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軍事] 巡狩大明 作者:神燈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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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fh1234 2011-1-27 23:31:2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72 354730
rufh1234 發表於 2011-1-29 15:49
第〇三四七章 【放虎歸山】

    深夜潛行的人並不是那麼順利,一來他們的目的明顯,二來他們不敢高舉火把向前沖,三來他們的馬蹄包了棉布走不快,最後一點嘛,他們偷偷潛行,遇到誰都要小心翼翼地改道而行,比起後面那些毫無顧忌高舉火把拉大網一般追上來的人,速度差了不止一點半點,才跑了沒一個時辰,就快要被追上了。

    眼看背後出現的星星點點越來越多,王台憂心忡忡地來到段飛身邊,對他說道:“段大人,我們目標太大,再跑下去遲早會被追上,我們非但不能保護大人,反而還會拖累了大人,我建議大人現在就與我們分道揚鑣,大人可以繼續向西,那邊即將進入山林,大人人少,遁入山林他們人再多也追不上大人,而我們則轉向北繞過去,為大人引開追兵,我們明日在朵顏山上彙聚如何?”

    時機緊迫,段飛也不跟他客氣了,他答應道:“好,各自保重!蓉兒,大哥,咱們停下!”

    段飛勒馬停下,王台轉眼到了前邊望著段飛臉上現出欣賞之色,只見段飛一邊下馬一邊低喝道:“逃命要緊,大家把馬蹄上纏著的布片取了,咱們全力沖向西方,遁入山裏就安全了。”

    大家飛快拆開馬蹄上纏著的棉布,再次上馬時已經落到了黑龍衛的隊尾,七人趁機轉向,得得聲中,他們向西奔去。

    毫不掩飾的蹄聲很快引來韃靼人的注意,他們大呼小叫地朝段飛他們撲來,反而給了王台他們機會,真不知道他那個分道逃走的建議究竟是好心還是歹意。

    嗖地一箭掠過段飛身側沒入了草叢,能夠夜視這一點在明亮的月光下並沒有占到什麼好處,韃靼人騎術精湛,最快的已經追到射程內,不時射出的冷箭讓人膽寒,這些王台嘴裏的烏合之眾並不好對付啊!

    段飛提弓回首就射出兩箭,黑暗中連環箭更加難防,兩箭射出之後很快後面就響起了健馬的痛嘶,以及重物墜地的響聲。

    更多的冷箭回應過來,幸虧有蘇蓉守護在段飛身旁,否則他又要防著冷箭,又要攻擊最近的敵人,還真有點忙不過來了。

    回頭又射出兩箭之後段飛看到了一大片火光已經成扇形將他們包圍起來,段飛嚇了一跳,回頭大叫道:“快走快走,別被包了餃子!”

    大家快馬加鞭,速度勉強又提高了一點,落下的箭雨越來越多,段飛偶爾回射一兩箭根本無法嚇阻韃靼人的接近,他們已經全面進入韃靼人的射程了。

    好在前方已經出現山嶺的影子,大家奮力前沖,同時揮舞著兵器,檔架劈砍射過來的箭矢,後面的韃靼也懂得逢林莫入的道理,他們加緊攻擊,箭雨如蝗般照向了段飛他們。

    這時大家的實力便清晰地展現出來,圓通、清嵐對這些箭雨渾然沒放在心上,他們每次揮刀出劍都如狂風吹卷般將箭矢如落葉般吹開,史羽峰和段飛一個自顧不暇,一個還要回身射箭,好在有大家的照顧,暫時都還沒事。

    樹林就在眼前,背後的韃靼竟然射出火箭,釘在樹幹上,落在草叢裏,燃起了熊熊大火,想阻止段飛他們的前行,更有彪悍兼騎術精湛的韃靼戰士,繞過了段飛他們,從兩翼包抄過來,倘若給他們順利合圍,段飛他們就算依然能夠殺出重圍,但是勢必會付出一定代價。

