闇!!騎士 作者:暮辰(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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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rippinX 2010-11-16 22:27:34 發表於 其它小說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1 311747
TrippinX 發表於 2011-6-2 17:30
番外二 友情是怎樣促成的

    春天,一個春暖花開,生機盎然的季節。

    春神的影響,基本上沒有地域之分,無論城市還是鄉野,大城或者小鎮,濃烈的春意都公平的降臨,帶來暖和的天氣與美麗的風景。

    這其中,自然包括了保護著威倫帝國不受侵略的皇家騎士團,第一大隊長的故鄉,一個純樸與繁榮並存的小鎮。

    今天,這位戰功赫赫的第一大隊長顯然很有興致,正在自己的小房子裏,纏著被他「撿」回來的食客聊天,看能不能改改這位食客先生冷到骨子裏,簡直可以把任何一個願意跟他交談之人,活活凍死的性情──

    「什麼?你不會鬥氣?」

    彷佛聽見什麼不可思議的消息,栗發金眸,氣質就如同春天般溫和的年輕男人瞪著眼睛,上下打量坐在對面,冷著一張臉,銀髮銀眸的男人。

    不用說,那個溫和的男人自然是鎮上赫赫有名的皇家騎士第一大隊長,把騎士守則奉作真理的模範騎士穆亞.傑洛爾;至於另一個冰塊男則是穆亞家中暫時的食客,一個因為穆亞同情心胡亂發作而被救回來,在重傷生死徘徊時撿回一條小命的洛特.西斯法。

    一個對於自己的身世背景守口如瓶,神神秘秘,令人感覺他本身就是一團迷霧……頂多是一團有形體的迷霧的男人。

    再說原本穆亞開頭的那個問題。

    起初,那不過是他沒話找話,隨口問問,根本沒想到會得到這個以他專業的角度來想,絕對是不可思議的答案。

    要知道,兩個星期前他在鎮外小樹林撿到洛特時,洛特傷勢之重,絕對不是刀刀劍劍掄起來亂砍就可以造成。穆亞甚至敢用自己的名譽保證,那百分之百是加持了鬥氣才能留下的痕跡,甚至毫不誇張的說,若非洛特恰好倒在穆亞晨跑必經之路上,或者穆亞再晚上一、兩個鐘頭路過,又有一條生命要飲恨辭世了。

    而且就穆亞的感覺評估,洛特無意流露出的氣勢也絕不屬於一個弱者,對力量強弱敏感的魔獸,在他面前乖得和孫子一樣,已經充分說明了這一點。

    一個不會鬥氣的強者?

    這是什麼見鬼的論調?就和一個世界級名廚某天突然告訴全世界,他其實根本不會使用調味料一樣荒謬。

    至少他還沒聽說過哪個戰鬥系的職業,可以在缺乏鬥氣的基礎下,打出一片天空。就好比法力是魔法師功成名就的基石,鬥氣也是戰士職業不可或缺的輔助。

    「不可以嗎?」

    洛特表情不變,似乎不覺得自己的答案欠缺誠意。

    其實穆亞的猜測並沒有錯,洛特會使鬥氣,只是他的鬥氣專屬於魔界,一旦動用,濃烈的黑暗氣息擴散,是個神職者都曉得他是魔族了。

    沒錯,洛特是個魔族,還是一個遭部屬背叛,落難的魔族元帥。而神魔的鬥氣與他們的神力、魔力本是同源,用通俗點的講法,就是神魔一律魔武雙修,因應戰況,他們的鬥氣與魔法力量隨時可以互相轉換,彼此支持。

    可也因為如上的理由,他不可能承認這一點,所以才會演變成目前有點尷尬的局面。

    兩個大男人就這般互相望著,半晌,還是穆亞先開口打破靜默──「好吧,或許你有難言之隱,我也不強迫你說出自己的秘密。」

    很顯然,他看出了洛特在扯謊,不過並沒有責怪的意思。

    他雖然是洛特的救命恩人,但他們彼此的認識還不算深,他實在沒資格去生氣洛特的防範,誰沒有自己不能說出口的秘密?

    「……我不能說。」似乎不希望瞧見這個人類誤會什麼,洛特鬼使神差地補上一句話,說完之後,他自己也是莫名其妙。

    他為什麼要解釋?

    因為這個人類是他的救命恩人?洛特直覺不是這個理由。

    已經不是第一次,他堂堂魔界元帥在一個人類面前軟下來妥協,他甚至親手削掉一頭長髮,只因為這個人類弄了一個魔獸收容中心,魔獸需要他的頭髮聚集魔力恢復傷勢……或許,是因為穆亞的氣質讓人很舒服,所以他不知不覺就……

    嗯!這可能性最大!

    穆亞自然不曉得洛特在想什麼,他正兀自苦惱地喃喃自語:「你不會鬥氣,我的鬥氣又不能教人……可是要成為皇家騎士團的一份子,鬥氣是最基本的要求……」

    墨守成規的穆亞,根本沒想過鑽漏洞這回事。

    然而,他沒想到,不代表洛特想不到,這個壓根不把人間律法當回事的魔族,很乾脆地解決了穆亞的難題,他道:「不必教,用給我看看就行。」

    「用給你看就行?」

    正因為聽懂了話外之意,穆亞看向洛特的目光,不可思議又一度多到要溢出來。他還沒聽說過誰有本事,光看看就能夠學會鬥氣。假若學習鬥氣那麼簡單,鬥氣戰士早就滿世界跑了,皇家騎士、禁衛騎士淩駕于各種戰鬥職業的優勢,也將大大降低。

    「不信?」

    「唔……」思索片刻,穆亞發現不論成功與否,這樣做並沒有違反條例,於是他欣然同意:「好,我們到屋外試試。」

    他臨時想到,洛特並非沒有鬥氣基礎。

    想像是一回事,事實真相又是另外一回事。

    儘管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當穆亞見識到洛特剖析並掌握鬥氣修練的神速時,仍不由得瞠目結舌。

    他僅僅示範了一遍,真的只有一遍。

    但是,洛特卻學會了,就跟他語氣裏的自信一樣,他輕而易舉就學會,看上去,他學習鬥氣似乎並不比吃頓飯費多少工夫。

    這真的是初學者嗎?

    縱使洛特曾學習過某個組織或密教不足為外人道的鬥氣,可是要放棄那些重新修練正統,好歹也需要點調適時間吧?怎麼洛特給他的感覺,像是把以前忘掉的東西重新記起來,而非接受一項嶄新的技藝?

    「你是闇系風屬性的……不對,你是怎麼辦到的?我們修習的鬥氣,和市井中流傳的鬥氣修練法門又不一樣啊!」穆亞語調相當感慨。

    所謂天才,大概就是如此了。

    可憐對於人間風土民情尚不熟悉的洛特,還不曉得自己幹了什麼驚世駭俗的事情──誰叫神魔的軀體都是能量凝結形成,而非細胞分裂,對神魔來講,能量的組成從不是難以理解的課題,只要方法對了,他們可以快速學會大多數能量運用之法。

    所以洛特不以為然地揚眉。

    沒有理會穆亞的激動情緒,洛特低頭觀察手中微微亮出,接近透明的青色,眉頭鎖緊,貌似在考慮什麼。

    然後,穆亞看見堪稱「神跡」的一幕──

    若隱若現,彷佛隨時會隨風消散的鬥氣,肉眼可見的變得凝實起來,不過片刻工夫,初生的鬥氣已經呈現淺淺的碧青色澤。

    穆亞呆住數秒,麻木地說了聲「等一下」,轉身進屋,沒一會他好像隨時會精神崩潰地沖出來,手臂顫抖地指著洛特喊道:「十分鐘!你才花了十分鐘。」

    十分鐘,完成見習騎士到闇系辰級騎士的進階!

