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軍事] 巡狩大明 作者:神燈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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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fh1234 2011-1-27 23:31:2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72 354731
rufh1234 發表於 2011-1-29 15:44
第〇三三六章 【一箭三雕】

    王平贊道:“大人果然高明!這簡直是一箭三雕之策呀!”

    段飛微微一笑,說道:“除了這塊牌子之外,你還有什麼收穫?”

    王平忙道:“卑職在那柳朗真身上還發現了一本彌勒教教義,數張銀票,另外……大家收屍體時,順手牽羊各有些收穫,大人的意思是……”

    段飛笑道:“那本教義拿來給我看看,銀票這些東西嘛,以前是怎麼處置的就怎麼處置好了。”

    王平喜道:“多謝大人!這就是卑職收到的彌勒教教義。”

    段飛接過那本小冊子,說道:“你來回奔波辛苦了,先回去休息,明天傍晚大家獻狩的時候,本官替你向皇上請功!”

    “多謝大人!”王平喜滋滋地走了,段飛先把龍牙刃收起,然後才在坐在燭光下,翻開了手裏的小冊子。

    看著看著,段飛皺起了眉頭,冊子裏的東西前邊還好,記的都是開門宗意的東西,不過翻過幾頁之後就有些奇怪了,說是教義嘛,又有些不像,雜七雜八地摻雜了許多莫名其妙的東西,若是將那些不合時宜零碎的躥在一起,似乎就有點含義了。

    段飛命人找來紙筆,將冊子裏念不通的字詞一個個寫在紙上,然後割成一塊塊的字詞,興致勃勃地玩起拼詞遊戲。

    漸漸地段飛有了些收穫,望著一排排組成的字句,段飛念道:“玲瓏心地最虛鳴,此是良工巧製成。若是無人提挈處,到頭終久沒聲名。”

    這首詩就像是猜謎詩一般,讓人摸不著頭腦,不過有了經驗之後組合起來更快,段飛發現冊子裏基本上是兩頁經文中藏著一首詩,字詞排布以一四七、二五八、三六九的規律排布,很快段飛就把整個冊子裏暗藏的詩詞都拼了出來,這些詩似有寓意,但是段飛卻看不明白,直到他突然看到其中一首七言絕句時,段飛才猛拍大腿,叫道:“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那首詩是這樣的:“山嶺崎嶇水渺茫,橫空雁陣兩三行。忽然失卻雙飛伴,月冷風清也斷腸。”

    這首詩分明是《水滸傳》中宋江見浪子燕青持弓射殺了天上大雁,突然感懷而作,這首詩寫得入情入景,刹那間讓人有種兔死狐悲的感覺,也預示著宋江他們奉旨去打方臘前途茫茫,而且與燕青有關,段飛便記得特別清晰。

    重新再看前面的詩句,段飛越看越熟悉,但是心中又開始有了新的謎題,彌勒教的經典中怎麼會夾雜著這麼多水滸傳的詩文?

    段飛將這些詩全抽離了彌勒教的經典,又研究了一小會,還是一無所獲,段飛想了想,喝道:“來人,去將彌勒教的俘虜給我帶一個年紀最小的過來!”

    不一會倆錦衣衛就推著一個人過來,王平也跟了過來,問道:“大人,卑職正在審問他們,不知大人傳他過來所為何故?”

    段飛笑著搖搖頭,王平便不敢再問,只見段飛圍著那人轉了兩圈,突然說道:“山嶺崎嶇水渺茫……”

    那人毫無反應,段飛繼續說道:“玲瓏心地最虛鳴……”

    這一次那人渾身一震,抬起頭來望著段飛,叫道:“你怎麼知道……”

    段飛哈哈大笑道:“我當然知道,我什麼都知道,你們的大法師都被我給殺掉了,你們的破教主遲早會落到我的手裏,你知不知道?”

    那人怒斥道:“放屁,大法師神通廣大,教主無所不能,怎麼可能會被你所害,你休想騙我,你這朝廷狗官,說的話沒一句真的!”

    王平飛起一腳踢在那人臉上,那人滿嘴牙齒被踢落,鼻子也豁了,滿臉都是血,但是他吐出嘴裏帶血的牙齒之後依然倔強不服,王平還想再對他下手,段飛卻擺了擺手,說道:“不用管他,押下去吧,這批人對我已沒什麼用處,你若還是問不出什麼的話,淩晨之前一概砍了,屍體隨便找地方埋了吧。”

    王平答應一聲,將那人拖了出去,段飛又研究了一下那些詩,又冒出一些新想法來,他一邊思考一邊在帳篷裏踱步,終於想出一個完整的想法來。

    天亮了,南海子行宮周圍又漸漸喧鬧起來,今天是秋狩的第二日,大家依然在南海子皇家獵場裏裏展開狩獵行動,不過見了段飛昨日的收穫,今天大家狩獵的興趣就沒那麼濃了,各自在獵場中遊玩嬉戲,或弄了木排或者小船,到湖裏玩水釣魚,玩得不亦樂乎,沒有多少人知道昨天曾經發生過刺殺事件,就算知道了,也被下了封口令,沒人敢談論這個。

    段飛今天也不去遊獵了,他跟隨在正德身邊,悄悄地將昨晚發生在太平倉的事告訴了正德。

    正德很欣慰,聽到段飛重點描述用震天雷設伏炸死敵人突圍主力的時候,正德大喜,抓耳撓腮地恨不得這是自己親手所為。

    段飛趁機進言道:“皇上,火器不止可以用於守城,攻城掠地才是它最擅長的,總有一天臣會向皇上證明,善用火器,將可以讓皇上的威名傳遍天下,小小的佛郎機算什麼,將來皇上甚至可以派一支強大的艦隊,橫掃天下!”

    正德聽地心潮澎湃,他霍然說道:“好,朕也很希望有這麼一天,愛卿可不要讓朕失望啊!”

    段飛斷然道:“皇上請放心,臣一貫說得到做得到,倘若臣做不到,皇上斬了臣的腦袋臣也毫無怨言!”

    正德噓地一聲,拉開禦弓,一箭射去,一隻梅花鹿從草叢中蹦了出來,正德竟然沒有射中,正德大叫道:“該死的梅花鹿,竟敢逃跑,快!誰替朕射殺它,我就賞他免死金牌一面!”

    大家豁然心動,免死金牌啊,這可是好東西,有了這寶貝,今後可以橫著走了。

    大家紛紛取弓,然而近水樓臺先得月,段飛的弓就在手裏,聽了正德的話,早一箭射出去了,梅花鹿應箭而倒,段飛身後的錦衣衛頓時齊聲歡呼起來。

    王平飛騎而出,將那倒黴的梅花鹿提了回來,大聲向正德道:“皇上請看,此鹿為錦衣衛指揮使段大人所射殺!”

    正德大喜道:“段愛卿真是神箭啊,朕金口玉言,賜你免死金牌一面,只要不是造反謀逆,用此金牌都可免死一次,愛卿可要收好了。”

    段飛凜然道:“多謝皇上恩典!段飛不勝惶恐!”

    正德大笑起來,悠忽一聲策馬加鞭飛馳而去,段飛等人緊緊相隨,悠忽之聲響徹南海子……

    天色漸漸暗了,狩獵的隊伍全部返回了行宮附近的營寨,一堆堆的木材堆放起來,秋狩之行最後的篝火大會即將展開。

    一切準備就緒之後,正德在大家的簇擁之下走出行宮,來到了最大的一堆木材旁,他從張銳手裏接過火把,擲在木材堆上,早已澆過油的木材迅速點燃,騰起了熊熊烈焰,正德大聲叫道:“篝火大會即將開始,誰是今年秋狩的最強獵手?你們還不快將獵到的最好獵物向朕獻上來?”

    獻獵開始了,大家依次向正德獻上自己獵到的最好獵物,最有信心的人往往落在最後,當武定侯郭勳向正德獻上一隻大蒼鷹時,連正德都有些擔心段飛會被比下去了,因為這只蒼鷹是在高空之中盤旋時,被三石強弓給射個正著的,這不比段飛在低空中射的開口箭容易,正在這時,永福公主突然羞澀地從座位上站起,向正德說道:“皇兄,皇妹也有獵物要獻給皇上,小倩,還不把那只白兔獻給皇上?”

    永福的貼身宮女小倩捧?p>

    段飛吊足了大家的胃口,這才揭開謎底道:“臣獻給皇上的是彌勒教僅次於教主的極天大護法赤煉真君柳郎真及彌勒教精銳教匪總共一百三十五人的首級!有極天大護法柳金羽令為證,請皇上過目!”

    聽到彌勒教三字已有人驚愕起來,段飛說得這麼清楚,就算從前從來不知道彌勒教極天大護法為何物的人也猜到了他的重要性,再聽到那一百三十五顆首級,不少人已脫口驚呼起來。

    郭勳聽了之後神色一動,張銳的臉都黑了,正德只知道殺了許多叛逆和彌勒教徒,卻不知道其中還有這樣一個重要人物,他喜出望外地接過張銳轉交的金羽令,一看之後赫然動容地叫道:“果然是彌勒教的極天大護法法令,段愛卿,你替朕除了此獠,這可是天大的功勞,你要朕如何賞你才好?”

    段飛恭敬地答道:“皇上,偵查情報緝捕邪教是臣本分之事,臣不敢邀功,今日獻獵,只望博得皇上一笑而已。”

    正德大笑道:“愛卿不必過謙,就算這是分內的事,也是件天大的功勞,倘若朕不賞你,豈不是讓天下人寒心?這樣吧,朕已賜你不死金牌一面了,這一回你獻獵大會勇奪魁首,又剿殺了彌勒教極天大護法這等心腹大患,朕就賞你蟒袍玉帶,准予宮中騎馬、乘轎,今後抓捕這些逆賊的事愛卿還要抓緊,朕特准錦衣衛研究與裝備火器,好對付那些膽大包天的叛逆之徒!愛卿可還滿意?”

    段飛大喜,什麼蟒袍玉帶還罷了,錦衣衛研究火器與裝備的事昨天正德還只是暗中准許,沒想到今天皇上就公開宣佈出來,不過這也的確是一個最好的時機了。

    段飛大喜謝恩,正德喝道:“篝火大會開始,段愛卿,你今日獻獵奪魁,不過在場的人多半都未曾見過你的英姿,你不若當場獻技,讓大家開開眼界如何?”

    段飛答道:“臣遵旨,臣還是用箭術來獻醜吧,王平,去準備幾隻火箭……”

    王平將東西準備好的時候篝火大會已經進行了一陣,不過大家都翹首以待段飛的表演,只見段飛持弓站在篝火會場中,雙眼被蒙上了黑布,他手裏持著弓,弦上搭著五支箭,全場鴉雀無聲,只有木材燃燒發出的爆響,突然,尖嘯聲在段飛身後響起,一支火箭沖天而起,上升勢頭開始變緩時,又有四支火箭從四個不同且沒有任何規律的方位飛速升起,發出刺耳的尖嘯,幾乎完全遮住了第一支箭已經轉弱的簫聲。

    段飛雖然看不見,但是他的六識卻絲毫不受影響,當那四支後發的箭已經上升到了盡頭,而第一支箭已經落了下來時,段飛這才動了,錚錚五聲連成一響,五支箭幾乎同一時間射了出去!

    落到半途的火箭突然被撞得斜斜地向上飛去,然後另外四支箭也水仙花般向四面劃出弧形彈射出去,很明顯段飛蒙著眼射出的五箭無一虛發,反應快的人已經鼓起掌來,不過事情還沒完,只見那五瓣蘭花葉飛到半途突然同時炸開,化作了點點星火落下,燦爛得就如過節時釋放的煙花。

    在眾人的讚歎聲中,郭勳的聲音最是響亮:“好聽力,好箭法,段大人神箭果然名不虛傳,郭某實在望塵莫及!”

    段飛解下蒙眼布,朝郭勳拱手笑道:“郭候爺過獎了,我這不過是小技耳,郭候爺淩空射鷹的箭法才是真功夫啊!”

    郭勳眼裏閃過一絲自得,嘴裏卻謙虛地說道:“哪里哪里,我不過是有點蠻力而已,哪比得上段大人的奇技啊!”

    正德笑道:“你們不要互相吹捧了,朕聽著都嫌累,郭卿家的箭術也是極好的,這樣吧,朕也賞你一件蟒袍吧。”

    郭勳大喜道:“微臣謝主隆恩!”

    段飛拉著郭勳的手笑道:“郭候爺,咱們倆一見如故,不如坐一塊好好聊聊吧。”

    正德斷然道:“你們都跟朕坐一塊,就這麼定了,朕還要聽郭卿家講《英烈傳》哩,吃飽之後還要你們倆陪朕玩牌!誰都不許逃跑!”

    郭勳喜出望外,段飛也苦笑著答應了,兩人伴在正德身邊,郭勳開始講他祖宗郭英在鄱陽湖大戰中射死陳友諒的故事,盡把功勞往祖宗身上攬,段飛一開始還興致勃勃地聽著,不久之後就覺察到郭勳的企圖,這傢伙在為祖宗造勢,難道還想靠祖宗餘蔭撈什麼好處不成?

    張銳站在正德的背後,時不時地望望段飛,又望望郭勳,目光中時不時流露出一絲陰寒。

    正德對自家老祖宗的故事非常感興趣,不擇手段的朱元璋與正德真有點相像,聽到朱元璋趕走蒙人,然後與朱元璋大戰,段飛突然插嘴道:“皇上,太祖不獨用火器打敗了蒙人與陳友諒,最讓臣佩服的是太祖高瞻遠矚,大力在軍中推廣火器的宏圖大略,想當年太祖曾下令,凡軍一百戶,銃十,刀牌二十,弓箭三十,槍四十,當年咱們大明軍中火器是多麼普遍啊,太祖與高宗都大力推廣火器在軍中的應用,為什麼現在卻只有神機營以及邊軍才能擁有火器呢?”

    正德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笑道:“現在錦衣衛不也可以裝備火器了麼?你就喜歡變著法子說火器的好處,嘿嘿,連太祖與高宗都被你搬出來了,咱大明的火器由盛轉衰是有原因的,等你自己弄的時候就明白了,咱們不是不想用,而是用不起啊……”

    段飛悠然說道:“皇上,有些事情就算是勒緊了褲帶也是要做的,臣不才,願為皇上緊勒褲帶,打造出天下最強的火器,到時候倭寇何足為患?韃靼亦不堪一擊,佛郎機的海盜也要被咱們大明的海軍趕回老家去!”
rufh1234 發表於 2011-1-29 15:44
第〇三三七章 【算無遺策】

    兩百多顆人頭在永定門外一路排開,蕭蕭的寒風震懾著來往的所有人,自然也引起了一定的非議,不過在錦衣衛幹活的好處就是對這些聲音可以完全無視,只要皇上心意不變,錦衣衛在哪里都能橫著走,懸首示眾這樣的事在正德看來再正常不過,敢反對的人簡直就是怙惡不悛,同情叛匪!你啥意思啊?想丟官還是掉腦袋跟他們一塊掛起?自己選擇吧!

    永定門外,正德暮然回首,望著兩排看不到盡頭的人頭杆子,他忍不住詩興大發地吟道:“永定門外掛賊頭,江山從此不用愁,滿朝文武若段卿,朕可放心天下游!”

    得,有了這首詩,段飛的任何擔心都是多餘的了,他送皇上回了宮之後,就直接回了錦衣衛,現在他要做的頭一件大事,就是如何打消朵顏三衛的不良企圖。

    他向正德訴說的那幾條無疑都是可行的,但是前兩樣好辦,正德下兩道聖旨即可,第三條就有點麻煩了,造謠與離間可沒那麼簡單,搞不好反而會帶來反效果,該怎麼做可就要好好思量一下了。

    計劃是重要一環,其次就是人選問題,派誰去好呢?翻看錦衣衛的人事檔案,段飛有些拿不定主意了,他剛坐穩錦衣衛都指揮使的位置,對下面的人還不熟悉,可以完全信任的就是王平、王佐以及華明他們幾個,王平的能力是不錯的,王佐坐鎮北鎮撫司幾天以來,能力也有目共睹,華明他們幾個就要稍差一些了,其他人嘛,倒也有幾個可用的人,不過他們都是古騰的心腹,至今還沒有向自己投誠的意思,怎麼能將這樣的大事交給他們?

    想來想去,段飛心中突然冒出一個念頭:“不如自己親自去一趟好了!”

    這個念頭讓段飛自己都嚇了一跳,然後他的心臟霍然躍動起來,開始考慮盤算自己親自去的好處與壞處,想來想去,唯一可慮的就是自己也從來沒做過這樣的事,若親自東北一行失敗,到時候必然會有無數非議朝自己襲來,就算正德也未必保得住他,但是,若是成功歸來……

    段飛一會點頭一會搖頭,把守在他身後的王平瞧得納悶不已,忍不住開聲問道:“大人,你在為何事困擾?卑職可以為大人分憂嗎?”

    段飛倏地轉身深深地看了王平一眼,點點頭,說道:“王平,你派人去將華明他們幾個還有王佐都叫來到我家去,有件大事我要跟大家商量一下。”

    王平答應一聲,轉身走去,段飛站了起來,在房裏負手踱步,又思考了一陣,終於有所決定,然後向外走去。

    段飛離開了北鎮撫司,很快回到了家裏,他直入後院,只見石斌他們幾個正在院子裏舉石墩練力氣,蘇蓉則在花園裏拿著小鏟子和小剪子什麼的,休整著花草,見段飛回來,她嫣然一笑,拿著剪子就迎了上去,對段飛說道:“公子回來啦,有兩位客人已經久等了。”

    段飛道:“是殷老闆和蘇老闆吧?本官還有重要的事與你們商量,因此只能委屈他們再等等了,蓉兒,你幫我去找謝師爺與史大哥,然後一起來書房見我。”

    “哦……”蘇蓉答應一聲,放下剪刀走了,段飛在書房裏等了一會,蘇蓉與謝志鈞、史羽峰先後走了進來,段飛招呼他們坐下,沉思了一下才望著謝志鈞說道:“文輝,我希望你加入錦衣衛,任南鎮撫司副千戶,不知你意下如何?”

    謝志鈞愕然道:“大人,你為何突然有此建議?我實在無心為官,大人還是另選賢能吧。”

    段飛說道:“南鎮撫司掌情報出入,我需要一個靠得住的人來執掌,錦衣衛中我再也找不到更好的人選了,文輝你再考慮一下,這對我很重要。”

    謝志鈞依然搖了搖頭,史羽峰忍不住說道:“老謝,你別只管搖頭,你真的無心做官嗎?我看你只是嫌錦衣衛名聲不好而已,我相信錦衣衛在阿飛的手裏一定會與往常完全不一樣,看看永定門外那些掛著的人頭吧,你還有什麼好猶豫的呢?阿飛,你也別神神秘秘的,告訴我們究竟出了什麼事,我也好幫你勸這個書呆子啊。”

    “對呀,公子,你為何急著要在南鎮撫司安插個心腹?說出緣由或許謝師爺會改變主意呢?”蘇蓉說道。

    段飛點點頭,說道:“好吧,我打算悄然離開京城,去奴兒幹都司走一趟,其中有大量情報往來,沒有個人幫我守著南鎮撫司,我怕會出事,故而想請文輝幫我,文輝,我不勉強你,但是這件事事關國運,做好了,不止我會受益無窮,對大明的好處更是厚澤百代,中興大明或許就從這件事開始,參與此事的人都可流芳百代永享盛名,到時候我在皇上面前稍稍說上幾句,你說不定可以重新出仕,未來前程不可限量啊!”

    謝志鈞有些動容地說道:“大人要到奴兒幹都司去嗎?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段飛說道:“我獲得了個確鑿的情報,朵顏三衛有心在今冬洗劫東北諸衛,我奉旨解決此事,儘量避免戰亂發生,這是一件利國利民的好事,文輝你一定要幫我!”

    聽到竟是這樣一個任務,蘇蓉也不禁動容,雙目精芒閃爍,史羽峰一拍桌子,大聲說道:“這事還用考慮麼?老謝你再敢說一個不字,別怪我不認你這個老哥了!”