    兩邊包抄過來的韃靼臉上的獰笑歷歷在目,段飛算計了一下時間,在弦上搭了五支箭,突然向左翼沖來的韃靼射去。

    段飛射的不是左翼第一個韃靼,也不是第二個第三個,而是第五第六第七……

    五箭連珠,黑暗中如一縷青煙般難以察覺,但是那些戰士畢竟是韃靼的精英,他們青煙看到段飛在二十步外發箭,弦響尚未傳來,他們已高舉起受裏馬刀,眼珠子睜到了極致,勉強看到幾條黑影電射過來,下意識地就一刀劈了下去。

    那五箭哧地聲沒入韃靼們胯下健馬心臟的時候,韃靼們的馬刀從箭矢留下的虛影上劈落,砍空了的感覺讓他們瞬間失去了重心,然後胯下健馬痛嘶一聲,轟然倒地,五個人,五匹馬,人仰馬翻地高速滾落地上,擋住了背後的韃靼們。

    沖在前頭的幾個韃靼已放下弓,高舉起手中的馬刀,突聽一聲低喝,他們手腕幾乎同時一痛,手裏緊握的馬刀竟然同時脫手墜下。

    他們駭然大驚勒馬,還以為中了敵人的法術,就在他們怔神的時候,圓通等已護著段飛從韃靼人面前沖了過去,這幾個韃靼望著敵人的背影,竟然連追上去都沒有。

    轉眼段飛等就鑽入了山嶺,韃靼們懼于段飛的箭在黑暗中實在難以抵擋,都沒敢再追來,從右翼包抄來打頭的那人來到呆若木雞的左翼四人面前,大聲問道:“哈丹巴特爾,剛才你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放那幾個漢人走了?”

    哈丹巴特爾驚駭地說道:“你沒有看到嗎?我的手突然像是被魔鬼咬了一口,馬刀就給魔鬼奪了去,這幾個漢人會妖術的!”

    “沒錯,我從來沒見過那麼快的箭,一定是施了法術,我看就算哲別的箭也沒那麼快的。”一個從地上爬起的韃靼說道。

    哲別是蒙古語神箭手的意思,歷史上最著名的哲別當數成吉思汗手下的四犬之一的哲別大將,這些蒙古人將段飛的箭與哲別對比,甚至有過而無不及,就算有推卸責任的心理在內,段飛也足以自豪了。

    一個韃靼詫異道:“漢人?你說他們是漢人?”

    其他韃靼也才會過意來,紛紛發出驚呼,哈丹巴爾特以非常肯定的語氣說道:“不錯,他們都是漢人,我們好像追錯人了。”

    剛才責問哈丹巴爾特的那人說道:“這不算錯,他們跟那些女真人是一夥的,既然這邊追丟了,那我們還是趕緊去追那些女真人吧。”

    韃靼們呼嘯而去,連派個追兵深入山中繼續跟蹤的想法都沒有,法術這兩個字把他們嚇壞了。

    雖然身後沒有追兵,不過段飛他們在山裏並不好過,這裏已經進入大興安嶺的邊緣山區,道路開始崎嶇不平,沒有嚮導帶領,在山裏行走是很危險的,不一會段飛他們就完全迷路了。

    在山裏轉悠經常還會遇到地形之外的危險,大家都警惕地牽著馬在密林中走著,突然,走在最前面的清嵐停下了腳步,低聲說道:“你們聽到什麼聲音了嗎?”

    大家都停了下來,仔細傾聽著,只覺除了呼嘯的山風之外並沒有什麼聲音,但是身邊的馬卻驚悚起來,它們拼命倒退,打著響鼻,突然,一陣急驟卻綿軟輕微的腳步聲從左側山坡迅速接近,大家回頭一看,不禁駭然,只見一隻近兩米長的金睛白額虎以威不可當之勢,從山坡上撲下,目標是少林圓通——身邊的那匹大馬。

    乍然相遇,百獸之王的威風讓身懷絕技的圓通也不敢貿然硬抗,他一掌將坐騎橫著推開兩步,那只東北虎一撲撲空,落地之後轉身又向那馬撲去,圓通這會已經運足了力氣,一個箭步上前,就要一掌拍下,突聽段飛急喝道:“不要傷它!”