    估計換個不注重禮貌的人來,早就指著洛特鼻子罵妖怪了。可惜穆亞是個有禮貌、有操守的騎士,所以憋了半天,他依舊沒進行人身攻擊,只是歎一口氣,表情難以形容的黯然。

    人比人,氣死人啊!

    這就是穆亞此時心情的最佳寫照。

    倒不是穆亞肚量小,見不得別人比他好,問題是:任誰眼睜睜看著自己花費一個月完成的晉級,被他人十分鐘跨越,涵養再好也免不了心理不平衡。

    除非,那人恰恰好是瀕臨絕種的聖人。

    倍受打擊的消沉半天,穆亞拍拍臉頰重新振作起來。

    他總算還記得自己要推薦洛特進入騎士團,如果一個被推薦者,缺乏騎士應該具備的相關技能,饒他是皇家騎士團第一大隊長,也實在無法說些什麼。假若強來,那豈不是和走後門沒兩樣?騎士精神不允許他這麼做。

    話又說回來,儘管離他歸隊的時間還有一個月,但要教授給洛特的東西也不少,時間頗趕,他確實沒有浪費的資本。

    於是,隔天一早,穆亞照樣把洛特拖出房間,開始進一步教學──或者說,故意做來給洛特偷學。

    然而,穆亞很快就沮喪的發現,洛特可怕的領悟能力讓「偷師」這個舉動變得很多餘。會發現的原因更簡單,全是穆亞上課前兩句開場白惹的禍。他說──

    「光系騎士的戰鬥模式以單體為主,輔以治癒、淨化技能;闇系騎士以範圍攻擊為主,輔以力量、體能、防禦一類能力的強化技能。」

    起初聽見這句話,洛特沒有任何表示。

    於是穆亞毫不停頓地繼續發表開場白,豈料等他發言完畢,驚嚇隨之而來──洛特信手拋了一團烏光在他身上。

    「是不是這樣?」冷冷的面孔古井無波。

    仔細感受了會,穆亞把些微鬥氣灌注到已削平整,充作教學用兵器的樹枝上,往旁邊的果樹一揮──

    樹枝切豆腐似的斬過樹幹,樹木依舊筆直挺立,找不到一絲受損害的痕跡。見狀,穆亞正要松一口氣,慶倖他幼小的心靈沒再遭受打擊之際,洛特走上前來,用不附加任何力量的手指輕輕一推……

    穆亞的奢望破碎了。

    不爭氣的果樹,一指即倒……

    眼角抽搐了下,穆亞盯著果樹平滑的斷口好一會,低頭目光落在仍包裹於鬥氣中的樹枝。遲疑片刻,他收回鬥氣,完整的樹枝隨即碎成粉末,散落在他手心與地面。

    「真的是力量強化……」

    自己的鬥氣自己清楚,穆亞明白那點鬥氣不可能弄斷樹枝,更別說使它粉碎。以此為前提,除了「力量強化」這個不確定因素,還有什麼更好的解釋?

    「洛特,你實在太……」太什麼?穆亞也說不上來,他只知道自己的心臟需要更堅強。深吸一口氣,他眼神複雜地望著不動如山的洛特,語氣更複雜地道:「還有什麼驚喜一塊上來吧,我招架得住。」

    聽到穆亞明顯底氣不足的言語,一直沒多少表情的洛特略略揚眉,表示他的懷疑。這會兒,穆亞又恢復他向來的堅定,直視洛特雙眼。

    淡淡掃了眼,洛特一句話也沒說,拾起擺放在地的樹枝,闔眼立定不動。

    他用最快速度回憶一遍昔日自己所使用過的招式,從中過濾出符合要求的力量運用模式。這並不難,魔族無情的特性,使他大半招式都是以背腹受敵為假想狀態創造,簡而言之,就是大範圍無差別攻擊。

    想著,他持樹枝的手晃了三晃。

    三聲並不響亮的破空聲從三化一,在地面刻下屬于它的軌跡,而後──

    炸裂!

    被當作打擊目標,足有成年人腦袋大小的岩石,碎成不對等的七塊。

    「……應該是這樣?」一語雙關,既是在問穆亞,也是在問自己,洛特並不滿足於這種差強人意的結果。

    依照他的想法,加入鬥氣這種新掌握力量過於弱小的影響,最不濟也該把岩石炸成小碎塊才對……怎麼還是大塊的?

    倘若穆亞得知這等不知足的心聲,還不把洛特拉進屋,展開臨時苦口婆心之碎碎念演講?

    不過,眼下穆亞卻沒有那個工夫,他怔愣了數分鐘,才像在照本宣科念課文地回答:「好像有哪邊不同,但的確達到『分散搶攻』和『集中爆破』中,集中爆破的效果。這類型優點在於殺傷力強,缺點是準頭差勁。」

    洛特很認真地想了數十秒。

    「再來。」他不死心地伸手討穆亞的木劍。

    思緒處於半麻木狀態的穆亞,二話不說就把木劍交出去,然後依舊什麼也沒說的後退,讓出足夠空間。

    「……『分散搶攻』和『集中爆破』,是吧?」洛特問,手底下的動作卻很篤定,這一回,他連續揮出兩劍,雙雙伴隨青芒芒的光輝。

    唰地一聲,地面上,兩道劍痕兵分左右。

    左邊的痕跡一分為三,齊齊劃至小院的邊緣;右邊的痕跡筆直到底,最後炸開,直接使一個扇形範圍的柵欄灰飛煙滅,連一點渣也沒剩下。

    「如何?」

    「……」

    好比穆亞不清楚洛特在武學上的厚實底蘊,洛特也看不出來表面上鎮靜的穆亞,此時烏雲罩頂、雷聲隆隆的內心世界。

    穆亞的心正在鬱卒,洛特怎麼能從一句沒什麼實質內容的話,分析出那麼多有用的資訊……天才也不是這麼當的吧?他有一種十年苦學不如別人一日勤奮的憾恨。

    當這些翻江倒海的情緒化成實際行動,洛特便一頭霧水地瞧見某人跑去蹲角落、劃圈圈。說不準是否為錯覺,洛特的眼睛告訴他,那個某人周圍的色彩也隨著他陷入低潮而黯淡無光,並且散發出強烈的「閒人勿擾」氣息。

    「這就是人類情緒中的自閉?」歪歪頭,洛特自言自語。

    等待半晌,穆亞依舊在那裏畫圈圈,可見其鬱悶程度相當嚴重,洛特倒也有耐性,就站在原地不動,穆亞蹲多久他便站多久。然而,如此下去終究不是辦法,他開始回想人類面對這種情況會怎麼做?

    ──魔族只會掉頭就走,不列入考慮。

    應該……安慰他?

