,接著看了眼廣場上已經上馬的少年道,“臣想讓那幾人也加入大風,鍛煉幾年後,再進入密諜司。”

“別營!”劉宏自語道,他倒是沒想到賈詡去了以當初落選少年為主的別營挑人,不過很快也釋然,別營的少年其實並不比細柳營的正選要差,而且被淘汰過一次的他們訓練時更加刻苦,不會輸給其他人。

就在劉宏和賈詡談話的時候,南宮前的廣場上,弓馬比試開始了,翻身上馬,曹操手裏掣弓,看了眼由近及遠的十五處箭靶,一勒馬韁,策馬而出了。

搭弓引箭,一路飛馳而過,十五支箭全部中靶,其中還有七支正中紅心,當曹操策馬而回,從馬上跳下後,在場的三百人倒是沒有人再敢小看這個矮個少年,而是把他當做了強敵。

“阿瞞,你的箭術還是這般高明!”袁紹笑著和曹操打招呼道,他剛才十五箭裏只有一箭脫靶,也算是非常不錯了,不過和曹操比起來,可還是差了不少。

曹操也是一笑,不過卻沒有自得之色,他可是記得來細柳營教他們箭術,被羽林軍稱為箭神的黃忠將軍可是能做到騎馬連射大雁,箭無虛發,和他比,自己這點準頭根本不值一提。

“咱們的猛虎上了!”看到孫堅策馬,袁紹道,曹操也是連忙看去,當初袁術領著一幫子弟找孫堅的麻煩,結果被孫堅一個人打翻了六人得了猛虎之名,從那以後,兩人就和孫堅交了朋友,交情還算過得去。

“那兩人是誰?”看到和孫堅同組中,有兩名少年竟是箭術不比孫堅差,也是連中十五靶,更是各中八支紅心,曹操和袁紹都是面面相覷。

勒住馬匹之後,孫堅看著和自己不相伯仲的兩人,也是目露驚訝,他自以為自己的箭術應該算是三百人中第一,沒想到竟還有如此高手。王越倒是沒有意外,和孫堅一起的張繡,張任在大風中也是強橫之人,武藝不會比這江東的猛虎差多少。

比完弓馬騎射後,只有四十六人,十五靶中能連中十靶,至多只有兩箭脫靶,其餘人雖然懊惱,可是也無話可說,這騎射最考功夫,要怨也只能怨自己平時還不夠刻苦。

就在王越決定安排四十六人比武時,張讓卻是飛奔而來,傳達了天子的詔令,讓他們不必再比試了,准許他們下一次入宮參拜。隨著張讓的話說完,廣場上大風的三百多少年才知道原來天子一直都看著他們,而隨後趕來的幾名宮人將帶來的五張角弓交給全中的七名同伴時,都是讓他們露出了羡慕的目光。

離開南宮以後,袁紹看著曹操手裏的上等角弓,不無後悔地道,“早知道我剛才寧願十五靶全中,也不費勁射紅心了。”

曹操倒是沒有回話,他知道自己手上這張弓,可是讓袁紹眼紅得很,將作府親自監製的御用角弓,可不是市面上能見到的,而且這是天子親賜,對他來說意義重大。

和曹操一樣,其餘五人,孫堅,張繡,張任,程普都是寶貝得很,身邊的同伴要借弓一看,也是死盯著人家,生怕這天子所賜的弓給弄壞了。

夜晚,建章宮,劉宏留下了賈詡一同用晚膳,密諜司如今已經初步建了起來,雒陽基本上已經處在了他的掌握之中,沒有什麼事能瞞得過他,如今要擴大密諜司,差得只是錢而已,只要有足夠的資金,賈詡能夠隨時將密諜司擴至山東各州。
藍琉璃 發表於 2010-10-26 02:32
四十六.天下四海

建寧二年,四月,對於習慣平時添加各種佐物煮茶喝的雒陽大戶人家來說,一種炒制的清茶開始風行,這種據說是天子所制的茶葉不需要煎煮,直接以沸水沖泡即可,口感綿純,飲後提神醒腦,而且口齒留香,如陳蕃,胡廣等一大批名流都是交口稱讚。

一時間市面上,關於從宮內流出被稱為‘豫毛峰’的清茶價格節節攀高,賣到了一萬錢一兩,可人們還是趨之若鶩,欲求而不得。最後流到市面上的五千斤‘豫毛峰’不到一個月時間,就被雒陽的大戶人家搶購一空,讓劉宏手上多了八億的現錢。

帝國雖然在孝武皇帝時對商人做出了限制,但是一直以來,商人,豪強,官僚難分彼此,尤其是光武皇帝中興以後,三者間更加沒什麼分別,所以陳蕃等人知道天子命人暗中抬高茶價賣出,但是都不以為意,孝桓皇帝的時候,為了籌措軍費,連官爵都賣了,如今天子不過是讓人出面賣茶,又算得了什麼。

建章宮內,司馬防和楊彪計算著天子讓他們知道的賣茶收入後,都是乍舌不已,誰都沒有想到,這茶葉的利潤竟然如此之大,兩人都是動起了大規模發展茶葉貿易,由國家專營來開闢財源的辦法,自從孝和皇帝後期開始,原本的鹽鐵專賣就轉到了地方豪強手上,朝廷的財政越趨困難。