    圓通心中一愣,手下收回了四分力氣,一掌拍在那只老虎的肚皮上,雖然將東北虎一掌拍躺下了,圓通自己也因為用力不足,被震得倒退了兩步。

    那只東北虎摔倒地上之後滾了兩滾,然後爬起來,甩著腦袋,打了兩個響鼻,看了段飛他們一眼,意識到這夥人類不好惹,於是夾著尾巴逃了。

    圓通詫異地問道:“大人為何不讓我殺了它?這孽畜留著豈不是個禍害?”

    段飛望著遠去的東北虎,說道:“禍害也是禍害韃靼或者女真人,再說它只不過是為了填飽肚子才襲擊我們,也許窩裏還有兩隻小虎要它去餵養,我們殺了它,豈不是傷害了三條性命?”

    園鏡忍不住說道:“大人,虎乃凶獸,殺一可拯救成百上千的其他生物,佛阻雖不鼓勵我們肆意捕殺,但是若是遇見猛虎傷人,將其殺了,是可以積累陰德的呀。”

    連史羽峰都好奇地說道:“我說阿飛啊,你昨兒個下令殺那些女真人的時候可是毫不留情的,怎麼突然對一隻老虎發起善心來了?俗話說人無傷虎意,虎有害人心,自古以來人殺虎少,虎吃人多,倘若我們都是普通人,今晚豈不是都要被那老虎吃了?”

    段飛反問道:“老虎吃的人有人殺的人多嗎?”

    一句話問得大家啞口無言,段飛繼續說道:“老虎只是為了生存才獵取其他動物,人呢,人殺人的理由多得多,真正‘惡’的是人類,而不是老虎吧?我不管佛主是怎麼說的,我只知道老虎有他的生存權利,殺一隻就少一隻,我不希望你們成為東北虎滅絕于世的兇手之一,至於人類嘛,繁殖能力那麼強,殺是殺不光的,等敵人真的成為瀕危物種的時候,我們再對他們施與憐憫好了。”

    段飛的論調讓大家一時無語,圓通等都是武僧,佛法學得不精,換做本能大師一定會用佛法將段飛駁倒,現在大家也只有聽著的份兒了。

    大家繼續上路,蘇蓉一路若有所思,差點一腳踩空墜入深淵,幸虧她反應敏捷,提氣穩住了身子,不過也踩得碎石滾入山澗,段飛聽到聲音回過頭來,說道:“蓉兒,你怎麼了?小心腳下啊。”

    蘇蓉答道:“我在想公子剛才說的話呢,看來在公子心中人還不如野獸啊。”

    段飛說道:“很多時候的確是這樣,難道你沒意識到嗎?這個話題太過深奧,還是不要談了,現在首當其衝的問題是,朵顏山在哪里?你們誰知道嗎?”

    這個問題就算是最聰穎的智者都無法回答,除非能在山裏找到個嚮導,可惜段飛他們摸了一夜都沒有找到一個人影,倒是遇到了五隻老虎三隻熊,從他們腳下竄過的兔子、獐、老鼠無數。

    天終於亮了,今天就是朵顏山結盟日,倘若辛辛苦苦跑了來卻一直找不到朵顏山在哪可就是個大笑話了,段飛不再盲目亂走,而是爬到附近最高的山頂,蘇蓉爬上山頂最高的樹冠,終於在東北方向不遠處看到了一縷青煙,那兒有戶山裏人家。

    那戶人家住在山腰上,當大家趕到時,正在院子外曬臘肉的一個老婦人抬起頭好奇地看著這群外來人。

    蘇蓉當仁不讓地走過去,問道:“老奶奶,我們在山裏迷路了,你知道朵顏山在哪里嗎?”

    老婦人眨著眼睛卻不回答,一個老頭拄著拐杖從屋裏出來,對大家道:“她不會說漢話,你們是從大明來的?去朵顏山做什麼?聽說這些天那邊不安定。”

    段飛大喜,說道:“老人家看樣子也是漢人吧?我是奉命去朵顏三衛見他們大首領的大明官員,老人家知道朵顏山在哪里嗎?”

    老頭瞧了他們一會,說道:“你們是大明來的官?不像,大明的官怎麼會穿這樣的衣服,才帶這幾個人?我看你們不像是大明來的官,倒像是大明來的強盜!”