    有了初步定論,洛特又進一步想,安慰這種打他出生以來就沒做過的事情,該如何執行?他少量和人類交往的經驗,能夠提供的辦法實在相當匱乏。

    看著自己沾染無數血腥,執行過無數嚴酷殘忍命令的手,他發覺這雙手還真沒做過什麼溫暖的事情。不過也許……今天會破例?他總不能看著自己暫時的衣食父母玩消沉而不聞不問,那樣他吃什麼喝什麼?

    有了滿意藉口,洛特緩緩走過去,也蹲下按住穆亞肩膀。

    「不要……難過?」感覺欲言之語繞口,洛特不但說得結巴,而且口吻中還充滿不確定。誰叫他是首次安慰別人?

    穆亞的動作僵了一僵。

    洛特的行為,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知人之明,穆亞自信還有一點,從他第一眼看見洛特開始,就覺得對方有著一副只管自己、不太在乎別人的性格。所以他萬萬沒想到,他鬧情緒,安慰居然來自這樣一個人。而且,安慰的技巧彆扭,好像很不習慣……

    思及此,穆亞很不道德地偷笑。

    蹲在他背後的那個人,現在的表情一定很好玩。明明知道不該泛起這種邪惡心思,穆亞依舊忍不住猜測。

    他卻沒注意到,鬱卒心情被某人無意的一逗,已經消失大半。

    「安慰別人時別使用疑問句,很沒有說服力耶!」穆亞回拍洛特搭在肩膀的手,俊秀的臉龐綻出和煦微笑。

    洛特一呆。

    那是他出生至今,看過最純粹,最不含雜質的笑容。

    又過了幾天,洛特一身傷已經好了個七七八八,至少追趕跑跳蹦完全不成問題。他的活動範圍也總算在穆亞「特赦」下,從穆亞家門口的小院子,放寬到穆亞居住的小鎮。差點悶出病兼嘴裏淡出鳥來的洛特,毫不知客氣為何物的提出大吃一頓的要求。

    ──想想以前的山珍海味,自人間蘇醒以後每日的清水稀飯……想不淡出鳥來,基本上還頗有困難度。

    當然,這絕不是穆亞虐待他,而是傷患本來就不適合吃重口味的食物,甚至洛特本來希望大吃一頓,穆亞也打算拒絕。若非某人冷著臉整天不說話,以示抗議,或許穆亞真能狠下心腸,可惜事實是──

    堂堂模範騎士心軟妥協了。

    因此,他們目前才會坐在鎮內最大餐館的席位上,洛特才會面無表情、語調平板又滔滔不絕的點菜,穆亞才會瞠目結舌地邊摸荷包,邊瞧著越來越長即將垂地的菜單。

    「點那麼多……」

    等洛特終於滿意住口,服務生走人之後,總算松一口氣的穆亞,一不小心便使心底話脫口而出。

    他倒不是心疼那些錢,哪怕金額比他日常三餐的總和多兩倍,偶爾為之他尚可支付,真正令他憂慮的主因是菜色何其多,區區二人壓根解決不了。殘餘太多的剩菜,又顯得過於浪費,對一個奉守騎士準則的騎士而言,浪費是可恥的行為!

    「我能吃完。」洛特一眼便看出金主大人心中所愁。

    一瞪眼睛,穆亞淩空比劃比劃功能表長度,非常懷疑地反問:「吃完?」照那菜單的份量,他們假使吃不夠快,餐桌還會擺不下呢!

    吃完?

    人體內盛裝食物的叫「胃袋」,而非「空間袋」好不好?

    還未完全吸收教訓,仍用一般人眼光看待洛特的穆亞,很快見識到什麼叫「空間胃袋」──他眼睜睜看著上桌菜肴以「盤」為基本數量被消滅,洛特平坦的小腹在如蝗蟲過境的掃蕩下,卻遲遲沒有隆起的跡象。

    如此情況一直持續到第三桌菜被端上來,將就著吃一點的穆亞,終於被洛特的「海量」弄得胃口全消。

    莫非天才的飯量,也是天才級的?他自問,眼睛仍不住瞟向洛特。

    其實在正常情況下,洛特的飯量並沒有那麼誇張,偏偏他大病初愈又身在人間,找不到慣用能量滋養身體,才迫不得已採取最原始手段──

    吃,從食物中獲取所需。

    吃飽喝足,接下來自然是抹抹嘴巴準備走人。

    如果只是這樣,老闆賺飽了荷包,心情好,洛特撐飽了肚皮,心情更好,雙方皆大歡喜,也就什麼事情都不會發生。

    可惜,有人的地方就有紛爭,有紛爭的地方就有不長眼小混混、紈褲大少、驕縱千金,或者各種各樣專門找事惹人厭的傢伙。

    很不幸,打了個飽嗝站起來,準備付賬的洛特、穆亞就因為遲了一步,被捲入一場花花大少調戲民女的無聊戲碼。

    只見先有一名容貌清秀,姿色勉強算中上的少女,慌不擇路闖進飯館,拼命往人多的地方擠去;緊隨其後,七八名壯漢嘩啦啦也闖進來,大聲嚷嚷著「在那裏」,沖過去就要抓人;而最後粉墨登場的,當然就是那位自以為風度翩翩、氣宇軒昂的花花大少。

    值得一提的是,這花花大少倒還生了一副好皮囊,細皮嫩肉,哪天萬一家裏財產被他花完了,也許去當個被包養的小白臉照樣可以過活。

    不過依照他土財主老爹的賺錢勁,默默祈禱這天到來,那些曾經被他欺負的人,恐怕還有好一段歲月要熬。這傢伙,也仍有好一段時光繼續作威作福。

    「我家少爺辦事,不相關的屁股通通在椅子上黏牢了!」壯漢首領大聲嚷嚷,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樣,恐嚇道:「這是家務事,哪個敢多管閒事,哼哼,別怪老子沒有提醒你!這裏,不適合玩英雄救美!」

    這話,儼然是針對某些搞不清楚狀況,自認有些功底,蠢蠢欲動的小夥子。

    「哈哈哈!忠心耿耿,不愧是我的護衛隊長。」花花大少爽朗地笑著,露出一口白牙。明明在幹欺男霸女的惡事,還要裝模作樣地展現他的風度,「不過這裏都是善良老百姓,別那麼凶,嚇到人家就不好了。懂不懂?」

    「我明白了,少爺。」

    對這一搭一唱的雙簧戲,洛特只有一句結論:「無聊。」

    知道暫時走不成,他一屁股又坐回椅子上,擺出「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無所謂態度。與之相反,看見欺壓事件在面前上演,穆亞根本坐不住,換成平常,他早就沖上去伸張正義,但他現在卻生生忍住了。

    眼睛盯著花花大少一步步逼近少女,避免他做出出軌的事情。另一方面,他也伸手推了推旁邊位置,低聲道:「洛特、洛特。」

    「幹麼?」已經準備閉目養神的洛特,睜開一隻眼睛上瞟。

    「鋤強扶弱是騎士的信條之一。」

    明明一點就透,偏偏洛特還繼續裝傻,直言道:「嗯。儘管上,不必問我。」他是魔族,難道還指望他玩英雄救美的把戲?