    謝志鈞苦笑著點點頭,說道:“不知大人有何計劃?文輝替你參詳參詳。”

    段飛說道:“這件事我有點不放心讓別人去辦,我親自去也有不少好處,唯一擔心的就是情報來往,若被人做了手腳,我死不足惜,百姓受苦罪過可就大了,南鎮撫司掌情報來往,敖春雖然暫時不能動,但是在他手下安插兩個人將他架空監視起來還是可以辦到的,我心中最好的人選就是王平與文輝你了。”

    謝志鈞一咬牙,拱手說道:“大人請放心,這樣利國利民的大事,文輝不敢拒絕,一定不負大人重托,將這事辦好來。”

    段飛大喜,說道:“有王平與文輝坐鎮南鎮撫司,我就放心了。”

    蘇蓉說道:“公子真要親自去奴兒幹都司麼?王平千戶能力出眾,派他去不行嗎?公子親自坐鎮南鎮撫司豈不更好?”

    段飛搖搖頭,說道:“不行啊,王平雖然能力不錯,不過只怕他難以明白我的想法,做起事來不免會與計劃有所偏差,想來想去,我還是親自走一趟比較好。”

    蘇蓉點點頭,無奈地說道:“既然公子決定了,我也只好跟著公子走一趟啦……”

    段飛笑道:“此去諸多不確定的因素,東北條件艱苦,天氣又開始冷了,到時候冰天雪地的,你還是別去了吧。”

    蘇蓉嬌笑道:“公子覺得我像那麼嬌貴的人嗎?只要是利國利民的好事,什麼的危險我都不怕!”

    史羽峰也說道:“阿飛,這事也有我一份,我的功夫雖然遠不如蘇姑娘,但是我勝在人老成精,跟什麼人打交道都有一套,你身邊少不了我。”

    段飛笑道:“今天叫大哥來自然不會少了要煩勞大哥的,這一次我打算來個一眀一暗,眀的我打算派以華明為首的錦衣衛,大搖大擺過去,暗的以我為首,咱們假扮成前往關外探路的客商,咱就吃點虧,假扮江南首富蘇友青的二兒子好了,正巧,蘇友青不是來了麼?”

    “那我就是蘇家的老護院了,雖然蘇家是蘇州的,不過我也很熟,不怕別人盤問。”史羽峰說道。

    段飛笑道:“老哥你經驗豐富,自然是首選,蓉兒,沒有貴公子帶著丫鬟跑那麼遠的,你假扮我的小媳婦還差不多,你說呢?”

    蘇蓉俏臉兒一僵,想了想,她說道:“我不管,我就是個丫鬟,要帶小媳婦你找簫寒姐去。”

    段飛乾笑一下,說道:“好吧,丫鬟就丫鬟,一切照舊好了,除此之外,還有什麼意見嗎?文輝?”

    謝志鈞搖頭道:“我還是不太贊成大人親自去關外,不過大人既然連身份都想好了,此去已成必然,我就不多說了,奴兒幹都司的情況複雜,大人若能妥善用間,成此大事說難也不難,大人可已物色好對奴兒幹都司非常熟悉的嚮導了嗎?老史從未去過奴兒幹都司,除了一身蠻力,能給大人開路架橋之外,恐怕沒什麼幫助啊。”

    段飛道:“錦衣衛在關外也有不少探子,這方面可靠的人應該還是找得到的,文輝你無須擔心。”

    蘇蓉疑問道:“公子,你打算帶幾個人在身邊?多了容易引人懷疑,少了又不足以自保,這可得好好想想。”

    段飛沉吟道:“這的確是個問題,我們都不是生意人,這個嘛……蓉兒,華明他們還沒來,趁此機會我見見蘇友青他們好了,你去請他們過來。”

    不一會蘇友青和殷德祥、黃素良在蘇蓉的帶領下走入書房,一進門蘇友青和殷德祥就恭喜奉承了一通,段飛微笑著點點頭,笑道:“三位老闆久違了,咱們都是老相識,客氣話就不說了,我的想法想必黃老闆已經轉告兩位,不知你們有什麼建議或意見麼?”

    蘇友青當仁不讓地說道:“段大人,那件事我們沒什麼好考慮的,這樣好的事情咱們從前做夢都想不到,又怎麼會拒絕呢?一切都按大人的意思來辦好了。”

    段飛大喜道:“如此甚好,事情就這樣說定了,錦衣衛出權出力,你們出錢出資源,將生意做到全天下去!”

    蘇友青說道:“大人,光是我們三人與錦衣衛合作賺錢,只怕會引來不少人的嫉妒,或對大人的前程不利,我看不如成立一個商會,凡是加入商會的商人,繳納一定會費和利潤,就受錦衣衛的保護,相信全天下有實力的商人都會加入商會,到時候大人才是真的財源廣進啊。”

    段飛笑道:“蘇老闆你的建議與我不謀而合,我還擔心你們會覺得利益受損反對這個提議打算過上一兩年再說呢,沒想到你先提出來了。”

    蘇友青笑道:“這不是我提出來的,而是黃老闆提出來的,他的意思是說加入商會的商人按照實力以及提交的保證金來分成不同的等級,等級越高優惠越多,比如可以少交些會費以及可以加盟一些特殊生意之類,廣邀天下商人齊聚商會,可以增強大人的實力,這一股力量不可小覷啊,保證金與等級制可以讓大人獲得龐大的初始資金,以及商人們的忠誠度,大人以為如何?”

    段飛笑道:“這真是黃素良想出來的?還真是讓我刮目相看啊,既然如此,我建議商會的等級分為六個級別,其中你們三人身為首創者,免費升為鑽石級,每年只需交納一千兩會費,除正常繳納國稅之外,只需向錦衣衛交納百分之十的利潤作為保護費即可享受最高待遇和保險,今後就不用再擔心遇到劫匪什麼的了,百萬以上的生意錦衣衛全程護送,就算遇劫咱們錦衣衛也包全賠,你們看怎麼樣?”

    蘇友青和殷德祥大喜道:“這樣再好不過,看來我們可以把請來護送商隊的武師們都解聘了。”

    段飛笑道:“那我豈不是害他們丟了飯碗?這一幫人沒飯吃倒也麻煩,這樣吧,只要加入了商會,就可以按級別向錦衣衛推薦些高手護衛,他們可以暫時以錦衣衛外圍身份從錦衣衛拿月俸,由錦衣衛安排他們護送任務,只要他們有足夠實力,做事用心,今後正式加入錦衣衛也是可以的,蘇老闆家裏若是要裁撤護衛,不如挑些合適的推薦給錦衣衛啊。”

    蘇友青笑道:“大人英明,如此一來正是一舉兩得,我辭退他們的時候也不用心懷愧疚了。”

    段飛點點頭,說道:“商會鑽石會員身份不是那麼好獲得的,至少要成為黃金會員五年以上,沒有什麼惡性記錄才能申請升級為鑽石會員,而黃金會員嘛,保證金為一千萬兩白銀,每年會費還是一千元,但是須繳納百分之十五的利潤作為保護費,其他與鑽石會員無異,白銀會員要繳納保證金一百萬兩,每年保護費為百分之二十的利潤,青銅會員的保證金為十萬兩白銀,每年保護費為百分之二十五的利潤,黑鐵會員是最低級會員,繳納一萬兩白銀即可加入,每年須繳納百分之三十的利潤,並且只在本省之內受保護,出省之後就一切如常了,除了黃金會員升鑽石需要五年之外,其餘各級只需補足保證金即可升級,而且商會可以隨時退出,需在一個月前申請退還保證金。”

    蘇友青聽得雙眼放光,佩服得五體投地地說道:“大人實在是英明啊,如此一來等級分明,咱們三個也可以有足夠時間將其他人遠遠拋在身後了。”

    段飛笑道:“我還沒說完呢,相信很多人想加入商會卻一時籌不夠入會費,蘇老闆你們三個可以拿著我的拜帖去會會大通錢莊的老闆,遊說他加入咱們的商會,並且請他給希望加入商會的有實力、有信譽的商人提供貸款,貸款之中要交的保證金占百分之五十,周轉資金占百分之五十,貸款利率他自己定好了,商會要在各省至少省會一級的城市裏建立分部,每個月組織一些活動,大家帶契一下新人嘛,生意是做不完的,錢也是賺不盡的,眾人柴火焰高,本官雖然身為錦衣衛都指揮使,也需要大家一起照應著,才能穩如泰山啊!”

    殷德祥讚歎道:“大人真是高瞻遠矚,我們目光短淺,不如大人萬一,一切都聽從大人安排,只不過……大通錢莊的老闆只怕不那麼好說服啊,大人難道不知道,大通錢莊的背後……”

    段飛微笑道:“真正老闆是當今聖上,這一點我已經確認,這是皇上一時興趣所致,當年皇上在豹房內開商店做生意的事你們應該有所耳聞吧?這個錢莊就是那段時間所建,也是皇上悄悄斂財的一件工具,前後有劉瑾、錢氆、江彬的大力扶持,這才在短短十來年裏發展成天下最大的連鎖錢莊,昨晚皇上已將主持錢莊運行的權利從壽甯侯張鶴齡、建昌侯張延齡兄弟手中轉給了我,你們拿我拜帖過去不過是走個形式而已,這件事你們還要嚴格守密,絕對不能傳出去,為了酬謝你們三人大力支持,今後你們在大通錢莊貸款時,利率比別人低兩成好了。”

    喜事一件接一件,連蘇友青這樣富可敵國的大商家都驚喜之至,誰會嫌錢多啊,再有錢的商人手裏運轉的現金都不會太多,借雞生蛋正是這些商人們的拿手好戲,有大通錢莊和錦衣衛做靠山,今後做生意就不愁沒有本錢,也不愁生意會蝕本了!這真是一件天大的利好消息啊!

    “真是太好了……”三個人除了贊好已經說不出別的話來,段飛又道:“我近日要離開京城,你們還有什麼疑問可以向我的師爺,即將出任錦衣衛南鎮撫司的謝志鈞副千戶商議,相信你們對他並不陌生吧?”

    “當然,當然,謝大人任揚州知府期間,揚州治安穩定,我等收益頗多,我等也曾與謝大人見過數面,豈會不認識?謝大人,聽聞你受累下獄,我等也頗感不忿,老天有眼,大人得段大人洗冤提攜,現在入了錦衣衛,定能重振雄風,今後還要謝大人多多照顧啊!”

    謝志鈞苦笑一下,跟他們敘了幾句舊,就聽到門外響起不少腳步聲,王平的聲音說道:“大人,我們人都來齊了!”

    段飛笑道:“蘇老闆,你們與文輝既然是舊識,不如另找地方好好聊聊,黃素良,我叫你去籌備的事你做好了麼?”

    黃素良急忙恭敬地遞上一個信封,說道:“大人要的東西都在裏邊了。”

    段飛滿意地將信封收回衣袖裏,說道:“商會的事你們儘快去籌辦,今年加入的商人在年底前會費與保護費全免,凡年底前加入的商人,明年頭三個月的會費與保護費也全免,過期不候!大致就是這樣,你們去吧……”
rufh1234 發表於 2011-1-29 15:45
第〇三三八章 【逐利之夫】

    八月呀秋風啊冷颼颼哇

    王二姐坐北樓哇好不自由哇哎哎咳呀

    我二哥南京啊去科考一去六年沒回頭

    想二哥我一天吃不下半碗飯

    兩天喝不下一碗粥

    半碗飯一碗粥

    瘦得二姐皮包骨頭

    這胳膊上的鐲子都戴不了

    滿把戒指打出溜哇

    頭不梳臉不洗呦

    小脖頸不洗好象大車的軸哇哎哎咳呀

    王二姐在北樓哇眼淚汪汪啊

    叫一聲二哥哥呀咋還不還鄉啊哎哎咳呀

    想二哥我一天在牆上劃一道

    兩天道兒就成雙

    劃了東牆劃西牆劃滿南牆劃北牆

    劃滿牆那個不算數呢

    我登著梯子上了房梁

    要不是爹娘管得緊吆

    我順著大道哇劃到瀋陽啊哎哎咳呀……

    唱著這首幾乎讓蘇蓉噴飯的二人轉著名曲目《王二姐思夫》,段飛一行進了瀋陽。

    這裏不是五百年後的瀋陽市,而是大明的瀋陽中衛,一座孤零零的小城聳立在沈水之北,按慣例山北為陰,水北為陽,因此它的名字叫瀋陽。

    瀋陽城不大,連寶應縣都不如,這裏有很濃的軍墾痕跡,對大明而言,東北這苦寒之地,除了軍事上有必要占著之外,實在沒有任何經濟價值,不過瀋陽這片地方七千多年前就有人在這裏繁衍生息,西漢時期已在這裏建立了一座名為候城的古城,瀋陽的歷史並不短暫,經過大明軍民百來年的發展,瀋陽中衛現在已經擁有四萬多人口,其中衛所兵五千六百人,算是大明在東北最熱鬧也最安全的地方了。

    入城的時候很順利,蘇友青給段飛推薦的老僕柯叔來過瀋陽無數次,跟這些衛所兵都很熟,塞點銀子過去,介紹說是蘇家二少爺來東北玩玩,衛所兵連路引都沒檢查,就放他們進城了。

    城裏街道窄小房屋矮舊,與段飛記憶中的現代化都市毫無共通之處,環境的惡劣導致這裏的生存狀況,數千年來幾乎沒有多少變化。

    看到眼前貧苦破舊的一幕幕,石斌不由咂舌道:“朵顏三衛的韃靼莫不是瘋了?瀋陽衛已經的這個樣子了,其他地方豈不是更窮苦?他們能搶些啥啊?”

    段飛淡然道:“什麼都搶,最重要的是糧食和女人,還有各種各樣的金屬、工具,搶劫能激起人心中的貪念與殺意,時不時劫掠周邊,可以削弱敵人,增強自己,何樂而不為呢?”

    “公子說得真是一針見血啊,不過有史以來他們就一直這麼做,不知公子可有什麼徹底的解決之道麼?”蘇蓉懶洋洋地問道。

    段飛答道:“時過境遷,現在已不同往日啦,就算暫時還無法消滅這些遊牧民族,但是要抵抗他們的入侵還是有辦法的,我們今天來到這裏,不就是為了這個目的嗎?想知道我會用什麼辦法,你就睜大眼睛瞧好了。”

    蘇蓉掩口輕笑道:“公子怕是自己都還沒想到具體辦法吧?”

    段飛反駁道:“誰說的?我的計劃就是……沒有計劃,隨機應變不也是計劃嗎,咱們對奴兒幹都司的情況瞭解得實在太少,用間也必須知己知彼才行,所以我才決定親自來一趟啊,你以為我喜歡挨凍啊?”

    蘇蓉笑道:“我知道啦,公子學究天人,妙計無窮,區區異族襲邊的小事哪難得住公子啊。”

    段飛自矜地一笑,說道:“好了,就算再私下裏也儘量少說這事,何況現在還是在大庭廣眾之下,都不要說了,記得咱們是來找做生意的路子的,大家族的二少爺不容易啊!”

    “是,二少爺。”大家齊聲答道。

    柯叔忍住笑,說道:“二少爺,咱們就在前邊的再來客棧歇一宿吧,老爺和大少爺每次出來都要在再來客棧裏停一晚的,那兒消息靈通,說不定可以探到些什麼賺錢的好門路哩。”

    段飛笑道:“柯叔是識途老馬,我們都聽你安排,再來就再來吧,好花不常開,好景不常在,愁堆解笑眉,淚灑相思帶,今宵離別後,何日君再來。”

    雖然段飛唱得有些走調,但是頗通音律的蘇蓉還是動容道:“公子,你離開京城之後還真是意興大發啊,這一路來都唱了十幾首歌了!而且曲風各異,首首不凡,只怕楊大公子來了也要篙下風啊!”

    段飛呵呵一笑,說道:“興之所至,隨便哼哼而已,俚語小調,難登大雅之堂,柯叔,這瀋陽衛裏有啥好吃的呀?我這肚皮可有些餓了……”

    柯叔答道:“有啥好吃的?這窮山僻野,還有啥好吃的?也就是山裏的野味與蘑菇什麼的鮮一些罷了。”

    就如柯叔所說,再來客棧裏的伙食也就剩個鮮字了,不僅鹽放得少,醋也沒有,甚至連薑末都沒有,那些蘑菇野菜還罷了,那些烤熟的兔肉、鹿肉那個臊啊,段飛聞到那味道就直反胃,倒是與沒吃過苦的闊少爺完全吻合。

    蘇蓉見他吃不慣,叫老闆送了一盆炭火到身邊,自己用小銀刀把那些大塊的肉切成一片片的,從懷裏拿出一隻瓶子,灑了些粉末在上邊,然後架起在火上烤,一會兒工夫香氣便四處傳開,蘇蓉用小刀穿了兩塊燒肉遞到段飛面前,段飛笑道:“蓉兒,你真是我貼心的小棉襖,連這都準備了,幸好我帶你出來了,要不然只怕我在這奴兒幹都司一天都呆不下去啊。”

    蘇蓉抿著嘴沒有說話,旁邊卻啪地一聲,一個壯漢拍著桌子站了起來,他大步朝段飛他們走來,同時大聲說道:“好貼心的丫頭,不但臉盤兒漂亮,還會伺候男人,這麼好的丫頭奴兒幹都司裏哪找呀,小子,我給你一千兩銀子,她是我的了!”

    段飛微笑著抬頭望去,只見那人還沒走到面前就被兩個人同時伸手攔住了,正是假扮成蘇二少隨從的園鏡和清雨,離開京城的前一個晚上,段飛會見了少林本能大師和武當丹雲道長,邀請他們協助自己辦好這件差事,大義當前兩人都沒有猶豫,分別派圓通、園鏡以及清嵐、清雨假扮成隨從跟著段飛離開了京城。

    園鏡和清雨剛伸手一攔,那大漢背後刷地一聲站起了四桌子人來,好十幾個,有的還拔出了兇器,其中一個瘦子冷笑道:“哪來的兔爺兒,不識抬舉,乖乖把那妞兒交給洪爺,再磕上幾個響頭便罷,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到時候人財兩空自己還得爬著回江南就麻煩了。”

    段飛他們幾個滿口都是江南腔,被人叫出來一點也不奇怪,那洪爺突然出手按在園鏡和清雨胸口,本想用力推開他們,沒想到一掌就像按在了棉花團裏,一掌卻像是按在了鐵板上,洪爺吃了一驚,人家動都沒動,他的重心卻已朝清雨跌過去,沒等他反應過來,兩股大力同時傳來,洪爺就像一個人肉陀螺,呼地一聲飛了起來,旋轉著撞在牆上,再跌到地上的時候才慘呼起來。

    一瞬間發生的事讓除了段飛他們之外的人都看傻了眼,直到那洪爺慘叫起來,他的人才紛紛驚醒,有兩個趕過去扶起洪爺,包括那個瘦子,其他人呼喝連聲,各自拔出兇器,向段飛他們沖去。

    這些人不過是二流的蟊賊而已,轉眼就被園鏡和清雨打倒了幾個,不過這兩人都沒下殺手,因此這些蟊賊還不知利害地爬起後繼續衝殺過來。

    段飛摸了摸耳朵,問道:“柯叔,遇到這種情況該怎麼辦?”

    柯叔開始還有些擔心,見到園鏡他們的身手之後就放下心來,他說道:“二少爺,在這裏沒什麼理法可說,拳頭就是大爺,這個洪爺我也聽過他的名字,一夥橫行關外的馬賊而已,大人打跑他們就行,在城裏別鬧出人命來。”

    段飛點頭道:“我明白了,小金,小雨,你們住手,石斌,換你們上,這幫馬賊每人打斷一條腿,那個什麼洪孫子給我打斷兩條腿,那瘦子嘴巴不乾不淨,給我他的舌頭給拔了。”

    “好嘞!”石斌他們早已手癢,聽令之後頓時暴起,撲向距離自己最近的那人,拳頭著肉的聲音不斷響起,慘叫連聲之下,沒一會就被揍趴了一地的人,許多不止斷條腿,身上肋骨什麼的都斷了好幾處。

    石斌他們四個尤其照顧那洪爺和瘦子,踩斷他們腿骨的時候響起了驚天動地的慘叫,客棧老闆和夥計並不阻止,其他客人倒是看得兩眼發亮。

    “住手!”