    段飛笑道:“老人家,倘若我們是強盜,難道你不怕?瞧,只要你告訴我朵顏山在哪個方位,這張銀票就是你的了,足足一百兩哦,可以在互市換成好幾匹馬,一群羊了。”

    老頭哼了一聲,說道:“你也不去打聽打聽,尚山四虎是我家的囝,今天他們正巧都在家,你們再不走待會就得滾下山去!”

    段飛笑道:“跟你老人家說不清,不如就叫他們出來好了。”

    老頭回頭大叫道:“大虎二虎三虎四虎!家裏來強盜了,你們快出來打強盜啊!”

    “呵……大清早哪來的強盜啊……”一個赤膊壯漢走出屋子,打著呵欠咕噥一句,揉揉眼睛終於看清了眼前的幾人,突然,他的兩眼一亮,滿臉笑容地說道:“哈,剛做夢夢到娶媳婦,媳婦就送上門來了,我說姑娘,你別跟這些強盜了,跟了我在家裏安安穩穩給我生幾個娃吧。”

    蘇蓉啐了口轉過頭去,段飛哼了聲,喝道:“討打,大哥,幫我教訓教訓他!”

    史羽峰呵呵笑道:“看來不把他們打趴下是不行了,也罷,就讓我活動活動筋骨吧。”

    史羽峰來到那壯漢面前,整整比對方矮了一個頭,那傢伙揉揉缽大的拳頭,說道:“俺叫大虎,你叫啥名兒?待會打了你,你可別怪我欺負你唷。”

    史羽峰笑道:“打了再說,待會我打你你可別哭。”

    大虎大吼一聲,一拳向史羽峰的臉打去,史羽峰側身避開,同時一拳向大虎肋下襲去,大虎似乎練過武,竟然扭身避開了,他雙拳虎虎生風連綿不絕地向史羽峰打去,別看他身軀龐大,腳下卻極靈活,史羽峰有些輕敵了,一開始倒是弄得手忙腳亂,過了好一陣才穩住陣腳,兩人有功有守地打得熱鬧。

    連個憨人都拿不下,史羽峰的老臉有些掛不住了,他連出絕招,打得大虎失了章法,抱頭鼠竄並大叫道:“二虎、三虎、四虎,哥哥挨打了,你們快出來幫哥哥打強盜啊!”

    “老大挨打了?這可真稀罕,我倒要看看是什麼強盜竟敢打我家的大虎……”屋裏又走出三個人,雖然沒有大虎高壯,不過也都是彪壯的漢子,他們看到大虎挨打,居然鼓掌叫好,大虎逃到他們的背後時,他們才張開手把史羽峰給攔住了。

    最矮的那個雙手抱著胸,對史羽峰說道:“瞧你們的身手,不像是普通的強盜,你們到底是幹什麼的?”

    段飛笑道:“總算有人問起了,我們是大明派來與朵顏三衛交涉的官,在山裏迷了路,只好找過來問路,沒想到你們老爺子不相信,反而誤會我們是強盜,我們只是想問路而已,只要告訴我們朵顏山在哪里,這一百兩銀票就是你們的了。”

    那人又問道:“你們要去朵顏山?今天是初幾了?嗯……應該正好初八,你們是去參加朵顏山盟會的?不對啊,布日固德可不會請幾個漢人上山……你們真是大明派來的官?還有什麼好交涉的?人家都準備會盟發兵了,你們現在送上去簡直就是找死,嫌他們歃血祭天用的豬牛不夠分量?送幾顆人頭去嗎?”

    此人說話條理清晰,一語中的,而且聽他語氣,似乎對朵顏三衛的會盟並沒什麼好感,段飛喜道:“你說得不錯,我們就是奉了大明皇上密旨,去阻止他們會盟南下的,你快告訴我朵顏山在哪,既然已經來到這裏,我們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了。”

    那人眼裏露出欽佩目光,說道:“好膽色,沒想到大明還有你這樣不怕死的人,阿爹,你說我們該幫他嗎?”

    那老人來到段飛面前,懷疑道:“你真是皇上派來的欽差?難道你們也遇上沙暴還是強盜了?怎麼落魄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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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〇三四八章 【朵顏盟會】

    段飛心中盤算了一下,終於掏出他身上唯一的證據——那塊腰牌,向他們展示道:“本官乃是大明錦衣衛都指揮使,奉皇上密旨親身前來破壞朵顏三衛的盟會,現在你們相信我了吧?時間緊迫,還不快將朵顏山的位置告訴我麼?”