“物以稀為貴,多了,就不值這價了!”劉宏對於司馬防和楊彪那茶葉專賣的想法不是覺得不好,只是認為還不到時候,接下來的幾年他都不打算擴大茶葉的炒制產量,而是儘量以高價賣出,從豪強那裏搶錢,信陽地區的茶葉一年裏能采春夏秋三次,三批茶,按照春茶最佳,夏茶次之,秋茶最次來定價,每年他至少能有十五億錢的收入,用來投入大風,密諜司和軍隊以及其他地方上。

聽著天子的話,司馬防和楊彪很快就明白了裏面的意思,兩人雖都是士族高門出身,但是家裏一向愛惜名聲,家產遠不及他人,不過卻都是知道地方上的豪強全是極有錢的。將兩億錢歸入國庫,司馬防和楊彪退出了建章宮,他們並不知道天子隱瞞了大部分的收入。

真正替劉宏打理茶葉帳目明細的是郭喜,劉宏知道自己暗中命人販賣茶葉的事情用不了多久就會被人知道,所以才將帳目做了兩份,一份讓司馬防和楊彪這些的士人掌管,將一部分的收入歸於國庫,這樣就算有人想詬病,也無話可說,他一個堂堂的天子要幹這種勾當,也是一心為公,給逼的啊!

司馬防和楊彪離開後,賈詡就立刻進宮了,劉宏手裏可以支配的五億錢,其中三億錢都是留給密諜司的,對他來說,情報系統比什麼都重要。“你拿朕的手書,去此處取錢!”將一封手詔遞給賈詡,劉宏開口道,在外出面做茶葉生意的是他在安國縣的老管家劉福和他兒子劉全,都是對他忠心耿耿的老家臣。

“密諜司的事情不用太急,所用之人,忠誠為先。”劉宏看著總是顯得有三分陰鷙的賈詡道,賈詡的能力毋庸置疑,不過現在的他還太過年輕,有時候做事情不免急躁了些,“那幾個人,朕已經讓沈煥處理了。”

聽著天子最後一句輕描淡寫的話,賈詡目光一震,最近密諜司裏新進的幾個人,他也覺得有些不妥,正準備處理,沒想到自己那個高門庶出的副手那麼快就向天子稟報了。

“你不必請罪,這事情也怪不得你,現在盯著朕的人太多。”劉宏見賈詡要開口,揮手阻止了他,如果說他在細柳營裏做的事讓人知道最多被認為是想窮兵黷武的話,那麼密諜司的事情一旦透露,必然會引起豪強和其他人的戒備。

“臣謝陛下寬宥!”賈詡沉聲道,對於那新進幾個人,的確是自己遲疑了,就如同天子所說,在這個時候,不能有半點心軟,自己還不夠沉穩。

賈詡離開了,他已經冷靜下來,太快的鋪開探子系統未必是好事,還是按照天子吩咐,一步一步慢慢來,想到這裏,他想起了雒陽街頭的那些乞討孤兒,若是要培養忠誠的死間密探,還是要從小抓起才行。

夜晚,劉宏依然在完善著他的那幅世界地圖,此時亞洲和歐洲這個時代大體的勢力劃分已被他勾勒得很清楚,現在帝國西北邊境上的敵人只有羌人和鮮卑人,至於南匈奴他們還算忠實,只是一些部落不太安分而已,西域和已經將勢力觸角伸入的貴霜王朝才是以後一段時間裏他要對付的主要敵人。

四日後,從細柳營出來的曹操和袁紹等人在王越的引領下,換上了黑色的武服,入宮參拜天子,雖然早就是大風核心的一員,但袁紹同樣沒有見過天子,因此一路上也是有點緊張。

建章宮前,曹操等人在經過守門衛士的檢查後,正式踏入了天子的寢宮,隨著引路的宦官和王越,四十六人都是屏住呼吸,不敢抬頭亂看,片刻之後他們才進入了天子居住的明堂。

“參見天子!”曹操等人跪拜在地道,雖然從禮制上來說,除了朝會等正式場合,參拜天子時不必行雙跪禮,但是對於曹操等人來說,這是他們向天子表達自己最大的恭敬。

“平身!賜座!”劉宏看向底下從十三歲到十八歲的一群少年,讓一旁的宦官為他們奉上了座席,這些人都是他日後手中最鋒利的刀劍。

當曹操和袁紹坐下後,看向帝座時都是呆住了,他們沒想到天子竟然是他們兩人被廷尉府拿去遊街時見到的那個白衣少年,當時那冰冷的眼神讓他們至今猶自覺得心生寒意。

看著曹操和袁紹那驚愕的神情,劉宏一笑,卻是朝眾人道,“在朕眼裏,你們都是朕的衛霍,朕期待有一日能與你們一起建立遠超孝武皇帝的偉業。”

天子的話很快讓坐著的少年們熱血沸騰了起來,雖然明知天子將他們與衛霍相比,是對他們的勉勵,但是他們還是不能遏制心中那份超越衛霍的渴望。

“朕聽王越說,你們中最年幼的孫堅,有虎賁之勇,曾一人打敗六人,站出來,讓朕看看。”