    就在石斌他們要拔瘦子的舌頭時,段飛喝了一聲,然後說道:“算了,蓉兒不想見到太多血,把他們身上搜一搜,值錢的或者有趣的都留下,然後把他們都丟到外頭去吧。”

    “是,二少爺。”石斌他們恭恭敬敬地答道,然後就開始大肆搜身,這些馬賊身上也沒什麼好東西,搶來東西後多半直接就換銀子花了,所以搜了半天也才搜到點碎銀子,那洪爺說要一千兩銀子買人,也純屬騙人,他身上碎銀十兩不到,結果又被石斌他們狠狠踢了幾腳,然後一個個地全扔到了大街上去。

    “二少爺,才搜到不足一百兩碎銀,這些馬賊也忒窮了點,不過在那瘦子身上還搜出些奇怪的東西,請二少爺過目。”石斌捧著一紙包東西遞了上來,段飛展開一看,裏頭是一些黃色的粉末,用手撚了點放鼻子前嗅嗅,段飛頓時冷笑道:“這不過是最差勁的蒙*汗*藥罷了,這也當成了寶貝?你的眼色還要好好鍛煉才行啊!拿去扔陰溝裏吧。”

    石斌臉微微一熱,他氣道:“我還以為是啥好東西呢,我灌那瘦子自己吃去!”

    石斌氣鼓鼓地走了,旁邊一桌又站起一個人來,在原地向段飛拱手道:“老朽查金衡,敢問公子來自江南何處?或許與老朽還有些淵源哩。”

    段飛還沒答話,柯叔已站了起來,向那老者拱手道:“原來是鎮江的査老闆,我家老爺名諱我不敢說,不過我老爺姓蘇,家裏開了家綢緞鋪子,叫做玉錦坊的。”

    查金衡一愣,脫口叫道:“蘇州的蘇老闆家……這位看起來不像是大公子吧?”

    段飛瀟灑地站了起來,啪地聲打開摺扇,說道:“在下蘇林頤,家中排行老二,蘇林賀是我大哥,在下第一次離家出遠門,查老闆,幸會幸會。”

    查金衡笑道:“原來是二公子,難怪看著這麼面生呢,蘇二少不在江南遊玩,怎麼來到這鳥不拉屎的奴兒幹都司來了?”

    段飛笑道:“查老闆這把年紀了,又為什麼來這呢?不都是一個利字驅使麼?咱家在關內生意做得不錯,不過關外卻很少來往,所以這一次家父派我出來看看,開開眼界也好,磨練也好,順便瞅瞅有什麼好生意可做,查老闆,相見即是有緣,不如過來聊聊如何?”

    查金衡笑道:“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蘇蓉起身讓開,查金衡贊了一聲,然後坐下說道:“蘇二少,查某倚老賣老叫你聲老弟,這一次你可來得不是時候啊,你們沿途過來,難道沒聽說嗎?奴兒幹都司最近不太平啊。”

    段飛裝作詫異地說道:“這怎麼說?秋天不是販參的好時節嗎?怎麼會不太平呢?”

    查金衡搖頭道:“前些年還算太平,讓咱們這些走南闖北的生意人賺了點辛苦錢,不過北邊有消息傳來,朵顏三衛的韃靼秣馬厲兵,隨時有可能犯邊,我這就是急著趕回關內去的,蘇二少,我勸你還是別再向北去了。”

    段飛心中升起一股怒氣,連這些商人都聽到消息向南逃了,朝廷裏居然沒有聽到一點風聲,這奴兒幹都司的錦衣衛和東廠番子都幹什麼去了?他忍著氣說道:“不會吧,朵顏三衛又是什麼?他們竟敢來犯我大明疆界?這衛所裏的兵難道都是吃素的啊?”

    四周傳來一陣低笑,富家少爺真是無知啊,不過他們也不敢大聲嘲笑,剛才洪爺那幫人的下場可是誰都看到了的。

    查金衡急忙向段飛解說了一下朵顏三衛的來歷,原來,明洪武二十年(1387),太祖派遣馮勝、傅友德和藍玉等率領二十萬大軍繞道慶州(今內蒙古巴林右旗境內)包圍了納哈楚軍隊駐地。納哈楚被迫投降。眀洪武二十一年(1388),蒙古大汗脫古思帖木兒在捕魚兒海(今內蒙古貝爾湖)被明將藍玉的軍隊擊敗西走。這些重大的軍事失敗,使大興安嶺以東的蒙古諸部處於孤立無援的境地。他們只得歸附明廷。

    洪武二十二年(1389),明廷在這一地區設置了朵顏、泰甯和福余三衛。朵顏衛在屈裂兒河(指洮兒河南支流歸勒裏河)上游和朵顏山一帶;泰甯衛在塔兒河(今洮兒河)流域,即元代泰甯路;福余衛在嫩江和福餘河(今烏裕爾河)流域。同時,明廷授封三衛首領以各級官職,進行籠絡和羈縻。

    聽了半天,段飛假扮的蘇二少依然一頭霧水地說道:“既然朵顏三衛是咱們大明的人,為啥還要來犯邊呢?”

    查金衡苦笑著再給他解釋,這話可就長了,明建文元年(1399年),明朝發生皇室戰爭,史稱“靖難之役”。建文四年(1402),朱棣即皇帝位後,為了酬謝“從戰有功”的兀良哈三衛蒙古人,決定把大寧衛(今承德市、平泉縣、建昌縣及老哈河流域)割讓給他們。同時,他還封三衛首領以都督、指揮、千戶和百戶等職;決定在開原、廣寧兩地開設互市,供兀良哈三衛蒙古人和明朝進行交易活動。

    不過永樂大帝的決定和允諾並沒有完全兌現,明廷不允許三衛蒙古人南遷到大寧地區駐牧。朵顏三衛蒙古各部,從此便不斷與眀庭開戰,永樂大帝的鐵血大軍也打不消他們的決心,永樂之後的明朝皇帝一個比一個弱,英宗甚至搞了一出丟臉的土木堡之變,朵顏三衛與韃靼各部更不把大明放在眼裏,幾乎每年都要掠邊,直到正德十二(1517)年,正德督軍擊退蒙古小王子(明朝叫北蒙大汗為蒙古小王子是慣例,估計是一種輕視),這兩年朵顏三衛也沒敢犯邊,不過看來今年他們還是忍不住了。

    朵顏三衛一邊向大明納貢稱臣,一邊又不斷襲邊,大明朝滿朝文武竟然拿他們沒轍,用二十一世紀人的眼光來看,這真是不可思議。

    查金衡好不容易將大明與朵顏三衛的恩怨說完,段飛又問道:“査老闆對朵顏三衛可真熟呀,查老闆是不是經常跟他們做生意?

    查金衡一愣,說道:“老弟你這玩笑可開大了,咱們大明早就關閉了跟朵顏三衛的互市,我去哪跟他們做生意呢?那些犯法要砍頭的事咱可不做。”

    段飛嘿嘿笑道:“查老闆不要怕,我只是想找條路子,看看能否跟他們合作一下而已,冬天快到了,奴兒幹都司的老參好賣得很。”

    查金衡連連搖頭,說道:“買山參可以去塔山前衛或者建州找女真人啊,他們的參比朵顏三衛的更好,老弟你何必捨近求遠,舍易求難呢?”

    段飛笑道:“查老闆,真人面前不說假話,正因為沒有開放互市,朵顏三衛的參才真叫便宜啊,對不對?咱們辛辛苦苦跑一趟,總不能才賺點路費吧?

    查金衡起身道:“老弟,時候不早,老夫要回房休息了,最後奉勸一句,還是快回頭吧,北方去不得了……”

    段飛搖頭道:“查老闆言不由衷,算了,人各有志,我也不強求,查老闆請便吧,我就不信,偌大的奴兒幹都司,找不到一個能給我帶路的人!”

    查金衡搖頭歎息著走了,他那一座的人都跟著上樓去了,旁邊又站起一個人,向段飛這桌走來,卻被蔣俊他們攔住了,那人笑道:“在下何以為,只要報酬足夠,在下什麼都可以為公子辦到,公子想到什麼地方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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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〇三三九章 【錦衣密探】

    段飛扭頭望著那個洋洋自得的中年人,淡淡地說道:“報上自己的來歷和資格,本公子不請來歷不明之人。”

    何以為微笑道:“我若說自己是奴兒幹都司都指揮同知康寶的遠房侄兒,你會信嗎?所以,我能告訴你的是,我不過是一個有些門道的落魄書生而已。”

    段飛哼了一聲,說道:“空口無憑,你說你有些門道,那麼你對整個奴兒幹都司各衛、各族的情況都瞭如指掌了吧?我問你,現在奴兒幹都司哪里最不安全?”

    何以為笑道:“公子該問的是哪兒最安全吧?事實上奴兒幹都司哪也不安全,剛才公子不是已經有所瞭解了嗎?當然,以公子隨從們的實力,多數地方還是去得的。”

    段飛道:“看你還有些眼力,本公子就信你幾分,過來坐,咱們好好聊聊。”

    洪邦、蔣俊讓開了道路,何以為施施然來到段飛桌前,坐在他的左側,低聲笑道:“公子誇我好眼力,我不妨猜猜公子的來歷,公子雙目有神、威儀不凡,絕非大家族裏出來的二少爺,這位柯叔我卻是見過的,他的確是蘇州首富蘇友青家的下人,蘇家在東北雖然活動不算很多,不過我大致也瞭解他家的習慣,能讓他派出僕從配合假冒蘇家少爺的人實在不多,公子是如此年輕,身邊這位姑娘又姓蘇,手下又有這許多年輕高手,剛才動手那兩位應該分別是少林與武當的年輕高手吧?據我對京城形勢的瞭解,公子的身份已是呼之欲出了,公子此來的目標應該是朵顏三衛吧?”

    何以為幾乎已將段飛的身份說到了嘴邊,段飛卻並不驚訝,他望著何以為,淡淡地問道:“本官正是錦衣衛都指揮使段飛,你究竟是誰?為何對我的情況如此瞭解?”

    何以為雙拳緊握在胸前,雙手大拇指挺起,勾了勾指頭,低聲說到:“卑職奴兒幹都司錦衣密探何以為,參見都指揮大人,此刻不便大禮參見,還請大人原諒!為了確認大人身份,還請大人出示錦衣腰牌。”

    段飛微微一笑,從懷裏摸出腰牌從桌下遞了過去,說到:“我猜你不是錦衣衛就是東廠的,看來我也沒猜錯,不過就算是錦衣密探,能知道這麼多事也不比尋常,除非你對我非常關注,早已猜到我會來,所以專程在這裏等我?”

    何以為只在腰牌上摸了摸,就把腰牌送了回去,驚佩地說道:“大人果然高明,卑職盼星星盼月亮盼到了大人,是以才會一眼認出,大人三言兩語就猜出了卑職的來歷,難怪大人破案如神哩。”

    段飛道:“你在這裏等我作甚?你又是怎麼猜到我會親自來奴兒幹都司的?”

    何以為恭恭敬敬地說道:“大人,雖然我久在奴兒幹都司混跡山野,不過京城裏的事我還是挺關心的,尤其……那兩個韃靼探子被我捉住送往京城之後,我對京城裏的事就更留心了,大人清查詔獄,該殺的殺了,該放的放了,卻獨獨沒有傳出那兩人的消息,我就猜到大人定是對他們起了疑,在大人手裏,他們遲早要吐露真言,雖然我不敢肯定大人會否親自來,但是朝廷必然會有所反應,我在這裏,等著欽差要告狀的,沒想到卻先等來了大人,看來朝廷這一次要動真格的了。”

    段飛搖頭道:“你的確很聰明,不過你還是猜錯了一點,本官這次來東北除了皇上之外朝廷裏並無任何人知道,拿著聖旨的欽差還要過兩天才到。”

    何以為愣了愣,眼裏漸漸露出尊敬神色,他吃吃地說道:“這麼說,大人此來……”

    段飛斷然說道:“不擇手段,阻止朵顏三衛襲邊。”

    何以為吸了口氣,說道:“大人不計毀譽,為民謀福,功德無量!卑職佩服得五體投地,不知大人可有具體的計劃?卑職就算嘔心瀝血也要力助大人順利完成這場大功業!”

    段飛搖頭道:“本官對奴兒幹都司的情況不眀,心中只有見機行事四字而已,你既然對這裏的情況極為熟悉,我倒是希望你給本官一些好的建議,倘若事成,本官絕不會虧待了你。”

    何以為激動地說道:“卑職定不負大人厚望,大人,卑職在奴兒幹都司混跡已有十餘年,對奴兒幹都司各衛各部情況可以說是瞭如指掌,要阻止朵顏三衛襲邊,卑職有三謀,第一,聯合女真部共同造勢威懾朵顏三衛,第二,離間朵顏三衛各部,讓他們自顧不暇,第三,發動錦衣衛密探,肆擾朵顏三衛暗殺他們首領、大將,甚至下毒、放火,若能讓他們死絕了才好!”

    蘇蓉眉頭輕蹙,段飛回手握住了她的手,一邊撫慰著一邊對何以為說道:“很好,你的計策與本官所想的大略相差無幾,倘若早知有你這麼個人才,本官也用不著親自來一趟了。”

    何以為苦笑道:“大人過獎了,卑職其實在奴兒幹都司已經快混不下去了,這才來到瀋陽衛,只盼欽差大人能為卑職做主,沒想到天可憐見,竟然見到了大人,大人,卑職在奴兒幹都司做密探已有十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可是卑職十年來竟無升遷,連卑職捉到奸細的功勞也被他們吞沒,請大人為卑職做主啊!”

    段飛問道:“這是怎麼回事?是誰在壓著你了?”

    何以為咬著牙說道:“錦衣千戶霍丹,他與我曾是同僚,十年前他搶我功勞升為百戶,從此就一直防著我,後又與我同時看上一個女人,最後那女人成了我的妻子,因此他更與我為敵,不斷給我最危險的人物,派我去最危險的地方,若非我命大,且還有些真本事,只怕我早死了十餘回,眼看現在就要開戰,他竟然又派我去朵顏三衛探聽情報,這不是把我往死裏整嗎?這個時候出現在朵顏三衛附近的漢人,被人見到直接就殺了的啊。”

    “錦衣千戶霍丹?”段飛說道:“我倒是聽過這個的名字,此人現在何處?”

    何以為答道:“他一貫膽小怕死,就會對同僚玩陰的,此刻只怕早已躲到義州衛等安全的地方去了。”

    段飛點點頭,說道:“也罷,你的事情本官記在心裏了,我們秘密前來暫時還不想去見他們,你去找些信得過的弟兄們,大家一起齊心協力將這件事給辦好了,霍丹算什麼,我保證這個奴兒幹都司都是你的。”

    何以為大喜道:“多謝大人提攜,卑職該怎麼做還請大人示下!”

    段飛的手指在桌面上點了點,說道:“你對這邊比較熟悉,該怎麼做還是你自己決定比較好,只有一個原則,那就是打消朵顏三衛的野心,不要讓朝廷和百姓再遭兵災了。”

    何以為道:“卑職遵命!大人打算一直留在瀋陽衛麼?”

    段飛搖頭道:“我本來想先去塔山衛會會女真都指揮速黑忒,你說我該去不該去呢?”

    何以為肯定地說道:“大人親自前去是再好不過的事,速黑忒兩次三番受朝廷召喚討伐別族,徒然得罪周邊各族,卻沒得到什麼實在的好處,這一次倘若朝廷再這麼辦,只怕他們會心有怨懟、陽奉陰違啊,大人不但該親自前去,儘量許他些好處,而且還要儘快前往,卑職會儘量給大人掀波舞浪,讓那些望朵顏三衛之風準備一同襲邊的各族心裏打個突,大人只怕還不知道吧,福余衛指揮使布日固德打算十月初八這一天在朵顏山上會盟各族,隨後就要放馬南下了。”

    “十月初八?沒幾天了啊。”段飛皺眉道:“為何發往京城的情報中一點消息都沒有?”

    何以為苦笑道:“報喜不報憂唄,霍丹正是被我纏得煩了,故意讓我去探聽會盟的消息,這都快成了奴兒幹都司錦衣衛裏的慣例,誰查到壞消息就自個兒去繼續查個清楚明白,那兩個韃靼都是我知道關係重大,想方設法,沒有經過霍丹同意,直接送往京城的。”

    段飛點點頭,說道:“原來如此,好吧,我還是儘快去見見這個速黑忒好了,他和塔山衛女真的具體情報你儘量告訴我,速黑忒和塔山衛女真最需要的是什麼?最害怕的又是什麼?”

    何以為答道:“遊牧民族最怕的是饑餓、貧困,還有疾病,他們最需要的是糧食、醫藥還有各種工具以及茶葉,速黑忒此人在位已有十七八年,年過四旬,已沒有當年的豪氣,大人要說服他只怕需要點手段,他有三個兒子,除了第三個年紀還小之外,前兩個兒子猛虎羅格和蒼狼帖赤納倒是英雄虎子,大人多動動他們的心思較好……”

    兩人交頭接耳地不停低語,周圍有蘇蓉和少林武當高手,倒是不用擔心被人偷聽去,末了何以為哈哈大笑著拍了拍段飛的肩膀,說道:“老弟你按我說的去做,保證可以避開戰亂,賺得盆滿缽滿,現在,是不是該給我銀子了呢?”

    段飛滿臉詫異地說道:“銀子?銀子自然是在你給我一路做完嚮導,等我賺得盆滿缽滿,安全離開努爾幹都司之後的事了,難道你以為我就這麼好騙不成?”

    何以為苦笑道:“你怎麼就不明白呢?規矩就是這樣的,倘若你非要我親自帶路,那麼價錢可就要加十倍,而且你得先給十分之一的定金才行,你打算給我哪樣?”

    段飛冷笑道:“看來本公子才來到奴兒幹都司,這流氓強盜騙子全來了哈,嘿嘿,給我把他抓起來,敬酒不吃吃罰酒,你不想跟我走是吧?本公子就把你栓著走!全當遛狗了!”

    何以為臉色一變,正要說話,酒店門口突然被人大力拍響,有人在門外大聲喝道:“開門開門,本官接到線報,客棧裏藏有逆匪,快給我開門!”

    客棧的小二急忙打開門,一個百戶帶著一隊衣裳不整的兵沖了進來,那百戶目光在大廳裏一溜,就落到的段飛的身上,他手一指,喝道:“就是他們,給我都抓起來!”

    看來被丟出去的洪爺他們招來救兵了,段飛有些想不明白,馬賊的救兵怎麼會是堂堂的官兵呢?難道在關外官兵抓強盜的古來規則也不一樣了嗎?

    看到官兵進來,何以為就像見到了救星般尖叫起來:“救命啊,百戶大人,這些人是強盜,他們問了消息不給錢啊!”

    段飛哼了一聲,丟了張一千兩的銀票到他臉上,喝道:“少廢話,算你運氣好,給我滾!”

    何以為抓住銀票逃也似地溜之大吉,那些官兵將段飛幾個圍住了,大家把段飛保護在中間,柯叔上前去跟那百戶打招呼道:“安大人,你老還記得我嗎?幾個月前我還跟我家大少爺來過一趟,跟千戶大人喝過茶的呀,安大人,這是我家二少爺,剛才有人調戲少爺身邊的丫鬟,被少爺叫人懲戒了一番,怎麼就驚動安大人你了?”

    那姓安的百戶看著柯叔疑惑地說道:“你是……”

    柯叔湊到他面前,低聲說道:“安大人,我家大少爺姓蘇,家裏開綢緞鋪子的……這是一百兩銀子,你拿去喝酒,至於洪爺那幫人,誰都知道他們的來歷,安大人何必替他們出頭呢?”

    安百戶恍然道:“原來是蘇家二少爺,難怪這麼大的威風,好吧,這一次我給你們蘇家個面子,就不再追究此事,不過……蘇二少,奴兒幹都司不是江南,今後遇事還是不要做那麼絕的好,弟兄們,咱們走。”

    這些衛所兵來得快走得更快,冷風呼地一下吹了進來,小二急忙去關上大門,段飛冷哼一聲,坐了下來,說道:“這些官兵簡直比賊還要可惡,若不是……哼,這大廳我呆不下去了,蓉兒,咱們回房。”

    “喔……”蘇蓉乖乖地答應一聲,攙扶著‘蘇二公子’上樓去了。

    回到房裏,蘇蓉關上門之後幽幽地說道:“公子,難道真的要殺人放火甚至下毒麼?”

    段飛苦笑道:“蓉兒,你又心軟了,現在不是憐憫敵人的時候,是他們要挑起戰爭,殺害我們大明的子民啊,若我們憐憫他們,誰來憐憫那些手無寸鐵被劫去所有家財,甚至俘虜回部落去做奴隸或直接慘死在屠刀下的人呢?”

    蘇蓉輕歎一聲,說道:“我明白這些道理,只是心中卻總是有些不舒服,公子可以不用理會我的,這天下何時才能有安穩的日子啊。”

    段飛苦笑道:“這不可能,至少幾百年之內不可能,作為大明的子民,我們只能想方設法讓大明強大起來,就如漢唐最強盛的時候,邊關不是安寧了一段時間嗎?”