    “真的是大明朝錦衣衛都指揮使的腰牌啊,可是怎麼會這麼年輕呢……”老人還有些疑慮,段飛不耐地說道:“年紀大了就不敢來了,老人家,快給我們指方向吧!”

    老人看著段飛,突然熱淚盈眶地張開雙手抱了過來,段飛一愣,望著老人滿臉的激動,終於沒有避開,老人用力摟著他,哽咽著說道:“說得好,年紀大點的官,誰敢踏過長城北出關?”

    老人突然鬆手,轉身朝他老伴說了幾句,那老婦人驚訝地看了段飛他們兩眼,進屋去了,老人回頭對四個兒子說道:“你們幾個給我聽好了,你們知道爹是漢人,但是你們知道爹在明朝的時候是做什麼的嗎?”

    大虎憨憨地說道:“阿爹你不是說自己以前是個秀才,考不了官當,就出關做生意,結果被強盜搶了,然後被娘救了,就留在這裏生養了我們四個嗎?”

    老人佝僂的身體突然挺直了,他傲然說道:“不錯,但那都是騙你們的,你們的爹爹,乃是大明成化二十三年(1487年)進士容蒼松,那一年正好韃靼小王子襲擊朵顏三衛,朵顏三衛向大明求救,阿爹年少氣盛,自以為有蘇秦張儀之才,於是請旨前往韃靼調停,沒想到半路遇到風沙,隨從死傷多半,後又遇到馬賊,阿爹在幾個護衛拼死保護下才逃入山中,摔落山澗動彈不得,最後被你們的娘救了,阿爹弄丟了聖旨,既不能繼續前往韃靼,又不能回歸大明,只好陪著你娘在山裏過日子,爹爹愧對大明,愧對憲宗皇上啊!”

    段飛越聽越驚訝,沒想到眼前這個平凡的老人居然還有這麼不平凡的過去,望著這位前輩,他不由肅然起敬。

    向山四虎也聽得傻了,他們吃吃地說道:“阿爹,這都是真的嗎?這麼說教我們功夫的眀叔、德叔他們……”

    老人說道:“他們都是我當年的護衛,我無顏返回大明,他們也留下來陪著我,教你們武藝。”

    圓通突然說道:“阿彌陀佛,容施主,當年那幾個護衛可有來自少林的?我看大虎剛才打的拳法,似乎得了少林真傳啊。”

    容蒼松訝道:“不錯,確實有兩位護衛出身少林,你口誦佛號,難道也是少林弟子?”

    圓通取下頭上皮帽,說道:“貧僧圓通,乃是少林弟子,容施主可否告知那兩個護衛的名字?”

    容蒼松驚喜地說道:“當然可以,他們是馮有德、張天佑,大師可知道他們?”

    圓通歎道:“阿彌陀佛,他們是貧僧的師叔祖,貧僧自幼聽聞他們失蹤的消息,卻不知他們竟然隨著榮施主來了關外。”

    容蒼松歎道:“他們真是忠勇之士,在我請旨準備出行的時候才找到我毛遂自薦說要保護我,一開始我還有些不信任他們,沒想到他們不但數度救我,竟然甘願伴隨我在這蠻荒之地終老……”

    圓通和容蒼松相對唏噓的時候,清嵐突然問道:“适才大虎所說的眀叔全名可是叫做卓眀?”

    容蒼松驚訝地說道:“不錯,卓眀難道也是少林弟子?”

    “無量壽佛。”清嵐說道:“卓眀是武當弟子,也是小道的師叔祖。”

    段飛笑道:“少林、武當都是白道中堅,利國利民的事向來是義不容辭的,他們求仁得仁,你們也不必太難過,容大人,現在你該告訴我怎麼上朵顏山了吧?”

    容蒼松道:“這是當然,我不但要指點你如何上山,還要隨你一同去,我的四個兒子對朵顏山地勢瞭如指掌,我們可以從小道上山。”

    段飛放下心來,卻又有些驚訝地問道:“榮大人,你去朵顏山做什麼?”