聽到天子點自己的名,孫堅應聲而起,目中滿是振奮,而他四周的人也是露出了羡慕之色,能被天子知道勇名,可是莫大的榮耀。

“不愧是江東猛虎。”看著站在自己面前,個子不高,但是面容堅毅的孫堅,劉宏道,接著又一一點了袁紹,曹操,張繡,程普等人之名,各自勉勵了一番。

“現在,你們隨朕來,朕讓你們看一眼東西。”看著群情洶湧的一眾少年,劉宏知道火候差不多了,現在該給他們一個明確的目標。

跟著天子,曹操等人都是心中猜測著天子要讓他們看什麼東西,當他們跟著天子進入內殿,都是立刻被懸掛的那幅巨大地圖給吸引了貴霜,南洋,安息,羅馬,那些聞所未聞的地名一一出現他們的視線中,他們第一次知道大漢以外,原來還有那麼廣闊的土地。最後他們的目光落在了以赤色勾勒的那片土地上,那裏寫著兩個字,大漢!

“這是孝武皇帝晚年,總攬入朝的各國使節所述,繪製的天下四海圖,可惜孝武皇帝死後,便一直被束之高閣,為蟲蟻所噬,朕花了不少功夫,才重新繪製出來。”劉宏將地圖的來歷假託在了孝武皇帝這位在帝國歷史上以武功著稱的天子名頭上。

“如今我大漢有戶數一千零六十七萬餘,人口五千六百萬餘。”劉宏拔出了天子劍,指向地圖道,“我大漢子民日益繁衍,而土地越少,為後世子孫計,唯有不斷開疆拓土,方能使我大漢千秋外載,永世不絕,朕讓你們看這幅天下四海圖,就是要讓你們知道,你們和朕要建立的是萬代功業,雖衛霍,孝武皇帝亦不能比!”

隨著天子的話語,盯著地圖的曹操感覺自己胸膛裏的血在燃燒,他甚至覺得難以呼吸,萬代功業,這將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壯舉。和曹操一樣,袁紹,孫堅他們都是覺得心裏被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所充斥,驅使著他們嚮往戰爭,嚮往鐵和血,嚮往金戈鐵馬。

劉宏仍在繼續他的演講,他第一次將絲綢之路和西域以及貿易霸權對帝國的重要告訴了面前的四十六少年,西域列國和貴霜王朝以及安息帝國,被他在這些少年心裏深深打上了敵人的烙印。

當曹操他們離開建章宮時,他們心頭前所未有的平靜,現在他們明白天子學說中有關大國沙文主義,軍事擴張主義的真髓都是為了大漢千千萬萬的百姓,不發動戰爭,那麼遲早有一天其他國家和民族會來奪取他們後世子孫的土地和財富。

“殺當世千萬異族,救後世億萬子孫!何懼屠夫之名!”宮門口,曹操忽然開口道,他身旁的袁紹看著好友眼裏露出的讓人不寒而慄的光,很快笑了起來,“對,殺當世千萬異族,救後世億萬子孫!何懼屠夫之名!”

“我是認真的。”看著袁紹臉上的笑意,曹操瞪著他道。

“我知道!”袁紹依然笑著,接著開口道,“我也是認真的。”

夕陽下,兩人並肩而行的影子漸漸遠去,其他地方,孫堅和程普,還有更多的人立下了他們一生的志向。
藍琉璃 發表於 2010-10-26 02:33
四十七章.董卓

雒陽城北,一萬涼州士兵的駐營地毗鄰北軍五營,彼此之間,出了營門就能見面,不過雙方顯然都互不服氣,雖然沒有發生過爭鬥,但是平時兩軍訓練時,都是暗中較勁,北軍五營本以為能穩勝涼州士兵,但是沒有想到不過三個月時間,涼州士兵的軍姿和佇列比他們還齊整,尤其更透著一股子肅殺的氣息。

被涼州士兵激起爭勝心的北軍五營士兵也比以前更加拼命地訓練,每次有百姓經過兩軍駐營地時,聽著那幾乎撕裂天空的喊殺聲,都是給駭得臉色發白,都不知道如今國家太平,這些士兵這麼殺氣騰騰地想幹什麼。

劉宏並沒有對軍隊的訓練提出太多改變,只是給了些鍛煉體能和格鬥的技巧,至於其他的訓練依舊按照傳統進行。目前雒陽只有三萬軍隊駐紮,但可以算是整個帝國軍隊的精華,不過整體的識字率並不高,劉宏打算將這三萬士兵作為以後軍隊的骨幹,向他們灌輸軍事霸權主義,培養成堅定擁護擴張領土的中下級軍官。

因為天子的命令,結束軍事訓練的涼州士兵以及北軍五營士兵每天晚上都要聚集在營帳裏,跟天子派來的太學生識字,由於天子發明了訓讀這種注音認字法,對太學生來說教導這些士兵認識三千多個常用字也不算太吃力,而且這些士兵的學習熱情也讓他們頗有一種滿足感。大半年下來,三萬士兵幾乎都認識了近兩千個常用字,也能給家人寫封比較通順的家書。

