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大漢之帝國再起,作者:白軍皇(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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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琉璃 2010-10-26 01:16:0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94 477964
藍琉璃 發表於 2010-10-26 02:49
六十.顏良之勇

兩天前,真定地方,黎明時分,天空裏下起了綿密的細雨。策馬趕了一夜的兩百多名郡國兵大多已是疲累不堪,看了眼已經七零八落的隊伍,孫堅和張繡不得不停下隊伍進行休整。

連續狂奔近百里後,郡國兵中能和孫堅,張繡一樣精神的就只有顏良,文醜和他們身旁的三十多名士兵。道旁的林子裏,抹去臉上的雨水後,孫堅鋪開地圖和張繡尋找著最近的村莊,騎兵急行軍,人到還是其次,最重要的是馬,在細柳營的三年,孫堅和張繡曾數次聽到董卓等一批涼州軍的軍官提過,馬匹並不像人一樣,它們很難察覺到疲累,有時候跑著就倒斃了,所以作為騎兵,必須隨時瞭解自己馬匹的狀態。

“顏良,最近有沒有村莊能讓我們喂馬!”孫堅最後還是找上了顏良,他是冀州人,對這裏的地理應該比他們更熟悉一下。

“我記得往西附近應該有幾座村落。”顏良皺了皺眉,他上一次來真定還是五年前,那些村莊的位置記得也不是太清楚,不過對孫堅和張繡來說,過於簡單的地圖和顏良,還是相信顏良靠譜些。

陰霾的天空下,雨還在下著,漸漸地越來越大,孫堅和張繡領著兩百郡國兵,踩著泥濘的道路,深一腳淺一腳地跟著帶路的顏良朝他所說的村莊進發。

聽著身邊的張繡不停地抱怨著天氣,孫堅搖了搖頭,覺得該讓他去江東去呆上幾年,到時候他就知道什麼叫陰雨綿綿了,不過他也沒有阻止張繡,聽著他那口山西腔的雒陽官話罵咧,也算是聊解寂寞。

由於大雨的關係話,鄉間道路旁的農田裏沒有一個人,觸目所及都是一片灰暗,當走了半個時辰後看到陰暗的雨中出現了模糊的村莊輪廓,兩百多名郡國兵都是精神一震,紛紛牽著馬加快了腳步。

聽著隱約傳來的女人哭叫聲,孫堅揮手停止了整支隊伍的前進,朝顏良看了一眼,接著示意他帶幾個人進去看下,這次的事情他們從司隸校尉那裏聽說過,當地的徐氏不但兼併土地,還私自鑄錢,有幾個鐵器作坊,家裏蓄養的精壯健奴近三千人,是真定一霸。

雨幕中,顏良帶著幾個相熟的郡國兵接近了村莊,很快他們就聞到了一股血腥味,而女人的哭叫聲和男人粗魯的笑聲也清晰了起來,這時前方村口寨子下兩個執著長矛的身影躍入了他們的視線。

看著他們身上披著雜亂的皮甲,顏良肯定村子裏來了一股盜寇,雖然胸膛裏熱血上湧,恨不得立刻沖進去殺光這班人,可是落下的冰冷雨珠打在他的臉上,讓他冷靜下來,當務之急是要先弄清村莊裏有多少人,畢竟他們身上還有更緊要的軍務。

朝身旁的幾個郡國兵打了個招呼後,顏良一個人摸向了兩個執矛的哨兵,借著大雨的掩護,從右側靠了上去,直到十步時才被一個打哈欠的哨兵發現。掉落的雨珠裏,顏良腰間的環首大刀出鞘,在雨中帶起一道飛濺的白線,那個哨兵剛張開嘴要喊叫,手裏的長矛就從中斷成兩截,接著銳利的刀鋒斜劈過了他的臉龐,鮮紅的血刹那噴灑在了雨中,混著冰涼的雨點打在顏良的臉上。

對另一個哨兵來說,這一切都發生在刹那間,如瀑的雨幕中,一個高大的黑影猛然跳出,接著他的同伴就死了,他甚至沒有看得清那人是如何出刀的,當他的瞳孔焦距恢復正常時,只覺得眼前一黑,整張臉像被鐵鉗給擰住了,動彈不得。

看著被自己抓住臉的哨兵掙扎,顏良執刀的左手一翻,用刀背在他後頸一敲,打昏了他,看了眼沒什麼動靜的村內,才挾著這個活口離開了。

遠處,看不真切的幾名郡國兵直到顏良過來時,才發覺他不過片刻功夫就抓了一個活口回來,都是大為佩服。“你們帶他回去。”顏良把人交給幾個郡國兵,自己又往村子去了,從那被自己一刀斃命的盜寇身上剝下皮甲往身上一套,拿起長矛,一腳把屍體踢到了一邊,大馬金刀地站在了寨口,看得幾個郡國兵眼都直了。

一刻之後,幾個郡國兵帶著那個活口回到了孫堅那裏,聽完幾個郡國兵的稟報,孫堅和張繡互相看了一眼,都是眼中露出了幾分敬意,這個顏良,殺人不說,居然剝了死人的衣甲往身上披,還站在對方的眼皮底子下,真算得上是豪膽了。

弄醒那個盜寇以後,孫堅拔出自己的環首大刀,盯著先是茫然接著打起哆嗦的盜寇問道,“我問一句,你答一句,若是慢了半分,我先剁你一隻手,直到把你削成人棍,聽明白了沒有。”

“村子裏有多少人?”說話間,孫堅的環首大刀移到了那盜寇的左手臂上。

“一百七十六人。”那盜寇看著面前不過少年模樣,可是穿著一身鐵甲,目露凶光的孫堅,連忙答道,他就算再蠢,也看得出這是一支朝廷的軍隊。

“你們從哪里來的?”一聽有快兩百人,孫堅吃了一驚,真定附近都是平原,根本沒有盜寇藏身的山林,那麼這夥人的來路就很可疑。

“將軍饒命,小的全都交代。”看到孫堅眼中一冷,那盜寇連忙大叫了起來,原來他們是徐氏家主徐當蓄養的盜寇,若是遇到有誰不肯賣地給他,便派他們去殺人劫財,這一次不知道徐當發了什麼瘋,竟然在昨夜召集了家裏的三千健奴,聯合了另外幾家交好的豪強,往真定縣城殺了過去,他們的首領不願跟著造反,就在晚上領著人馬悄悄地溜走了,洗劫了這個村莊。

“將軍,小的全交代了,那徐當是要造反啊!您去殺了他,可是大功一件…”看到孫堅面沉似水,那盜寇心裏一涼,高喊了起來。

刀芒一閃,那盜寇話還未喊完,頭顱就耷拉了下來,舉著滴血的刀,孫堅和一旁的張繡都是眼中一片暴戾,那個徐當,橫行不法不說,竟然敢聚眾造反,把他們這些帝國的軍人當成了死人嗎!

孫堅和張繡很快做出了決定,先殲滅村莊裏的這股盜寇,進行補給之後,去救真定縣城。跟隨他們而來的兩百多郡國兵本就是年輕氣盛,想要建功立業的青壯,當聽到孫堅和張繡要帶著他們去討伐叛逆,報效天子的時候,都是高呼了起來。

“殺光那些叛賊!”郡國兵們高吼著,在各級軍官的帶領下,包抄向了遠處雨中的村莊,而孫堅和張繡更是親自帶人從正面強攻,若是連區區的一百多盜寇都打不勝,他們可以自刎了。

聽著越來越響的高吼聲,一個人站在寨子口的顏良連忙扯掉了身上的盜寇衣甲,朝從村內房屋走出來的盜寇,大喊一聲,挺矛殺了過去,而在他背後的雨幕中是好像發了狂一樣的孫堅和眾多的郡國兵身影。

鋒利的矛尖穿透一名剛從屋內走出的盜寇胸膛,顏良猛地欺身而進,一腳踹在他的小腹上,把他從矛上踢得倒飛出去,連帶著身後兩人一起摔在了地上。看到面相兇惡,如殺神一般的顏良,屋內的盜寇們才明白過來,操起兵起喝罵著朝顏良殺了上去。

村外,郡國兵們嚎叫著殺了進來,對他們來說,那些盜寇都是叛賊,是人頭功,此時那些洗劫了村子,姦淫了女子半夜的盜寇們才慌亂地摸著兵器出屋,一見面氣勢上就被那些眼睛發紅的郡國兵們給壓住了。

孫堅手裏揮著環首大刀,大開大闔,全都是劈砍的招數,自從天子稱他是‘江東猛虎’後,一有空就去找涼州軍的老兵,討教戰場上的殺招,而一手刀術也越發強悍。

連續劈翻擋在面前的三個盜寇後,滿臉是血的孫堅看上去根本不像一個初上戰場的人,他遠處的張繡也是差不多,兩個不過十五歲的少年,居然生生讓人覺得有一種令人生畏的煞氣。

被突如其來的襲擊打懵的一百多盜寇根本連像樣的反擊都沒有,不過郡國兵包抄以後發動的進攻很快也陷入了雜亂無章的各自為戰中,雙方在村子各處遭遇後廝殺了起來。

正如孫堅和張繡出發前,袁紹對他們的腹誹一樣,只知道猛攻的他們一旦殺得性起,就會忘了指揮部下,不過兩人始終都是第一次上戰場,而且對於以驍勇著稱的兩人來說,眼前的戰場並不適合他們,在平野上兩軍對撼才是他們嚮往的。
藍琉璃 發表於 2010-10-26 02:49
六十一.險計

陰霾的天空下,雨漸漸地小了,而村莊裏的廝殺也接近尾聲,只剩下幾處房子裏一些負隅頑抗的盜寇,不過在孫堅等人親自帶兵進攻後,不過頓飯功夫後,便結束了一切。

看著被士兵驅趕到村中央的七十多名投降盜寇,以及那些活下來的被淩辱的女人,孫堅朝四周的郡國兵高喊道,“你們說,我們該不該饒了這群叛賊?”

想到自己見到的慘像,那些倒在血泊裏的老人,小孩,還有那些被奸殺的女人,郡國兵們的胸膛裏刹那間怒火沸騰,不知是誰喊了一聲,“殺光他們!”接著所有的人高喊了起來。

被趕在一起的七十多名盜寇見到這情形,都知道自己難逃一死,都是拼命反抗起來,他們的掙扎立刻讓郡國兵們找到了宣洩口,被刀鋒撕裂身體的慘叫聲此起彼伏,很快七十多名盜寇就郡國兵們殺得一乾二淨,沒有一個活口留下。

處置了俘虜之後,孫堅讓那些還活下來的二十多個女人幫忙從村子裏找了豆料喂馬,一邊和張繡還有顏良,文醜等人進了一處打掃過的屋子。

“如今還在下雨,那些叛賊的行軍速度快不了,我們這兩百人馬就算去了真定縣城也起不了大作用。”一進屋,孫堅就看著三人道,他握著腰間的刀柄,走了幾步之後,將自己的計畫說了出來,他打算帶人冒充這股盜寇,裝作報訊的人前往徐當的本隊,擒殺這個賊首。

“不行!”看著孫堅,張繡跳了起來,這個計畫根本就是在自殺,就算能順利見到徐當,可去的人也幾乎是九死一生的下場,而且未必能成功。

“你怕了!”看到張繡反對自己,孫堅雙眼一瞪,“怕死就別進細柳營!”