    穆亞被噎了一下,眼見花花大少狼爪即將伸出,不由得加快語速,道:「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是希望你去實習一下。」他的手,已經摸上佩劍,打定主意洛特再遲疑就搶先出手。

    這個小動作也被洛特看見了。

    自然,他更顯得不疾不徐,甚至有向慢郎中發展的趨勢。

    「英雄救美不需要實習吧?」

    是的,英雄救美不需要學習,洛特繼續坐著看熱鬧也不會天打雷劈,但命運顯然看不過他那麼悠閒。

    說時遲、那時快,寒光一閃,洛特尚在冷眼跟穆亞拌嘴之際,一柄鋒利的大刀斜飛而來,削掉洛特幾根頭髮,筆直釘在他身後的地上。

    天邊飛來的災禍令洛特那一桌,與附近目睹這一幕的幾桌,陷入尷尬又緊張的寂靜,無形的冰冷逐漸蔓延……

    對一個魔族來講,不管刀的主人有心還無意,這種「意外」,一律視同挑釁。洛特森寒的眼神,冷冷轉移到花花大少那一塊區域,那份寒徹骨的冷意,頓時讓所有人動作同步僵硬,齊齊轉頭看來。

    這一眼,花花大少可瞧見不得了的人物,精蟲上腦的淫笑,立刻變成和氣生財的微笑,甚至熱情招呼道:「哎呀!這不是穆亞騎士?看起來氣色不錯呢!旁邊這位眼神銳利的朋友是誰?氣勢真驚人,我都被嚇了好大一跳。」

    一串話拋出來,表示善意和探聽情報都做到了,這花花大少也不至於一無是處,起碼他在話術上,還有那麼點基礎。

    「嘿,不要以為轉移話題我就會放過你!光天化日下調戲良家婦女,做出這等仗勢欺人的行徑,你還是個男人嗎?」旁邊,一把年輕嗓音喝道。

    仔細一看,這是個兵刃出鞘,以護花使者姿態擋在少女之前的年輕人,瞧他稚氣方脫的臉龐,恐怕是個剛出來遊歷,還沒有多少社會經驗的少年。

    這年紀的愣頭青,哪個沒有在美人面前展現英雄氣魄,進而贏得美人青睞,轟轟烈烈戀愛一場後抱得美人歸的夢想?眼見實現夢想的機會就在眼前,少年自然想也不想便跳出來,占著偷襲的便宜放倒兩個大漢,打飛一把兵刃。

    換言之,他就是剛才「謀殺」洛特的罪魁禍首。

    然而這愣頭青,卻是個幸運小子。

    由於穆亞的手在桌子底下扯了扯洛特衣角,會過意的他目光僅在少年面上淡淡掃過,隨即落在花花大少一行人身上。

    必須有一人承擔偷襲他的代價,至於人選,洛特其實不太挑剔,也不會介意當個好食客,在局勢不容改變的情況下,順遂了包吃包住的那人心意。

    繁複的心緒轉變,換算成現實時間不過數秒,洛特心底已有決斷。

    「菜鳥別丟人現眼。」

    耳邊還回蕩著冷漠的嗓音,少年的眼睛卻跟不上洛特的速度,等他定睛看清楚的時候,兩聲慘呼已經先後響起。方才讓他放倒,準備捲土重來偷襲的兩個大漢,正抓著被踩斷的右手腕在地上打滾,而洛特已經連劍帶鞘,和那個失了兵器的大漢打在一塊。

    這大漢手指骨節格外粗大,非但手指極有力量,手上功夫也是了得。少年癡癡呆呆地看著雙方交鬥,此刻才明瞭他打飛對方兵器的選擇多麼愚蠢,簡直是在替對方找一個用拿手功夫對付自己的理由啊!

    他張了張嘴巴,最後訕訕閉上,放棄了反駁洛特的菜鳥言論,因為他的確是只初出茅廬的大菜鳥,連在死神的鐮刀邊跳舞仍不自知。

    幾不可見地一聲歎息,少年低頭看著畏縮的清秀少女,摸摸鼻子,認清自己份量的選擇成為少女的盾牌,牢牢把她護在身後。也在這一瞬間,穆亞加入了戰局,同樣劍不離鞘的與其他加入戰鬥的大漢糾纏。

    當然,他們倆劍不出鞘的理由截然相反:洛特是認為這些人類大漢還不配讓他兵器出鞘,穆亞則是不希望造成意外傷亡。但是不管屬於哪種心思,至少在花花大少的護衛眼中,這就是瞧不起他們的信號。

    頓時,兩個始終按兵不動的大漢與護衛長,也持刀加入戰局。

    哪怕是個小地方,熱鬧一樣人人愛看,只是比較大膽的坐在原位看,比較膽小的躲到店外去看,剛好清出一塊空間,省得一會刺激的來了,刀光劍影不小心會傷及無辜。

    很快,花花大少的屬下素質高低便顯現出來了,除了那三個最後出手的護衛,其餘人等都倒在洛特、穆亞手中。基本上不是被劍鞘砸了個腦震盪,就是被弄成肢體斷裂的殘廢。

    鏘!

    明明只是一聲響,洛特持劍的手臂卻多出三道血淋淋的刀痕,再加上洛特本人正在施力,鮮血噴濺,導致情況看起來比實際傷勢要嚴重許多。無形中,似乎給那位護衛長增添不少氣勢,他嘴角也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

    他卻沒有注意到,洛特佩劍材料的不尋常,持劍者都傷了,劍鞘上偏偏沒有一絲劃痕……

    洛特的臉色登時一沉,旁邊自認對洛特脾性已有幾分瞭解的穆亞見狀,當機立斷地甩下兩個護衛,去搶護衛長這塊硬鐵板。

    他知道不這樣做,洛特鐵定會跟護衛長卯上,而事實很明顯,現在的洛特不是護衛長的對手──儘管在以前的洛特眼中,或許護衛長這樣的敵人,還不夠資格被稱作「敵人」。

    「你……」洛特甩出一個不解的眼神。

    然而,迅速的戰鬥節奏卻只允許他遞出一個眼神,吐出一個短促音節,隨後他能夠做出的最好選擇,就是接手被穆亞撇下,無恥的打算背後偷襲的兩個護衛。

    少年看著眼前局勢,先前的不忿早被拋到九霄雲外。他兩眼小星星直冒,著迷地喃喃:「這才是高手啊……」

    戰鬥終於劃下休止符,用吟游詩人慣常的說法,即是邪不勝正,代表正義的英雄,永遠會贏得勝利女神的青睞。

    多半在這個時候,代表邪惡的反面角色應該立刻跪地求饒,懇求英雄的寬恕,不過花花大少儼然準備脫序演出。他彷佛沒看見自己的依仗全被放倒,依舊擺出有恃無恐的囂張,經穆亞職業判斷,顯然還有秘密武器沒有亮出來。

    不過,穆亞卻是不管這些的,他直言道:「這位少爺,如果你是來吃飯的請坐。如果真的準備做某些觸犯法律的事情,就別怪我依律行事,送你吃免費牢飯。」說到後來,語氣已經全無迴旋餘地的生硬。

    「這個,穆亞騎士,我捉拿家裏犯事的侍女回家懲戒,應該沒有違反哪條法律吧?」花花大少笑瞇瞇地說,言語中沒有半點火氣。

    穆亞皺了皺眉。

    侍女?