軍帳裏,董卓捧著被細柳營的少年稱為‘皇道派’的天子學說,認真地讀著,自從來到雒陽後,他和涼州軍的軍官們被天子一番勉勵後,就經常讀書,以免被那些山東士人笑話,現在走出去倒也沒人再說他們是粗鄙的武人。放下書卷,董卓忽然想起了幾天前進宮拜謁天子時看到的那位宮中女官,心裏有些浮躁。

建章宮內,郭喜趨步到了天子身邊,小聲稟報了幾個宮人報上的事。聽完以後,劉宏一笑,董卓倒是本色不改,遇到喜歡的女子,連旁人都能一眼看出他的意思。

“派人去董卓府邸,就說朕賜婚於他,讓他準備聘禮,把那名宮人(普通大齡宮女,淫民莫憤。)娶了。”劉宏對女色並不在意,而且那名宮人女官也二十多歲了,過幾年就會被遣出宮去,既然董卓有意,他也樂得成人之美,更何況董卓在涼州老家的妻子幾年前就過世了,如今也是孑然一身。

“喏!”郭喜退了出去,向天子稟報宮內大大小小的事情是他的職責,至於如何處置,則由天子做主。自從天子大幅裁汰宮內人員後,就時常賞賜宮內留用的宦官供暖,又嚴懲杖斃了幾個不安分的人,現在整個皇宮內都是效忠天子的耳目,沒有什麼事可以瞞過天子。

傍晚,擔任校尉之職的董卓離開營地,打算和幾個同僚一起去喝酒時,卻看見宮內派來的宦官正自喊他,於是連忙上前,以為天子召他入宮有事。

“恭喜董校尉,得蒙天子賜婚,回家可得好生準備婚事,馬虎不得!”來的宦官堆著笑臉道,接著將事情原原本本的說給了董卓聽。

“仲穎,你這回可得好好拜謝天子!”董卓邊上的幾個同僚都是大聲笑了起來,說起來天子對他們這些武人真是沒說的,月月軍餉足額發放不說,每三天便有酒肉賜下,還派人教他們識字念書,如今他們麾下的士兵和北軍五營那些人一天到晚想著上戰場打仗以報天子之恩。

“那是自然!”董卓也笑了起來,說著就從懷裏摸出幾枚大錢給前來的宦官,不過卻給拒絕了。

“董校尉,天子說過,你們的錢那都是拿命換來的,拿了那是要給天子趕出宮的,你的好意心領了。”一禮後,來的宦官回宮赴旨了,天子立下的規矩,他可不敢觸犯。

宦官走後,一幫涼州的軍官都是吵著要董卓請喝喜酒,董卓自是滿口答應,以前他在涼州時,每有賞賜大多都是發給麾下得不到賞賜的士兵,不過如今天子厚待士兵,他上雒時得到的賞賜和這大半年的軍俸倒是都留了下來,除了和同僚喝酒用掉些,其他都還剩著。當夜沒有當值的涼州軍官們聚在一起,恭喜董卓得蒙天子賜婚,一直鬧到很晚,才讓董卓歸家。

夜裏,董卓讓管家算了算家裏的財物,暗自慶倖平時的訓練夠緊,再加上天子讓他多讀書,自己才沒有空向以前一樣有了軍餉就胡亂揮霍掉,不然可是沒錢下聘禮,那人可就丟大了。

董卓成婚當日,劉宏只是派人送了些賞賜過去,對他來說這樁賜婚不過是隨手之舉,雖說山東士人對此事頗有微詞,不過天子只是賜一名宮女給山西武人,其他也沒別的什麼,他們也不好說太多話。

建章宮,大榻之上,劉宏和皇甫規討論著對東羌各部進行騷擾的可能,現在涼州和並州一帶,由於補給充足,軍餉足額按時發放,段熲和張奐的部隊士氣很高,已經數次請願出戰了。

“陛下,老臣以為,騷擾可行,只是不應由朝廷出面,倒是可以讓投效朝廷的胡人部落發兵劫掠東羌各地,讓我軍守著邊關即可,若是東羌派人追擊,自然不必跟他們客氣。”

“太尉和朕倒是不謀而合了!”劉宏看向地圖上和羌人雜居的氐人地方道,“如今白馬氐派人向護羌校尉請求同月氏胡一樣,朕打算讓他們去打東羌,哪個部落功勞最大,誰就是白馬侯。”

“陛下此計甚妙,白馬氐各部加起來兵馬也有三萬,若是對東羌突然發難,也能讓東羌吃個大虧。”皇甫規點了點頭,東羌是養不熟的白眼狼,要邊境太平,就非得徹底剿滅不可。

“太尉,除了這件事,朕想請你去細柳營講學,傳授用兵之道。”說完對東羌的處置後,劉宏朝皇甫規道,雖說從實績來說,帝國三大名將中,皇甫規不是最強,但是他涵養深厚,用來教授學問最好不過。