“誰怕死了!”張繡見孫堅鄙夷自己,怒氣勃發,也是一手按刀,大吼道,大風裏,一向的訓誡就是,苟殺其身而有益於國家者,必趨死而無畏。

看到兩名主將鬥氣,顏良和文醜都是勸住了兩人,張繡一怒之下,也同意了行此險計,同時以孫堅為主將,當統率全軍,應由他這副將領敢死之士前往,惹得孫堅大惱,兩人再次爭執起來。

“將軍,還是由我二人前去吧!”見孫堅和張繡鬧得厲害,顏良和文醜兩人互相看了一眼後齊聲道,他們二人此時正當十八九歲,熱血沸騰的年紀,絲毫不懼死生之禍,更何況大丈夫生於世間,自當立奇功以求富貴,勝過苟安一世,老死於家中。

看到顏良和文醜一意請命,孫堅和張繡都是看向兩人,這兩名比他們還大上幾歲的青年,武藝猶在他們之上,若是兩人能同時見到徐當,應該能將此獠擒殺。

“此行兇險,一著不慎,便是身死之局,你們可知道。”孫堅盯著兩人,大聲道。

“我等知道,不過是一死罷了!”顏良和文醜相視一笑道,既然入了軍旅,他們便知道自己要走的是一條馬革裹屍的路,死又何懼。

“好!”孫堅和張繡大喝了起來,為顏良和文醜的豪氣所折,雖然兩人都更想親自帶隊,但是這支郡國兵部隊始終都要他們指揮,這個重任只有交給他們兩人了。

“此事無論成功與否,我必向天子稟明你們的功績。”孫堅看著顏良和文醜,沉聲道。

“若如此,死也無憾!”顏良開口道,接著便和文醜出屋去挑選敢死之士,一同前往賊酋徐當處,行詐術擒殺此獠,立那奇功。

顏良和文醜出去後,孫堅和張繡商量起了具體的行動步驟,總之他們要為顏良,文醜爭取最大的成功可能,而不是讓他們去白白送死。

修整了一日後,第二天清晨,下了一天一夜的雨已經停下了,顏良和文醜挑選了二十多名年紀相仿,悍不畏死的青年,從那些死去的盜寇身上剝下了衣甲,換了上去,同時披散頭髮,往臉上抹了血污。

出發前,孫堅和張繡找到了村子裏僅剩下的幾壇酒,在一字擺開的大碗裏倒滿了酒,為顏良,文醜他們送行,他們這一去很可能就再也回不來。

“幹!”雖然軍法中有嚴禁戰時喝酒這一條,但是孫堅和張繡此時渾然忘了什麼規矩,他們只知道要敬顏良文醜已經他們身後的二十七條漢子,否則他們會後悔終生。

端起大碗,顏良和文醜還有那二十七名郡國兵,都是一飲而盡,接著一翻大碗,狠狠砸在了地上,他們知道此去和送死無異,但是他們並不後悔,男兒若不能建功立業,活著也是渾渾噩噩,有何意思。

看著頭也不回而去的顏良,文醜等人,孫堅和張繡領著剩下的郡國兵,帶著昨日趕制的一些旗幟,也離開了村莊,只有那些劫後餘生的女人看著這些官軍的身影,口裏喃喃祈禱著他們能打敗那些叛賊,殺了徐當替她們的親人報仇。

七月的天氣炎熱,當毒辣的日頭升起以後,只是一個上午就曬乾了地裏的雨水,兩百郡國兵在孫堅和張繡的帶領下,牽著馬行走在小道裏,在接下來的兩天時間裏,悄悄靠近著真定縣城。

當程昱和曹操以及袁紹接到真定方面的消息,加速行軍的時候,孫堅和張繡已經能遠遠地看到叛軍的大隊人馬,看著天空的日頭,算了算和顏良,文醜他們約定的時間,兩人領著兩百郡國兵,豎起了無數旗幟,接著十幾個郡國兵騎著馬尾上綁了樹枝,馬蹄上裹了厚實棉布的馬匹按照孫堅和張繡的吩咐,繞圈跑了起來,很快大團的黃色煙塵升騰了起來,近在咫尺的人也看不清互相的眉目。

領著近七千人的徐當看到遠處忽然升騰而起的煙塵,以及若隱若現的旗幟,心裏驚懼,自從知道司隸校尉到了冀州,他就知道自己恐怕難逃一劫,所以才下了狠心,騙了和自己交好的幾家豪強,裹挾他們的人馬起事,打算攻下真定縣城,就算死他也要拼個魚死網破,只是沒想到連老天都不幫他,那該死的大雨阻止了他近兩天的行程,沒想到朝廷的軍隊來得那麼快。

顏良和文醜看到升起的煙塵,知道孫堅他們已經到了,連忙現身,做出了狼狽奔逃的樣子,逃竄向徐當所在的中軍,一邊跑一邊大喊著,“不好了,官軍殺來了!”

由於顏良,文醜他們身上穿得是從那些盜寇身上剝下的衣甲,和徐當手下的三千人馬一樣,那些在外被裹挾的豪強人馬不敢阻攔,居然放他們進了中軍。

看到前方一陣混亂,徐當聽到來稟報的人說,前方有自己的人馬說是遇到了官軍,立刻想起了自己蓄養的那夥盜寇,這些逃跑的傢伙,想到這裏,他眼裏閃過一絲狠辣,朝身旁的人道,“讓他們過來。”他打算問下官軍的情形,然後砍了他們的腦袋,殺一儆百,同時也讓所有的人知道,他們已經和自己一樣都是朝廷眼中的叛賊,只有跟著自己造反,才能殺出條活路。

顏良和文醜看著越來越近的中軍大旗,胸膛劇烈地起伏了起來,氣息也粗重了起來,手緊緊抓住了腰間的刀柄,不過就在兩人在接近中軍時,徐當派出的人要收繳他們的兵器,讓兩人一愕,不過很快兩人就領著部下交出了兵器,只要能見到徐當,什麼都是值得的。

被一路踢罵著趕進中軍的顏良和文醜竭力壓制著心裏的怒氣,默不作聲地給帶到了徐當面前,只是握緊的拳頭上,虯起的青筋跳動著。

看到近了的顏良,文醜等人,徐當皺了皺眉,不過也沒在意,這夥盜寇裏他也只認得為首的幾個,說不定那幾人已經成了朝廷軍隊的刀下之鬼。“你,過來!”騎在馬上的徐當鞭梢一指,點了最高大的文醜近身答話。

文醜一步一步靠近了徐當,眼裏慢慢泛起了血色,只要再十步,他就有把握把徐當生擒,只是他走得太急太快,讓徐當起了疑心。
藍琉璃 發表於 2010-10-26 02:50
六十二.局勢逆轉

“把他們都拿下!”看到走近的文醜,徐當眉頭一皺,忽地開口道。就在這刹那間,離他只有十步的文醜猛地跨步,口裏大喝一聲,鋼鐵般的拳頭猛地砸在了徐當胯下的坐騎脖頸上,巨大的力量瞬間切斷了血管,隨著一聲哀鳴,徐當騎著的馬匹前蹄一軟,跪倒在了地上,把背上的主人掀了下來。

隨著文醜的發動,不遠處的顏良一聲大吼,劈手奪過身旁一名叛軍手裏的長矛,沖向了墜馬的徐當,這時他身旁二十七名郡國兵也都是兇悍地沖向一旁的叛軍,不要命地搶奪武器,廝殺起來。

徐當身旁兩個貼身侍衛原是當地的遊俠,格鬥經驗豐富,見主人墜馬,都是拔刀斬向文醜,只要將這突起發難的惡漢逼退,自然就能解開這殺局。

兩名侍衛想法雖不錯,可是他們卻低估了文醜的強悍和殺心氣勢,面對疾速劈來的刀鋒,赤手空拳的文醜竟然毫不畏懼,只是側身躲開要害處,硬挨了兩刀,趨步直取地上的徐當,絲毫不管兩名侍衛出刀無功後更加淩厲的劈斬,因為他相信顏良。

黑色的長矛在千鈞一髮之際,蕩開了兩柄長刀,顏良絲毫不管兩側撲來的叛軍,一杆長矛帶起呼嘯的風聲逼開了那兩名侍衛,此時其餘阻擋叛軍的二十七名郡國兵,只剩下了十四人。

看著面色倉惶的徐當,胸腹兩側被斬裂的鎧甲處滲著血的文醜,獰笑著一腳踢在拔刀的徐當手腕上,一把抓起了他,大喝道,“哪個再上前,我殺了他!”

顏良趁著四周的叛軍驚疑的當口,領著還活著的十名郡國兵,靠到了文醜身邊,此時那兩名遊俠出身的侍衛已被他用長矛紮了個對穿,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

“哈哈哈哈哈哈哈!”看著被文醜掐著脖子的徐當,渾身浴血的顏良大笑了起來,若是剛才文醜慢上一拍,恐怕他們就要死無葬身之地。

“殺了他們,殺了他們啊!”似乎知道必死的徐當瘋子般朝四周的心腹喊叫了起來,不過很快他就被文醜捂住了嘴,接著一邊的郡國兵死死地按住了他,接著將他捆綁了起來。

“把旗升起來!”顏良從懷裏摸出折疊成厚厚一團的赤色軍旗扔給了身旁的部下,接著對著四周圍著他們,可是又不敢輕舉妄動的叛軍吼道,“看什麼看,還不拿酒過來!”在四周叛軍的矚目下,兩名郡國兵砍掉了叛軍中軍的大旗,接著升起了鮮豔若血的赤色漢旗。

遠處,一直焦急等待的孫堅和張繡在看到叛軍中軍大旗墜下時,和四周的郡國兵都是心裏一緊,不知道顏良文醜他們到底成功了沒有,等到那面有若火焰般的漢軍大旗在敵陣中央升起時,他們才放下懸著的一顆心,接著發狂般歡呼起來。

“上馬,都上馬!”孫堅和張繡很快高喊了起來,現在正是突襲叛軍最好的時機,在他們催促下,兩百多名郡國兵翻身上馬,跟著孫堅和張繡策馬沖向了遠處呈現出了亂象的叛軍。

看到中軍突然升起的漢軍大旗,週邊的叛軍都是驚疑不定,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此時從中軍蔓延出來的消息讓本就人心不齊的隊伍處在了分崩離析的邊緣。

叛軍中央,顏良和文醜大刺刺地坐在了四周叛軍送來的馬紮裏,而文醜更是脫了身上的衣甲,胸膛上包上的兩道刀痕處仍舊滲著血,和顏良一大碗一大碗地喝著酒,絲毫沒有將邊上的叛軍放在眼裏。