    容蒼松道:“三十年前朵顏三衛遭受巨大損失,他們遷怒於朝廷,這麼多年來屢屢襲邊,這都是我的罪過,從前我弄丟了聖旨,沒有人會相信我的話,現在段大人來了,我要將當年的事當面詔告天下,縱死亦無憾矣。”

    容蒼松見段飛還在猶豫,說道:“段大人不必擔心,有四虎扶持,老夫還不至於成為累贅。”

    “爹!”二虎勸道:“我們帶段大人去就是了,您還是留在家裏好好呆著吧。”

    容蒼松斷然道:“不必再說了,爹教過你們,做事要有始有終,爹已經逃避了半輩子,天意將段大人送到我面前,我再也沒有逃避的理由,是該結束的時候了!”

    容蒼松的韃靼妻子雙手捧著一個箱子走了出來,容蒼松撫著箱子說道:“箱子裏裝著爹從前的欽差袍服,自從丟了聖旨,爹就再也沒有打開過,今天該讓它重見天日啦。”

    容蒼松輕輕掀開木箱蓋,突然愣住了,只見鵝黃描金的欽差袍服上,整整齊齊地擺放著一卷以牛角貼金為軸,上好蠶絲織就,銀龍盤旋,祥雲瑞鶴為底的東西,斑斑血跡也掩不住它的富麗堂皇。

    容蒼松呆了一會,突然伸手將聖旨抓起,急不可待地解開柔絲帶,展開一看,猛地又收了起來,厲聲向妻子喝道:“這聖旨你是從哪里找到的?為什麼一直沒有告訴我!”

    他的妻子悲傷地用蒙古語解釋著,容蒼松臉上的淩厲漸漸地變成了溫柔,他將聖旨放回箱子裏,把箱子交給大虎,緊緊摟著妻子,嘴裏說著段飛聽不懂的話,不過猜也猜得到他定是在為剛才的疾言厲色道歉,並且說著溫柔的話兒,段飛有些感動地向蘇蓉望去,只見她正仰首向天空的極遠處望去,眼角似乎有些晶瑩在閃耀。

    ……

    朵顏山位於大興安嶺南麓向陽的一側,乃是朵顏衛的發源地,今日,朵顏三衛要在這裏會盟各族,共商南下大計,這也是朵顏三衛在三十年前受韃靼重創之後作出的最大動作,朵顏三衛若能順利聯合東蒙古各部,這將是朵顏三衛成為地區舉足輕重力量的標誌,雖然還暫時還無法與韃靼、瓦刺比擬,但是向南,向東卻有無數的可能,福余衛的都指揮使布日固德心中充滿期待。

    朵顏山周圍四處密佈的探子給他帶回了許多好消息,除了原本就臣服于朵顏三衛的,大興安嶺周邊的部族外,許多原本臣服于韃靼小王子的,蒙古草原裏的部族也已派人前來,雖然還只是試探性質,但是布日固德相信盟會之後他們會選擇投向自己,大草原的主人也該輪換一下啦。

    不過也有些不好的消息傳來,譬如說蘇溫河部的一個族群被人族滅,兇手據說是女真人,雖然布日固德心中不太相信女真人敢襲擊朵顏三衛的部落,不過這件事發生在眼下這種關鍵時刻,就不得不讓人懷疑其一切可能性。

    女真人平時是不敢襲擊朵顏三衛的,但是倘若他們得到了大明的支持,可憐的猴子或許就有了挑戰猛虎的膽子,這段時間不是有兩批大明的欽差來到奴兒幹都司麼?坊間瘋傳說大明將與女真各部聯盟,要對付朵顏三衛,那塔山左衛的速黑忒正好派了自己兒子來到附近,大家都說是他襲擊了蘇溫河部,這究竟是不是真的?

    最讓布日固德憂心的並不是大明或者女真人,大明的軍隊自土木堡之後就沒敢真正出過關,女真人亦不足慮,他們至多搖旗呐喊一下罷了,就算朵顏三衛後方空虛,女真人真敢給朵顏三衛背後來一刀子?他們就不怕朵顏三衛反戈一擊麼?