對於天子的提議,皇甫規自然沒有異議,他以前也曾在地方上教授學生,不過卻是以經學為主,至於用兵之道,他也最多教給家族子弟,外人是萬萬不敢私傳的,多少有些遺憾。

又討論了一些軍事上的問題後,劉宏才讓皇甫規離開,接著開始按照慣例分析目前的局勢,現在帝國的政局平穩,朝會上的三派勢力保持著均勢,嚴格意義上來說,南宮官署裏的寒門官僚算是新豪強,他們中不少人在孝桓皇帝時期依附宦官集團,不過在他剷除宦官時,果斷的投靠了過來,事實上帝國的豪強階級一直在變化著,如今的山東士族高門也不過是最近五十年裏才興盛起來,真正威脅到帝國的是地方豪強,不管雒陽,司隸地區的豪強如何變化,都只是內部的政治角力,只要新上臺的勢力不觸及到整個地方豪強階級的利益,就能得到他們的支持。

夜晚,結束大風聚會的曹操在距離營門三條街外的地方,警覺了起來,手按在了劍柄上,環視著遠處的陰影,幾個黑衣蒙面人跳了出來,各自手執棍棒,看著這些人,曹操笑了起來,“是袁術叫你們來的吧!”

曹操的話讓幾個蒙面的黑衣人怔了怔,似乎被說破了一樣,惱羞成怒之下,立刻拿著棍棒沖向曹操,拔劍出鞘,曹操冷笑著,欺身而進,大風裏王越時常教他們劍術,對付這些上不了臺面的小賊,倒有些殺雞用牛刀了。

兔起鶻落間,一個人就被曹操砍翻在地,捂著受傷的地方嚎叫了起來,其他幾個人都是沒想到曹操下手這般狠,拼著挨他們幾棍,就廢了一個,想到這裏,他們都是心頭寒了一下,這錢財雖好,可是也要有命來用,這麼一想幾個人立刻遲疑了起來。

“還不滾!”曹操喝道,隨著他這一聲喊,那幾個黑衣人愣了愣,連忙架起受傷的同伴逃了。

看著幾人消失在黑暗中,過了很久,曹操才靠著牆坐了下來,剛才他挨得幾棍也是極重,一直都是強撐著,才把那些人給唬走。

“曹阿瞞,我還以為你真那麼厲害呢,原來也不過是嚇唬人的。”暗處,袁術和幾個跟班走了出來,一臉的戲謔,他雇了幾個街頭的流氓暗算曹操,本就沒想傷他的性命,不過是想折辱他一番。

“這種不入流的事情也只有你幹得出來!”靠著牆,曹操朝自己走來的袁術不屑的道。

“這一回怎麼沒跟我哥哥一起回營,難道給我哥哥拋棄了!”袁術從跟班手裏拿過木棍,臉上抽搐著笑容,看上去讓人說不出的厭惡,手裏的棍子重重的抽了下去。
藍琉璃 發表於 2010-10-26 02:34
四十八.別營

袁術的額頭上冷汗涔涔地冒了出來,他看了眼咽喉處抵著的劍鋒,聲音乾澀無比,“曹阿瞞,你詐我?”就在剛才,看似靠著牆動彈不得的曹操突然持劍暴起,制住了他。

“詐你又如何?”曹操手一抬,劍鋒挑著袁術的下巴道,“剛才那幾棍雖重,可還不至於讓我連劍都使不動,是你自己太得意忘形了。”

“你想怎麼樣?”袁術雖不堪,可是對於曹操,他倒是不願服軟,儘管命懸於曹操之手,但他相信曹操沒膽傷他。

“我不想怎麼樣。”曹操的眼神一沉,讓袁術心裏一冷,竟是隱隱有了幾分畏懼,不過曹操沒有在意他眼裏閃過的畏縮,只是冷聲道,“我只是不想再陪你玩這種無趣的把戲,你走吧!”

看著收劍放自己走的曹操,袁術心裏忽然很不是滋味,他揮手阻止身邊的跟班朝曹操道,“為什麼?”

“若你真地自認比你兄長強的話,就堂堂正正地去比過他,你這個樣子,沒人瞧得起你。”曹操還劍入鞘,看著一直都生活在袁紹陰影下的袁術,面無表情地說道,接著轉身一瘸一拐地走了。

“公子!”看著曹操消失在前方的街道拐角處,袁術身邊的幾個跟班有些不解地道。

“夠了,你們都回去!”袁術忽然咆哮起來,曹操的話刺入了他內心最深處的軟肋,從小到大,所有的人都是稱讚他的兄長,沒有人在意他過,他記不得自己是什麼時候開始對兄長冷眼相待,其實他只是想要別人知道他叫袁術,而不是袁紹的兄弟。

細柳營內,替曹操在瘀傷的地方上藥,袁紹皺緊了眉頭,他一直都不想和袁術這個兄弟起衝突,可是他這一次實在做過火了。

“你不必放在心上,我沒事。”披上衣服,曹操看著臉色繃緊的袁紹,開口道,“想必這次他會記得這個教訓,以後不會再來找我們麻煩了。”