徐當的三個兒子此時不知道該怎麼辦,如今父親落在對方手裏,他們根本不敢輕舉妄動,就在這時前軍有人來報,說是有人來襲。

“這點小事也要來煩我,讓他們抵擋住!”徐當的大兒子看著來詢問自己的士兵,暴跳著道,血紅的雙眼死死地盯著就在面前旁若無人喝酒的兩個兇惡漢子,牙齒都快咬碎了。

孫堅看著前方越來越近的步軍盾陣,揮刀撥開射來的箭支,撕扯著喉嚨大喊道,“都別怕,舉著盾給我沖,沖過去就是咱們勝了!”這時他身邊衝鋒的騎隊裏,不斷有人中箭墜馬,接著便被同伴策馬踩踏而過,沒有人猶豫,現在他們只有一路沖過去,殺入敵陣,那些死去的同伴才不會白死。

“殺!殺!殺!殺!”炎熱的風中傳來的喊殺聲裏帶著的拼命氣勢,讓叛軍們心驚膽顫。在慌亂的喊聲中,弓箭手雜亂地射出羽箭,離弦聲中,他們看到朝他們沖來的騎兵中,有人被箭射中掉落塵土,可是他們身旁的人卻視若無睹,依然策馬而進,沒有半點減速的意思。

這股悍勇的氣勢讓叛軍們心意更涼,就在這一眨眼的功夫,對方已經突破了他們弓箭的射程。看著狂奔而來的騎兵衝鋒時那隆隆的馬蹄聲,前方的叛軍受不了這股壓力,陣形刹那間亂了,後撤的弓箭手和己方被驅趕著上來的步兵們擠在了一起。

“烏合之眾!”孫堅和張繡心裏同時暗道,人馬如風般撞進了叛軍混亂的佇列裏,接著馬匹的衝力,張繡手裏的長矛一連刺穿了三名叛軍士兵後才停下,而孫堅的大刀也連續削飛了兩顆頭顱。越來越多的騎兵撞入叛軍中,刹那間,整個叛軍前軍陣地就跨掉了,他們本就是一群烏合之眾,而且士氣低落,平時最多也就是欺壓百姓,根本沒有打過仗。

衝鋒過後,郡國兵們從馬上跳了下來,揮舞著手裏的刀廝殺了起來,他們只是會騎馬,並不是騎兵,下馬砍殺才是他們該做的事情。孫堅跨著大步和張繡一起充當了全軍的前鋒,領著沖進敵陣的一百多郡國兵,不斷撕裂著叛軍的陣線。

一名持矛的叛軍士兵,倉猝地刺出手裏的長矛,可是很快他手裏硬木制的長矛就被孫堅手裏的百煉大刀從中劈斷,接著森冷的刀鋒從他左肩斬落,劈開了他的胸膛,一腳踢翻屍體,孫堅看著亂作一團的叛軍還未崩潰,猛地喊了起來,“徐當死了!”他這一喊,他身旁的張繡也連忙會意,跟著喊了起來,接著其他郡國兵也跟著喊了起來。

士氣處於崩潰邊緣的叛軍前軍,都是想起了中軍豎起的漢軍大旗,心裏最後一絲抵抗的念頭也沒了,刹那間整個戰場開始有人掉頭逃跑,於是整個叛軍都亂了。

遠處,一直在等待機會的郡國兵看著叛軍的陣勢徹底亂了,連忙按照孫堅和張繡之前的豐富,騎著綁著樹枝的馬匹不斷揚起塵土,朝戰場緩慢逼近。這純粹的疑兵之計成了壓垮叛軍心理的最後一擊,徹底亂套的叛軍前軍看著遠處席捲過來的煙塵和若隱若現的赤色旗幟,都是爭先恐後地往後逃跑。

兵敗如山倒的一幕出現在了戰場上,前軍立時沖亂了後面的叛軍,接著恐慌以難以想像的速度蔓延,原本數目高達七千的叛軍立時潰散了大半,而這時中軍處,徐當的三個兒子也是面色慘白,誰都沒想到才過了沒多久,前軍就徹底崩潰了,四周的人都是看向了三人,目光裏都是驚慌恐懼。

顏良和文醜雖然沒讀過什麼兵書,可是也看得出四周的人人心惶惶,放下酒碗,顏良朝身旁不遠處拿刀的叛軍士兵高喊道,“知不知道來的是什麼人,那可是天子調到雒陽的涼州軍,個個都殺人如麻,你們跟著姓徐的造反,膽子還真夠大!”

“識相的現在綁了身邊姓徐的,還能留條性命。”文醜聞弦歌而知雅意,跟顏良一搭一和地說道。

四周叛軍中,立刻騷動了起來,沒人想跟著徐氏父子一起死,幾個大膽的一挑頭,很快就有人倒戈了,被綁著的徐當看到平時的幾個心腹此時居然帶頭反他,拼命地掙扎了起來,而他的三個兒子不去說明利害,安撫眾人,反倒是讓身邊的士兵去殺了那些嘩變的人,結果立時引起了一場火拼。

隨著徐家三千人馬的亂套,叛軍崩潰的速度越加快了,幾乎是半個多時辰裏,七千多的隊伍就七零八落,只剩下不到兩千人的中軍廝殺成一團,那些想著活命的叛軍軍官都是賣力地鼓動著士兵,跟著徐家那就是死路一條,掉轉槍頭還能有條活路。
藍琉璃 發表於 2010-10-26 02:51
六十三.處置

當孫堅和張繡殺到中軍的時候,看到的是自相殘殺的叛軍,不過這時候已經殺紅眼的郡國兵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些,只是跟著兩員主將直撲大旗所在,凡是擋在路上的叛軍一概殺無赦,連殺四五十人後,再也無人敢阻攔這隊兇悍的官軍。

看到顏良和文醜身邊幾個叛軍打扮的漢子,孫堅和張繡立刻就明白了過來,知道那些叛軍內部分裂了,連忙聚攏手下的郡國兵到了顏良和文醜那邊,此時那些投誠的叛軍已經占了上風。

“讓你們的手下在左臂上綁上白布!”孫堅朝幾個身邊的叛軍軍官道,他絕不能讓徐當的三個兒子逃掉,“抓到那些叛賊,我給你們請功!”為了激勵那些投誠的叛軍,孫堅大吼了起來。

在孫堅的吼聲裏,那些投誠的叛軍軍官都是精神一震,他們原本只是想著活命,現在聽到若是抓住徐當的三個兒子以及其他的附逆還能有功勞,全都更加賣力地領著手底下的士兵殺了起來。

片刻之後,還在抵抗的叛軍在孫堅和張繡親自帶人連續擒殺了徐當的三個兒子後,大半都扔掉兵器投降了,只剩下徐家的一些嫡系人馬還在負隅頑抗。

“哧!”血花飛濺中,孫堅砍下最後一處抵抗的叛軍軍官的腦袋後,整個戰場靜了下來,只有那些受傷的叛軍士兵零星地發出著哀嚎的聲音。

抹去臉上的血漬,孫堅在一旁投誠叛軍敬畏的目光下,走向了中軍的赤色旗幟下。第一次上戰場,殺敵四十七人,這是孫堅的戰績,對於遍地的殘肢斷體和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他就像是初嘗血肉滋味的幼虎,沒有半點不適,仿佛天生就該如此。

領著近千投誠的叛軍,孫堅和張繡帶著徐當這個賊首還有一眾俘虜前往了真定縣城,現在他們的兵力不足,不能對逃散的叛軍進行追擊,只能等待曹操領著郡國兵大部隊過來再做打算。

急行軍的曹操領著大隊人馬趕到時,只是晚了孫堅他們一天而已,即使徐當可以率眾攻城,他仍然來得及救援,不過進城以後和真定太守核實後,曹操才發覺通知己方徐當造反消息的並不是他們派出的人手,刹那間曹操想到了遠在雒陽的天子,他隱約覺得天子早就介入了這件事,至少在情報方面如此。

事實正如曹操所猜測的那樣,賈詡在領命之後,輕裝急行,通過驛站換馬,早就到了真定,指揮當地的探子系統,在匯總了所有搜集的情報,他肯定徐當是那種會鋌而走險的人,在程昱採納曹操的計策時,就派出了人手前去報訊。

接管真定縣城後,程昱立刻讓曹操開始對逃散的叛軍進行清剿,防止他們淪為盜寇擾民,而曹操也是辣手,也不管急行軍的郡國兵疲憊不堪,恩威並施,雙管齊下,領著三千郡國兵和袁紹一起對徐當和其他幾家豪強正處於空虛的莊園發動進攻,同時請程昱向其他豪強發佈告,要他們協助,否則以叛逆論處。

幾乎是一夜間,土崩瓦解的徐家叛軍在真定人人喊打,那些在徐當造反時,守著自己莊園,沒有派兵前往真定縣城的豪強們都是豁出了血本對那些叛軍往死裏打,在看到了徐當七千大軍一朝覆滅後,他們都是心裏恐懼,生怕被朝廷大軍當成叛逆一併剿滅。

一處村莊外,看到那些叛軍居然挾持了村民要他退兵,曹操朝身旁的士兵道,“割了那來的賊兵耳朵,讓他回去告訴他們的人,要麼投降,要麼死!”他可不是袁紹,會為了那些村民而向他們妥協。

淒慘的嚎叫聲裏,被割去雙耳的賊兵逃回了村子,將曹操這個殺人魔王的話帶給了他們的頭領,這半個多月裏,曹操領著部隊剿滅的四散叛軍不下二十股,幾乎是無日不戰,而且凡是抵抗的,不留一個活口。

片刻後,就在曹操失去耐性,打算命令部下強攻時,村莊裏近兩百的叛軍出來投降了,他們投降也許還能有條活路,對面的那個殺人魔王從來不管百姓的死活,到時候死掉的百姓全都是算到他們頭上的血債,和他沒有半點關係。

在曹操的全面鎮壓下,逃散的叛軍在短短的一個月裏就被全部被清除得乾乾淨淨,連帶真定地面上的無賴流氓全都被殺了一批,其用兵之果斷狠辣,即使連孫堅等人也甘拜下風。

真定縣城內的大獄內,早已是人滿為患,和徐當有牽連的人全被程昱抓了起來,其中包括真定不少的官吏,其實他們大多數和徐當的關係就像其他地方豪強和官吏一樣,若是換了平時也算不了什麼大事,可是在徐當謀反這個事實下,這種賄賂關係就足以讓他掉腦袋。

在程昱在真定縣城的太守府裏,提審犯人的時候,混在城中的賈詡也沒有閑下來,天子對於徐當造反這件事並不在意,因為像這種貪婪到愚不可及的人只是少數,在民心思定的大環境下,向恢復權威的帝國舉起反叛的旗幟,只是在自殺罷了。

借著這次叛變事件,能得到什麼樣的利益才是天子所關心的,賈詡很明白自己該幹的事情,所以他通過密諜司的人手,在曹操帶兵攻打徐當的莊園的時候,趁亂劫走了徐當的兩個孫子。

真定發生的事情通過驛站不斷向雒陽報告,對於帝國的官僚們來說,他們沒有想到叛軍敗亡得如此之快,此時大多數人都是開始重新審視天子手裏掌握的力量,瞭解內情的他們知道,前往冀州的涼州軍和北軍並未出手,從始至終這一仗都是細柳營和當地的郡國兵在打。