    穆亞還在思考這句話的真實性,原本還躲在少年背後的少女,突然沖上來抱住他的劇烈反應已經給了答案──

    「我不要回去!你辭退我吧!我不要回去,你這個禽獸!騎士大人,你一定要救我,那個禽獸想要對我,他憋不住,想用強了……」說著,少女啜泣起來,哭得梨花帶雨的悲哀表情,當真我見猶憐,少女的姿色立刻往上三級跳,花花大少眼底隱藏很好的淫光,也一下子漏了餡。

    穆亞眉心鎖得更緊,顯然是為難了。

    雖然他一直很不滿這條法律,但是被買斷的僕人,一切確實全歸主人所有。倘若少女真是花花大少家中購買的侍女,他的確有資格這樣做……頂多就是名聲上不好聽,不過那花花大少名聲早就臭了,會在乎這點小問題嗎?

    穆亞為難,就是為難在這裏。不過他也猜到,這多半是花花大少的底牌了。

    他想救人,偏偏對方是對「私人財產」心懷不軌,他有什麼立場去管?鋤強扶弱和奉行法律兩條守則,令穆亞開始劇烈的思想掙扎。

    「那麼……我跟你買。」掙扎的最終結果,穆亞歸納出這種折衷辦法。

    「跟我買?」花花大少眼睛一亮。

    他早就聽說和普通騎士相比,皇家騎士、禁衛騎士的薪水相對高出將近十倍,穆亞擁有的財產他倒是不懷疑,他只是在想,應該開多少的價碼比較合適?

    生意場上海削騎士一頓的事情他沒少幹過,但從皇家騎士身上括一層油水下來的事,他還真沒做過。

    嘗鮮和強姦,兩者之中,花花大少毫不猶豫選擇前者。

    模範騎士穆亞的個性太有名,他甚至可以想像買下那個侍女後,模範騎士肯定勸慰兩句便給侍女自由,說不定還會自掏腰包給一筆歸鄉旅費。

    屆時,他只要派人在鎮外埋伏,秘密將人捉回,可不就人財兩得了嗎?

    思及此,花花大少再無猶豫。

    ──這是一筆穩賺無賠的買賣。

    「好!一百個金幣,這女人就歸你了!」他獅子大開口,不禁飯館內的客人一片譁然,雙眼充滿希冀的少女,眼神也跟著一黯。

    一百金幣?當初她賣身時,也不過就五個金幣……這可是二十倍的價格啊!誰會為了素不相識的陌生人,出如此一筆大錢?

    少女歎一口氣,就要認命地走出來。

    反正眼一閉、牙一咬,很快就過去了。她黯然地想。

    然而,事情發展卻遠遠超出她的預料,也嚴重偏離穆亞設想好的結局。就在少女準備和花花大少回去,穆亞準備付上這麼一筆錢,自己縮衣節食過一陣子之際,一條影子闖入對峙雙方之間,直撲花花大少──

    「啊!」狼嗥般的慘叫。

    花花大少身子一躬,兩手死死捂住下體,臉色青白,眼眶處疼出了眼淚。

    這時候,眾人都看清楚闖入者的真容了。一個銀髮銀眼,不苟言笑的冷酷男子,而他對付花花大少的手段,也從側面反映出他表裏合一的狠辣。

    花花大少的反應,讓不論有沒有看清楚銀髮男做了什麼的人都明白,小鎮土霸王那個傳宗接代的工具,下場估計不會太美妙。

    現場有一半以上的男性看著,均是心中膽寒,下意識或護住襠部,或夾緊雙腿,雞皮疙瘩爬滿全身。

    模範騎士身邊,什麼時候多了這樣一尊煞神?連點小虧也不給吃。

    那位英雄救美的少年,與眾多男性也是一個模樣,嘴裏喃喃著:「英雄變煞神了,剛剛那招好……好可怕啊……」也許,他應該悄悄離開?某人的冷酷讓他吞著口水,默默打消了接近高手學習武技的念頭。

    ──傳宗接代的工具比較重要啊……

    「洛特?」

    全場大概只有穆亞還搞不清楚,洛某人究竟是為了誰才闖出來。

    不過洛特剛才的動作,穆亞倒是看得很清楚,狠狠一抓不過是障眼法,真正殺招,是夾在指尖不曉得何種材質的軟針。

    穆亞死板,但不是笨蛋,他有九成把握,那軟針上絕對抹有什麼東西,否則那一抓實在沒意義,除非一把將那玩意抓下來……

    「不值得浪費。」洛特冷冷瞥一眼,心底加注:「何況你還有一個我要養,錢給你亂花光光,難道我們喝西北風?」

    可惜沒有人能聽見他的心聲,包括少女在內,大夥給洛特這番不懂憐香惜玉的話語,下了一個結論:「好一個視美色如無物的冷血傢伙。」

    「讓她走,解藥材料開給你。」

    好不容易緩過勁,忍痛直起身的花花大少,耳邊恰好飄進洛特這番話。他一臉怨恨的深深看了洛特一眼,為了下半身的「性」福著想,咬牙忍氣吞聲道:「好!」

    洛特斜睨一眼穆亞,眼中鄙視他柔軟手段的意思很明顯。穆亞摸摸鼻子,回以苦笑。

    很奇怪的是,對於洛特的陰損,他竟沒有惡感。

    或許是因為物件的關係,讓惡人磨惡人,他神奇的只有叫好的衝動。

    「謝……謝謝你……」少女膽怯地說,洛特那張毫無人味的冷臉,總使她不由自主想退避三舍,一聲道謝,天知道耗費了她多少力量和勇氣。

    一聲冷哼打發少女的謝意。

    少女不敢久留,急匆匆離開飯館,此時此刻,被洛特雷厲風行手段嚇住的群眾,也沒有誰不識趣敢攔她,那不僅是和下半輩子過不去,也有可能是跟小命過不去。

    「解藥單呢?」少女走了好一會,花花大少再度開口,聲音裏的怨毒沒有半點掩飾之意。

    「兩個禮拜後給你。」

    言罷,洛特頭也不回的走人去也。

    穆亞見狀,急忙把餐費付了,緊追洛特而去,氣氛緊張的餐廳這會才恢復應有的熱絡,剩下花花大少站在原處,雙拳緊握,青筋畢露。

    「洛特、洛特,你走慢點。」大街上,穆亞追上風一般卷走的洛特,和他走了個肩並肩。安靜片刻,方微笑著輕聲開口:「怎麼突然改變主意了?」

    依舊是那冷冷淡淡的眼神看過去,洛特低哼。

    「……你要養我,不能亂花錢。」

    「哦,只是這樣?」

    忽然停步,冷冷注視穆亞數秒,洛特又快速又小聲又模糊地說了一句話,再度邁開腳步,一下子拉開好一段距離,把穆亞幹晾在原地。

    「你在說什麼啊……」

    可憐的穆亞,一個字也沒聽清楚。

    「──勉勉強強算是回報吧。」洛特其實是這樣說的。

    畢竟,倘若沒有穆亞,別說去掌握人間的技能,他還有沒有命在都是問題。只不過,這樣子太不像一個魔族了,把他打死他都不會承認。
TrippinX 發表於 2011-6-2 17:31
番外三 洛特的搶錢大作戰

   首富就像蟑螂,搶光一個很快就會冒出下一個。

    ──語出自《洛特.西斯法語錄》

    說實話,這句只要是皇家騎士鐵定耳熟能詳的句子,絕對不是什麼能夠良好教育下一代的警世名言,但是你必須承認,這句話有它自己的道理在。

    自從上任首富由於叛國慘遭抄家滅族,普羅斯城的財富排行榜在經歷一度劇烈起伏和數字統計之後,終於由一位剛新遷來,既不怕險又不怕難,更不怕首富的位置遭詛咒的經商大家,喜不自禁的發表完得獎感言,又狠狠的宴請鄰里鄉親一頓,用以彰顯他這個新任首富有多麼闊綽後,公然坐上首富的寶座。

    同時,這位事前八成有做功課的狂妄商人還向全城表示,他的宅院守備能力不敢說媲美皇宮,但尋常毛賊想來尋寶還得掂量掂量。為了證明此言有根有據,新任首富竭誠歡迎對自己竊盜技術有信心的朋友光顧,能盜走,損失的任何物品他都當作送出去,絕不追討!