“他針對的是我,不該牽扯到你身上去。”袁紹搖了搖頭,他覺得自己是該跟袁術這個兄弟做個了段了。

“那隨你。”曹操知道袁紹自從進了細柳營以後,原本稍顯猶豫的性子也變得果敢起來,頗有些說一不二的氣魄,如今也算是個厲害角色。

袁紹出了營帳,直接找到了兄弟袁術,“袁家家主之位,我從未想過,你要對付的是我,不該…”沉默了一下之後,袁紹開口道,自從進了細柳營,他就沒有再打算回袁家,他袁紹要憑自己的雙手建立功業,而不是依靠家族的餘萌。

看著和以前一樣姿容威嚴的兄長袁紹,袁術打斷了他,“這次的事,是我錯了,我保證不會再有下次!”說到這裏他自嘲地笑了起來,接著看著錯愕的兄長道,“總有一天我會讓所有的人知道我叫袁術。”

看著兄弟轉身離開的背影,袁紹覺得自己也許一直以來都看錯了他,可是他已經沒有挽回的餘地。

半個月後,訓練了整整一年多的細柳營終於到了校場考較的時候,別營裏當初那些落選的少年期待著在比試中擊敗他們,成為細柳營裏的正式成員。

這一次的校場考較,不但劉宏親自到場,滿朝文武也來了,細柳營中,有不少是他們家族的子侄,誰都希望自己家的子侄能爭口氣。

校場上,一共七千名少年穿戴著帝國步兵訓練時的負重鎧甲,以千人一隊進行佇列演練,旁邊自有來自涼州軍和北軍五營的軍官來判定他們中的優勝者。

校場旁的看臺上,帝國的官僚們吃驚的看著那些披著重甲的少年在秋日的炎熱中,手持長矛一絲不苟地完成各種佇列演練,都是有些意外,畢竟這些少年的平均年紀不過在十四歲左右。

七個千人隊裏,以大風成員為主的兩個千人隊最為出彩,隨著中軍不同的旗幟和號角聲,他們反應變陣的速度讓一旁負責考核的涼州軍和北軍五營的軍官也是吃驚不已,這兩支千人隊的少年在佇列演練一項上恐怕已經超過他們中的精銳隊伍了。

站在天子身後,司馬防和楊彪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驚訝,佇列演練考得是紀律和配合,要做到整齊如一,迅速應變並不是件容易事。兩人同時看向了天子,對於細柳營中的事情,他們也多有耳聞,知道天子在裏面花了不少功夫。

劉宏依然是一臉平靜,在外人面前,他很少流露情緒,一來是為了保持威儀,二來也是為了防止被人看出他的喜惡。

半個時辰的佇列演練結束後,曹操所在的千人隊勝過了孫堅和袁紹所在的隊伍,對於步兵操練,他似乎有著天生的組織能力,不過相對于袁紹和孫堅所在的隊伍,他的優勢並不大,畢竟嚴格的訓練會彌補這種組織上的差距。

涼州軍和北軍五營的軍官們依次為七支隊伍排出了名次,兩支由袁術這樣的高門子弟組成的千人隊理所當然的排在了最後兩名,其實他們並不能算差,只是其他五支隊伍太強。

“最後一名,裁汰!”劉宏朝身旁的司馬防道,這一次的校場演練,他就是要光明正大地淘汰掉當初優渥給豪強和士族高門的兩千子弟。司馬防沒有猶豫,直接傳達了天子的詔令。

在場的帝國官僚們無話可說,當初天子早已有言在先,最差的兩千人將被調入別營,等下一年校場考較,若是不能接受,可以退營,不過這單單一場佇列演練就決定了一千人的去留,似乎有些苛刻了,一些沒有上過戰場或是不通軍事的文官看向了面無表情的天子。

皇甫嵩站在伯父身後,聽著身旁的人竊竊私語,很想反駁他們,一支軍隊最重要的就是紀律和配合,一群只懂得各自為戰的士兵再勇猛,上了戰場也只有失敗的下場。

皇甫規看著極力忍耐的侄子,笑了起來,‘關東出相,關西出將’,論文,自然是山東士人高出一籌,可是要說到武事,這群人裏都是紙上談兵的多,能披掛上陣的屈指可數。

休憩片刻後,由天子提出的一項比試內容開始了,那就是剩下的六千人披甲負矢沿校場奔跑,最後的一千人裁汰。當聽到負責考較的軍官喊出的內容後,一些帝國官僚似乎明白了,天子建細柳營是真地要把這些少年送上戰場,而不是作為裝飾的軍隊留在身邊。

穿著沉重的步兵甲,負著裝著五十支箭矢的腰壺,六千名少年一同跑了起來,劉宏看著他們,知道對他們來說,這個考較有些勉強,先秦時代,魏國的龐涓便是用這種方式挑選精銳部隊‘武卒’的。

十圈過後,近千人被拉在了後面,袁術看著前方越來越遠的隊伍,第一次知道自己和兄長袁紹的差距原來已經到了那麼大的地步。

鳴金之聲響了起來,袁術和近千名高門和豪強子弟被裁汰到了別營,而當初那些落選的少年卻是歡呼不已,在過去的一年裏,他們日夜拼命的訓練,為的便是今天。默不作聲地離開校場,袁術心裏發誓,一年後他會重新回來,他已經被兄長袁紹遠遠的拋開了,再沒有時間可以揮霍了。