尚書台內,看完程昱送來的請示報告,劉宏負手踱著步子,徐當的叛亂把真定的一半官吏給卷了進去,這些人裏面大部分都沒有反意。沉吟了半晌,劉宏看向一直等著司馬防道,“給司隸校尉擬詔,讓他只糾首惡,那些只是收受賄賂,貪贓枉法的官吏按照律法處置,不必牽連。”

聽著天子的聲音,司馬防心裏松了口氣,他一直很擔心天子會因為謀反的事情,一怒之下把真定的官吏全都株連到謀逆造反,這樣一來的話,不知道有多少人頭落地,勢必會讓各地官吏惶恐不安。

“另外再擬詔,對那些棄暗投明,協助朝廷平叛的投誠人員免予罪罰,加以賞賜,至於叛軍士兵,除了對抗王師者,其餘者皆免死罪,遷往涼州。”

司馬防看著突然開口的天子,連忙將這些記錄下來,心中有些詫異,天子對於叛變似乎太過冷靜了些,而這樣的處罰也算不上重,皺了皺眉,司馬防退下擬詔了。

正式的詔書下達以後,讓各地的官吏都是松了口氣,要說收受賄賂,天下恐怕沒多少人敢說自己絕對清白,現在天子對真定的官吏只是以律法處置,只能說是他們倒楣,被徐當這個叛賊連累,而對於豪強們來說,這次事情是一個讓他們難以忽視的警告,加上此前的傳言,和皇權的日益強盛,不少人都清醒了過來,現在已經不是外戚和宦官的時代了,現在帝國的主人只有一個,那就是天子。

真定縣城內大獄裏的官吏們知道天子下發的寬宥詔書後,都是朝南叩頭不止,天子沒定他們附逆謀反之罪,是天大的寬赦,最後這些官吏中,除了少數幾個人以外,大多都是用家產抵了罪,奪去官職後留了條性命。而那些投誠人員也受到了田地和錢財的賞賜,對各地豪強來說,天子對這些人的免罪和賞賜才是真正毒辣的一招,至少他們不敢再相信自己的心腹,也不敢再生出什麼貳心。至於叛軍士兵能夠免了死罪,已經是喜出望外,罰往涼州為官奴的處罰根本沒被他們放在心上,他們本就是徐當這些豪強的奴隸,現在不過是換了主人而已。

雖然沒有掀起一場腥風血雨,但是真定的地方官吏也是空出了一大半,處於絕對軍管中,按照天子的密詔,程昱一邊處置地方,一邊清查整個真定豪強侵吞土地的情況,讓那些豪強吐出了不法所得的官田以及土地,此時曹操的名聲已經聞名整個河北,誰都知道這個細柳營出來的矮個軍官殺人不眨眼,真定的豪強根本不敢對拿著官府公文要他們清退土地的郡國兵說個不字。

真定一事後,各地的官府和豪強都是心生餘悸,紛紛盯緊了自己身邊那些不安分的人,若是有誰不守規矩,把事情做得太過分,那就別怪他們,誰都不想成為真定第二。
藍琉璃 發表於 2010-10-26 02:52
六十四.廷尉府的刑房

建甯四年夏末,司隸校尉程昱帶著涉及叛變的主要人員踏上了返雒之途,但是真定的軍管仍在持續,同時從雍州抽調的一批官員正在趕來的路上,天子完成了當初對那些前往山西各地安撫流民,擔任鄉里等小吏的太學生承諾,只要他們用心任事就有升遷的機會。

若是換了以前,真定空出的官吏空缺,是輪不到這些平均年齡在三十歲左右的太學生去擔任的,但是現在天子的權威如日中天,而且前去真定赴任的人在山西近三千的太學生裏都是出類拔萃之輩,在鄉里這些最基礎的地方小吏職位上政績斐然,現在山西的農桑已經初步恢復了過來,完全可以提供邊境的駐軍消耗,不需要再從雒陽調集大批糧食前往填補。

這一批大約近百人的青年官吏雖然背景,出身不同,但是在山西的經歷使他們成為一支新的政治集團登上帝國的政治舞臺,雖然只是地方上的郡縣官職,不過從龐大的太學生基數來說,他們遲早會崛起為朝會上的一股不容忽視的力量。

建甯以後國政的好轉,讓帝國的察舉選官制也恢復到了以前的正軌上,地方或官僚推薦的人員在雒陽通過考核後,進行一到兩年的培訓才能擔任官職,而近兩年裏出任官職的士人從德操和才幹上明顯比過去高了不少,劉宏出於平衡考慮,此次真定的官吏空缺,也有一部分給了這些人。

在真定空缺的官吏赴任前,曹操和袁紹擔任了真定的部分行政事務,而這個時候兩個人的區別體現了出來,雖然從實績來說,曹操明顯優於袁紹,但是待人寬厚,而且不怎麼嚴厲的袁紹在真定的士人中名聲要比曹操高得多,不過老百姓倒是認為本地士人們口中殺人如割草的曹操要好得多,至少他在的兩個多月時間裏,整個真定不敢說夜不閉戶,但是絕對比起以前任何時候都要太平,豪強們行事都是小心翼翼,不敢像以前一樣橫行不法。而曹操和袁紹兩人不同的行事處世方法都被人暗中記了下來,輯錄成冊送往雒陽。

半個月後,徐當和一眾反叛的罪囚被關押進了廷尉,進城的時候,他們被圍觀的雒陽百姓扔了不少石塊,在‘文淵’發動太學生展開的輿論宣傳下,這些人在天下人心裏被打上了十惡不赦的烙印,誰都在期待著他們人頭落地的一刻。

雖然程昱在真定早已將這些人審問得差不多,但是作為帝國最高的司法機構,廷尉府還是要對他們的罪名進行細緻的復查,畢竟司隸校尉和以刑訊著稱的廷尉府相比,還是要差些,當年張湯所作的三十六套大刑,能讓人把娘胎裏出來後的所有事情都交代出來。

走在廷尉府關押重犯的牢房甬道內,賈詡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四周,在普通人眼裏,廷尉府的大牢都是陰森恐怖,獄卒刑官都是面目可憎,長得猙獰可怕。可是他們若來上一趟,就會知道廷尉府的大牢比起不少人家更加乾淨整齊,窗明几淨,若是耐得住寂寞,不失為一個居住的好地方。

看著被獄卒抱在懷裏的兩個小孩居然咯咯地笑著,賈詡眼裏露出了幾分興趣,他很想知道心若死灰的徐當看到這兩個孫子時,會是怎樣的神情?

穿過長長的甬道,賈詡站在了一扇鐵門前,漆黑的門後面應該就是廷尉府的刑房了,估計整個帝國沒一個人願意來這地方,守門的獄卒開了門,一股陰暗的氣息撲面而來,賈詡能感覺到裏面蘊含的濃重血腥味,那是一百多年下來累積的無數受刑者血肉凝聚而成的。

刑房內很乾淨,雖然陰暗,但是一切都井井有條,充滿了秩序感,賈詡看到了刑官,和大多數人想的不同,廷尉府的刑官並不是長得猙獰可怕的屠夫,相反他們看上去更像是謙和的君子,知書達禮的模樣讓人絕難將他和刑官這兩個字眼聯繫起來。

用刑其實是一種學問,很少有人能把握到其中的精髓,往往淪為二流,而廷尉府之所以被人畏懼,便是因為它的刑房裏用刑的人是數代家傳的專家,他們從小接受刑訊逼供的訓練和各種技巧,已經將用刑發展成了一種藝術。

密諜司,就曾經請這些刑官去傳授過技巧,以便日後在西域活動時,能第一時間得到有用的情報,賈詡也曾旁聽過,他不得不承認,這些刑官深諳人的心理,他們的一些理論對他也大有裨益。

“我想單獨和犯人談一下!”賈詡和幾個刑官打了一聲招呼後,朝他們靜靜道,密諜司只有探聽搜集情報和抓捕的權力,至於最後一步的審問判罪,依然要移交廷尉府進行,因此密諜司在成立沒多久,就和廷尉府一起合作了,當然這只限于廷尉陽球一人知道,至於廷尉府的其他人他們並不知道其中的內情,而陽球將廷尉府管得很好,這裏的人只服從命令,從不問為什麼。

鐵門重重地關上了,賈詡看了眼被放在擺著刑具的桌子上的兩個孩子,走向了被綁縛著的徐當,對於這個造反的豪強,他沒有一點同情:貪婪,暴虐,殘忍,是個十足的惡人,在孝桓皇帝的時候,屬於依附宦官集團的地方豪強。

建甯元年,天子發動的政變和對雒陽,司隸地區屬於宦官一方豪強的清理,只是中央政權的一次更迭,並沒有影響到徐當這樣的地方豪強,就像以前外戚和宦官交替的時代一樣,在向新朝表示效忠以後,他們依然和平時一樣,而天子之後的一些舉動都在向他們傳達著一個訊息,那就是他們要學會收斂和服從帝國的政策,大多數豪強都看清了這一點,但是很顯然徐當沒有,他的貪婪導致了今日的下場。

這個世上往往有些不自量力的人,或許稱之為瘋狂或愚蠢更合適,至少在賈詡眼裏,徐當三者兼而有之,貪婪讓他愚蠢,殘忍讓他瘋狂,暴虐讓他不自量力。

停止心裏的感慨,將冰涼的冷水潑在披頭散髮的徐當臉上,賈詡看著打著哆嗦的徐當抬起頭,眼裏充滿了深深的畏懼時,知道廷尉府的刑官們已經讓他褪去了身為豪強時的驕狂和蠻橫。

看著面前靜靜注視自己的陰鷙男人,徐當的身體不可遏制的顫抖了起來,這個男人和那些刑官一樣,渾身散發著陰冷而壓抑的氣息。

看到徐當畏縮的樣子,賈詡笑了起來,接著他讓開了身體,讓徐當看到了他的兩個正抱著刑具玩耍的孩子,幾乎是刹那間,他看到徐當的臉上關愛,絕望等等不一而足的複雜情緒交替,他拼命地掙動著身體,張開口想要呼喊兩個孩子的名字。

賈詡捏住了徐當的下頜,看到他的眼神裏露出憤怒,怨恨,保持著一貫的陰沉而平緩的聲調道,“不想徐家絕後的話,就安靜些。”

徐當看著面前緩緩鬆開自己下頜的男人,起伏的胸膛漸漸平息了下來,徐家已經毀在他手上了,他一定要保住這最後的一點骨血,不管面前的男人要他做什麼。

“我可以讓你的兩個孫子平安地長大,娶妻生子,讓徐家延續下去。”看著靜靜地看著自己,眼裏透著某種渴望的徐當,賈詡走到了桌子前,逗著兩個孩子道,“當然你也可以拒絕。”說到這裏,賈詡拿起了一樣刑具,那是一種類似鐵錘一樣的金屬物,上面佈滿讓人不寒而慄的尖刺,在空中朝一個孩子比劃了一下,接著放到了一邊,再次走到了徐當面前問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你讓我做什麼都行,只要你放了單兒他們。”徐當的喉嚨發出了嘶啞的聲音裏,他迫切的神情讓賈詡很滿意。