    蘇蓉點點頭,說道:“是啊,希望公子能早日達成心願,或許到時候天下就沒有那麼多戰亂了,公子,你累了一天了,我去給你要些熱水,洗個澡早些歇息吧。”

    段飛嗯了一聲,說道:“你也早些休息,明天要趕更多的路呢。”

    客棧裏的衛生條件很糟糕,床榻上不但氣味難聞,竟然還有跳蚤,好在段飛早有準備,根本就沒打算休息,沒過多久窗戶上就響了兩聲,段飛開窗一看,只見何以為穿著一身黑衣,從窗外爬了進來。

    段飛急忙關上窗戶,何以為從懷裏取出一張寫滿了鬼畫符的紙,在油燈下展平了,說道:“大人,這是卑職臨時繪製的奴兒幹都司地形與局勢圖,請大人過目,大人,我建議你們從鐵嶺衛走水路從慶雲站走,塔魯木衛的首領祝孔革也不是個耐得住寂寞的主,大人繞過塔魯木衛直抵亦東河衛,然後儘量走偏僻的路,卑職會給大人派一個熟悉道路的弟兄帶路,到了刺魯衛就安全了。”

    段飛嗯了一聲,說道:“這樣走要多少時間?”

    何以為猶豫了一下,說道:“卑職全力前進的話,大概要兩天時間,大人身子嬌貴,又帶著愛婢,只怕要三四天才能到。”

    段飛搖頭道:“來不及了,你把最快的捷徑指給我,我要日夜兼程,用最快速度趕往塔山衛。”

    何以為勸了幾句都得到了同樣的答復,只好答應道:“好吧,卑職遵命,大人要走捷徑的話,只好從安樂州過了,這裏是塔魯木衛的勢力範圍,大人要千萬小心,這條路我媳婦比較熟,帶著她上路,或許還會有奇效,至少不會成為大人的累贅,請大人一定要答應。”

    段飛頷首道:“也好,隊伍裏只有蓉兒一個女子的確不方便,你既然大力推薦,想必你媳婦必有不凡之處,就算上她一個吧,你打算如何安排她加入隊伍?”

    何以為笑道:“大人明日儘管一早上路,我媳婦擅長追蹤,她自會找機會加入的,雖然我媳婦對奴兒幹都司的情況也很熟,不過我還是儘量給大人講解一下吧。”

    段飛嗯了一聲,認真聽了起來,何以為詳細地將地圖上有的,或沒的,超過一百多個衛所還有幾百個部落分屬什麼陣營,哪些比較好拉攏,哪些較容易分而化之都詳詳細細地解說給段飛聽,在他的指點下段飛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他終於對這次行動充滿了信心,沒錯,直到現在他才有了幾分把握……
rufh1234 發表於 2011-1-29 15:47
第〇三四一章 【千里追殺】

    塔魯木衛的據點其實就是女真族塔魯木部的主要營寨,眀庭對北方各族實施的羈縻政策政策,那就是以夷制夷、相互牽制,除了韃靼日漸強大難於控制之外,包括朵顏三衛在內的北方各族多半都在這個政策的控制之下,大明建國之初,朱元璋和朱棣徹底征服了東北大片國土,為了安撫各族且便於管理,在各族中挑選強大且較聽話的部族,在他們部族主要的生活聚居地設衛,由他們的首領實施自治,封他們的首領為某衛的指揮僉事,或者更高的官,比如朵顏三衛比較強,他們的首領就是衛都指揮使。

    各衛首領只需隔幾年送點人參、貂皮、好馬做貢品就能得到眀庭口頭上的承認與支持,許多時候甚至不需要什麼貢品,一紙文書稱臣就能獲得許多實在的好處,因此北方各族爭相效仿,以至於奴兒幹都司衛所林立,就這麼點大的地方,到了明末居然達到了接近四百衛之多,實際上真正控制在眀庭手裏的屈指可數。

    明朝東北各部族此起彼伏,各領風騷數十年,許多衛(部落聚居地)到了後代連確切地址都無法確認了,不過塔魯木衛卻是個例外,塔魯木衛自永樂四年建衛,在明朝中期開始日漸繁盛,最終成為了日後赫赫有名的葉赫族,也就是滿族八大姓中的葉赫納蘭氏。

    塔魯木衛現在還不算很強,在東北諸族中勉強能算是一個比較活躍的部落,所謂的活躍,就是騷擾周邊,不斷挑起爭端,洗劫別人營寨,搶奪食物、工具、女人,為日後的強大積蓄力量。

    現任族長祝孔革就是一個野心勃勃的人,他的老父‘的兒哈尼’在正德初年因犯邊被捕殺,他對眀庭便充滿了仇恨,經過十多年的積蓄力量,塔魯木衛再次擁有了挑戰眀庭的力量,因此當朵顏三衛發出襲掠號召時,他便積極回應,打算趁機大撈一筆,大大增強自己實力,反正搶完過後再撿點沒人要的山參拿去進貢給明朝白癡皇帝,說不定還會得到明朝的封賞,十多年來這一招屢試不爽。

    祝孔革正在自己帳篷裏,幻想著襲邊之後搶回漢人嬌嫩的女子肆意虐玩時,他手下大將,跟他從小玩到大的薩輝哭著搶了進來,叫道:“哥哥,你要替我做主啊,思忠他……他被闖關的漢人給殺了啊!”

    “什麼!”祝孔革大吃一驚,他拍案驚呼道:“闖關的漢人?他們闖什麼關?”

    薩輝悲聲道:“哥哥,是安不渡啊,今日我叫思忠去橋頭守著,結果給一批漢人給殺了,咱們守橋的人全死了,守著北城門的人也非死即傷,哥哥,那些漢人騎快馬向北出城跑了,哥哥,你快下令,我要帶批人追下去,逮住那些該死的漢人,扒皮拆骨替思忠報仇!”

    祝孔革眉頭一皺,說道:“他們走了多久了?”

    薩輝道:“山下的人及時傳訊回來,他們走了還不到一盞茶時光,以漢人的騎術,我們一定能追上的。”

    祝孔革冷笑道:“一盞茶?你一盞茶時光能從安不渡跑回來?只怕他們早跑遠了。”

    薩輝急道:“哥哥,他們之中有幾個人騎術很差,我現在從黎納抄近道趕去還來得及。”

    祝孔革質問道:“你打算帶多少人過去?他們眨眼間便能破關而出,你要帶多少人去才能穩贏?薩輝啊,做事要多動動腦筋,現在咱們南下在即,你可莫要給我節外生枝啊。”

    薩輝雙目盡赤地說道:“哥哥啊,死的是我的兒子思忠啊,若死的是太杵……哥哥,活著的人都看清楚了,那些漢人就一個帶了弓,我只要帶十來個人,遠遠地追上就用箭射殺他們,他們追也追不上,逃也逃不掉,不出兩日,我便能提著他們的腦袋回來見哥哥。”

    祝孔革還有些猶豫,薩輝靈機一動地說道:“哥哥啊,這都什麼時候了,漢人為什麼還要強行闖關?他們為何而來?為什麼身手這麼強悍?這批人一定有問題,不追去殺了,只怕哥哥的大計要功虧一簣啊!”

    祝孔革猛然醒悟過來,拍著大腿叫道:“有道理,我險些糊塗了,薩輝,你這就帶著你的部下去追上這批人,最好一個也別放過,殺了他們之後搜查一下他們的行禮,我倒要瞧瞧他們究竟是哪路邪神,竟敢在我們塔魯木的地盤殺我們塔魯木人!記住,看見阿兒千山就回頭。”

    薩輝答應一聲,急吼吼地走了,早已聚集起來的手下擁著他沖出營寨向北而去,祝孔革的兒子太杵走了進來,稟道:“父親,咱們要不要將安不度的漢人都殺了?替死傷的族人報仇!”

    祝孔革搖頭道:“報仇?報什麼仇?安不度現在是我們的地盤,殺光漢人誰還敢跟咱們交易?傻瓜,要殺就殺南邊的漢人,搶光他們的金銀珠寶和女人,嘿嘿……思忠死得好啊,有機會跟你搶的人又少一個,嘿嘿……”

    ……

    謝三娘帶著大夥順著條不知名的河向北飛奔,就沒有順著驛路走,越往北謝三娘憂色越重,在她的帶領下,大家連午飯都是在馬上啃的饃饃。

    謝三娘時不時跳下馬伏在山石上聽聲,據說可以聽到七八裏外的馬蹄聲,約莫在申時中的時候,謝三娘開恩讓大家停下馬,找地方歇息,自己又趴在石頭上仔細聽聲,聽著聽著,她的臉色突然一變,翻身坐在石頭上,對段飛招了招手。

    段飛走過去問道:“怎麼了?”

    謝三娘臉色很難看,她低聲說道:“隔著山有人追來了,他們走的不是同一條道,我估著他們一個時辰後就能趕上咱們腳程,隨時有可能出現在我們面前,以我們的速度,要趕到前頭的蛇盤穀至少還要一個半時辰,若是在入穀前被他們堵上可就麻煩了。”

    段飛問道:“你能聽出他們有多少人嗎?”

    謝三娘搖頭道:“距離太遠,聽不出來,估計至少在三十人以上,他們弓馬嫺熟,公子的箭術雖然不錯,跟他們比起來只怕還有些差距,而且公子只一個人,他們光是遠遠撮在咱們前頭,或者藏在路邊偷放冷箭,就夠咱們受的。”

    段飛點點頭,說道:“這倒是有點麻煩,看來咱們得趕些路了,不知這些馬還能撐得住麼?”

    謝三娘望著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石斌等人,說道:“馬還行,我只怕他們四個先受不了了。”

    段飛道:“馬還行就好,大夥兒給我聽著,後邊已經出現追兵,不想死在半道上的,就給我起來趕路!”

    一陣緊趕慢趕,段飛他們還是慢了一步,在可以遙望蛇盤谷口時,前方山坳裏突然沖出一彪人馬,足有五六十人,他們遠遠望著段飛他們,勒馬阻住了道路,其中一條大漢大聲喝道:“謝三娘,你對得起咱,竟然帶著漢人殺了我的兒子,我定要將你們碎屍萬段!”

    謝三娘也勒馬停了下來,聞言嬌笑道:“薩輝,這不能怪我,好話歹話我都說盡了,思忠他們就是要搶咱們的馬,馬是什麼?在關外馬就是咱們的命根子啊,你說咱們能讓他們搶嗎?沒辦法,咱們只好用手裏的刀子說話了,薩輝,別怪我沒勸你,我背後的這些朋友都不是普通人,搞不好你帶來的這點人還不夠他們塞牙縫的。”

    回答謝三娘的是一支怒箭,隔著三百多米,飛過來時力道已盡,被段飛隨手一把抓住了,薩輝在那邊大叫道:“謝三娘,這一箭是還你的情,今後咱們恩斷義絕,我殺你的時候絕不會手軟的,你們放馬過來吧!”

    謝三娘咯咯笑道:“有殺子之仇的是你薩輝啊,你不過來殺我們報仇,站在那麼遠做什麼?天不怕地不怕的薩輝難道還怕了我們幾個漢人?”

    薩輝氣得臉色發青,他手下族人也有些不忿起來,不過薩輝卻壓制住了他們,他雖然很生氣,但是卻明白眼前這些漢人與平時可以隨意欺負的那些不一樣,倘若他們是狼,普通漢人是綿羊,那麼這些漢人就是獅子,近距離跟這些獅子搏鬥是沒有任何勝算的,他們唯有保持距離,遠遠地用箭騷擾,獅子也是要打盹的,狼群卻可以輪流休息,耗也把獅子給耗死了。

    薩輝冷笑道:“謝三娘,咱們走著瞧,我勸你最好莫入盤蛇穀,嘿嘿……”

    薩輝手一揮,帶著大多數人策騎向前飛奔,轉眼就進了盤蛇穀,另有兩個年輕的女真戰士落在後頭,隔著將近五百步,緊盯著段飛他們。

    謝三娘苦笑道:“二少爺,現在咱們該怎麼辦?倘若天色暗下來,冷箭更難防,這些蠻子更會製造機關陷阱,這條盤蛇穀步步危機啊。”

    段飛倒不是很擔心,他大笑道:“所以咱們不能給他們時間,任他們佈設陷阱啊,走吧,大家小心些,就幾支冷箭怕他何來?”

    段飛雙腿微微用力,胯下棗紅大馬一個箭步向前沖去,前面那兩個女真戰士急忙掉轉馬頭,吆喝著向前跑,手裏張弓搭箭,隨時準備著給後面的人來上一箭。

    段飛加速在先,漸漸將距離追到了兩百步,那倆女真戰士毫不猶豫地向他各射一箭,兩百步的距離加上段飛前沖的速度,箭矢的殺傷力還是很強的。

    幾乎才聽到弦響,箭已經到了面前,段飛發出一聲驚呼,身子一閃的同時,右手卻向懷裏一撈,兩支箭頓時落入他的掌中。

    手掌被摩擦得發燙,但是好歹接住了,那倆女真戰士被段飛疑兵之計所惑,只見目標趴在馬背不知死活,不由忘記了繼續加速拉開距離,伸手又去摸箭。

    段飛將接來的那兩支箭搭在弦上,雙腿又是一夾,胯下棗紅馬嘶聲提速,將三人距離拉近到一百八十步左右,段飛這才猛然直起身子,張弓如滿月,倏地一箭射了出去。

    那兩人這才知道上當,急著催馬向前奔的時候,箭已射到面前,不幸成為段飛目標的那個女真戰士嘿地一聲,看准來箭的方向,用弓背一撥,那箭頓時被撥歪,從他身邊飛過,射到了旁邊的草叢裏。

    那女真戰士剛要發出嘲諷的大笑,他的同伴卻怒吼一聲道:“思恩,小心!”

    第二支箭藏在第一支箭的背後,無聲無息地刺入了思恩年輕的身體,他發出一聲不甘的大吼,捂著胸口趴在馬背上跑了幾步之後終於被顛簸得跌下馬來。

    段飛見一箭湊功,不由發出一陣狂笑,繼續拍馬狂追,隨在他背後的人也都歡呼起來,誰也沒有想到,段飛的箭法居然能射殺弓馬嫺熟的女真人,這一下連謝三娘都喜不自勝地歡呼起來。

    另一個女真戰士試圖救助同伴,然而段飛迅速追上,他不得不悲吼一聲,加速逃開,段飛沒有浪費箭,任他逃遠之後追上了思恩漸漸慢下來的馬,只見思恩被馬鐙拖著腳,臉已被地面撞得血肉模糊,早沒氣了。

    段飛抓住馬韁將思恩的馬停住,將思恩的腳脫開馬鐙,取走了他身上的弓和箭囊,自己換了匹馬,等後邊的人趕了上來,段飛問道:“你們誰對自己的箭術比較自信的,這把弓拿去。”

    大家面面相覷,石斌他們雖然得了段飛指點,箭法比一般衛所兵還強,但是跟女真族戰士比起來還是差的太遠,背把弓等於自殺,對方肯定會先殺掉己方擁有遠程攻擊能力的人嘛,史羽峰和少林武當的高手就別提了,他們舞刀弄棍不錯,弓箭嘛,沒練過啊。

    從段飛手裏接過弓箭的居然是謝三娘,她歎了口氣,說道:“看來只有奴家會點箭術了,小時候跟著爹爹上山打獵時練的,許多年不用,也不知還成不成。”

    段飛還擔心她拉不開女真人的硬弓,好在謝三娘立刻試了一把,輕輕鬆松將那足有二石多的弓給拉開了。

    在大家驚歎的目光注視下,謝三娘笑道:“還好,一口氣大約能開三弓,勉強用來應急還行。”

    段飛點點頭,說道:“三弓足矣,石斌,你牽著我的馬,過一陣等它緩過氣來就輪流換馬,蓉兒,你保護謝三娘,圓通你們跟著我,園鏡和清嵐清雨前後照應,大哥,你自個小心啊。”

    史羽峰呵呵笑道:“放心,出門前我算過命,那老和尚說我現在走鴻運,不會有事的。”

    段飛笑道:“算命的話也能信嗎?希望能多搶些馬和弓箭,大夥兒跟我沖啊!”

    前邊那個女真戰士見段飛過來,掉頭就跑,同時不時射箭,想放緩段飛他們前進的速度,不過一兩支冷箭就如段飛所說,根本不放在大夥兒眼裏,大家一抓一支,反倒希望他多射幾箭,好補充到段飛的箭囊裏去。

    轉眼就進入了盤蛇穀,這盤蛇穀的地形果然就像謝三娘所說,非常複雜,羊腸小道九轉十三彎不說,兩邊忽而亂石嶙峋,忽而就進了密林,高高低低在山裏繞,到處都是伏擊的好地方。

    看到眼前複雜的地形,段飛反而露出了微笑,說道:“真是太好了,只要咱們挨到晚上,保管這幾十個女真人再也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謝三娘大惑不解,段飛也不解釋,他率先策騎沿著小路向前奔去,左手弓,右手提著的卻是一把從那個思恩身上搜來的馬刀,蒙古制式,比大明馬刀稍輕薄,鐵質也稍差,不過目前情況下,卻比段飛的龍牙方便許多。

    ‘嗖’地一聲響,一支箭從高空中飛過,大家都有些不解時,只聽擦地一聲,似乎繃緊的弦被割斷了,隨後山坡上響起轟隆隆的聲音,一顆直徑達兩米的大石頭從山坡上直滾下來。

    巨石一路上撞斷小樹無數,碰在石頭上不斷改變滾落方向,沿途還帶下無數碎石,聲勢浩大地朝段飛他們滾來。

    這個陷阱啟動時間算得非常精確,遠距離用箭啟動更是創意十足,可惜段飛卻沒有讚賞的心,只想罵娘,胯下健馬也驚慌起來,後退無路的情況下,段飛唯有硬著頭皮策馬向前狂奔,同時大叫道:“後邊能轉身地不要過來!”

    十二個人四個向前狂奔,八個急忙勒馬向後退,巨石轟隆隆地滾落山崖,煙塵迷漫之下,沒有人知道別人是死是活,就在這個時候,山頭上出現了幾個女真人,他們朝煙塵中依稀可見的影子連射幾箭,然後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走。

    巨石飛滾中史羽峰、圓通和清雨的馬被碎石砸中,然後失足跌到了山崖下,好在三人身手敏捷,及時躍起險險避開碎石,正好見到女真人落井下石地放冷箭,又聽到煙塵中有人發出痛哼之聲,他們頓時勃然大怒,曆嘯一聲腳一點地便向山上追去,少林的八步趕蟬、武當的梯雲縱都顯出威力,圓通和清雨轉眼就沖到了山上,追上那幾個剛騎上馬,卻還沒有來得及跑遠的女真人。

    一陣拳打足踢過後,六個女真人倒在地上哀哀痛叫,史羽峰落到了最後,望著逃開的馬匹叫道:“快,快把馬都捉回來!要不然咱們就得走路了。”

    煙塵散盡之後,大家重新聚攏,只見蔣俊腹部中了一箭,其他人倒沒有受傷。

    “怎麼會受傷的!我不是讓你們保護他的嗎?”段飛只看了一眼便兩眼發紅地朝清嵐、園鏡質問道。

    清嵐和園鏡歎了口氣,清嵐解釋道:“大人請見諒,當時實在太混亂了,而且敵人目標明確,先射位於隊尾的石斌,然後突然全力攻擊位於前方的蔣俊,我們一時疏忽了……”

    蔣俊捂著肚子苦笑道:“大人,都怪我自己沒本事,不知道傷得重不重,若是傷重,大人就把我留下吧!”

    段飛看著蔣俊指縫中流出的鮮血,心在揪疼,看傷口的位置似乎傷了胃,在這鳥不拉屎沒有現代醫療條件的地方,蔣俊還有生還的希望嗎?
rufh1234 發表於 2011-1-29 15:47
第〇三四二章 【反將一軍】

    段飛勉強笑道:“沒事,小傷而已,沒傷到內腑,很快就能好起來的,只不過從現在開始,你不能再騎馬趕路了。”

    蔣俊咧嘴說道:“那好啊,我可以偷懶,讓洪邦他們抬著我走了。”

    段飛心中一動,他抬起頭望著山坡頂上大叫道:“圓通!留有活口沒有?”