    在一番宣言的最後,新任首富──囂張的齊諾德先生還特別挑明瞭說:「那個偷了我前任萬年血蓮的盜賊夥團,有本事就來偷我吧!看是你厲害,還是我的防禦體系更高明!」

    以上言論,齊諾德首富不但公開發表過,他甚至印成通知單滿城去散發。

    瞧瞧,示威這門學問明明有不下百種花樣可以變著使用,偏偏就是有想不開的,硬是愛用最容易犯眾怒的那種。他這番話可是把普羅斯城的大盜小賊,不管是定居的還是路過的,一鼓作氣通通惹了。

    自從那天起,新任首富家中的闖空門事件不曾間斷。

    其中高手不計其數。

    然而情況卻如首富曾經說過的,他聘請的守衛護院,確實將他的財富守得穩穩當當,一個銅幣也沒有丟過。

    齊諾德用群眾的眼睛所見向大家證明,他的狂妄其來有自。

    誰不希望自家的財富能像鐵桶般被守得滴水不漏?沒有一個人會嫌錢多,更不會有哪個人窮極無聊,把屬於自己的財富拼命往外推──卯起勁來妥善保護都來不及了呢!

    於是大大小小的本土勢力開始前仆後繼的造訪這位新任首富,求取守財經驗。他蓄意大張旗鼓的挑釁終於收到預想中的成效,替他帶來進一步加速融入普羅斯城的契機。

    真要說有哪邊比較奇怪、值得注意的,就是這些拜訪的地方勢力中,小勢力或年輕勢力都一副生怕別人不曉得自己強盛的樣子,排場極盡所能的大;相反的,那些大勢力和老一輩勢力紛紛韜光養晦,竭盡所能的低調再低調。

    莫非此乃普羅斯城的傳統?

    起碼這位新任首富是有看沒有懂,最後只好默默認同「傳統」這個臆測。他可不願人氣正好時,去問這類丟臉問題,以突顯他的無知。

    不過還是有好心的老貴族,在接受他的「教導」之後,語重心長的提醒他:「普羅斯城有一句俗諺,雖然比較粗俗,但我覺得很貼切。它說:『錢財不要露白,做人不要機掰,否則洛特會讓你爽歪歪。』……你,好自為之。」

    然後老貴族就比來的時候,還要神神秘秘地走了。一路上的小心翼翼,彷佛他剛剛說了什麼會遭到天打雷劈的驚天秘密。

    「那個……洛特是誰啊?」齊諾德卡在喉嚨裏的這句話,最終還是沒有機會問出口。只是他不認得洛特,並不代表洛特會對這位新任首富一無所知啊!

    普羅斯城人人皆知有個定期公告的財富榜,卻不曉得這個榜的最初發起者是哪位好事之人。不過若將這個問題拿去問洛特,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告訴你:「正是本大爺!」

    財富榜設立的最初目的,就是為了方便洛特手頭緊的時候,去「借」點零用錢用用。

    既然如此,當有一個錢包對你大敞裝滿金銀財寶、珠光閃爍的開口,旁邊還插一個牌子寫「快來偷我啊」,盛情至此,洛特怎麼好視而不見呢?

    他可以讓任何人傷心,唯獨他可愛的錢包,不去光顧光顧,他自己都覺得對不起天地良心。

    可是,心動並不意味要馬上行動。

    洛特一直沒有明面上的具體動作,暗地裏的小動作卻是不曾間斷。只可惜,他暗地裏的動作無人知曉。

    這直接導致讓不斷跑來假借各種名目「關心」,整天提心吊膽、疑神疑鬼,害怕大隊長一時想不開又要「除惡揚善」的活寶三人組,誤以為大隊長對那自以為是的首富嗤之以鼻,一顆顆撲通撲通跳的小心肝,總算歸了位。

    三活寶自以為隱密的動作,洛特也都看在眼底。

    「一群小笨蛋。」他輕佻的微笑,「偷盜也有境界之分,半夜闖空門只能落入下乘,考試用用就算了,再來一次我都不好意思。」

    言下之意,等同在暗示他準備來一次高水準的竊盜演出。

    「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站起來,伸了個懶腰。

    銀眸掃視環境一圈,他拿起披在椅背的斗篷系上,打開辦公桌的抽屜取出一個全臉面具戴上,風系鬥氣一展,輕巧猶如幽靈的飄出辦公室,就像他當初審核騎士團候選騎士考試情形那樣,從騎士群裏飄然而過,卻未引起一人關注。

    他的目的地也奇怪,那抹鬼魂般的身影行進方向,竟是朝著貧民窟而去。

    三百六十五行,行行有自己的專業,有自己的資訊交流模式。盜賊,此一遊走在黑暗邊緣的職業,也無法例外。

    大多數的盜賊都清楚,普羅斯城的業內情報交流所就位在貧民區裏,一間看上去搖搖欲墜,彷佛隨時可能倒塌的民居地下室裏。而留守在民居裏那位貌似半截入土,連路都走不穩的老人,卻是有盜聖資格的老賊頭約舒裏,身家之豐厚絕對不比什麼全城首富差。

    可惜老頭已經金盆洗手好多年,否則本回首富的挑釁,肯定有他一個名額。

    如今的盜聖先生安分守己,小日子倒也過得滋潤,每天看著各式各樣的賊來來往往,則成為了他的另外一種興趣,只不過今天這一位──

    「你明明不是盜賊。」約舒裏啞著嗓子,語氣戲謔。

    他的說話對象,那個斗篷加面具把全身包到密不透風的男人,光明榮耀的皇家騎士洛特大人不置可否,淡淡回應:「你卻也默許了這種利益交換。」

    「底下那幫小崽子,有時候也會需要其他方面的力量幫助嘛。」老盜聖咧嘴一笑。洛特一眼就看見老人家已經開始缺牙,講話稍微漏風:「去吧!去吧!把財神往外推,那是傻子才幹的事。」

    「哼。能讓老子送錢也就你們這了。」

    駕輕就熟的拉開通往地下室的木板,洛特一溜煙竄了下去。

    早在新首富叫囂著挑戰他那個「盜萬年血蓮的夥團」之際,他這個「夥團的首領」便已經在交流區購買消息的公佈欄上張貼需求,另外聘了一個經驗豐富,偏偏運氣始終好不起來,碌碌無為的老賊專門等在交流區,負責收購消息外加辨認情報真偽。