“你做出了明智的選擇。”賈詡看著徐當道,“我向你保證,他們以後會生活得很好,而且不會知道他們有一個叛賊祖父。”

“接下來一段時間,我會天天來這裏,只要你的表現良好,我會讓你和他們每天聚上一會兒。”賈詡回頭看了一眼兩個孩子後朝徐當道。

“謝謝你!”看著徐當眼裏露出的感激,賈詡覺得有些荒謬,但是很快他就帶著兩個孩子離開了這個代表著帝國黑暗一面的地方,儘管他也是黑暗中的一員。
藍琉璃 發表於 2010-10-26 02:53
六十五.士道十條

建章宮的一處偏殿內,大風和文淵的核心成員們第一次見面了,作為劉宏培養的精英,雙方只是名義上有著文武的分野,無非是側重點不同罷了。劉宏讓人將曹操和袁紹在軍管時期裏,治理真定輯錄成冊的報告發給了他們,進行德治和法治的討論。

寬闊的大殿內,大風和文淵的核心成員們仔細地看著那份非常詳細的報告,裏面除了曹操和袁紹二人下達的一些公文,佈告以及行事手法外,還收集了真定當地從上到下,對兩人的風評。

劉宏之所以讓人將曹操和袁紹在真定的事情記錄下來,就是因為兩人雖然是好友,但是對於治理之道卻是涇渭分明,曹操是堅定的法家,而袁紹則是偏向於儒家,他們的矛盾在於究竟是以刑治為主還是德教為主,為此兩人居然在真定起了爭執。

大殿內,大風和文淵的核心成員們,不時地看著坐在上首的天子,可惜面無表情的天子讓他們很難猜測到天子究竟是傾向刑治還是德教,一刻鐘後,他們各自做出了選擇,按照天子的吩咐,支持刑治的站到了右邊,支持德教的站到了左邊。

等著雙方站定,劉宏掃了一眼,發覺贊成刑治的人竟然佔據了多數,想到帝國那承襲秦朝的繁複完備的律法,他知道帝國目前的癥結出在哪里了,那就是有法不依,不遵,不守,刑不上大夫,導致了律法精神的缺失,結果小民百姓苦於苛律,而富豪權貴卻可以逃脫法外。

“朕以為治國者,刑德兼備方是正途。”劉宏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朝底下有些緊張的眾人道,這些人是他日後用來改造整個帝國官僚體系的基石,他要他們時刻謹記的是國家利益,儒家也好,法家也好,到最後都只是為國家利益而服務的。“還記得朕寫給你們的士道十條嗎?”劉宏的聲音在偏殿內猛地高揚,“你們大聲背給朕聽!”

大風和文淵的核心成員一怔,接著他們很快就高聲背誦起了被他們奉為戒律的士道十條。

一曰常以國家名譽為重,有損於國家名譽者,刻不能忍,如先穀、東書、卻至、雍門子狄之徒是也。

一曰國之交涉,有損於國家權利者,以生死爭之,不畏強禦,如曹沫、藺相如、毛遂之徒是也。

一曰苟殺其身而有益於國家者,必趨死無吝無畏,如鄭叔詹、安陵、寵高、侯嬴、樊於期之徒是也。

一曰對於所尊長,常忠實服從。然,苟其舉動有損與國家大計或名譽者,雖出自所尊長,亦舉抗責之,不肯假借,事定之後,亦不肯自寬犯上之罪,而常以身殉之,如鬻睺、先軫、魏絳之徒是也。

一曰有罪不逃刑。如慶鄭、鷹然之徒是也。

一曰居其職也,必忠其職,常犧牲其身乃至犧牲其一切所愛以殉職。如齊太史兄弟,及李釁、申鳴、孟勝之徒是也。

一曰己身之名譽,或為他人所侵損輕蔑,則刻不能忍。然不肯為短見之自裁,不肯為懷忿之報復,務死於國事,以恢復士道之譽,如狼潭、卞磌子、華周杞梁之徒是也。

一曰與人共事,而一死可以保密,助其事之成立者,必趣無吝無畏,如田光、江上漁父、溧陽世子之徒是也。

一曰戰敗,寧死不為俘,如項羽、田橫之徒是也。

一曰一舉一動,務使可以為萬事法則,毋令後人誤學我以滋流弊。如子囊、成公趙之徒是也。

隨著吟誦聲,所有的人情緒都被調動了起來,一臉的慷慨激昂,在這肅穆的大殿裏,看著身邊和自己穿著同樣服飾的同伴,在震撼人心的士道十條中,每個人都忘記了自我,他們是這個集體的一部分,在天子的帶領下,讓帝國併吞四野八荒,讓帝國的疆域無限廣闊。在這個宏偉的目標下,儒家和法家的爭執是多麼的可笑,帝國不會被任何的一家學說控制,學說是為帝國而服務的。

看著群情洶湧的大風和文淵成員,劉宏沒有表情,一個人是冷靜而理智的,但是一群人卻是狂熱而容易操縱的,獨裁的本質就是操縱一切,他現在就在進行一場博弈,有著三百餘年大一統和強悍武功的帝國其傳統是可怕的,所有看到過他繪製的世界地圖的士人都露出了極強的侵略性,以前對於地理的認知限制了他們對土地的渴望,只要能夠解決帝國疲軟的內政,那麼以農耕為主的帝國對於土地將有著無限的奪取欲望。

從秦始皇北擊匈奴,南侵百越,到孝武皇帝開疆拓土,帝國在地理上達到了農耕民族的擴張極限,而這段時間連短短的百年都不到,劉宏相信,只要讓帝國的百姓知道,越過北面的草原,西面的大漠,南面的雨林,有著無數適合耕種的良田,那麼整個漢民族將充滿秦帝國時期的進攻性,對於土地的渴望,將讓整個帝國成為一架龐大的戰爭機器。想到這些,一向冷靜的的劉宏也禁不住胸膛裏沸騰起來。

大風和文淵的核心成員們,離開建章宮後,都是紛紛撰寫文章,討論建立真正的刑德兼備的治理方法,帝國要強大,要擴張,就要讓百姓們奉公守法,同時毫無保留地支援國家,前者需要律法嚴明的刑治,而後者則需要符合國家利益的德教。

半個月後,廷尉府的刑房內,賈詡看著徐當,一邊問著問題,一邊觀察著徐當的表情是否符合他的回答。“可以了!”看著徐當恰到好處的回答和符合其心境的表情,賈詡開口道,接著走出了刑房,讓徐當和兩個孫子獨處,人的親情始終是難以磨滅,每次看到徐當看著兩個孫子眼裏露出的表情,賈詡都會不自覺地想起那個被他放到狼窩的孩子。

翌日,朝會上,廷尉陽球就徐當謀反一案作出報告,出乎百官的意料,陽球面無表情地點了朝會上數人的名字,表示首逆徐當招供這幾人暗中和他有勾連。

“你!”被點到名字的幾個官僚,幾乎按奈不住從座席裏跳起來,指著陽球的鼻子大罵,可是看到帝座上的天子冷冷的看著他們,才壓下了這股衝動,而是起身自辯。

“臣並未說幾位大人牽連到此次謀反中,只是首逆徐當曾經給幾位大人送過錢財罷了。”看到幾乎是一齊圍攻自己的幾人,陽球不緊不慢地說道,倒是顯得另外幾人做賊心虛的樣子。

“夠了,這裏不是東街的棄市。”隨著天子的開口,另外幾人只能閉上嘴,此時若是再說些什麼,恐怕就真地讓別人以為他們和徐當有勾結了。

“陽球,徐當的供詞有幾分可信,你如何確定他不是攀咬附連,誣陷忠良。”劉宏看了一眼看似平靜的朝會,朝陽球問道,他的確要將那幾個老資格的官僚趕出朝會,可是事情必須做得漂亮。

“單憑臣的一面之詞,並不足信,臣請陛下派人前往廷尉府,與臣一道審理此案,也好還幾位大人的清白。”陽球看了一眼回到座席的幾人後道。

“太傅,司徒,就麻煩你們去一趟廷尉府。”劉宏點了陳蕃和胡廣兩人,這兩個人在官僚中的地位舉足輕重,有他們做見證,那就沒人可以替那幾人翻案。

“臣,遵旨。”陳蕃和胡廣看著似乎有些怒意的天子,心裏覺得天子對徐當謀反一事猶有餘怒,那幾個被陽球點到名字的人,只能自認倒楣了,不過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他們也不會讓陽球隨意誣陷朝臣。

朝會散去後,百官們紛紛談論著這件事情,總之這個時候沒多少人想去為那些人說情,說實話自從建寧二年以後,不時有關於清流名士的醜聞傳出,而且大多都是屬實,為博利祿,而虛造名聲這種事情這幾年裏他們見了太多,今日被陽球點到的幾人恰恰就是平時以名聲著稱,家族也是山東士族中的高門。

對於百官們來說,既然有以剛直著稱的陳蕃去廷尉府會審,倒也不必太擔心陽球能玩什麼花樣,都是希望能借著這次事情,能把陽球從廷尉的位子上趕下來,這個人一天做著廷尉的位子,他們一天就沒好日子過。

注:士道十條取自梁啟超《中國之武士道》,一本很好的書,大家可以去買來看看。
藍琉璃 發表於 2010-10-26 02:54
六十六.還是禽獸了一回

建甯四年秋,劉宏在穩定了自己的地位之後,開始對朝會上的官僚進行清理,這是一個長久的過程,需要漸進式地推進,他需要一批和自己具有同樣思想的帝國官僚,他們可以為了同一目標下所施行的手段進行爭論,但最後必須在統一在國家利益下。

廷尉府,陳蕃和胡廣坐在專門為他們準備的座席裏,在一旁看著陽球這個鐵面無私的廷尉審問徐當這個逆首,雖然眾多的官僚憎惡陽球,但是陳蕃和胡廣卻對他沒有多少惡感,廷尉府執掌國家律法,只有這樣的人才能幹好。

安靜地在一旁觀察著徐當回答時面部的每一個細微表情,陳蕃心裏漸漸地有了些譜,他覺得徐當是心知必死,所以才要借著以前給那幾位被涉的官員送過錢財一事將他們牽連到謀反的罪名中來。

陽球一絲不苟地問著每一個問題,直到問完近百個問題後,才讓人把徐當帶了下去,這時陳蕃和胡廣都看向了他,陽球依舊是一貫的冷硬表情朝兩人道,“太傅,司徒,下官以為可以結案了,李鹹等人不過是收受錢財,並無涉及謀反之罪。”

看著陽球,陳蕃和胡廣都是一愣,不過兩人很快都是表示同意,他們不希望這件事情給複雜化,破壞朝會裏如今穩定的氣氛,陽球能秉公執法最好不過。

直到陳蕃和胡廣離去,陽球才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官署,那裏賈詡正在等他,這一次整個計謀都是由他策劃的,直到現在陽球都沒有弄明白他究竟想幹什麼,在徐當身上花那麼多心思只是為了讓所有人相信李鹹等人收了徐當的錢財,似乎有些不值得。