    圓通在山上答道:“都活著呢,一共六個。”

    段飛叫道:“都帶下來,做個擔架,讓他們抬著蔣俊上路。”

    圓通答應的同時,蘇蓉俯下身給蔣俊搭了會脈,蔣俊苦笑道:“蘇姑娘,你醫術精湛,可不要騙我,我是不是快死了?我覺得有些冷,眼前的東西都模糊起來了。”

    蘇蓉安慰道:“沒事,你只不過是皮肉之傷而已,冷是因為出血,而且天涼的緣故,你好好睡一覺,等我們到達下一個小鎮或者驛站的時候,我再給你把箭取出來,養上一段時間就好了。”

    蘇蓉說完之後在蔣俊身上點了幾點,蔣俊迷迷糊糊地合上了眼睛,蘇蓉用小刀割斷箭尾,解開蔣俊的衣服給他擦了擦傷口周邊的血,然後對段飛道:“公子,借你銀針用用。”

    段飛從腰上解下針囊遞給她,蘇蓉熟練地用針在蔣俊身上戳刺起來,不一會蔣俊傷口的血漸漸止住了,蘇蓉從自己帶著的換洗衣物中撕了塊布條給蔣俊包紮起傷口,然後取出一粒藥丸塞到他嘴裏。

    大家都關切地望著蘇蓉,蘇蓉說道:“公子,三個時辰內我可保他沒事,三個時辰之後必須找個乾淨且藥材充足的地方,給蔣俊取箭頭出來,不過……箭頭刺穿了他的胃,我也沒有萬全的把握。”

    段飛一咬牙,說道:“到時再說,謝三娘,這蛇盤穀內可有這樣的地方?走出盤蛇穀又需要多久?”

    謝三娘道:“盤蛇穀可沒有這樣的地方,不過……出了盤蛇穀大約五裏就有個大驛站,那兒應該有足夠的藥材,只是要出盤蛇穀最快也要兩個時辰,現在又快到晚上了,還有人在等著要咱們的命,只怕這個小哥撐不到那時候了。”

    段飛抬頭望著被推搡著走下山坡的女真人,冷哼道:“那我們就儘快解決掉這些礙事的傢伙,加緊趕路唄,大哥,你帶著石斌他們三個留下照顧蔣俊,蓉兒你也留下,可以隨時照顧蔣俊,並且盯著這六個腳力,他們若敢反抗,就全殺了,反正前頭腳力還多的是,倘若時間不夠,你就喂蔣俊吃下這個,應該能夠再拖些時間了。”

    蘇蓉接過段飛遞給她的瓶子,臉上浮現出一絲笑容,說道:“我怎麼忘了你還有這個寶貝?看樣子至少可以多拖幾個時辰了。”

    六個女真人被推到段飛面前,段飛沖他們喝道:“你們幾個,給我老老實實抬我兄弟上路,否則我就要你們的命!”

    六個女真人都睜大了眼睛望著段飛,似乎不明其意,段飛大怒,刷地一聲拔刀在手,刀光一閃,一條大腿已被切下,受傷的女真人慘叫著摔倒在地,鮮血從他被砍斷的傷口不停噴濺出來,剩下的女真人無不悚然變色,段飛對謝三娘喝道:“告訴他們,不管他們聽不聽得懂我的話,都給我抬擔架去,誰敢不聽話,或者傷害了我兄弟的一根寒毛,這就是他們的榜樣!”

    段飛面目猙獰地又連揮兩刀,將被斬斷的那條大腿砍成了三截。

    謝三娘忙將段飛的話用女真語說了一遍,其實不用她轉訴,塔魯木的女真人因為與漢人接觸比較多,多少都能聽懂些漢話,被段飛砍掉大腿的那個漢語水平是最好的,段飛就是見到他臉上不屑的神情,這才拿他殺雞駭猴的。

    剩餘的五個女真人見了同伴的慘狀之後還有些猶豫,段飛正要再祭屠刀,史羽峰勸道:“阿飛,現在最重要的是追上那些女真人,不給他們繼續製造陷阱的機會,至於雜治這幾個腳力嘛,老哥哥還有兩手,保管他們乖乖聽話,絕不會耽誤了救人,你是不是打算親自向前追去?那還猶豫什麼?”

    段飛狠狠地點點頭,一腳踩在那女真人大腿傷口上,伴隨著一聲淒厲的慘叫,段飛喝道:“圓通、園鏡、清嵐、清雨,你們與我一起追殺那些女真人,謝三娘,你熟悉地形,就請前頭帶路吧!”

    謝三娘有些猶豫,不過看到段飛那一副要吃人的表情,哪里還敢二話,乖乖騎上馬,前頭帶路去了,段飛讓清雨他們牽了兩匹馬跟著,餘下的留給史羽峰他們,再將奪來的箭囊都帶上,段飛在少林武當四大年輕高手陪同下,跟著謝三娘快馬加鞭地向前趕去。

    女真人的機關一個接著一個,從最簡單的絆馬索和套索,到滾石、檑木,專用于折斷馬腿的小坑陷阱,還有什麼木排刺之類層出不窮,有需要人手動激發的,也有可以自動激發的,段飛他們沿途遇襲無數次,破壞機關數十隻,殺死或重傷手控機關的女真人也達到了八名之多,但是段飛他們也付出了四匹好馬的代價,圓通甚至還傷了胳膊,這是為了救段飛時硬用肩膀打橫裏將一根飛來的橫木撞開的結果。

    連傷數人之後,女真人的機關全變成了自動的,用於延遲段飛他們行進速度的機關也多了起來,隨著天漸漸完全黑了下來,段飛他們前進的速度越發緩慢。

    “三娘,我們紮營休息吧。”段飛望著眼前一望無際的木刺地面無奈地說道,一根根的木刺沒有規則地斜插在地面上,人慢走沒事,馬要跑起來是絕對不行的了,女真人多,要設置這麼個木刺陣很容易,段飛他們人少,要一根根拔掉木刺不知需要多少時間,埋頭拔刺的時候說不定還會被偷襲,還不如趁女真人也不可能迅速通過木刺陣的時候,好好歇歇呢。

    謝三娘巴不得他早點這麼說,半夜去趟女真人設置的陷阱,真是太瘋狂了,剛才好幾次她差點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明早的太陽,她急忙答應著,迅速收集木材,燃起篝火。

    段飛望著遠方有些出神,鼻子裏突然嗅到一股猶若點燃了松脂的香味,他忍不住轉身深吸了一口,腦袋突然有些興奮的感覺,疲乏盡去,段飛心裏一怔,問謝三娘道:“三娘,你在木材里加了些什麼香料?”

    謝三娘笑道:“沒有呀,這不是松脂的味道麼?”

    段飛走近火堆,仔細嗅了嗅,說道:“不對,這些木材裏被人下了曼陀羅花粉,嗅久了會產生幻覺,甚至會昏迷,這也是女真人設置的陷阱。”

    謝三娘愣了愣,說道:“真的嗎?我覺得挺好的,這味道聞起來很舒服呢。”

    圓通他們則屏住了呼吸,問道:“公子,我們現在是否該撲滅這堆火呢?”

    段飛搖頭笑道:“不必,這些笨蛋想出這樣的白癡計謀,我要讓他們作繭自縛,嘿嘿,大家繼續聊天說話,過段時間裝作不支而倒即可,這枚解藥你們每人吃一粒,可保五個時辰不受曼陀羅的影響。”

    女真人在附近留下不少下了毒的幹木材之後才佈置了木刺陣離開,同時山上還留下兩個女真人潛伏著,等著段飛他們上鉤。

    篝火旁的段飛開始憤憤然咒駡女真人,謝三娘在一旁隨聲附和,尤其將平日頗受了她好處的薩輝罵了個狗血淋頭,兩個埋伏在山上的女真人一動也不動,靜靜地等著,他們都是好獵手,為了獵物,在雪堆裏等上幾個時辰是很平常的事,他們有的是耐心。

    不過段飛卻沒什麼耐心,倘若那兩個女真人肯抬起頭向下看一眼,他們會發現原本篝火旁坐著的六個人只剩下了三個,另外三個正在小心翼翼地搜索著山頭,曼陀羅花不會白燒,女真人的目的顯然不可能僅僅是迷暈他們拖延他們的前進速度,留一兩個人觀察陷阱的效果,顯然是必須的。

    突然,兩個女真人耳裏響起一聲佛號,兩人幾乎同時驚起,只見面前站著一個年輕人,他單手合十,又念了聲阿彌陀佛,然後雙手齊出,眨眼間便拿捏住了兩人的脖子,兩個女真人張大了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給圓通捏小雞似的提了起來。

    圓通捉住了兩人後低聲念了下佛號,然後便帶著人向山下奔去,段飛聽到佛號之後大叫了一聲,說道:“謝三娘,你怎麼躺下了?啊喲,不好,火裏有毒,我頭好暈,我……我不行了……”

    “我也不行了,啊……”留在火堆邊的園鏡啊喲一聲大叫道:“不好,有埋伏,啊…!”

    慘叫聲短促地結束了,段飛他們演完戲之後轉到了火光照不到的地方,那兩個女真人委頓於地,圓通手持兩支響箭,對段飛道:“大人,他們身上有兩支響箭,不知哪只才是用來報喜的。”

    段飛接過箭仔細看了看,委頓於地的兩個女真人忍不住偷眼望了過來,段飛抽出其中一支交給圓通道:“射這只試試,一半半的幾率。”

    圓通接過箭,疑惑地說道:“大人不用逼問他們嗎?難道箭上有什麼記號”

    段飛猛地把箭奪了回來,啪的一聲折成了兩段,望著那兩個俘虜,他低聲笑道:“我給你那只箭時他們急忙低下頭,這說明那支箭是錯的,剩下這支自然就是正確的了。”

    兩個女真人臉上露出不忿神色,苦於全身酸麻,否則早撲上來咬段飛一口了,段飛微微一笑,持弓在手,搭箭在弦,一箭射了出去。

    響箭的尖嘯聲在黑夜裏傳出老遠,不久之後遠方叢林裏便亮起一點一點的火光,且漸漸聚攏過來。

    段飛望著遠方蜿蜒而來的敵人,回頭對謝三娘道:“三娘,從這裏可以翻過山到達那邊嗎?”

    謝三娘說道:“對一般人來說很難,不過對你們這些高人來說應該不算難事,大人難道要讓他們翻過山去,截斷他們的退路嗎?”

    段飛冷笑道:“不錯,我正有此意,這幫女真人打不過就跑,本官可沒時間跟他們玩,現在他們自投羅網正是最好的機會,清嵐、清雨,你們兩人從山上翻過去,到那個山口想辦法擋住他們的去路,兩邊包餃子,爭取在半個時辰內解決掉他們,儘量以制人為主,留著他們的小命我還有用,若是一戰功成,你們倆當得首功。”

    清嵐清雨大喜,當即領命而去,他們甚至背上了大弓,帶上了足夠的箭,就算射不到人,干擾一下也是好的。

    迅速逼近的火龍停在了遠處木刺陣的盡頭,薩輝揚聲呼喚道:“阿勒泰,巴圖魯,那些漢人都綁牢了嗎?”

    沒有人回答他,薩輝皺起了眉頭,又喊了一聲,只見遠處漸漸熄滅的火光突然亮了起來,在火光映照下,兩個被吊在空中的人影尤為醒目,放聲笑道:“綁你薩輝個豬頭,這點雕蟲小技難得倒姑奶奶我嗎?薩輝,你這自以為聰明的傻瓜,現在束手就擒還來得及,否則你一定會後悔的!”

    薩輝大怒,喝道:“謝三娘,那幾個漢人哪里去了?難道他們害怕了,掉頭跑了嗎?”

    謝三娘舉起火把炙烤著兩個俘虜的光腳板,那倆人掙扎著扭動起來,謝三娘笑道:“薩輝,你再不投降,掛在這烤腳板的就是你了,乖乖丟掉弓箭兵器,下馬就縛吧,你還不明白嗎?你現在已經是無路可逃了!”

    就像響應謝三娘的話一般,簌簌連聲,三支箭一齊向薩輝射去,薩輝怒吼一聲,拔出馬刀一刀將三箭劈落,他扭頭大喝道:“咱們中計了!大夥兒快掉頭!”

    女真戰士們迅速掉轉馬頭往來路奔去,沒跑多久,突聽前方傳來轟隆巨響,薩輝面色巨變,大叫道:“不好!是礌石陣!”

    女真戰士們聽到那滾滾雷鳴般的聲音後也紛紛勒馬,只覺地面都在震動,不知多少巨石從山坡上滾下,落到了穀裏,將那窄小的山口給堵得嚴嚴實實。

    一支響箭射到了女真戰士馬前,有人站在石頭堆上喝道:“前途已無路,冤鬼自來投,想死的人就過來吧。”

    薩輝暗暗慶倖機關發動早了,否則黑暗中被亂石砸著,他們幾十個人至少要埋一多半在裏面,他隨即厲聲喝道:“放火箭!漢人只有幾個,難道咱們女真族的戰士還怕了他們嗎?大夥兒殺啊!”

    簌簌幾支火箭射了過去,照亮了站在石碓上的人,孤零零的兩個人影讓大家信心大振,箭矢如蝗地向清嵐、清雨射去,清嵐手持長劍,護在清雨面前,飛虹乍起若游龍,飛蝗般射來的箭不是被撥開,就是被斬落,根本傷不著兩人。

    黑暗中依舊有鬼魅般的箭射向女真人,這才是最致命的威脅,薩輝他們憑著天生的本能和精湛的箭術,也在不斷反擊,但是冷箭卻依舊不斷射來,不時有女真騎士栽落馬下,薩輝深悉這些漢人近戰有多恐怖,他唯有硬著頭皮催促戰士向前猛衝,只要衝過那兩個人把守的關口,一切還有希望,若是沖不過去……

    薩輝不敢想了,五十多個女真戰士,占了先手設下許多陷阱,竟然還被迫到這樣的困境,難道真的會全軍覆沒在這裏嗎?

    清嵐開始感覺到壓力,他見敵人最近的已迫近到石碓之下,不足五十步遠,他大喝道:“清雨,動手!”

    一直藏在清嵐背後的清雨終於出手了,只見他雙手懷抱著一個大如西瓜的圓石,在手裏搓了兩下,突然振手將它拋了出來,夾著兩儀真氣的圓石就像一隻大陀螺般飛速順著山坡向下滾去,沿途碰得碎石紛飛,許多不穩固的石頭都被它帶了下去。

    清雨手腳連連推踢,將大大小小一排石頭推下山坡,滾石紛飛之下,試圖強沖上來的女真人可慘了,沖在最前邊的兩匹健馬驚嘶著人立而起,連人帶馬向後摔下,砸翻了緊跟在後的兩騎,其他人紛紛撥馬走避,但是已來不及了,轟隆隆滾過來的石頭沖毀了一切擋在他們行進道路上的阻礙,十餘匹精騎,十多個女真族的精銳戰士,就這樣重歸塵土……

    薩輝看得兩眼幾乎冒血,他憤怒地狂吼著,胯下的馬卻無法向前一步,突然一支冷箭射來,薩輝只覺肚子一涼,低頭一看,一支箭穿透了他的身體,釘在了馬鐙上。

    前方清雨清嵐依仗著滾石陣的威勢沖下石碓,沖入女真族剩餘戰士的馬隊之中,他們形如鬼魅,在馬隊中騰挪躲閃,每出一掌,一拳或已腿,便會有一匹馬或一個女真戰士頹然倒地,女真戰士們的馬刀卻追不上他們的背影。

    “兩位道兄,我們來助一臂之力!”隨著兩聲大喝,又是兩條人影從路邊的樹叢中越出,虎入羊群一般,女真戰士就像秋天的枯葉般紛紛摔落。

    “阿彌陀佛。”

    “無量壽佛。”

    兩個雷鳴般的聲音驚醒了茫然的薩輝,他捂著小腹向四周望去,只見四個年輕漢人圍住了自己,周圍女真族的戰士倒了一地,有的還在呻吟,有的卻早已沒了聲息。

    “真是何苦來由……”段飛施施然背著手從黑暗中走出來,望著薩輝淡淡地說道:“朵顏三衛不該挑起戰爭,你們不該隨聲附從,你兒子不該想搶我們的馬,你不該為了復仇千里追殺,這真的是何苦來由,薩輝,你後悔了沒有?”

    薩輝抬頭噗地噴出一口鮮血,仰天緩緩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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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〇三四三章 【恩威並施】

    大勢抵定,望著眼前的俘虜們,段飛喝道:“本官並不想殺人,這都是你們逼我的,否則安不度就不會有一個女真人能夠活下來,你們現在也早已橫死於地,現在你們有兩個選擇,乖乖聽本官的話,你們可以好好地繼續活下去,否則這盤蛇穀將多出幾十條冤魂,你們自己選擇吧,打算聽話的人可以開始拯救傷者了,早一刻開始能多救幾個人,這一點不需要我解釋吧?”

    剩餘的女真人都有些猶豫,其中一人突然嘰裏咕嚕地說了兩句,這些女真人不再猶豫,在那人的帶頭下向被石塊壓倒的族人走去。

    段飛估計那人說的是:“不管他說的是真是假,救人要緊。”之類的話,望著他們的背影,段飛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順從是會延續與蔓延的,看來他已經擁有了一批比謝三娘更好的嚮導和開路先鋒。

    圓通、清嵐他們也參與到救人的隊列之中,唯有段飛騎在高頭大馬上持弓淡然地望著他們,事實上大家忙著救人,根本沒有人打算逃跑。

    一個個傷者被抬出來,大家望著石塊堆積而成的亂石碓卻有些望洋興嘆之感,愚公移山簡直是不可能的,滾下來的石塊有的比屋子還大,根本不可能搬動,段飛沒有浪費時間,喝道:“留幾個人照顧傷者,其餘的都去拆尖木陣去。”

    沒有受傷的女真人在那個名叫朗格的女真人帶領下去拔木刺去了,其他受輕傷的女真人已經粗劣地包紮過,他們開始給受了重傷的同伴處理傷口。

    “住手!這樣包紮傷口不行的,得用燒開消毒的水清洗傷口,用來包紮的布也得清洗乾淨,你們幾個去撿柴禾準備燒水,你們幾個用布條先給他們把大腿根紮緊,這樣可以減緩血液流速,保住他們的小命。”段飛在一旁指指點點地說道。

    園鏡和清雨留下來幫忙治療傷者,圓通和清嵐則去前面監督那些人拔木刺,那些女真人看見血流如注的傷口在園鏡他們的指點之下就能止血,臉上不禁露出欽佩神色,看到他們樂於救人,敵對的情緒也在漸漸消退,每當成功救醒一個人,他們還會齊聲歡呼,獲救的可是他們的族人啊。

    除了抬出來時就已經死了的人外,有一個女真人傷得最重,他雙腿俱斷,傷處鮮血淋漓慘不忍睹,這傷勢截肢勢在必行,不過連圓通他們都不敢輕易動手,直到按照段飛的提議,將這人的兩條大腿根都綁紮得嚴嚴實實地,血流緩了,圓通他們才給這人自膝蓋切下殘肢,然後用燒開消毒的布片和隨身攜帶的少林傷藥,給他嚴嚴實實地包紮起來。

    那些拔尖樁的女真人完成任務返回的時候看到這邊正在忙著救人,他們二話沒說地也加了進來,在大家共同努力下,從亂石堆裏下救出來的人都得到了妥善的醫治,除被直接壓死的五人外,死亡的數字再也沒有增加。

    “你。”段飛指著一個隻受了輕傷的女真戰士,說道:“帶著這個返回你們山寨,告訴你們首領,盤蛇穀裏有一批傷員等著他派人來救治,另外你告訴他,本官要向你們女真族的大首領速黑忒通告你們塔魯木族攻擊本官並千里追殺的事,讓他好自為之,莫要讓本官回頭滅了他。”

    作為以少對多的勝利者說這樣的話並不算過份,已經醒來的薩輝歎息道:“你究竟是什麼人?我聽說大明的欽差現在還在遼東都司呢。”

    段飛微笑道:“你別管我是什麼人,總之我不能帶這麼多傷者上路,你不願派人回去報信我也不管,你看著辦吧。”

    薩輝歎了口氣,說道:“倘若我沒有派思恩去守橋就好了,唉……”

    他朝段飛點名的那人點點頭,圓通給他牽了匹馬過來,那人翻身上馬就要離去,段飛對他喝道:“你遇到我的同伴時請代我向他們問好,告訴他們,我在這裏等著他們。”

    那女真戰士走了之後段飛叫人點起幾堆篝火,沒傷的和輕傷的點了人數後共有十九人,加上開始捉住的那五個,就有了二十四個可以使用的俘虜,段飛將他們分成四隊,每隊六人,交給圓通他們四個負責指揮與控制,有事沒事地給他們找點事做,一開始還有些人有抵觸,不過吃了點苦頭並在薩輝的默許下,他們開始變得聽話了。

    足足等了一個時辰左右,蘇蓉他們的身影才出現在段飛面前,只見四個女真人騎在馬上,馬鞍上都栓了跟繩子,將一個山藤做的網兜掛在中間,四個女真戰士小心地操控著馬匹,四人如一,這才讓網兜維持在一個相對平衡的狀況下,蔣俊舒舒服服地躺在網兜中間,不知情況如何。

    大家會合之後段飛首先去檢查蔣俊的身體,蘇蓉安慰道:“公子,他的情況還好,我已喂他服下公子給的藥物,天亮之前應該不會有什麼變化。”

    段飛點頭道:“一直處於顛簸中不利於他的傷,一定要儘快找到合適的地方給他把箭弄出來才行。”

    蘇蓉猶豫著說道:“或許……得剖開他肚子,儘量靠近箭頭剪斷箭杆,才能把箭頭給取出來。”

    段飛說道:“這是當然,直接拔出來會造成二次傷害啊,怎麼你會給病人開刀?”