    ──他可沒那雅興做花錢買假消息的冤大頭。

    來到地下室,裏頭的情形一如既往:空間比樓上民宅要大出數倍,一套套外型材料各不相同的桌椅,把整個地下空間無規則地劃分成大大小小許多區塊。有人坐在椅子上,代表包下一區進行私事;卻也有人慣於陰暗,躲在昏黃光線照射不到的壁邊牆角……他們唯一的共通點就是安靜,即便要說話也是輕聲細語,以不影響到其他人為最高前提。

    如此教養,大大顛覆了盜賊這一職業給予旁人那粗鄙、沒文化的刻板印象。

    洛特在這裏已經是老客戶了,不但擁有一個盜賊們默契留下的永久保留區,一身行頭也成為他在這裏的招牌。

    基本上,盜賊們只要看見這身裝扮,立刻就曉得那位有時摳門得要死、有時大方得要命的爺又來了。充滿敵意和防備的眼神,頃刻間便收得乾乾淨淨,保證十人中有九人會以為方才的不友善是幻覺。

    當然,縱使他們一個個用「殺光你全家」的眼神瞪著洛特,在屍山血海裏殺進殺出無數次,手裏的人命比現場人頭還要多的洛特,照樣不為所動。

    充其量殺幾十人就頂天了的盜賊,氣勢比拼如何勝過沙場悍將?

    「收集得如何?」找到代理人,洛特一點也不浪費時間,開門見山直接詢問。他倒不擔心有人不開賊眼,冒險盜走或者偷聽他花錢買來的消息,不講求信用的生意,是無法細水長流經營下去的。

    「大家都很賣力,差兩處週邊佈置就齊了。」兼任代理人的盜賊皮克,笑瞇瞇地回答,順便把繪製好的平面圖遞上。

    假使那位首富齊諾德,或者他手底下任何一個負責首富豪宅防禦體系的人員在場,一定會驚訝的叫出聲來,因為平面圖上畫的不是其他,正是宅院的防禦佈置。包括哪邊有明哨、哪邊有暗哨、多久巡邏換一次班……等等,雖說不上巨細靡遺,卻也相差不遠。

    齊諾德恐怕也沒有料到,那些前仆後繼去他家掏寶的盜賊們,一方面確實想碰碰運氣,看能否多少帶點值錢玩意出來;另一方面他們幾乎每人都接下洛特的任務,盜寶之餘順便探索豪宅,如此即便空手而回依舊有錢可賺。

    順勢而為的不吃虧買賣,沒道理想不開拒絕啊!

    「嗯,你說的兩處空缺……」洛特微微一掃,便搞清楚這兩處為何會被空下來了。首先,兩個位置正對大街,縱使在晚間也有魔法街燈照亮;其次,那條大街很不幸是騎士團巡邏的必經之地,而且經過還不止一次。

    試問,除了剛出道、沒經驗的笨賊,有誰會選這種隨時可以被抓包,進而得以享受免費牢飯的入侵點?而且說實話,以洛特的專業眼光來看,這兩處的防禦佈置實在無關緊要,替首富著手佈置的專家,應該也清楚這一點。

    「就這樣吧。」把平面圖卷起來收進懷裏,洛特沖著盜賊皮克道:「事情擺平了,你的酬金我會照老方法給你。」

    「沒問題。等你的好消息。」

    揮揮手,瀟灑走,洛特又一次經過老盜聖那關,返回地面。

    此時此刻,他腦子裏全是那張首富家的防盜措施平面圖,盜賊皮克的老到眼光只是第一層辨認,還是確實跑一趟證明無誤最穩妥……這可關係到他花出去的錢,有沒有機會數倍乃至於數十倍回本啊!

    忽地,一條影子從牆角飛快沖過。洛特反應更快的出腳──我踩!

    「吱!」

    好大好肥尾巴好長的一隻老鼠。

    「老鼠嗎……也不錯。」洛特唯一外露的眼睛,閃過一絲玩味。

    皇家騎士團嚴重男女失調,女人難求,美女更難求,這是大家公認的事實。不過最近兩天,也就是洛特去交流所回來那兩天,騎士們發現他們團內的女性,其實也不是想像中那樣稀少。起碼這兩天,他們三不五時可以聽見女性尖叫聲,內容是:「有老鼠──」

    簡單明瞭的三個字,可想而知洛特捉住老鼠後,究竟動了什麼歪腦筋?他老兄就是看中老鼠和人相比的嬌小玲瓏,又兼之不容易引起懷疑,畢竟誰家房子裏沒有幾隻老鼠鑽來鑽去?區別只在於牠會不會讓你看見。

    「就是老鼠嘛……」

    奎裏的情緒很無奈,兩天下來,他無辜的耳朵已經不止一次遭受那句「有老鼠」折磨。然而折磨歸折磨,奎裏知道日常工作依舊得進行到底,他正抱著一大迭公文,走在平常前往辦公室的必經之途。

    「大隊長,我要進去了。」費力空出一隻手來敲門,片刻裏頭就傳來一聲熟悉的、懶洋洋的「進來」。

    一切程式都如同往常,打開門,把公文放下,然後大隊長的屁股就會離開他的座位,把筆塞到他這個可憐的副大隊長手裏,自己拿本書到旁邊打盹去……奎裏再一次覺得,自己絕對有受虐傾向。

    但是門打開後,下一秒,他的表現就像中了石化魔法。

    門後的辦公室,人鐵定只有一個,眼睛卻不止一雙,大致看上去少說也有幾十近百雙的……老鼠眼睛!

    「老、老、老鼠啊──」手裏的文件一灑,奎裏用比開門快數倍的速度,狠狠把門甩上,驚魂未定的背靠門板直喘粗氣。半晌,情緒稍微平和的他終於想到:「大隊長什麼時候有養老鼠的習慣,還養了上百隻……」

    他很自動忽視那些因為他的男高音演出,紛紛駐足行注目禮的路過騎士。

    一隻、兩隻老鼠他可以不怕,十幾、二十只老鼠他勉強可以接受,看久也就習慣,但是上百隻老鼠……即便只是回想剛才的情況,他也會感到毛骨悚然,雞皮疙瘩掉滿地。

    ──過度的驚懼使他並未多加注意,自然也沒發現那群老鼠簡直像支軍隊,是按照特定規律在辦公室裏排列。如果由上往下看便能曉得,牠們排列的正是首富家宅的防禦圈平面圖,而且是張會隨著洛特意思改變的地圖。

    「奎裏你的膽子怎麼比老鼠還小啊?」洛特的調笑聲穿過門板傳進奎裏耳中,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道命令:「去把那三個活寶叫來,有任務。」

    「是!」奎裏如獲大赦。

    既然長官沒叫他踏進那可怕的辦公室,也沒計較他拿公文玩天女散花,奎裏怎麼也不會傻傻再去提醒,他跑得比飛的還快,急急找人去了。

    辦公室裏,洛特掛著狐狸似的狡詐笑容,輕輕叨念著:「偷盜偷盜,不就是把別人的東西變成自己的?那麼偷盜的最高境界自然是……那個入侵者一號,你走十號路線再試一次。」話鋒一轉,他開始指揮老鼠嘗試新的入侵。

    洛特蠢蠢欲動的這會,被當作待宰羔羊的首富齊諾德又在做什麼呢?

    洛特是何許人也?