    來自韃靼的消息才讓布日固德憂心忡忡,朵顏三衛在朵顏山會盟的事早已傳開,大明方面沒什麼動靜還可以算是正常,韃靼方面竟然也沒什麼反應,這就不免讓人疑神疑鬼了,要知道布日固德早已預備好迎接來自韃靼的狂風暴雨了。

    心中雖然憂慮,但是布日固德卻是一副氣定神閑胸有成竹的模樣,坐上今日的位置,這點城府還是必須的,望著山上山下兵強馬壯旌旗連天的景象,布日固德心中熊熊壯志再次升起,就算韃靼大軍來了又如何?今日已不是三十年前了!

    各種消息連屆傳到山上,各部首領每人只能帶著十名手下上山,其他部下在朵顏三衛的安排下秩序井然地布成一個個的小方正,排布在朵顏山下。

    依然沒有女真人的消息,那五百人就像消失了一般,難道他們已經知難而退?布日固德可不這麼想,他只加派探馬四處巡查,希望能在那些女真人給自己驚喜之前逮到他們。

    手下傳來消息說一切均已安排妥當,時辰也差不多了的時候,布日固德欣然站起,向兩邊盤坐著的朵顏三衛另外兩位巨頭笑道:“烏恩奇、奧雲達來,該我們出場了,你們不會已經腳軟,站不起來了吧?”

    烏恩奇與奧雲達來分別是朵顏衛與泰甯衛的首領,他們朗笑一聲,相繼站起,與布日固德挽著手走出這座依山而建的大帳,向大帳前的四排宴席走去。

    早已入席的各族首領紛紛起立,向布日固德等三人撫胸致敬,布日固德三人來到首席位置,布日固德舉起酒杯,正要說話,山下突然傳來刺耳哨聲,大家不由一愣,只見一個哨兵飛馬趕來,沖入席間,向布日固德半跪稟報道:“大首領,山下突然沖出一彪人馬,打的是女真塔山左衛旗幟,他們發出信號,說有要事上山請見大首領及諸位首領。”

    布日固德心中哼了一聲,都讓別人潛伏到山下了還沒人知道,頗感顏面無光,其他人反應更大,不少人直接放下杯子,大叫道:“大首領,下命令吧,殺光這群兇手!”

    布日固德舉起手,叫囂的聲音漸漸平息,布日固德微笑道:“區區五百人還沒放在大家眼裏吧?先聽聽他們想說什麼再殺不遲,去,發訊號告訴那些女真人,要上山可以,拋下兵器,只許他們頭人帶十個手下上山!”

    很快消息發了下去,布日固德再次舉杯,笑道:“諸位今日齊聚……”

    ‘轟’地一聲巨響,布日固德的聲音再次被打斷,他震駭地扭頭向後望去,只見他那大帳背後轉出一撥人來,其中幾個穿著女真人的皮袍,但是面目乾淨白皙,分明是漢人改扮,走在最前頭的那個年輕人高聲唱道:“欽差大人駕到!”

    “欽差?哪來的欽差?”大家心中疑惑著,只見大帳背後又施施然走出四個大漢,他們身穿韃靼平民服色,其中一人牽著匹馬,一個頭戴描金烏紗、身著蟒袍玉帶滿面威儀的人出現在所有人面前。

    布日固德心中巨震,草原廣闊,女真人突然出現在山下還罷了,這座朵顏山自己早已佈置多日,防衛森嚴,怎麼會突然冒出個大明欽差來?

    不等他仔細思考,段飛大步走向前,同時大喝道:“大明欽差駕到,爾等還不跪下迎接?”

    布日固德眉頭一皺,給站在身邊的烏恩奇施了個眼神,烏恩奇喝道:“你們是什麼人?為何出現在這裏?來人啊,給我拿下!”

    “大膽!”段飛厲喝道:“大明欽差在此,誰敢動手即是與大明為敵!你們想抄家滅族不成!”