    蘇蓉詫異地望著段飛,說道:“開刀?我只是見過師傅給人開膛剖腹治病罷了,二次傷害?這個詞倒是很貼切。”

    段飛大喜道:“你見過師傅給人開刀?那太好了,我還怕自己動手術的時候手會發抖呢,你看這些女真人的箭頭,只要順著這個弧度轉出來,就可以儘量減少傷害,蔣俊就靠你了。”

    蘇蓉聽得面色發白,說道:“我只是說找個大夫幫他開那個刀,我可沒說我來動手。”

    “好吧,到時再說。”段飛的目光瞥向了圓通等人,不知道這些手上已沾了血跡的和尚道士能否辦到。

    “你們要不要休息一下?”段飛轉身向石斌問道。

    石斌的大腿已經被磨破了幾層水泡,不過他卻咬牙說道:“我們沒事,蔣俊的傷要緊,我們撐得住。”

    段飛逐一看過去,見到的都是堅定目光,他重重地點點頭,說道:“好,那我們就繼續上路吧,謝三娘,你歇夠沒有?”

    謝三娘從地上蹦了起來,雙手叉腰地叫道:“我早等得不耐煩了,你們躺下十次我都沒事,走,走,走,都給我起來,你們這群混蛋,都給我上馬,前頭開路去!”

    薩輝掙扎著叫道:“你們要幹什麼!”

    段飛騎在馬上甩了個響鞭,說道:“按你們的規矩,俘虜等同于奴隸,你們現在都是我的財產,我想怎麼處置你管得著麼?你回去告訴你們族長祝孔革,他今冬要敢襲邊,我就要塔魯木族滅,不信你叫他試試!”

    段飛說完話後猛地舉起手,強烈的火光驟然閃亮,耀得薩輝緊緊閉上了眼睛,隨後轟然巨響震得耳膜生疼,薩輝只覺腦後傳來針刺般的痛感,伸手一摸,後腦居然紮了許多碎石片,一摸之下滿手都沾滿了鮮血。

    段飛冷冷地收起槍,喝道:“都給我起來上路,不聽話的全打斷腿留下。”

    在段飛的強勢之下,桀驁不馴的女真人也唯有乖乖低頭,他們兩人一騎,與段飛他們糅雜在一起向前走,有蘇蓉等數大高手前後坐鎮,失去了武器的女真人根本沒有機會反抗,就算還有女真人在前方控制著機關,看到這種情景他們也不敢再發動,否則先死的只怕就會是他們的族人。

    九曲十八彎的蛇盤穀剩下路程走得很快,很安穩,出了穀之後,一座直插雲天的高峰出現在大家眼前,謝三娘指著那座山峰叫道:“看,那是阿兒幹山,我們可以去信州驛,那可是個大驛站,大人需要的東西應該都能找到。”

    段飛回頭看了一眼還處於昏迷中的蔣俊,說道:“那還等什麼?大夥兒快走。”

    大家又趕了半個多時辰的路,終於天亮了,這時也已看到了信州驛的高牆,段飛提了提馬韁,喝道:“停下。”

    大家疑惑地勒住馬匹,段飛大聲喝道:“女真族的弟兄們聽好了,你們現在可以騎著馬回家了,記住前往那不要跟著你們族長去襲掠大明的疆土,否則你們必然會再見到我,到時候你們就沒這麼好運了。”

    女真族的戰士們不敢置信地望著他,段飛抽了下鞭子,喝道:“還傻愣什麼?前邊就是大明的驛站,你們想被我送去坐牢發配嗎?”

    那些女真人猶豫了一下,其中幾個拍馬離開隊伍,慢慢地繞圈子想回頭,段飛懶得理會他們,回頭招呼道:“咱們走!”

    段飛策騎穿過女真人讓開的道,向遠方的驛站奔去,其次是蘇蓉、石斌他們,當所有漢人都走遠之後,女真人才反應過來,他們蜂擁著掉頭向南,迅速遠去。

    段飛他們進入信州驛之後很快就找到了驛站中唯一的醫館,不過讓段飛失望的是,這的大夫是一個已經老邁得都有點口齒不清的老人,段飛塞給他一錠大銀,讓他空出一間寬敞的屋子,然後一切便開始自己來辦。

    “開水,乾淨的布、鋒利的小刀、剪子、鐵鉗……”段飛每念一樣東西,大家便急忙去給他找,醫館裏找不到的就到外頭去找,實在找不到的就用別的東西代替,水很快就燒開了,段飛將磨去鏽跡的刀子、剪子什麼的丟到水裏去煮,然後望著蘇蓉道:“你來還是我來?我可沒這方面的經驗,或者你做前半截,由我來取箭頭?”

    蘇蓉求助地向圓通他們望去,圓通合十道:“阿彌陀佛,貧僧也略通醫道,還是由我來吧,段大人是打算由傷處破開蔣俊的肚子,將箭頭取出來嗎?”

    段飛喜道:“對,由大師出手再好不過,石斌,再燒一鍋滾水端過來,郭威,你去弄點小蘇打和醋過來。”

    東西都制備齊之後,段飛將那鍋滾水分用兩個盆子裝起,放涼少許之後他在倆盆裏分別倒入小蘇打和醋,然後請圓通在盆子裏洗手,水有些燙,不過以圓通的功力,這點溫度還不在話下。

    圓通洗淨手之後,段飛又將一個臨時縫好且煮過的白口罩遞到他面前,圓通大師神色古怪地戴上了口罩,拿起同樣煮過的鋒利小刀,定了定神之後,輕輕在蔣俊肚子上一劃……

    鮮血湧了出來,不過量並不多,傷口周圍銀針還插著呢,而且蔣俊還吃了段飛的超級麻藥,氣血運行處於一個較低的水平,加上圓通比較瞭解人體構造,避開了大動脈,所以血流得不多。

    膽子小的人都被趕了出去,圓通全神貫注地做著手術,在確認蔣俊的確被刺傷了胃之後,他讓師弟園鏡握住箭杆,然後蘊滿內力的一刀如切豆腐般切斷了箭杆,金屬箭頭跌入了蔣俊胃裏,望著不足兩指寬的傷口,大火鉗被棄用,圓通雙手捏著兩雙臨時削出來,且滾水裏煮過的‘筷子’,從傷口探入蔣俊胃裏小心翼翼地夾住箭頭,調整方向,緩緩地順著傷口取了出來。

    箭頭‘當’地一聲落在盆子裏時,圓通終於松了口氣,他有些腳軟地向後跌坐在塌上,蘇蓉從盆子裏取出消毒的針線,給蔣俊一層層地縫好,最後給蔣俊包紮好時,蘇蓉也覺得渾身發軟,段飛從背後摟住她的纖腰,在她耳邊說道:“蓉兒,謝謝你,要不要我抱你到隔壁房間好好地休息一下?”

    旁邊還有好幾位出家人在瞧著呢,蘇蓉大窘,身上突然有了力氣,扭身從段飛懷裏掙扎開,她對段飛道:“別胡鬧,若是碰到了蔣俊……公子,就算蔣俊大難不死,數日之內他都不能行動,需要有人照顧,餵食藥物和流食,公子準備留下誰?”

    蘇蓉說話的聲音稍微大了點,段飛正在想其原因時只聽石斌在門外說道:“飛哥,我留下吧,我本事最差,跟著去反而成為累贅,不如留下照顧蔣俊。”

    郭威說道:“石斌說得對,不過我們要一起留下,三個人足以應付一切,請大人放心。”

    段飛推門而出,望著他們說道:“好,你們不愧是蔣俊的好兄弟,你們留下好好照顧蔣俊,倘若他兩日之內醒過來,就有八成的希望能夠痊癒,你們每日要給他喂些稀粥和蓉兒開的藥劑,倘若他醒來忍受不了疼痛,你們就點燃這個讓他嗅嗅,若是有人來找麻煩,你們就亮出錦衣衛的牌子,反正現在隱藏身份已經沒有什麼用處了。”

    “嗯,飛哥,我們都聽你的。”石斌答道。

    段飛想了想,又叮囑他們幾句,然後才放心地回頭對蘇蓉和圓通他們道:“大家在這裏休息一盞茶時間,然後繼續趕路。”

    太陽掛在山尖上的時候,段飛他們已離開信州驛,再次走上小道,翻山越嶺地向東前進,段飛也曾問過謝三娘為何不走寬敞平整的驛道,謝三娘的回答很簡單,她走慣小路了,走驛道的話不但繞大圈子,而且還得浪費時間檢查貨物按物納稅,修建驛道的目的是為了方便大部隊前進,人少的話自然還是走小道方便,前提是必須熟悉地形,不要在山裏摔死或者迷路。

    這一次一路走來非常順利,進入平原之後眼前全是一望無際的軍墾田,地裏空蕩蕩的,已經收割完,正是糧食最充足的時刻,難怪引人垂涎。

    開戰以前這裏都是安全的,所以謝三娘帶著段飛他們一路狂奔,從女真人手裏奪來的戰馬讓大夥兒可以輪換著騎,速度比預計的還要快許多。

    趕了一天路,在傍晚的時候段飛他們進入了納鄰河衛的地盤,納鄰河衛的女真人對段飛他們很熱忱,在這裏稍事休息並且添置了一些食物之後,段飛他們繼續上路,亥時末的時候,他們終於來到了塔山衛的邊緣。

    彎彎的月亮掛在天上,照亮了大地與山崗,突然一聲呼哨傳來,有人在遠方大聲喝問什麼,謝三娘示意大夥兒放慢速度,同時大聲回答,遠方一個黑點漸漸靠近過來,謝三娘說道:“是女真的探馬,我告訴他是有要事來見他們族長的,他會帶你們過去,蘇二少,謝三娘就送你到這裏,回頭別忘了許給我男人的好處啊。”

    段飛笑道:“多謝三娘一路指引與照顧,本官說一不二,定不叫三娘失望。”

    那女真探馬來到大家面前,三娘跟他談了起來,那人明顯懷疑段飛的身份,哪有大明的官穿成這樣偷偷來見人的?

    段飛從懷裏摸出自己的腰牌丟過去,那人看來看去還是看不懂,把腰牌還給段飛之後又和謝三娘說了幾句,三娘回頭對段飛道:“大人,他要咱們拋下兵器,這才肯帶你們回去。”

    段飛放聲大笑起來,那女真人臉上露出迷惑,繼而怒容滿面,段飛收聲淡然對謝三娘道:“告訴他,堂堂女真戰士,難道害怕我們幾個遠來的漢人使者嗎?倘若他不帶我們回去,後果由他負責,什麼關閉互市,撤銷速黑忒都指揮使職位之類的,撿有用的嚇唬他幾句。”

    謝三娘聽了直想笑,卻強忍著將段飛的話復述了一遍,軟硬兼施加上激將法一起出動,這單純的女真戰士哪里還能堅持己見,他傲然說了句什麼,然後撥馬就走。

    謝三娘笑道:“大人,他說女真人天不怕地不怕,只要你們跟得上,他就帶你們回去見他們族長去,三娘預祝大人旗開得勝馬到功成,回頭別忘了給俺家男人升官發財啊!”

    “放心,本官記著呢,三娘,後會有期。”段飛大聲與謝三娘道別,追著那個女真探馬走了,謝三娘望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這才轉身緩緩而去,嘴裏卻唱起了從段飛那學來的《王二姐思夫》:八月呀秋風啊冷颼颼哇,王二姐坐北樓哇好不自由哇哎哎咳呀……
rufh1234 發表於 2011-1-29 15:48
第〇三四四章 【語驚四座】

    段飛他們跟著那個女真人走了好久,終於見到一座營寨,不過卻並不是塔山左衛的所在,而是塔山女真部落的一個外圍營寨,一個女真族的老人在一座大帳裏會見了段飛他們。

    老人打著呵欠說道:“我叫哈坦,聽說各位是大明來的使節,敢問聖旨何在?”

    段飛說道:“聖旨還在路上,本官是奉了密旨帶了皇上口信來見你們首領速黑忒的,這是本官的腰牌,你可要驗一驗呢?”

    哈坦又打了個呵欠,抬了抬手,他身邊一個年輕女真人頓時走上,傲慢地從段飛手裏拿了腰牌,然後雙手捧著交給哈坦。

    哈坦拿著腰牌放在眼前仔細一看,錦衣衛三個大字赫然映入眼簾,他急忙翻到背面,都指揮使幾個字讓他眼皮兒猛地一跳,他忙站起來繞過茶几,恭恭敬敬地將腰牌還給段飛,臉上堆笑地問道:“原來是錦衣衛都指揮使大人駕到,我等未曾遠迎,還請大人恕罪。”

    哈坦身邊的那個年輕人驚訝地望著段飛,堂堂錦衣衛都指揮使,也太年輕了吧?

    段飛也沒料到這塊錦衣衛的牌子竟然這麼好用,他淡然答道:“本使身負秘密任務,因此未曾預先知會貴部,客氣話就免了吧,本使有要事與你們塔山左衛的都指揮使速黑忒大人密談,還請儘快安排。”

    哈坦撩了撩鬍鬚,說道:“這……現在時間太晚,首領早已歇息,大人不如先在我營寨裏歇息一下,一早啟程去見首領如何?”

    段飛雖然有些焦急,不過轉念一想,自己若表現得太急,將不利於見面後的談判,於是答道:“你說得不錯,那我們就要叨擾一下了,有熱水嗎?我休息前喜歡好好泡泡。”

    哈坦笑道:“不但有,而且是山上流下來的溫泉水,泡起來可舒服了,我這就叫人給大人及隨從們安排帳篷歇息,大人可要吃點夜宵什麼的嗎?”

    段飛笑道:“有什麼好吃的儘管上,本官還真有些餓了。”

    哈坦回頭對那青年吩咐一下,又轉過來問道:“大人走的不是驛路吧?要不然我們早該得到消息了。”

    段飛嗯了聲,說道:“不錯,我們請了個嚮導,抄小路來的,這條道翻山越嶺、跋山涉水的,還真不好走。”

    哈坦小心翼翼地問道:“大人,你日夜兼程抄小道趕來塔山左衛,莫非發生了什麼大事?”

    段飛贊許地說道:“不錯,確實有大事發生,你可知十月初八有一件大事將要發生?”

    哈坦脫口說道:“朵顏三衛的會盟日……”

    “哦?原來你們塔山左衛已經收到消息了啊……”段飛深深地看了哈坦一眼,淡淡地說道:“那為何卻沒有及時通報朝廷呢?”

    哈坦忙解釋道:“大人,我們也是今天才接到消息的,還不知是真是假,大人居然已得到消息趕來奴兒幹都司,錦衣衛的消息可真是靈通啊。”

    段飛淡然道:“我看你們不是不知道,而是覺得與自己無關,故而懶得理會吧。”

    哈坦還待解釋,段飛擺手道:“不用解釋了,你們的心情我理解,不過置之不理與自取滅亡無異,我特地趕來是要點醒速黑忒指揮使,你想想看,朵顏三衛除了每年騷擾一下大明邊關之外還能幹啥?他們西不敢向韃靼、瓦刺挑戰,向南也無力拿下大明,向北儘是苦寒之地,只怕他們也沒興趣,朵顏三衛倘若強大起來,你說他們會找誰下刀呢?”

    哈坦聞言思索了一下,心中頓時一驚,從前不是沒有人想過這個問題,不過卻沒有段飛說得如此簡單明瞭且殺氣騰騰,哈坦小心翼翼地說道:“大人的意思是……”

    段飛灑然笑道:“朵顏三衛的襲擾對大明來說不過是癬疥之疾而已,不過他們掠奪去的物資卻足以讓他們短時間內迅速崛起,威脅到周邊各族的安全,你們塔山左衛與朵顏三衛並駕齊驅,將成為他們的首要目標,稍有不慎族滅可期,我這一次來見你們首領,不是為了大明,而是為了你們朵顏三衛啊!”

    哈坦悚然心驚地說道:“大人請稍候,我去替大人安排一下。”

    哈坦匆匆離去,段飛輕輕抿著奶茶,心中暗哼了一聲,那個年輕人可能是哈坦的後輩,不停地偷瞧著段飛,段飛給他瞧得有些不舒服,狠狠地瞪他一眼,他嚇了一跳,乖乖地垂下頭站著不動了。

    不一會哈坦又掀開布簾走了進來,他笑呵呵地對段飛說道:“大人,一切都已安排妥當,大人吃些宵夜就可以歇息了,一早我會親自來喚醒大人,因此大人不妨多喝幾杯我們女真人的好酒‘阿剌吉’,可以驅驅寒氣。”

    段飛點點頭,說道:“如此再好不過。”

    女真酒阿剌吉送了上來,揭開壇蓋即可聞到火辣辣的香味,段飛抿了一小口,頓感一股熱流順著咽喉直入肚腹,全身都熱了起來。

    “果然好酒。”段飛贊許地放下酒杯,心中暗暗一唏,心道:“山寨小廠生產的劣腫酒而已,竟然也敢稱之為好酒,真是井底之蛙。”

    其實也怪不得哈坦和女真人,白酒製作之術據說可以考證到東漢,史料證據顯示至少宋朝中原地區已經出現了蒸餾酒,經過兩三百年的進化,中原地區已出現高度提純濾清、品質優異的白酒,比之後世的茅臺、五糧液等亦不遑多讓,女真人的阿剌吉至多可算口味獨特,其他品質遠比不上段飛喝過的好酒,況且它的確出自山寨自釀,在段飛眼裏成為山寨酒也就毫不奇怪了。

    蘇蓉也喝了一小口,臉上頓時一片嫣紅,買到足夠的材料之後,她的化妝術是越來越厲害了,換做現在,段飛都不敢保證自己能夠看出來。

    大家以段飛馬首是瞻,儘快地吃飽喝足,然後各自回帳篷歇息。

    陽光剛露出一線,段飛已醒了過來,在床上調息一陣,只聽腳步聲來到帳篷前,哈吉大聲呼喚道:“段大人,該起來啦,洗漱後吃過早點,我叫我孫子巴岱達爾漢送你們去大寨!”

    辰時初的時候,段飛他們再次踏上征途,一隊女真戰士前後前後護擁著他們向東走去,越過呼蘭河繼續向東,不久之後段飛終於見到了一座連綿不知多遠的大營寨。

    這片營寨沒有用木柵欄圍起,因為它根本不需要擔心會被攻擊,塔山左衛實力強大,乃是海西女真中的大族,誰敢輕撚虎須襲擊他們?它周邊小寨眾多,探馬無數,就像大章魚的觸角,就算真有人想向他們下手,他們也有足夠的時間反應過來,然後做出致命的反擊。

    塔山衛是大明在奴兒幹都司創建的第一個民族自治衛,塔山左衛乃是它的分支,不過隨著塔山左衛漸漸強大,塔山衛也淪為了它的附庸,塔山左衛的都指揮使速黑忒就是整個海西女真的大首領,只要說服了速黑忒,大明就能與海西女真聯手,南制塔魯木,西克朵顏三衛,不費一兵一卒便能化解即將發生的戰亂。

    哈坦的孫子名叫巴岱達爾,靠近營寨的時候他從衣袍下取出一個牛角形的樂器,吹出嗚嗚的聲音。

    數不清的女真族人向段飛他們聚攏過來,遠方也響起了嗚嗚聲,隨後大地震撼旗幟飛揚,一彪精銳的騎士整整齊齊地出現在段飛他們面前。

    大明塔山左衛都指揮使——的旗幟最是醒目,騎兵隊伍來到段飛他們面前的時候左右一分,一個年約四十身著大明都指揮使官服的精壯漢子騎著一匹雄壯大黑馬,在同樣許多穿著大明軍裝的女真人簇擁下,來到段飛他們幾人面前。

    騎在黑馬上那精壯漢子向段飛拱手道:“大明塔山衛左都督速黑忒親率部眾前來迎接大明錦衣衛都指揮使段大人,段大人,速黑忒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段飛仔細看了他一眼,說道:“衛指揮使大人不必多禮,我不過是奉密旨來與大人說幾句話而已,大人應該知道我的來意了吧?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速黑忒呵呵笑道:“皇上目光長遠,速黑忒是極佩服的,不過……我任塔山左衛指揮使以來屢奉皇命討伐撫治各部,以我族鮮血保大明疆土安寧,卻未能得到足夠的獎賞,族中早已多有怨言,這一次對手不可同日而語,稍有不慎我族百年基業將毀於一旦,大人不過帶來皇上的幾句話,就想讓我們出兵,這未免太草率了吧?”