陽球的確是個盡責的法家官吏,不過在他身上也有著法家最重要的一條行事準則,那就是凡事以君主意志為最高,他知道天子讓自己配合賈詡,就是為了將李鹹等人趕出朝會,在他看來借著徐當的攀咬足以將這些人定上謀反之罪,連帶他們的家族一同剷除,所以他對於賈詡只是讓他給他們安上一個不痛不癢地收受錢財的罪名十分不解。

“陽廷尉,天子並不想把事情擴大。”看著陽球,賈詡一笑,只是這笑容在陽球眼中多少有些諷刺意味,讓他心裏不悅,不過賈詡並不在意他的反應,只是繼續道,“我們的確可以將他們定成謀反之罪,連同他們的家族和有關的親友全部剷除,可是後果呢?”說到這裏,賈詡停了下來,看向陽球,似乎等待他的回答。

“朝政將再次動盪不安,建寧以來的大好局面將付之東流。”在陽球開口前,賈詡接了下去,“我們要用儘量溫和的手段請那些人離開雒陽。”

陽球沉默,賈詡的話無疑很有道理,如果真按他所想的那樣給那些人安上謀反的罪名解決,恐怕朝會上有一大批人被牽連,想到這裏,他看了眼面前的青年,忽然覺得自己還是被他的年紀迷惑了。

“接下來的事情,我們密諜司會接管。”賈詡不打算和陽球建立什麼同僚之宜,作為密諜司的首領,保守秘密是最重要的一點,一個人若是感情太多,絕對守不住什麼秘密。

看著離去的賈詡,陽球皺了皺眉,這個青年似乎和天子有著一種同樣的特質,他說不上是什麼,只是有這種感覺,不過他很快搖了搖頭,這並不關他的事,他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離開廷尉府,賈詡乘車回到了密諜司在雒陽的據點,現在是動用安插在文淵裏的探子的時候了,真不知道天子是怎麼弄到那種東西的,想到自己懷裏那份文章,他搖了搖頭。

從第二天開始,一份香豔露骨的文章不知道怎麼在太學裏傳了起來,而文章裏的主角正是南宮裏某位姓衛的官僚,據說這份文章是他夜宿某位歌伎家的時候,一時興起寫下以做紀念的,雖然傳言裏沒有說出他的名字,但是對於南宮裏的官僚們來說,他們很快就知道這個倒楣的人是誰。

衛壁怎麼也沒想到三年前那個忘掉的噩夢又回來了,他本以為那兩個無恥的賊人總算守信用,把那文章給毀了,怎麼也沒想到他們竟會在現在捅出來,想到白天去官署時,那些同僚異樣的眼光,他狠狠的喝下了杯子裏的酒,眼下他只有辭官一途。

衛壁並沒有想到自己的辭官造成了一種怎麼後果,被徐當牽連的那批官僚中,他的一位長輩衛覃也因為他的牽連而不得不主動辭官,以保住河東衛家的家聲,雖然他知道自己其實是被徐當誣陷的,可是徐當是個造反的逆首,根本不怕死,他是能咬一個就咬一個,陳蕃和胡廣去旁聽也沒能敲出什麼破綻來,現在陽球這頭惡犬沒有把他牽連到謀反中去,只是說他收了徐當的錢財已經是萬幸了,本來他還和李鹹等人約定絕不辭官,以免徐當這個小人的奸計得逞。可是衛壁這個不成器的後輩居然出了那種醜事,鬧得滿城都在談他衛家的家風如何不堪,他還有何面目留在朝中為官。

李鹹等人是無辜的,只是他們阻擋了劉宏的道路,所以他們只有離開帝國政治舞臺這唯一的下場,雖然劉宏的手段稱得上卑鄙,可是他並不在意,政治本就是骯髒的,即使他是天子,依然難以避免使用這種手段,一個國家,一個民族,一個聲音,要做到這一點,總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隨著衛覃的辭官,李鹹等一批雖有德行名聲但無才幹的官僚只能黯然辭官,儘管他們知道自己是被冤枉的,可是賈詡的安排天衣無縫,徐當的供詞,表情等一切細節都被推敲得無懈可擊,即使連陳蕃和胡廣也相信他們收過徐當的錢財,他們的堅持根本沒有意義。

半個月後,建章宮內,劉宏一個人坐著,今天是李鹹等人離開雒陽的日子,他心裏對他們有所歉疚,“我不得不那麼做!”自言自語間,劉宏舉起了酒杯,一飲而盡,他不是那種卑鄙過後可以無動於衷的人,曾經在他執掌財閥的時候,從沒有使用過這種手段。

劉宏覺得自己這十年來變得越來越虛偽,雖然他知道自己必須變得虛偽,可是心裏面卻很反感自己這種變化,又喝下一杯酒,劉宏看著走進宮殿的宋玉容,有些失神,這個少女在這半年裏已經漸漸有了皇后的威儀,其實他一直很希望她能一直保持那種純真,可是最後他還是安排趙忠讓這個少女做出了改變。

“陛下,多飲傷身,還是不要喝了吧!”宋玉容心疼地看著面前的劉宏,他其實不是人們眼中那麼冰冷,只是他總是在隱藏自己的感情,甚至拒絕感情,作為皇后,這半年裏,她在趙忠這個盡職的宦官提醒下,明白自己永遠不可能都在丈夫的羽翼下,作為皇后的她必須去面對自己的責任,越是如此,她就越瞭解丈夫的幸苦。

劉宏看著面前的宋玉容,忽地一把抱住了她,也許是喝了太多的酒,心裏那種最原始的欲望讓他渾身燥熱,可是很快他的理智讓他恢復了清醒,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他正要鬆開被自己抱緊的宋玉容時,卻忽然發覺她緊緊地保住了自己。

劉宏低頭的刹那,正和抬頭的宋玉容,雙唇相觸,刹那間他心裏壓抑的感情再次升騰了起來。被劉宏吻著,宋玉容覺得自己就快要喘不過氣來,可是偏偏又有一種快要融化的感覺。

長吻中,兩人的呼吸都急促起來,宋玉容白皙的臉頰變得如血般嫣紅,她心裏各種各樣的念頭閃過,羞澀,期盼,最後都失陷在了那種前所未有的帶著甜蜜的緊張中。

恍惚中,宋玉容覺得自己像是飛起來一般,當她回過神時,才發現自己已經被丈夫抱在懷裏,走向遠處的床榻,看著眼裏充滿著她從未見過神采的丈夫,她害羞地把頭埋在了他的胸膛裏,等待著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

劉宏褪去了宋玉容的衣服,他壓抑了自己太久,哪怕是面對這個自己喜歡的女孩,他也從未真正釋放過自己的感情,看著少女柔軟的腰肢和散發著淡淡香氣的美妙胴體,劉宏推倒了她。

宋玉容看著近在咫尺的丈夫,渾身的肌膚泛起了粉紅色,耳垂一片血紅,在染著鯨脂的宮燈散發的淡淡清輝下,兩人的身體交纏了一起,隨著一聲似乎幸福,似乎痛苦的嚶嚀聲,兩人融為了一體,劉宏長久以來形成的面具在這一刻粉碎。

輕紗幔帳中,喘息聲裏,宋玉容在水乳交融般的靈欲昇華裏成為了劉宏的女人,最後兩人在仿佛漫步於雲端的幸福中相擁而眠,沉沉睡去。而這一夜是劉宏這十年裏睡得最安穩的一覺,他忘記了所有的煩惱和自己要做的事情。
藍琉璃 發表於 2010-10-26 02:54
六十七.修身齊家

清晨,醒過來的劉宏看著懷裏熟睡的少女,想到昨夜,已經冷卻下來的心裏多了幾分溫暖,只是這樣已經足夠了,感情這東西,多了不是好事,尤其是對他來說。輕輕離開床榻,劉宏依然像往常一樣,開始了每日的鍛煉。劉宏離開之後,宋玉容睜開了眼,她不想成為丈夫的負擔,作為皇后,她有她的責任。

朝會上,劉宏對空缺出來的幾個重要官職做出了安排,這些人大多都是沒有什麼派系關係的中小世家出身的官僚,平時就在南宮官署內任職,不管從任何角度來說,他們都是正常的升遷。

隨著徐當和一干涉及謀反的人員被處斬,整個帝國再次回到了平靜的發展軌道中去,除了並州,幽州不時有鮮卑部落犯邊之外,在大多數人看來幾乎算得上是太平了。

十月,曹操和袁紹從真定趕回了雒陽,此時兩人因為政見不同,隱隱有些不合,曹操不滿袁紹對那些豪強的寬宥,在他看來對這些人,武力要比道義管用得多,而袁紹則認為曹操太過急功近利,最後誰也說服不了誰,只能各執己見。

三天后,細柳營裏,曹操和袁紹見了面,此時兩人已經從大風成員那裏知道天子的主張是刑德兼備,沒有贊成他們任何一人的主張,於是便和解了,不過曹操還是主張以刑為主,袁紹倒是不置可否,他只是覺得以前律法對那些豪強的約束有限,現在一下子要他們全部遵守,可能會適得其反。

而在太學,如今算得上是人才濟濟,陳寔,鄭玄一批學術大家在卸去了官職的束縛後,都是專注於學術研究後,憑藉著其崇高的名譽,開始扭轉著和安以後的學風,逐漸在向著經世致用的方面發展,當初劉宏所引注的典籍在壟斷印刷術和控制朝廷選官標準的優勢下,大肆取代了原本的今文經學和古文經學,而鄭玄,陳寔,蔡邕等人也是對他所注書籍中一些觀點進行辯論。

由於太學逐漸恢復其原本的作用,氾濫一時的清議,互為名聲引援的風氣也漸漸淡了下來,現在誰都知道朝廷選官,首先重視的就是才學,若是沒有真本事,是根本過不了考核那一關的。一時間,曾經把心思放在如何依附名士,替自己鼓吹名聲的儒生都是紛紛轉向實學,潛心學問。

文淵,這個劉宏暗中控制的太學生團體,如今有了一大批各地的精英,年齡從十四歲到三十歲各不相等,其中多以十五六歲的年紀為主,因此他們的接受能力比起那些超過三十歲以後的太學生要強得多,再加上有劉宏在,文淵內部的學術活動內容極其廣博而豐富。最後連鄭玄,陳寔,蔡邕等人也因為文淵的名聲在外而被吸引了過來,對於這些成名已久的學術大師來說,文淵是個很奇怪的團體,裏面的人並不像其他太學生專門研究典籍,討論所謂的聖人之言,而是研究各種各樣的雜學,門類範疇之多,連他們也有很多聞所未聞。

看著一旁的文淵成員為自己講解著0,1,2,3,4,5,6,7,8,9還有加減乘除這些天子發明的術數符號,鄭玄看著寬闊的房屋內分成各組討論著不同問題的太學生,忽然覺得這才是自己一直希望中的太學,他本人少時求學,最後融匯百家,成了一代學宗,不論是天文地理,還是墨家,道家學說都懂得一點,因此並不反對太學生研究這些東西,在他看來,儒學為本,百家為用,才是一個士人應該具備的品質。