連續兩輪極耗體力的考較完後,劉宏阻止了接下來的比試,他的目的已經達成,剩下的專案可以放到以後進行。看著天子離去,帝國的官僚們猜測著天子的心思,他們覺得天子似乎對這次考較並不滿,卻沒有想到這只是天子做出的假像罷了。

被裁汰進別營的兩千高門和豪強子弟中有一大半人最後退了營,他們實在不能接受自己要在別人的嘲笑下熬過一年日子,而且還不能肯定自己是否能重回細柳營。最後別營裏只剩下了八百人,其中袁術是他們中家世最好的一人。

當袁逢看到這個嫡子的時候,忽然發現他似乎一下子長大了,人變得沉穩不少,聽著他平靜的跟自己說他要留下,袁逢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勉勵了他幾句。

“不去看本初嗎?”看著送別侄子的兄長,袁隗問道,他知道兄長心裏還是喜歡庶出的長子的。

“他現在這樣也很好,不管怎樣,他始終都是袁家的人。”袁逢回答道,天子的心思他多少看得出些,他袁家太過勢大,天子是借庶出的長子分袁家之勢,不過這樣也好,光武皇帝中興以來,有多少大族盛極一時,可到最後都衰敗了,有的甚至全族被誅滅,能保留長遠的反倒是那些中小家族。
藍琉璃 發表於 2010-10-26 02:40
四十九.殺雞儆猴

建寧二年,帝國再次迎來一個豐年,雖然土地兼併仍在繼續,但是比起往年,情況已經轉好了不少。尚書台內,劉宏審閱完各地有關官糧入庫的統計報告後,將一些瑣碎的政務交給司馬防處理後,直接帶著楊彪返回了建章宮。

“你是說有商人購買官糧?”聽著楊彪從老家來人那裏得來的消息,劉宏的臉色雖然平靜,可是聲音卻陰沉得可怕,他可以容忍商人囤積居奇,哄抬物價,但是絕不允許他們把手升到自己的口袋裏,破壞他全盤的計畫。

楊彪從天子的聲音裏聽出了竭力壓抑的憤怒,入庫的糧食關係到千萬百姓,一旦遇上荒年,官倉無糧賑濟的話,就是以前孝桓皇帝時期屢次發生的民變,就算最後派兵平息了,但當地朝廷的威信也蕩然無存。

讓楊彪回尚書台辦公後,劉宏正要派人去找賈詡,賈詡自己入宮了,目前密諜司所能監視的地方上出現了零星幾樁官糧被倒賣的事情。

看著賈詡帶來的報告,劉宏重重的將文書仍在了一旁,這些倒賣官糧的商人都是些小戶出身,若是沒人在他們背後操縱,借他們天大的膽也不敢做這種殺頭的勾當。

“一個月,朕給你一個月的時間,查出他們背後的人。”劉宏看向賈詡,語氣不容置疑。

“喏!”賈詡低聲應道,心裏猜不透天子的想法,那幾個商人背後必然是地方上的大豪強,說不定還牽連到朝中有人為官的士族高門,就算查出來了也很難處理。

看著賈詡離開,劉宏一個人坐在案前,心卻是怎麼也靜不下來,這次只是幾個小商人被推倒前臺,無非是一次試探而已,若是不加以阻止的話,恐怕他們背後的人會更加肆無忌憚。

倒賣官糧這件事在劉宏的暗中操縱下,開始在雒陽城裏流言四起,傳進了南宮官署,讓一些多少知道裏面貓膩的官僚坐臥不安,天子可不是好糊弄的人。

楊府書房內,楊彪向父親討教著天子的用意,他早就將倒賣官糧這些事稟告了天子,不明白天子為何要故作不知,這一點讓他很疑惑。

“文先,天子這樣做,也是為你好!”楊賜看著兒子,開口歎道,“當日只有你從尚書台跟著去了建章宮,若是天子第二天便將這件事拿到朝會上說…”楊賜說到這裏沒有再說下去。

楊彪明白了父親話裏的意思,可是他心裏並不以為意,在他看來就算讓別人知道是自己向天子稟報得又如何,為官者就該忠於天子,何懼流言蜚語。

看著一臉倔強的兒子,楊賜也不說話,自己的兒子他還不知道,這個剛直的個性怕是改不了,不過也好,只要忠於天子,他楊家自然屹立不倒,幾十年的宦海生涯,讓楊賜早已將眼前的局勢看得透徹,孝桓皇帝寵信宦官的時候,那些寒門出身的閹人極力打壓原本的外戚豪強,不過他們本身根基卻不穩,當今天子便是利用這一點,一舉剷除了他們,同時趁著外戚豪強處於低谷時將大權牢牢的抓在了手上,只要不出意外,二十年後,天子必然能中興大漢,畢竟現在已經不是以前外戚豪強能獨霸朝會的時代了,世家高門,新豪強,崛起的中小士族,各自都有對政治利益的訴求,沒有一家可以獨大,那麼決定一切的就是天子。