    聽到速黑忒的話,四周的女真人臉上都露出了怒容,在數以千計的女真戰士包圍下,連圓通他們臉上都露出了凝重,沒有受影響的只有段飛與蘇蓉二人,蘇蓉心中空靈,根本沒有在意周邊有多少人,是否殺氣凜然,而段飛卻有充足的信心能夠說服速黑忒,是以根本沒有將周圍的威脅放在心上。

    在龐大的壓力之下,段飛卻仰天大笑起來,速黑忒臉上掠過一絲黑氣,他悻然道:“段大人難道覺得我的話很可笑嗎?”

    段飛收起笑容,對速黑忒道:“我何時說過要你們發兵討伐誰來了?”

    速黑忒一愣,周圍的女真人聞聲頓時低嘩起來,速黑忒皺眉道:“大人不是為說服我們出兵而來?那是為的什麼?”

    段飛笑道:“密語的意思衛指揮使大人不會不知道吧?皇上讓我與衛指揮使大人密語交談,卻沒有讓我在這種場合公告天下的意思。”

    速黑忒悻悻地說道:“段大人說的是,是我怠慢了客人,請段大人隨我一起到我的大帳去,讓我好好招待大人賠罪。”

    “豈敢豈敢,我倒是無所謂,只怕耽誤了你們的時間……”段飛一指周圍那些穿著官服的人,笑道:“不會這麼巧本官來到貴衛,大家正好都聚到一塊了吧?”

    速黑忒這兩日的確是召集了族中重要人物一起商討朵顏三衛會盟的事,今天聽說大明派了個年輕的錦衣衛都指揮使來了,這才好奇地一起出來圍觀,沒想到卻被段飛看出了端倪。

    其實就算這些人沒有出現,段飛從塔山左衛的營寨佈局和旗幟都能看出答案,女真族是遊牧民族,他們基本不耕種,要維持這麼多人長時間在一起,只怕以塔山左衛的實力還辦不到,加上現在時局不定,塔山左衛定然也要商量一下對策,這幫人的來意就很清楚了。

    速黑忒乾笑兩聲,撥馬帶著段飛他們幾個像大寨中心走去,同時向段飛介紹起來。

    這一次塔山左衛召集來商討對策的部族不止來自塔山左衛和塔山衛,還有來自其他衛所的部族,兀也吾衛、禿都河衛、納鄰河衛、刺魯衛、法音河衛等都是海西女真的大部落,速黑忒為了威懾段飛這個年輕的來使,不惜展現實力,卻讓段飛心中暗暗嘀咕起來,這個速黑忒想幹嘛啊?主動防禦朵顏三衛?或者有什麼其他的圖謀?

    終於進了塔山左衛的主營,其他部落首領的隨從多數都被擋在外圍,周圍換成了塔山左衛的精銳騎兵,他們統一著裝,統一兵器,甚至連馬匹都是同一種顏色,一眼望去,就如一道漆黑的洪流,滾滾而至又滾滾而去,速黑忒頗有得色的向段飛介紹說這是他精心打造的黑龍衛,除人數不足之外,戰鬥力絕不會弱于朵顏三衛的精銳騎兵。

    當段飛問及人數時,速黑忒卻支吾道:“沒多少,才兩千而已。”

    段飛估計這黑龍衛至少有五千人,否則如何能彰顯海西女真第一大族的實力呢?

    速黑忒帶著大家進入了他的大帳,這大帳在外頭看就像是一個小山包,裏面空間大約有近兩百平米,足以容納幾百個人,裏面早已擺好了案席,速黑忒請段飛坐在左首第一座,速黑忒入席之後其他人也依次入席,段飛一眼掃過去,對海西女真各族的實力頓時有了大概的印象。

    “段大人,這裏在座的都是我女真族的部落首領,多數也是吃朝廷俸祿的,皇上有什麼密旨,段大人不妨在這裏說出來,我保證沒有人敢傳出去。”

    速黑忒故示大方,段飛也不含糊,他微笑著說道:“既然如此,本官就當眾說了,皇上要我轉告衛指揮使大人,倘若這次塔山左衛能配合大明阻止朵顏三衛會盟襲邊,皇上允諾事成之後封大人為塔山衛左都督,並將專為塔山左衛開放安樂州長期互市,其他金銀布匹與器皿賞賜更是數不勝數,不知指揮使大人意下如何?”

    速黑忒的心臟霍然跳動了兩下,入席的各部首領都吸了口氣,聚成了‘嗨’地一聲驚歎。

    雖然速黑忒自稱都督,實際上他只是都指揮使,與塔山衛、兀也吾衛、禿都河衛等衛首領同階,這讓速黑忒很有些不滿,因此段飛拋出的這個誘餌對他還是很有吸引力的。

    至於在安樂州開放長期互市,對塔山左衛而言也是一個極大的利好消息,東北各族以及蒙古不斷襲邊,其實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為了獲取生活物品,比如茶葉和其他各種生活必需品,明朝的對外政策是保守的,封閉的邊關導致明朝周邊各族除了朝貢之外沒有辦法獲得明朝的精美商品,加上明朝對朝貢的部落封賞很大方,以至於朝貢之風大盛,前使未歸而後使又至,以至於明朝不堪重負,只好在邊關開放互市,不過互市往往一年只有一兩天,並且經常因為各種原因中斷,關外各族都極想與大明做生意以改善生活,甚至不惜動武,譬如1551年嘉靖三十年在俺答汗的強烈要求並以武力相逼下,明朝一度恢復大同馬市,一年後又被明朝單方面取消。

    倘若大明對塔山左衛長期開放安樂州互市,塔山左衛將成為大明與關外各族交易的中間人,塔山左衛獲利之豐自不待言,塔山左衛女真族有機會在數年之內成為奴兒幹都司最強大的部落,至於其他金銀賞賜大家倒沒有放在大家心上。

    眼看自己的話引起如此大反響,段飛又丟出一個重磅炸彈:“皇上還說,倘若左都督還不滿意,皇上答應將塔山衛併入塔山左衛,讓左都督將那個左字去掉,成為新塔山衛的大都督!”

    “這不可能!”塔山衛的都指揮使拍案而起道:“速黑忒,你不要相信他的鬼話,大明皇帝最會騙人了,他前幾次的許諾都實現了麼?”

    段飛喝道:“大膽!竟敢誹謗皇上,大明天子金口玉言,從來沒有不兌現的,只不過前些年大明多災多難,暫時無力兌現而已,倘若這一次朵顏三衛的威脅被成功解決,我自然會在皇上面前替你們美言,促使皇上兌現諾言。”

    塔山衛的都指揮使大怒,刷地一聲拔出刀來,速黑忒大喝道:“蘇色,你要做什麼?把刀給我收起來!合併塔山衛只是皇上的一個建議,我又沒同意,你這麼激動做什麼?給我坐下!不要在段大人面前丟咱們女真人的臉!”

    蘇色憤然坐下,速黑忒看了群情聳動的各族首領一眼,開始後悔為何不私下與這位年輕來使會談,他吸了口氣,向段飛堆笑道:“段大人一路辛苦了,請大人滿飲此杯,藉以聊表我等對皇上的敬意。”

    段飛站了起來,舉杯說道:“在座各族族長請了,皇上希望關外各族和睦相處,同時也希望大家與咱們漢人和睦相處,動刀動槍畢竟不是好事,大家群策群力替皇上分憂才是最上上之策,誰為皇上出力最大,皇上都不會忘記,前述的條款也是可以修改的,本使作為皇上的代表,有權決定一切,大家可要想清楚了。”

    與會各族首領紛紛與身邊的人低語起來,速黑忒眼看情況要失控,他急忙對段飛說道:“大人一路辛苦,不如先到我給大人準備的帳篷裏好好歇歇,來人啊,送段大人……”

    段飛一口喝乾杯裏的酒,將酒盅倒扣在幾上,微笑著去了,留下個鬧哄哄的會場,讓速黑忒慢慢收。
rufh1234 發表於 2011-1-29 15:48
本帖最後由 bib 於 2012-2-17 23:56 編輯

第〇三四五章 【空頭支票】

    段飛歇息的營帳距離議會大帳只有五十多步遠,段飛盤膝坐在塌上,靜心調息的同時耳朵卻在傾聽著大帳那邊傳來的聲音。

    距離還是有點遠,聽得不很真切,因為帳篷裏就像鬧市場一般嘈雜,大家都在搶著說話,速黑忒吼了幾聲都控制不住現場的情緒。

    蘇蓉與圓通、園鏡等也在帳篷裏閉目調息,唯有史羽峰有些坐不住,時不時站起來走走,或者掀開營帳的布簾,到外頭去透透氣。

    聽到史羽峰第七次歎氣的時候,蘇蓉睜開眼睛,對他笑道:“史大哥你不必擔心,公子他胸有成竹,你不見他坐得穩如泰山麼?況且……事情已經快水落石出,我估計速黑忒大都督很快就會來找公子密議了。”

    史羽峰苦笑道:“我可沒你們那麼穩的心性,也沒有你們的耳力,唉,這臭小子神神秘秘的什麼都不肯說,有時候我真想敲他兩棒子,看看能否打出兩個屁來。”

    蘇蓉噗嗤一樂,段飛閉著眼睛說道:“大哥,在女孩面前怎麼能說這麼俗氣的詞呢?應該用‘穀氣’這個詞才對,這一路過來完全是臨機應變,你讓我怎麼提前對你說?剛才那些話我也是臨時胡謅的,皇上可沒有任何旨意,只不過若能真的達成目標,我有八成把握可以說服皇上替我完成承諾罷了。”

    史羽峰驚道:“你剛才所的那些都是騙他們的?你膽子也未免太大了吧,搞不好就是欺君之罪啊!”

    段飛笑道:“大哥,你聲音小點,皇上在我來之前送給我四個字——便宜行事,只要對國家有利,對大明百姓有利,我又有何懼?就算這些許諾會讓塔山左衛發展壯大,這也是有好處的,奴兒幹都司的勢力需要平衡,西海女真的崛起有利於對抗試圖向東開拓的朵顏三衛,只要挨過三五年的時間,韃靼都不放在我眼裏,又何懼朵顏三衛與女真的威脅呢?”

    史羽峰歎道:“我越來越看不懂你了,剛開始見你的時候,你還只是一個腦瓜子比普通人動得稍快的小捕快,現在你卻……”

    段飛笑道:“人是會不斷成長的嘛,大哥你不見我這幾個月有多辛苦,安穩覺都沒睡過幾回哩,大哥你也才三十多歲,想要提高還來得及,你是少林外門弟子,不如向圓通、園鏡請教一下,或者蓉兒也可以幫你啊,再不然你還可以讀些書,未必要去考科舉,懂得的東西多些總是好的。”

    史羽峰苦笑著搖搖頭,還沒說話,圓通睜開眼睛說道:“段大人說得不錯,師兄你最拿手的少林武功是哪一門?”

    史羽峰期頤地說道:“師弟真願意教我?我實在沒出息,現在最拿手的也就是羅漢刀法了。”

    圓通說道:“羅漢刀法雖然是本門入門刀法,不過學好了也不簡單,我找時間看看你的羅漢刀法,或可指點一二,看看能否傳你金剛伏魔刀法吧。”

    史羽峰大喜道:“多謝師弟,不過這合規矩麼?”

    圓通微笑道:“段大人是最不講規矩的,師兄在段大人身邊做事,又管他什麼規矩不規矩的呢?”

    史羽峰恍然,嘿嘿一笑,不吭聲了,段飛知道圓通是在替少林寺向自己示好,他微微一笑,說道:“少林寺的大還丹本官聞名久矣,不知圓通大師可否做主送我幾粒?”

    圓通呵呵笑道:“大還丹雖然是本寺珍貴藥丸,一般不與外人,不過大人身系國之大事,有大還丹護身將可如虎添翼,回京之後圓通自會向方丈討些贈與大人。”

    一旁閉目養神的清嵐突然睜開眼睛,說道:“段大人是想為史捕頭和石斌他們幾個增強功力麼?大還丹雖好,可惜它用來治療內傷效果更佳,本門龍虎築基丹是更好的選擇,而且我們身上就帶有不少,大人可以盡數拿去,每日卯時初開始練氣前服用,效果最佳。”

    段飛笑眯眯地說道:“多謝大師與道長慷慨,段某定有後報。”

    清嵐笑道:“大人為國操勞,為百姓謀利,能幫上點忙是我們的榮幸才對,大人今後有什麼需要武當效勞的儘管吩咐。”

    圓通接著說道:“清嵐道兄說得對,今後大人有何差遣,只要是利國利民的好事,我少林絕不敢辭!”

    段飛笑道:“兩位言重了,本官區區一人能有什麼作為?大明的國泰民安、富庶強盛,需要所有人一起努力才能辦到!”

    圓通肅然道:“大人持掌錦衣衛,一言一行影響重大,大人一心為國為民,這是大明的福氣,我們自然要拼力扶持。”

    段飛呵呵一笑,轉臉對蘇蓉說道:“蓉兒,時候不早,你去通知速黑忒一聲,本官還要馬不停蹄趕去攪和朵顏三衛的盟會,他們若還沒吵完,本官可要先走了。”

    蘇蓉喔地一聲出帳而去,段飛朝睜大了眼睛的史羽峰笑道:“大哥,你若是怕了,就先回信州驛去吧。”

    史羽峰猛地搖頭,說道:“這麼好玩的事怎麼能丟下我?你這小子比我也強不到哪去,你都不怕,我就更不怕了。”

    段飛說道:“我親自來見速黑忒就是為了造勢,借女真人的力量讓朵顏三衛不敢輕易動咱們,待會我還得好好說服速黑忒才行……”

    不一會蘇蓉走了回來,對段飛道:“公子,納喇都指揮使速黑忒大人請公子重回議事大帳。”

    “嗯。”段飛站了起來,大家跟在他身後,重新回到議事大帳,只見大帳裏的人走了多半,有資格列席的只剩七個,其餘全是站著的隨從或塔山左衛的侍者。

    速黑忒站起相迎道:“讓段大人久等了,大人請坐。”

    段飛笑道:“看來左都督大人已經有所決定,本官洗耳恭聽。”

    速黑忒勉強一笑,說道:“讓大人見笑了,本使一貫遵從朝廷的調遣,這一次也不會例外,只不過……這一次我們想先拿到朝廷的嘉獎再有所行動……”

    段飛笑道:“左都督所言極是,可惜時不我與,朝廷若是早半個月得知朵顏三衛的企圖,或許還來得及將封賞與聖旨先送過來,可惜啊,來回最少也得七八天,那時候布日固德早已完成會盟,大軍都殺到長城下了。”

    速黑忒道:“朝廷多次毀約,本使也要向族人有所交代,實在不行的話,我們唯有留大人在族裏作為人質……”

    “這不可能。”段飛斷然拒絕道:“本官還想請你派一隊精騎護送我前往朵顏山,參加他們那個什麼盟會呢,怎麼能留在這裏坐看事態發展?”

    速黑忒吃了一驚道:“大人要親自前往朵顏盟會?”

    在‘簡直是去送死’的目光注視下,段飛傲然道:“不錯,這些逆臣賊子公然聚眾商討叛逆之事,我身為朝廷命官,豈能不前往制止?”

    速黑忒花了好一陣才確定段飛不是開玩笑,他肅然道:“大人可想過調停失敗的後果?”

    段飛微笑道:“本官想得更多的是成功之後的好處。”

    速黑忒吸了口氣,說道:“段大人,早些時候你說的那些全都是真的嗎?”

    段飛笑眯眯地說道:“當然是真的,只不過……不知道指揮使大人你胃口有多大,要知道胃口大是要付出更多代價的。”

    速黑忒說道:“都督之職我可以不要,但是安樂州長期互市還有塔山左右兩衛合併的事……大人能確保我們一定能拿到嗎?”

    段飛笑道:“只要你們塔山左衛在這次行動中作出足夠的努力,我至少能保證安樂州長期互市可以執行,至於塔山兩衛合併的事嘛,似乎你們內部阻力更大,能做到什麼程度多半要看你們自己了。”

    速黑忒還在猶豫,旁邊一個女真人霍然道:“大哥,不要猶豫了,我看段大人的話是可以信任的,蘇色這個傢伙我早看他不順眼了,不如趁這個機會把他做了,只要塔山衛同意合併,朝廷只要默許就行了,其他人的話跟放屁沒什麼兩樣。”

    他說的是女真話,段飛聽不懂,只見速黑忒微微頷首,說道:“好,我相信段大人千里迢迢親自來見我,絕不會是為了說幾句謊言而來,段大人,我這就寫信給朵顏三衛的大首領福余衛指揮使布日固德,警告他不要輕易出兵劫掠大明,另傳令女真諸部,不許他們隨同朵顏三衛作亂,另外……”

    速黑忒的目光向那幾個大酋長望去,說道:“我打算派五百黑龍衛護送段大人前往朵顏山,不知我族哪位勇士敢帶隊前去?”

    那幾個大酋長互相看了一眼,都搖首不語,速黑忒眉頭一皺,正要點名時,帳外突然有人掀簾走了進來,對他說道:“阿爸,讓我去吧,雛鷹展翅高飛,沒有歷經暴風雨的洗禮,它永遠都無法成為傲視天地的雄鷹!”

    這是一個年輕英武的女真人,面貌與速黑忒有些相似,他的目光非常堅定,速黑忒點點頭,走上前拍著他的肩膀贊許地說道:“不愧是我的好兒子,段大人,他叫之子萬,你們漢人稱他為猛虎羅格,不過他自己起了個漢名叫做王台,就由他護送大人前往朵顏山,路上大人可以和他好好聊聊。”

    速黑忒身旁的那個女真壯漢說道:“大哥,讓我陪之子萬一起去吧,我保證帶著他安然無恙的回來。”

    速黑忒猶豫了一下,用女真話說道:“好吧,細節咱們等下再談。”

    速黑忒轉身對段飛道:“段大人,時間緊迫,我這就去寫信給布日固德,還要安排五百黑龍衛以及行軍所用的物品,就由他們幾個陪同大人飲宴吧,來人,給段大人的隨從們安排席位,段大人,我先行告退了。”

    段飛笑道:“如此甚好,請大人特別交代一下塔魯木衛的祝孔革,讓他老實點,他派人追殺本使的事本使日後再跟他好好清算。”

    速黑忒愣了愣,問道:“大人不是從驛路來的?塔魯木部為何要追殺大人?”

    段飛淡然道:“塔魯木衛在安不度設卡,不但要收銀子,還要搶馬,我只好殺人闖關而過,後來那個叫薩輝的帶了五十多騎來追殺我,在盤蛇穀裏被我將計就計殺了個全軍覆沒,希望這件事能夠警醒一下夜郎自大的塔魯木衛,打消他們膨脹的野心吧。”

    速黑忒又吃了一驚,塔魯木衛的薩輝他也曾聽過,塔魯木衛的實力他更清楚,五十多女真精騎追殺幾個漢人,竟然弄了個全軍覆沒,這簡直不可思議。

    不過看段飛神情又不像是假的,這種事情很快就能傳開,段飛沒有必要說謊,如此一來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段飛他們幾個的實力非常非常的強大,又或者漢人發明了什麼厲害的武器,總之這是個很重要的信息,需要好好消化才行。

    速黑忒帶著自己兒子和那壯漢匆匆離去,留在帳篷裏的其他幾個部落首領紛紛向段飛敬酒打招呼,表示願意與速黑忒一起聯名出面,讓朵顏三衛更加忌憚,段飛自然欣然笑納,實際上速黑忒能夠出面已完全代表了他們,他們這麼說只是為了多撈點油水罷了。

    段飛跟他們扯了一會,速黑忒又走了回來,對段飛道:“段大人,此去朵顏山路途遙遠,只怕大人要儘早上路了,招呼不周還請大人原諒,大人順利歸來時還請在塔山左衛多盤桓幾日,讓我盡地主之誼。”

    段飛欣然站起,說道:“如此安排再好不過,慶功的事回頭再說。”

    段飛走出營帳,只見帶他來的女真人巴岱達爾正等在帳前,對速黑忒說道:“都督,我也希望能跟隨少將軍一起去朵顏山見識一下,請都督恩准!”