和鄭玄關注術數,機關,格物(物理),天文,地理這些學說不同,蔡邕和陳寔等人則是被討論國家典章制度的文淵成員們的論調所吸引,他們並不是像其他太學生一樣,總是圍繞著被封為聖人之言的典籍來進行研究,而是根據歷朝歷代的實際情況來論證國家可以施行的政策,而且不強調引經據典,而是追求資料和詳盡的資料。

在幾次接觸了文淵的活動後,這三個太學的學術大師,都是看出了文淵背後是天子在支援進行各種在他們看來匪夷所思的研究。而那些太學生則根據天子的一些講義在進行研究的同時,不斷完善著其中的理論,同時進行著系統的歸納,在他們眼中,人數近五百的文淵成員們正在做著一件他們自己都不知道的大事,他們在將原本散佚沒有系統理論支援的雜學進行分門別類的研究,創建新的學術典籍,不同於儒家對精神和道德的構建,這些學說全都是經世致用的物質方面,也許這個過程會很長,可是一旦完成,對整個帝國的影響卻是巨大的,一時間三人都是思考著該如何面對這種改變。

文淵從一開始就被劉宏當成了培養技術官僚的組織,對他來說,儒學的確是最適合帝國的統治學說,但是不應該被過分抬高,從長遠來說,對國家不利,儒學應該作為一種社會準則,而不是具體的手段,因為儒學本身就缺乏具體和行之有效的治國方法,它更像是一份政治藍圖和綱領,出自儒家的法家,其實便是對儒家的補完。

對於劉宏來說,孔孟是各自所處時代的大家,可他們也從未認為自己的學說可以用之後世皆准,萬古不替,孔孟都是總結前人所述才各自闡發出自己的學說,只可惜自孝武皇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之後,那些儒生就把自己限制在了所謂的典籍中,三百年下來,不但是原地踏步,更是失去了先秦儒家的進取之意,後人不肖,卻怪前人沒有把學術做到完美無缺,只是證明了自己的無能和無恥。

“孟子曾有言,‘五百年而聖人興。’孔孟等先賢之後,後人學術可有寸進,不過是在固步自封罷了。”看著進宮與自己討論有關‘文淵’問題的鄭玄三人,劉宏開口道,“孔子學於老子,墨子學於孔子,韓非學于荀子,在朕眼裏,儒法道,本就是一家,並無高下之分,秦用法家,一統天下,卻亡於暴政;我朝初興,用道家黃老之術,有文景之治,之後孝武皇帝雖有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之舉,可依然是王霸道雜之,到了哀皇帝時,儒家也出了王莽這個篡逆之賊。”

聽到天子說到王莽,鄭玄等三人都是心裏一跳,當初王莽便是靠著儒生為他大肆鼓吹名聲,而他又虛偽矯飾,方才篡逆成功,想到這裏,三人又想起了這幾年那些被揭發出來的名士暗地裏德行是如何不堪,都是看向了天子,不知道天子究竟想怎麼樣,當年孝武皇帝,光武皇帝能使儒學大興,同樣現在天子也能使儒學衰敗。

“儒學的修身齊家,朕深以為善,不過治國平天下,朕以為需要用其他學說來補足。”看著一臉緊張的鄭玄三人,劉宏一笑道,“朕也不會再次挑起什麼學派之爭,只是以為天下的士人應該多讀些書,不要只盯著幾部典籍不放,也不要鄙薄其他學說,方技(醫學)乃活人之術,百工乃利民之術,豈可視做賤業。”

“陛下之言甚是。”見天子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鄭玄等人也都自是無話可說,畢竟天子說的都是切實的毛病,他們也不好反駁。

“朕希望三位以後能多去文淵指點一下。”看到三人對自己的言論並沒有太大抵觸,劉宏心裏放心,鄭玄,蔡邕等人都是正值壯年,而且學問精深,有他們參與到文淵裏,各學科的創建工作裏是最好不過,畢竟人力有窮盡,他可以給文淵的太學生們理念和啟發,可是卻沒有時間去充實完善各項學說。

派人送鄭玄等人出宮後,劉宏臉上有了些難以言會的笑意,他一直都希望將儒學作為一種道德規範和宗教式的信仰,如今總算有了些成效,儒學最大的作用就是它構建了一套倫理道德體系,有益於社會的結構穩定和長治久安,至於參與國家政治,它所推崇的君子根本不適合當政客,國家之爭乃是死生之爭,講究的是利益而非仁義,因此儒家的君子治國終究只是鏡花水月,孔子,孟子只能奔波於列國而不得重用。最後能治國的儒家也多是些偽儒,往往斷章取義,截長補短,以為一己之利。

注:還有數章過渡和種田,就會進入正式情節。
藍琉璃 發表於 2010-10-26 02:55
六十八.運河計畫

建寧四年發生的災禍在朝廷的提前準備和果斷處置下,再加上過去兩年裏官倉裏囤積的糧食充足,最後並沒有造成太大的動盪,等到十月各地的稅賦收上後,尚書台和南宮官署的帝國官僚們才算松了口氣,雖然比起建寧三年,要少了三成的賦稅,可是考慮到這次受災的地區以中原腹心地帶為主,還在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

尚書台內,劉宏看著司馬防,楊彪等一批主要心腹以及陳蕃,胡廣,皇甫嵩等人,公佈了他對來年的計畫,暫時放緩對山西的移民,而是利用中原各地的流民,在十年內興建從吳郡通往涿郡的運河網,以加強南北的聯繫,同時遷徙一批流民前往江南開發。

對於天子宏大的運河計畫,眾人都是頗為吃驚,不過很快他們就開始切實地考慮起這樁工程的利弊,春秋時期,吳王夫差為了爭霸中原曾經調集民夫開挖自揚州向東北,經射陽湖到入淮的運河‘邗溝’,以方便運輸後勤補給,至今仍是帝國漕運體系中很重要的一段。

從帝國統治的基礎來看,整個大運河一旦建成,將大幅減輕各地糧食運送往京師的損耗,同時也有利於帝國加強對南方的控制,建寧四年,天子命人從日南尋回的野稻在司隸一帶適宜種植的地方播種後,雖然沒有達到一年三熟,但是一年二熟卻做到了,而根據在日南郡呆了一年的那些官吏講解,這是因為氣候和地理的差異所造成的,如果是在荊州和揚州等江南地區播種的話,完全可以做到一年三熟。

陳蕃和胡廣等人心裏明白,如今帝國的人口主要集中在北方,人多地少,再加上土地兼併,就算國政持續好轉,也是難以解決這個問題,山西能容納的戶數,人口有限,最重要的是天子請了鄭玄等太學裏一批對地理深有研究的學者跟他們闡述了當年司馬遷在《史記》中所提的農牧分界線問題。

在《史記•貨殖列傳》中,司馬遷區分其時的經濟地理為四個地區,就是山西、山東、江南和龍門碣石以北。山西和山東是以崤函相互區分的,自戰國時起就是秦國和山東諸侯分界處。長江為天下大川,而江南和黃河左近一帶自然不同,故皆特列為一區。龍門碣石以北是指由碣石山下劃一條界線,西南行經過涿郡和太原等地,再橫過呂梁山南段,直至龍門山下。

這四個經濟地區各有其特殊的物產,顯示其與其他地區的差異。龍門碣石以北的物產為馬、牛、羊、旃裘、筋角。這些都是畜牧地區的產物,與其南的農耕地區不同,因而自碣石至於龍門之間的界線被司馬遷定為農牧地區的分界線。

高祖皇帝建國之初直到孝武皇帝北擊匈奴,向西北開闢疆土前,龍門碣石以北都是畜牧為主,而那時黃河之水仍是清水,在此之後,帝國開始大肆開發沿邊八郡,將黃土高原地區全變成了肥沃的農耕區,進而導致水土流失,在光武皇帝中興以前歷次發生水患,波及下游地區,近幾十年來由於羌人困擾邊境,使得山西殘破,導致大批山西士民遷往內地,使得龍門碣石以北又恢復了舊貌,而水患也得以平息。現在天子對山西的移民數量加以控制,便是不希望重蹈覆轍。

整個黃土高原適宜耕種的東南以及南部等水利設施完備的一帶將重新作為農耕區恢復,但是以西,天子將其作為畜牧區保留,同時作為帝國的軍馬場。陳蕃等人正是明白了這一點,才意識到沒有完全開發的南方對帝國的重要性,他們可以想像當南方適宜種植水稻的土地開闢成良田以後,配合運河網,將使帝國南北得到互補。想到這裏,陳蕃和胡廣毫不猶豫地同意了這個龐大的運河計畫,而司馬防和楊彪等一批少壯派官僚也是雙手贊同,只不過他們想得更多的是,開發的南方將為帝國提供擴張的資本。

劉宏此時提出修建運河和開發南方的計畫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一天不解決流民問題,他就難以騰出手來對付北方日益強盛的鮮卑,帝國的根本矛盾就是人口增加帶來的,荊州和揚州佔據了帝國將近一半的疆土,可是容納的人口卻只有四分之一,這是一個極不合理的數字,在原來的歷史軌跡中,這種人口壓力最後導致了內戰這種極端方式進行減壓,雖然促成了對南方的開發,但是接著的外族入侵所導致的大屠殺和南北對抗,使得整個漢民族失去了四個世紀的發展時間,同時造成了文明大幅度的倒退,幾乎亡國滅種。

因此人口壓力是劉宏現在面對的最現實的問題,但是同樣也是一個機會,為數眾多的流民,只要能保證他們的口糧,他們就是最好的勞動力,正好可以用來進行大型工程的建設,同時向南方移民進行開發。

司馬防等人也很快想到了這一點,因此擺在整個帝國統治層面前的就是具體的細節問題,從運河工程的規劃,流民的組織,以及向南方移民,都需要大量精通地理水利,農業方技的官吏。總之這個十年計畫牽扯到的地方太多,這也讓這些傳統的士人官僚第一次正視被儒家學說稱做賤業的一些學問的重視。

建寧四年秋末的這次帝國核心決策層的聚會只是劉宏為了統一意見而進行的,而接下來整個冬季,空閒的帝國官僚和士人們開始為這個龐大的計畫忙碌,這時候文淵裏一大批的未來精英開始嶄露頭角,荀攸,戲志才,陳宮等人和太學生中術業有專攻的一批精於地理水利的人一起規劃整個計畫。

“不對,這一段錯了!”太學內,彙聚了一大批精于水利的學者和文淵裏專攻機關學的成員在鄭玄這個學慣百家的大師指點下,對整個大運河的工程進行規劃,對於河道的選擇,和工程段的劃分,這些學者進行著劇烈的爭論,他們中最忙碌的要數鄭玄這個大師,他同時領著數個小組,大凡涉及到整個工程的各方面他都參與了進去。

隨著十年大運河計畫,整個太學裏,還在學習的太學生都是開始格外重視那些經世致用的學問,比如地理水利,土木機關,再加上劉宏發下的詔令裏表示對參與到大運河計畫裏的太學生會加以褒賞,那些以利祿為目標的寒門學生幾乎是一股腦地轉向了各種雜學,而那些平時就對經學不怎麼上心,而是喜歡那些奇淫巧技的世家子弟更是明正言順地研究起自己感興趣的東西,而這時士人中爭論了兩年的關於原本鄙薄的技藝有了結論,至少大部分士人達成了一個共識,那就是工匠,方技,農林等學說的確有益國家,不過他們還是強調了儒學的重要,對此劉宏也並不反對,而是下詔將儒學作為太學的基礎課程,太學生每天必須抽出一個時辰學習儒術。