    當第一個老貴族告訴齊諾德首富要小心這個人時,齊諾德可以不在意,但是當第二個、第三個……乃至於第六個在地方上聲譽都不錯的老牌貴族,于不同時間、不同地點,私底下向他透露要小心這號人物時,就由不得他繼續輕忽下去。

    他派人私下上街查訪,卻不想洛特的名氣已經達到在街上隨便抓個流浪漢,他都可以朗朗上口的告訴你:

    「洛特啊?他是皇家騎士團第七大隊長,最著名的特點是貪財、懶惰,最有名的功績是敗壞騎士團聲譽,城裏的有錢人家哪戶沒吃過他的虧?他就是普羅斯城首屈一指的流氓、惡棍、毒瘤……不過說實話,我還挺喜歡這位不良騎士的,他不良的很可愛。」

    可惜這位多次被抓差,見多了洛特慷他人之慨的流浪漢大哥,他的後半句話被無情忽略了。

    但起碼有一件事齊諾德肯定了,這人不但是個富人公敵,而且是個難以力抗的強敵!無怪乎那些老貴族講了類似的話後,都一副作賊心虛的樣子連忙遁逃。由此可見洛特對這些貴族富商的荼毒,所造成的心理陰影有多深。

    「哼,沒關係。洛特是吧?我會讓你知道商人不是好欺負的!」齊諾德瞪著眼睛,正處於事業高峰期的他對任何事都有著非凡的自信心。

    結果,這句示威宣言脫口尚未超過五分鐘,就有僕人跑來告訴齊諾德:「老爺,皇家騎士團第七大隊長來訪。」

    「第七……是那個洛特?」齊諾德本來就很小的眼睛又瞇得更小。

    「是的。」

    「讓他進來。」吩咐下去,首富整整衣服,正襟坐好,擺出一副主人的架勢,企圖一開始就在氣勢上面壓倒對方。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身為眾所皆知的富人公敵,齊諾德就不相信洛特會是特地跑來送禮,恭賀他喬遷之喜,或者祝賀他登上首富的寶座。

    然而洛特又豈是隨隨便便任人擺佈的角色?他在人家大門口,就已經讓丹他們三個開始示威,一路走到正廳來,齊諾德的僕人管家被三個走路大搖大擺,滿臉囂張,就差沒寫上「我是流氓」的所謂騎士嚇得噤若寒蟬,一點也不想試試得罪他們有何下場。

    「哼!洛特騎士,你就是這樣當客人的?」齊諾德甚至沒有起身相迎,坐在主位,他嚴厲又不假辭色地問。

    「客人?」洛特一臉誇張的表情,搖搖手指,懶懶散散地說:「錯、錯、錯!我來當救世主,順便收救贖費的!」然後他也不等主人請,果真如他所言,擺出「我來拯救你」的派頭,自動自發採用舒適的姿勢坐下來。

    他坐沒坐相,屁股剛剛接觸到椅子,就開始擺主人威嚴,指使首富的僕人上茶水、上點心、上水果,讓齊諾德不得不懷疑這個「救贖費」,是否為普羅斯城「保護費」的代稱?那三個穿著騎士制服的兇神惡煞,的確像極了會收保護費的街頭混混。

    「胡說八道!」姑且不論猜測結果,首富知道氣勢上無論如何不能輸,「洛特騎士,假如你是來作客的,我自然好好招待;倘若你是來鬧事的,就別怪我向你的長官提出投訴!」

    「要投訴我儘管去。」洛特雙手抱頭,兩條長腿交迭跨到桌面,腳底板正面朝向齊諾德,「就算你投訴到團長老頭那裏,一樣是我有道理。我剛剛就說了,我是來拯救你的財產免于被盜賊們瓜分一空的。」

    話說到這個份上,齊諾德哪里還聽不出來洛特在威脅?他不怕暗盜不怕明搶,但如果洛特拿皇家騎士的身分硬來,他縱然有一些官方背景又能如何?當今皇帝在兩大騎士團上投注的心血,天下皆知。

    他有些緊張了。

    吞吞口水,儘量讓自己的神色看起來正常,齊諾德微微抬起下巴,「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洛特騎士,你要怎樣才願意不再糾纏。」

    「我喜歡和爽快人說話。」慵懶窩在椅子裏的洛特,隨意打了個響指。

    旁邊,一雙倒三角眼去哪里都凶光畢露的丹,從懷裏拿出兩個卷軸,扔給首富,同時給他一抹不懷好意的獰笑,害得首富偷偷打了個激靈……好像有點寒。

    等到齊諾德打開兩個卷軸閱讀完畢,就已經不是有點寒,而是通體發寒、臉色發青了。他嘴唇顫抖了半天,才用自以為正常,卻嚴重變調的嗓音顫聲道:「你乾脆去搶!你這個強盜,你分明是想掏空我的老底!」

    原來那兩份卷軸,一份是洛特破解完畢的防禦圈平面圖,另一份是「救贖費」詳細清單,洋洋灑灑寫了百十行。

    「怎麼會是掏空呢?我算過了,那點錢還足夠你維持生意的運轉。錢嘛,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你應該感謝我。如果我發現這種危險的東西不是拿來通知你,而是跑去賣給盜賊們。這個結果……你是聰明人我就不多說了。」

    可憐的首富終於認識到,人心很險惡,流氓的心更險惡。

    氣到幾乎腦充血的他,佈滿血絲的小眼睛極盡所能瞪到最大,重重的喘了半天氣,他終於得以重新開口:「好、好、好,今天我認栽!不過,洛、特、騎、士,希望你永遠有這樣『撿到寶』的運氣。」

    看樣子,首富也猜到這張平面防禦圈破解圖怎麼來的了。

    可歎他當初太驕傲,居然沒意識到盜賊頻繁前來的不正常現象……恐怕這些盜賊十個裏有四、五個,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哈哈,那真是太好了!」一拍扶手,洛特心情極佳的正起身來,「那麼我就不打擾齊諾德先生清點救贖費了。那兩個卷軸送你,明天你把費用送到,我就把剩下的一箱還你。假如明天中午以前我還沒看見費用,那不好意思,我只好拿那些紙去換點錢貼補家用了。」

    「一箱……你還有一箱……」齊諾德幾欲吐血,不幸中的大幸是,在吐血以前他先暈過去,免除了鮮血的浪費。

    就在齊諾德首富的僕人,手忙腳亂服侍主人的情況下,洛特帶人志得意滿的揚長而去。

    「大隊長,結果你還是沒說偷盜的最高境界是什麼?」瘦瘦小小的丹尼爾,努力抬頭看著他們的大隊長發問。

    「你笨啊,這麼簡單都沒看出來啊!」回答他的,卻是走在旁邊,臉上有條明顯刀疤的丹尼,從後腦杓呼來的巴掌,似乎很不屑某人低下的觀察能力。

    「你看出來?」洛特斜著眼睛看過去。

    剛才氣勢洶洶打人的丹尼,這才嘿嘿一笑,未免出錯的推卸解答責任,道:「都是丹告訴我的,大隊長你可以問他。」

    「喂!」不爽自己被出賣正欲反擊,丹卻瞧見洛特看過來的目光,只得硬著頭皮回答:「大隊長,說錯你可別罰款啊。你的最高境界應該是:『明知會有損失,對方還得乖乖把錢拿出來』。」

    「呵,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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