    速黑忒笑道:“你是哈坦的孫子吧?果然有你爺爺的風骨,好吧,算你一個,之子萬,把他也帶上,讓朵顏三衛的韃靼人好好瞧瞧,咱們女真人的好男兒並不比他們差!”

    四周的女真人紛紛歡呼起來,聲震大草原。

    ……

    五百名黑衣黑甲黑馬的騎士在速黑忒的兒子王台和他弟弟古對珠延率領下,前後簇擁著段飛他們幾個飛馳出大寨,在兩旁數不清的女真人注視下,迅速離去。

    五百戰士,人馬如一地彙聚成一股洪流,段飛他們幾個一開始就像是洪流被推地向前翻滾的石塊,很不和諧,跑了一陣之後才找到那種節奏,就像融入了進去一般,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王台對段飛很好奇,時不時向他看去,似乎擔心他會不慎落馬被鐵騎踏平似的,段飛只覺自己騎術又有些進步,壓力稍減他才有心情理會王台的探尋,笑著對他道:“少將軍似乎對我很好奇,不知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

    王台說道:“段大人既然問起,我就直說了,大人似乎比我還要小,又不是世襲的,為何年紀輕輕就能當上都指揮使呢?”

    段飛摸摸還在長絨毛的下巴,笑道:“看來以後我貼兩片鬍鬚比較好,事實上在我們大明能否當大官與年齡並沒有太大關係,最重要的是運氣,我不過是鴻運當頭,做了些讓皇上開心的事而已,錦衣衛都指揮使也與朝廷官員的任命不太一樣,只要皇上喜歡,隨時可以換一個更年輕的上來,就像你爹期盼已久的都督一職,只要皇上喜歡,隨時可以任命下來。”

    王台哦地一聲,說道:“原來如此,不過能夠獲皇上委以重任的人,又豈會那麼簡單?段大人的騎術在我所見過的漢人中算是比較好的了,聽說段大人在盤蛇穀中讓塔魯木衛的五十精騎全軍覆沒,不知大人是如何辦到的?”

    段飛笑道:“那都是他們的功勞,他們並非我的隨從,而是大明的奇人,自告奮勇義助本官的,盤蛇谷地形複雜,雖然利於埋設陷阱,但是也方便了他們,倘若在這大草原上,情況就截然不同了。”

    王台恍然道:“原來如此,他們就是傳說中的武林高人吧?這樣的奇人我們女真人裏也有,只不過除非是他們看得起的人,否則他們是不屑一顧的。”

    段飛笑了笑,深深地看了王台一眼,說道:“如此說來少將軍也是被這些奇人看上的一員咯?”

    王台沒有回答,他只是神秘地一笑,說道:“段大人,那些塔魯木人在你面前不堪一擊,你沒有將他們趕盡殺絕吧?”

    段飛道:“當然沒有,本官又不是屠夫,除了一開始為了威懾他們殺了幾個之外,本官已經儘量想辦法減少傷亡了,那些活下來的人想必已經回到塔魯木,少將軍不信的話可以事後去調查一下。”

    王台笑道:“豈敢,我只是隨口問一下而已,段大人對敵人也能如此仁慈,同為女真人,我替那些活下來的人向大人致敬,這一次朵顏山之行,大人一定會成功的!”

    段飛哈哈大笑起來,說道:“但願如此吧……”
rufh1234 發表於 2011-1-29 15:49
第〇三四六章 【滅族兇手】

    經過一天的飛馳,傍晚的時候已經進入朵顏三衛的地盤,大家前進的速度不由放緩,王台指著西北方向說道:“段大人請看,那邊有個韃靼的部落,正在做晚餐呢。”

    段飛抬頭一看,西北方向果然有一片濃煙滾滾升起,他一愣,脫口叫道:“不對,那決不是炊煙!”

    王台在他提醒下霍然明白過來,他的叔叔古對珠延大叫道:“大夥兒小心,前面的部落被人襲擊了,之子萬,我們快些離開吧。”

    王台神色凝重地說道:“叔叔,我有種不好的感覺,在這種時候,韃靼的部落會被什麼人襲擊呢?這片地區從前一直非常安定,這是我們女真人與韃靼人默認的邊界啊。”

    古對珠延一愣,說道:“難道你懷疑是我們女真的部族襲擊了韃靼人?”

    王台搖頭道:“不,這不可能,但是別人可不會這麼想,我必須過去看看,說不定會發現些什麼。”

    古對珠延說道:“我和你一塊去,帶二十人吧,過去多了不好。”

    王台點點頭,轉首對段飛說道:“段大人,前邊的部落可能出了些事故,我打算帶幾個人過去看看,請大人留在這裏稍候。”

    段飛說道:“我也很好奇,會是誰襲擊了韃靼人呢?”

    王台也沒考慮就答應了,他點了幾個人,那個巴岱達爾漢也要求跟去,湊夠二十來人,大家向那濃煙騰起的地方奔去,黑龍衛其他人原地警戒休息。

    不多時一座被燒成了廢墟的部落便出現在大家面前,到處都是冒煙的焦土,燒毀的帳篷,噴湧的鮮血,以及死不瞑目的屍首……

    蘇蓉不忍地扭過頭,段飛輕歎一聲,握住了她的小手,說道:“蓉兒,你不要進去了,回大隊去吧。”

    蘇蓉倔強地搖搖頭,說道:“不,我只是有些難過,不要緊的,過一會就好了,公子是做大事的人,今後說不定會經常遇到這樣的場面,難道我都要避開嗎?”

    段飛欣然捏揉著她的柔夷,說道:“蓉兒你打算一直跟著我嗎?好像很久沒聽你提起那兩年的約期了哦。”

    蘇蓉白了他一眼,說道:“公子喜歡我經常提起嗎?那好,我與公子的約期還有一年零四個月加九天五個時辰半盞茶的時間,公子準備好了嗎?”

    段飛的笑臉一垮,說道:“你記得這麼清楚啊,連半盞茶都算明白了,唉,早知道我就養只小狗,現在趕都趕不走了……”

    蘇蓉不再理他,段飛乾笑兩聲,只見王台把手向前一揮,女真戰士們迅速向前分散進入了部落廢墟,隨後段飛他們也策騎緩緩走了進去,但見部落裏的人四處橫屍於地,多半身上都插著一枝或者幾支箭矢,只有少部分是被利刃或劈或刺殺死的。

    部落的中心,一杆大旗被劈成兩截倒在地上,旗幟也被燒了,旗杆旁還倒著十多具屍體,他們並列整齊都沒了腦袋,顯然是被集體執行了斬首。

    王台臉上的神色越來越難看,他跳下馬從一具屍體上拔出一支箭,只看了一眼便用力摔在地上,段飛起那支箭,只見箭頭狹長扁平,微微有些弧度,倒是與圓通從蔣俊胃裏取出的那只箭頭有些相似。

    掂量著那枝箭,段飛說道:“少將軍,你發現沒有,死者都是男的,有老有少,這個部落裏的女人都哪里去了?”

    王台哼了一聲,這時一個黑龍衛策馬跑了回來,向王台稟報道:“少都督,我們查看了一下四周,沒有發現散落的牛羊馬匹,倒是發現了許多向東離去的蹄印,襲擊部落的人似乎把女人和牛羊全帶走了。”

    王台的神色更加難看了,雖然被襲擊的是韃靼人,但是所有兇手的線索無不指向東方的女真部落,洗劫營寨殺光男人,帶走金銀財寶還有女人和牛羊、馬匹,這是遊牧民族打擊敵人增強自己實力的慣用手段,難道是哪個膽大包天的女真部落襲擊了韃靼人?

    段飛悠然道:“死者不是老就是小,想來襲擊他們的人也很清楚,部落中的的青壯年都響應他們的首領號召,到朵顏山去了,所以襲擊異常順利,韃靼人甚至來不及做出抵抗就被人殺光……少將軍,這附近的馬賊真有這麼厲害麼?”

    王台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大家仔細搜查一下,看看能有什麼發現。”

    古對珠延低聲對王台道:“我們不能在這裏呆太久,我們應該儘快離開才是。”

    王台苦笑道:“出了這種事,叔叔你以為我們能逃脫干係嗎?這些箭分明就是我們女真人的,剛好我們又從這裏經過,韃靼人會不懷疑我們嗎?叔叔啊,我現在考慮的是應該繼續前進還是儘快掉頭返回,警告咱們的女真部族小心韃靼人的攻擊啊!”

    就在王台和他叔叔不停商量的時候,段飛圍繞著旗杆和被斬首的屍體轉了一圈,突然問道:“少將軍,為何兇手要大費周折地把這些人弄到這裏排成排,然後才殺死他們?還有,他們的腦袋似乎被帶走了,這莫非有什麼意義?”

    王台黑著臉沒說話,巴岱達爾漢來到那些屍首面前,皺著眉說道:“這是一種儀式,祭告天地,炫耀戰功,傳播勇氣與士氣……這是我們女真人的一種祭天儀式,已經很久沒有聽說過了……”

    “夠了。”王台來到段飛面前,對段飛道:“段大人,我建議我們立刻掉頭返回,不能再前進了,憤怒的韃靼人會活活把我們生吃了的。”

    段飛微笑著搖了搖頭,說道:“不,我必須繼續前進,少將軍不妨率隊返回,警告你的族人小心韃靼人的反擊。”

    王台一愣,說道:“發生了這樣的事,大人還要繼續前往朵顏山嗎?那和送死有什麼區別?或許因為此事韃靼便會放棄襲掠大明轉而對付我們女真人,如此一來大人豈不是達成了目的?”

    段飛大笑道:“原來少將軍懷疑起我來了,這果然是一箭雙雕的好計策,可惜的是……少將軍難道沒有想過,倘若我早有這樣的計劃,我為何千里迢迢跑去塔山左衛?直接派一群錦衣衛假裝女真人不斷襲擊韃靼部落豈不簡單?”

    王台疑惑起來,段飛冷笑指著地上一具屍首說道:“少將軍,我在成為錦衣衛都指揮使之前是一個小捕快,最擅長的就是查案,這具屍首的形狀有些古怪,你不妨讓人把他翻過來,或許能在他身下發現點什麼。”

    段飛所指的那具屍首與其他屍首果然有些不一樣,他的身體扭曲著,所有被斬首的屍體中,唯有他是側躺著的,他的雙手有些古怪地被身體壓在下邊,王台走上前一腳把他踢得翻轉過來,那人的手隨著身體翻轉而甩開,一隻木雕小海螺在地上滾了幾滾,碰到了巴岱達爾漢的腳才停下來。

    巴貸達爾漢彎腰起小木雕,說道:“少都督,這應該是哈流溫部落的聖海螺,難道真是他們幹的?”

    王台接過小木雕仔細看了看,只見螺口上甚至還雕刻著一個女真名字——博爾普。

    王台把木雕海螺收入懷中,說道:“大家不用搜了,上馬歸隊!”

    四散開的女真戰士聚攏回來,大家在王台的帶領下迅速離開這個被毀的部落。

    與那五百黑龍衛彙聚之後,段飛問道:“少將軍準備返回率隊返回了嗎?”

    王台沉默了一下,突然用女真話大聲喝道:“女真族的勇士們,前方等待著我們的可能是韃靼的大軍,你們害怕了嗎?”

    “沒有!”

    五百黑龍衛的回答彙聚成為一股巨大的聲浪,王臺面對段飛驕傲地答道:“大人聽到了嗎?這就是我的回答,父親派我來給朵顏三衛送信,我就一定要辦到,發生了這樣的事,倘若我轉頭就走,不但族人會看不起我,更會落入敵人的圈套。”

    段飛贊道:“少將軍果然聰明果敢,照少將軍判斷,需要多少精銳戰士才能瞬間毀滅一個部落?奴兒幹都司或者說關外有誰有這樣的實力呢?”

    王台答道:“我不想妄加揣測,我只知道這一定是敵人的陰謀,就算真是我們女真族裏誰做的,我也要給韃靼人一個交代,否則……”

    王台搖搖頭,接下來的話沒有說出口,不過大家都知道他想說的是什麼,否則兵連禍結,女真人與韃靼短暫的和平將就此消失。

    王台轉頭對古對珠延道:“叔叔,你帶幾個人原路返回吧,告訴爹爹,小心防備韃靼人的反擊,倘若我沒能成功說服他們,韃靼大軍隨後即至。”

    古對珠延說道:“不行,我豈能丟下你一個人回去?你派誰回去都可以,唯獨我不行!”

    王台目光向巴貸達爾漢望去,巴貸達爾漢也搖了搖頭,王台想了想,大聲喝道:“誰在家裏是獨子的,給我站出來!”

    稀稀落落地出列十來人,王台又道:“誰娶了媳婦還沒有兒子的站出來!”

    又有幾人站了出來,王台指著他們說道:“你們的老娘和媳婦在家裏盼望著你們回去呢,拿著這個回去交給大都督,告訴他前面那個部落發生的事,倘若韃靼大軍隨後而至,請替我轉告父親,我沒有丟他的臉!”

    那些被點出列的人都難過地垂下頭去,其他人臉上卻充滿了堅毅,王台大聲喝道:“你們快回去吧,其他人繼續前進,立刻開拔!”

    大軍遠去之後那些沒有跟上的人才撥馬而去,大地再次安靜下來,只有那被毀的部落裏,青煙依舊嫋嫋地升起……

    天黑之後王台率軍繼續趕路,直到亥時初才停下休息,吩咐造飯,大家用帳篷遮住火堆的光,匆匆烤熟幹肉填飽肚子就開始歇息,只有幾個探馬在遠處不斷地遊弋。

    “嗚……嗚嗚嗚……”緊急吹響的牛角號聲驚醒了還在睡夢中的女真戰士,探馬毫不猶豫地翻身上馬,就像吃飯睡覺一般熟練地擺開了陣勢。只見牛角號響起的方向飛奔來一匹健馬,馬上騎士穿過層層陣列,來到王臺面前,向他稟道:“少都督,前方發現一隊人馬,大約兩百人,向咱們這邊過來了,看旗幟應該是韃靼蘇溫族的。”

    王台喝道:“早該來了,歸隊,我們迎上去看看。”

    兩隊人馬很快碰了面,相聚近百步各自停下,王台提聲問道:“前面來的可是蘇溫族的隊伍?在下納喇之子萬,塔山左衛大都督速黑忒之子,聽聞朵顏三衛在朵顏山會盟,我父親命我送一封信給朵顏三衛的大首領。”

    對面一個身穿眀庭發放官服的老者撫須大笑道:“原來是女真族塔山左衛的少將軍,老夫乃是蘇溫河衛指揮僉事伊漢,你們大首領近來可好?少將軍莫非也是去朵顏山參加會盟的麼?”

    王台說道:“托您的福,父親身體安好,我們也是去朵顏山的,父親的意思我不太清楚,相信他已在信中詳述,倒是昨天在路上我們經過一個貴族遇襲的部落,這件事我打算親自向朵顏三衛的大首領解釋一下。”

    對面老者伊漢身邊一個壯漢大怒道:“還有什麼好解釋的?你們就是兇手!”

    王台平靜地說道:“閣下是什麼人,我與你們首領說話的時候哪有你插嘴的資格?伊漢首領,你們懷疑是我帶人洗劫了那個部落……請拿證據來。”

    伊漢嘿嘿笑道:“證據?我們的探子沿著蹄印一路追到了你們,這算不算證據?射殺我們族人的全是你們女真人慣用的箭,這算不算證據?”

    王台依然平心靜氣地說道:“跟著蹄印找到我們並不能說明我們就是兇手,假如你們探子認真查一下,就會發現我們只有二十騎進入過部落查探,其餘大隊人馬根本就沒有進過部落,至於弓箭就更簡單了,隨便找個女真人的部落,用他們需要的東西跟他們換多少弓箭都行。”

    伊漢冷笑道:“真是一張利口,黑的都被你說白了,可惜事實就是事實,不容你狡辯,你們現在下馬束手就縛還可以換個全屍,否則我們會割下你們全部人頭,送回去給速黑忒好好玩賞!”

    王台說道:“既然你不相信,那我也沒有辦法,你們的大首領如此睿智,一定會相信我的話,知道我們不是兇手。”

    “放屁!”伊漢身旁的那個莽漢大罵道:“父親,快下令吧,殺光這些魔鬼,替死去的族人報仇!”

    伊漢面沉如水,喝道:“閉嘴,說胡話也不看看時候,塔山左衛的黑龍衛隊除了咱們朵顏三衛本部的精騎,一般人對付得了嗎?何況咱們人還少了一倍多,本來我打算先接近他們,會合更多部眾後再相機行事的,卻被你這個莽夫破壞,現在可好,你叫我怎麼辦?”

    那邊的王台倒是很通情理,送了個臺階過來給他下,只聽王台說道:“伊漢首領,我此去正是朵顏山,不如一塊上路如何?到了朵顏山,見了你們朵顏三衛的大首領,他要殺要剮也是他的事了,你監督著我們上山,說不定還有功勞哩。”

    伊漢順勢下臺,雙方一前一後向朵顏山奔去,越近朵顏山韃靼人越多,他們互通聲息,知道那個部落發生的事之後都非常憤怒,只不過見到這隊女真人異常彪悍,他們的首領又那麼鎮定,一時間都不敢動手。

    越來越多的韃靼人聚集在身邊,也讓女真人感覺到越來越大的壓力,不過在這樣的壓力之下王台反而越發鎮靜,沿途向段飛等介紹風景以及傳說故事的來歷,還指點他們如何辨認韃靼各族的旗幟與裝扮,那個巴貸達爾漢也不時插上些話,他們的鎮定感染了大家,五百人的隊伍雖然趕了兩天路,卻依然保持著沉凝的氣勢,人馬如一,令人不敢小覷,更不敢輕易挑釁。

    太陽再次從西邊落下,為免晚上行軍發生誤會,大家都陸續紮下營寨,只不過韃靼人的營寨隱隱地將女真人的包圍了起來。

    吃過晚膳,王台往火堆里加了點乾柴,對段飛道:“段大人,請通知貴屬,今天晚上隨時準備離開。”

    段飛笑道:“咱們藥連夜走嗎?那些韃靼人怎麼辦?”

    王台不屑地一笑,說道:“烏合之眾而已,何足畏懼?只不過他們打算半夜來偷襲咱們,倘若接戰,難免又要製造太多傷亡,見了布日固德就更不好說話,所以我選擇了避開,從他們最疏忽的西面走,不過要走得無聲無息,還需要段大人手下那幾位高人出手,等他們半夜來突襲的時候,發現滿營全空了,不知道會有多驚詫呢。”

    段飛也笑了起來,說道:“真想留下來看看他們的臉色啊,這方面你比較在行,一切聽你安排,晚上我叫他們配合行動即可。”

    夜色越來越深,天隨人願地來了一片雲,將月亮遮掩了起來,女真人悄悄地行動了,他們屏住呼吸,連咳嗽都不許,馬蹄上包裹了棉布,馬嘴也緊緊地綁紮起來,悄悄地,他們離開營地,向西方摸去。

    幾條黑影在他們之前離開了營地,借助地形的掩護,這幾個來自中原的武林高手順利地解決了沿途幾個崗哨,掩護著五百多人悄然離去,走遠之後他們才開始上馬,向遠方奔去。

    那一片雲被風吹走了,月光再次照亮大地,女真人大營四周突然響起無數喊殺聲,四面八方的韃靼先用火箭點燃了女真人的營帳,然後騎著馬揮舞著馬刀沖進女真營地,直到這時他們才發現,那些站在營地旁、坐在火堆邊的‘人’都是草紮的,整個營地火光熊熊,卻無助於韃靼人發洩怒火,他們循著女真人留下的腳印,高舉著火把,霍霍地叫囂著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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