隨著太學這個帝國學術中心開始轉向各種學科的研究,劉宏當初交給文淵的一些關於基礎科學的學識得到了飛快的傳播,同時以一種可怕的速度在完善,尤其是作為六藝之一的數學,帝國本就有不少專門研究術數的學者,在接受了數位和各種數學符號以及正負數和幾何的一些知識後,這些人居然很快就將文淵進行了一年多的數學知識進行了歸納匯總,並且成書了。

對於這一本數經,劉宏異常重視,他不但親自召見了編撰這本書的眾多學者給予豐厚的賞賜,同時親自為之寫了序,並大量印刷,寫上了眾人的名字,發行天下,由於他掌握印刷術和造紙術,等於壟斷了整個帝國的學術思想的傳播。而好名之心,人皆有之,當數經發行天下以後,那些參與編撰的學者看到自己的名字赫然印在書頁上,可以傳之後世,都是更加專注地投入了研究中,以至於讓其他學者眼紅不已,在各自擅長的領域幾乎是忘寢廢食的專研,好使自己的學問印刷成書,名揚天下。

建甯四年末,劉宏開始提前大規模地生產紙張,取消了自己在紙張上的暴利,因為他沒有想到被激起名利之心的帝國學者居然能爆發出如此巨大的能量出來,太學也是如此之快地完成了學風的轉變,劉宏第一次覺得自己還是小看了士人對功名的嚮往,尤其是那些出身寒門的太學生。

由於有著連續三年的茶,紙張,書籍所取得的暴利做底,再加上四年來節省縮減宮廷開支省下的收入,劉宏有足夠的底氣支援太學的學者進行各種學科的研究,畢竟除了出書揚名天下,實利也能激勵他們。

在太學轉入各種學術研究和對運河修建計畫的規劃時,一直在穩步發展的太平道也開始在中原各州郡為朝廷來年開始的這個大型工程進行造勢,在張角的帶領下,一大群儒生出身的道士將出錢出力修建大運河就是積累大功德,惠及身後和後世子孫的說法植入了每個信徒的腦袋裏,讓他們相信修建這條大運河是對他們有好處的。
藍琉璃 發表於 2010-10-26 02:56
六十九.英雄樓

坐在馬車裏,劉宏掀開簾子看著外面熱鬧的街道,忽然喊停了車子,這幾年裏他時常往返於皇宮和城外的莊園,隨時掌握著一些在他眼中尤為重要的幾個項目的發展,倒是從未在雒陽城的鬧市好好流覽一番,看看一下帝國的風物。

王越朝車旁附近隱匿的侍衛目光示意後,和袁紹,曹操一起下了馬,陪天子在初雪後的雒陽鬧市裏漫步。“隨意一點,你們這個樣子,反倒是惹人疑竇!”看到身旁袁紹和曹操如臨大敵的樣子,劉宏笑了笑,接著指向王越朝兩人道,“多和你們師範學下!”

年近十七的劉宏此時身量已經頗為高大,與以身材魁偉的袁紹比也不遑多讓,曹操雖矮,不過他也並不在意,黝黑的臉上一雙銳利的細眼不時透出的寒光,讓街上的人也不敢輕視於他。

一行四人中,劉宏和袁紹都是在路人眼中姿容俊美之輩,倒是引得街上的女子不時回頭,帝國雖重儒術,不過民間風氣倒是沒多大變化,女子上街遊玩的也頗多。

聽著路人中那些女子不時傳來的竊竊私語聲,劉宏稍覺有些意外,但是很快也釋然了,儒學此時更多是掌握在一些士族手裏,大多數的百姓對於帝國的敬畏依舊來自傳統和權威。

“走,咱們到前面去坐坐!”看到前方的酒樓,劉宏朝王越三人道,此時正是中午,是酒樓裏最熱鬧的時候,如今除了一些比較窮困的地方,大多數百姓也都漸漸地改成了一日三餐。

走進前方街頭占地頗廣的酒樓前,劉宏笑了起來,他倒是沒有想到自己隨手一挑,倒是挑到了自己讓劉福父子在雒陽開的酒樓。

“英雄樓!”曹操看著匾額上的三個燙金大字,只覺得這字體很是熟悉,他身旁的袁紹也是覺得這字似曾相識,等到兩人四目相對,才猛然發覺這字不正是天子的筆跡,都是看向天子踏入酒樓的背影,連忙跟了進去,都是沒想到這家酒樓竟然和天子有關係,心裏暗暗留神記了下來。

一走進酒樓,劉宏看到一樓大廳裏大多都是些江湖遊俠,知道他們都是沖著英雄樓這三字和樓內的烈酒來的。看到劉宏四人進來,那前臺管賬的掌櫃連忙親自迎了上來,像他這等人別的本事可以沒有,可是這識人的眼力卻不能沒有,劉宏等人衣著雖看上去樸素,不過料子卻是上等,尤其是劉宏外面披著的銀貂大氅,能穿得起的,絕對非富即貴。

“雅間就不必了。”見掌櫃問自己幾人是不是要去樓上的雅間,劉宏拒絕了,英雄樓本就是他讓劉福開來斂財攬士的地方,能去樓上雅間的都是城中大戶人家的子弟,遠不如這魚龍混雜的正廳大堂有趣。

“麻煩幾位讓下?”見天子要在一樓看熱鬧,王越走到了視野最好的一張桌子前,朝坐著的三名遊俠打扮的江湖漢子抱拳道,說完從懷裏掏出一串五銖錢放在了桌面上,“這些就算是請各位喝酒。”

三名遊俠打扮的江湖漢子裏,一名年紀較輕的剛拿錢想還給王越,卻被他身邊的年長大漢按住了,“不可無禮。”說著站了起來,朝王越道,“年輕人衝動了些,還請閣下包涵。”作為一個老江湖,他看得出王越絕非庸手,身後三個青年也不像尋常人家出身,不想惹下什麼禍事,收起那串五銖錢,拉著兩名同伴坐到了遠處的偏僻角落。

“那漢子倒是個人物。”看著離去的三人,曹操眼裏精光一閃,他覺得那大漢似乎有什麼要事要辦。

“孟德,何以見得?”見曹操的目光一直落在那個年長大漢身上,劉宏笑了笑,那大漢行走間步子沉穩,看得出下盤功夫極好,方才按住那名年輕人所展現出來的腕力也非同一般。

“公子,一般遊俠極重面子,就算肯讓,也絕不會收下錢財,惹人恥笑。”曹操答道,接著看著那名大漢道,“可那人拿了,卻又偏偏讓人難以輕視他。”

“有幾分道理!”劉宏聽後道,曹操敏銳的觀察力果然非同一般,只是一個小小細節,便能看出這些東西來,以他這個年紀算得上不凡了。

就在劉宏和曹操說話間,暗中護衛的那些貼身侍衛也都進了酒樓,在他四周找了桌子坐下,隱隱控制了整個正廳大堂。

看著親自來的掌櫃,劉宏如數家珍地點了幾道酒樓的招牌菜,然後要了一壇烈酒,讓那掌櫃大為意外,在他印象裏,從未接待過這位似乎出自高門的公子,可是這位公子似乎比他還瞭解英雄樓。

看著下去讓人上菜端酒的掌櫃,劉宏朝一旁的曹操,袁紹道,“這裏的酒極烈,等會你們淺嘗輒止即可,免得喝多了傷身。”這高度酒,他早就在城外的莊園裏讓人蒸了出來,只是近兩年莊園裏餘量足夠,才開始大量釀制,不過也只是供英雄樓專賣,至於其餘的依然拿到黑市上賣給那些豪強,賺取暴利。

聽到天子的吩咐,袁紹和曹操對視了一眼,有些驚訝,他們雖不善飲,可是平時喝酒,三五鬥不在話下,見到他們不信邪的表情,王越心裏暗歎,當初他陪天子去城外莊園,也是自詡酒量,結果喝了半壇之後就醉得不省人事,最後還是天子命人把他送回了家,那一回他可是丟人丟到家了。

等到上酒以後,隨著拍開的泥封,一股濃烈的酒香彌漫開來,曹操和袁紹端起滿上酒的酒盞淺飲一口後,隨著酒液灌入咽喉,兩人只覺得胸腹裏似乎燃起了一團火,那種感覺說不出的痛快。

劉宏端起酒盞,也自飲了一口,在他看來這酒的的度數雖到了,可是口感依然不行,不過對其他人來說,這種酒已是極品了。

“先吃些東西,空腹喝此酒傷胃。”見袁紹和曹操飲了一口後,有些迫不及待的樣子,劉宏在一旁道,這時四周遊俠打扮的江湖漢子都是看向了他們這裏,他們來此一是為了打英雄擂,二就是為了能償一償這被稱為‘燒刀子’的酒中極品。

兩盞酒下肚,袁紹和曹操便明白天子話的意思了,兩人第一次喝這種烈酒,都是有些暈乎乎的了,想到天子的吩咐,兩人都是立刻停了下來,不再喝酒,他們可不想等會躺著出去。

劉宏喝著酒,目光在正廳大堂裏掃視著,當初他讓劉福開這英雄樓,設下擂臺,便是要招攬那些武藝高強的豪傑為自己賣命,如今看來劉福做得還不錯,在座的人裏面,好手不少。

“王越,這壇酒我們也喝不完,拿去給給我們讓座的三位兄台,就說是我請他們喝上一盞。”劉宏看著四周的人,朝王越吩咐道。

王越起身,拎著還剩大半壇的酒壇走到了剛才那大漢的座席間,朝三人道,“我家公子請各位喝上一盞,請!”說完讓夥計上了酒盞為他們滿上了酒,接著讓開了身子。

看著有些意外的中年大漢,劉宏朝他們一舉酒盞,一飲而盡,讓中年大漢大起好感,雖然這貴公子看上去冷冰冰的,可是待人處事卻極有風範,當下他也一飲而盡。

“師父,那人可是想招攬您!”王越走後,大漢身旁的年輕人問道,在他心裏,師父的武藝就算不是天下第一,也離天下第一不遠。

“為師此來雒陽,是為了投軍報國,怕是要讓那位公子失望了。”中年大漢看了一眼遠處淡定的劉宏,搖了搖頭道,雖然他對這個青年公子印象不錯,可他還是更希望自己能上沙場建功立業,而不是做那些高門大族的爪牙武士。

英雄樓正廳大堂的中央是一處占地三丈的高臺,以青石鋪就,正是酒樓裏最負盛名的英雄擂,凡來酒樓的人都可以上臺,只要能成為當日擂主,便可領到‘燒刀子’一壇,錢三千,若是對自己有信心的話,還可以給自己下注。

有劉宏這重關係,廷尉府自是不會來管英雄樓,因此那些城中的大戶人家都會來這裏猜擂參賭,每日作為莊家的英雄樓光是靠開盤口,就賺得盆滿缽滿,至於酒水什麼的倒是其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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