流言仍在繼續,最後太學生們也群情洶湧的加入了,劉宏當初在安國縣收的幾個被他認為可以重用的學生如今都是太學生中的領袖人物,在他們的煽動下,不少太學生認為朝中有奸佞欺瞞天子,因此天子到現在都不知道地方上有貪官污吏倒賣官糧,置黎民百姓於不顧。緊接著賈詡命人將一些詳細的細節透露出去,以至於讓太學生更加深信不疑自己的觀點,最後他們相約前往建章宮,向天子呈情。

數日後,近千的太學生聚集到了南宮外,叫嚷著要向天子上稟下情,驚動了南宮內官署辦公的帝國官僚,不少人都是主張派兵驅散這些鬧事的太學生,可是也有一些黨人出身的不同意,認為這樣做和當年的宦官集團沒有兩樣,更何況沒有天子的詔令,守衛南宮的士兵誰都調撥不動。

尚書台內,劉宏聽完宮門口當值軍官派人稟報的消息,朝身旁的郭喜道,“你去傳令,准許太學生一百人入尚書台,當面向朕呈情。”

片刻後,當郭喜領著幾名小黃門出現在宮門口的時候,近千太學生安靜了下來,當知道天子准許他們中一百人入宮面呈下情的時候,都是歡呼沸騰了起來,接著在幾個帶頭者的挑選下,早就被他們選好作為日後在太學生發展成忠於天子組織的骨幹得到了入宮的機會。

看著一百太學生跟著天子身邊的心腹宦官進入尚書台,南宮官署裏的帝國官僚們知道,這次事情鬧大了,若是倒賣官糧是確有其事,恐怕是難以善了,尤其是那些和此事有些關聯的人更是心生寒意,想到只有十三歲的天子從來都是面無表情的冰冷模樣時,額頭上冒出了冷汗。

尚書台的偏殿內,一百太學生行了參拜大禮後,由幾位帶頭的將他們知道的情況稟報天子。

“這件事,朕知道了。”劉宏看著恭敬的一百太學生,開口道,“若是此事屬實,朕會嚴懲有關人等,而你們都是有功之人,朕也不吝褒賞。”

太學生離開尚書台後,南宮官署的帝國官僚們聽到天子傳詔司隸校尉和廷尉見駕時,都是知道天子動真格了,程昱和陽球被雒陽和司隸地方上的豪強大戶暗地裏稱為天子手上的兩頭惡犬,兩人俱是心狠手辣,油鹽不進的六親不認之輩,犯在他們手上,不死也要脫層皮。

半個時辰後,當看到兩人殺氣騰騰地從尚書台出來時,不少人都是心驚肉跳了起來,給太學生一鬧,這件事恐怕要鬧得天下皆知,物議洶洶了,誰若是被牽連進去,恐怕都討不了好。

不過第二天,雒陽城到處都傳開了這件事,說是天子大為震怒,要徹查各地官倉,接著這個消息飛快地從司隸向四周傳了開來。幾天後,南宮官署中一些明白人算是看出來了,天子還是給那些倒賣官糧的人留了後路,廷尉和司隸校尉一改平時的雷厲風行,遲遲沒有動手抓人,分明是給那些倒賣官糧的人有時間把虧空的糧食填上。

劉宏從來就沒打算能把那些倒賣官糧的幕後豪強大族給按律處置,不過是找其中幾家勢力不大的開刀,震懾一下,給他們提個醒。

十天后,雒陽和司隸地方上一些官倉內,再次堆滿了糧食,而這個時候,廷尉和司隸校尉也帶著人馬出發了,沒人知道他們要去哪里,有哪些人會被砍頭。

一個月後,冀州,青州,徐州,袞州,豫州這五州有近百的地方官吏給罷官免職,另外還有十幾家中小豪強給抄家,犯案的人員都被押回雒陽,明正典刑後梟首,最後有一百人掉了腦袋,被劉宏下令送往各地示眾,而他選的地方都是那些他想動卻不能動的豪強所在。

十幾家中小豪強抄出的家產大約有五億錢,劉宏將三億錢充入國庫,其餘兩億錢全部用來賞賜,太學生,廷尉府,司隸校尉,雒陽出動的中央軍,地方上配合的郡國部隊和官吏都得到了賞賜,就連朝中的官僚也得到了不薄的賞賜。

隨著兩億錢賞賜下去,朝會上沒有被牽連的帝國官僚們堅定地站在了天子一邊,而地方上得到好處的官吏也是心領神會,對那些被查辦的人口誅筆伐,將他們平時犯下的事情也全都寫成罪狀,公佈於眾。至於太學生,則是歡欣鼓舞,覺得自己參與到了國家大事中去,原本偃旗息鼓的‘清議’再次抬頭,只是這一次這股輿論勢力有一半落在了劉宏手上,他借著這次的事情大肆褒獎了自己派到太學生中的棋子,讓他們名望大漲,隱隱有了與那些成名已久的清流名士相對抗的聲勢。

而幾處地方上得到警告的豪強大族也安分了下來,自己暗地裏的動作天子一清二楚,這一次天子沒有動他們,算是給足了他們面子,而朝中和這些豪強大族有關的大臣也是紛紛寫信警告,不要再打公家的主意,不然的話不要怪他們到時翻臉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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