    按理說就要打仗了,雙方本來就是敵人,有什麼不敢動手的?不過朵顏三衛與大明的關係有些複雜,一方面他們向大明納貢稱臣,一方面又是不是襲掠大明邊疆,反復無常,不過他們畢竟表面上還是大明的臣子,每年通過納貢還是能得到不少好處的,大明皇帝賜的都指揮使官銜也讓他們在統禦其他部落時有一種天命的歸屬感,是以他們輕易不敢言叛,當眾殺死欽差這種事他們還是不敢做的。

    這個突然出現在朵顏山上的大明欽差讓布日固德等處於一種尷尬的情形中,殺不能殺,向欽差叩拜施禮更不情願,會盟殺向大明之前還向大明欽差叩頭,這是怎麼回事嘛,日後不傳為笑柄才怪。

    布日固德心中恨得咬牙,卻只能喝道:“來者是客,大家不許動手,你們說自己是欽差,可有聖旨和欽差引信證明自己身份?”

    容蒼松喝道:“本官乃是三十年前奉旨出關調停韃靼與朵顏三衛恩怨的欽差容蒼松,途遇沙暴與流寇,欽差印信丟失,本官重傷昏迷以致未能達成聖命,導致朵顏三衛遭受重創,今日本官聽說朵顏三衛在此會盟打算襲掠大明,特意趕來向爾等說明前事,三十年前那場災禍都是本官的錯,你們要殺殺我好了。”

    提起三十年前那場災難,在場許多人都是親身經歷過的,那時候他們多數都是才幾歲的孩子,親眼見著自己的親人死難,心靈中的傷痛並沒有隨著時間而磨滅,聽說當年那個莫名其妙失蹤的欽差就在眼前,紛紛激動起來,兩眼冒火地只想把容蒼松給活吃了。

    布日固德也經歷過那場劫難,他也難以控制地激動起來,只不過控制力比其他人更強些,他平舉雙手,壓制住了喧鬧的聲音,並高聲喝道:“你還來做什麼?你以為你死了就能夠化解我們的仇恨嗎?除非時光倒流,我們的親人復活,一切都沒有發生,否則你說什麼都沒有用,就算將你碎屍萬段也別想我們能改變主意!”

    容蒼松騎馬來到布日固德面前,說道:“本官並不指望你們能夠原諒我,我只是想告訴你們,在朵顏三衛遭受劫難的時候,大明並沒有忘記你們!僅此而已。”

    布日固德仰天慘笑道:“你的意思是說,韃靼血洗朵顏三衛是天意了?”

    段飛大笑道:“不錯,正是天意,本官乃是大明錦衣衛都指揮使段飛,奉當今聖上密旨前來謁見朵顏三衛大首領布日固德,路遇女真塔山左衛王台結伴而行,卻被你們朵顏三衛的部族夜襲,本官逃入山林躲避時迷了路,天意讓我撞到了容大人隱居之處,並得到他的幫助才神不知鬼不覺地來到這裏,這不是天意是什麼?”

    段飛的話又引起了一場騷動,布日固德緊盯著段飛,說道:“你就是新任大明錦衣衛都指揮使段飛?”

    段飛冷笑道:“不錯,我就是段飛,如假包換,不信你可以看看這兩樣東西,史大哥,那兩樣東西你帶了那麼久,該拿出來歸還原主了!”

    史羽峰嘿嘿一笑,從腰上解下兩個小箱子,雙手捧著送上前去,兩個護衛接過箱子,打開一看,他們駭然驚呼一聲,同時將箱子扔了,那倆箱子摔在地上,從箱子裏滾出兩顆人頭來。

    在場的韃靼紛紛脫口驚呼,布日固德身邊的護衛更是紛紛拔出利刃,團團指向了段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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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〇三四九章 【巧舌如簧,變故頻生】

    “兩顆人頭而已,又不會咬人,大家不必緊張。”段飛鎮定地說道。

    泰甯衛首領奧雲達來喝道:“今日是什麼日子,你們竟然帶了兩顆人頭上山,分明是來搗亂的,還有什麼話說!”

    段飛根本沒瞧他一眼,而是盯著布日固德說道:“大首領似乎認出他們來了,這樣可以省去我許多廢話。”

    大家才發現布日固德的神色有些凝重,他深深地看了那兩個人頭一眼,神色轉冷地說道:“我當然認得他們,他們是我福余衛的族人,不知欽差大人為何要帶著他們的首級上山,倘若欽差大人不給個滿意的答復,只怕我想放過欽差大人,其他人也不會答應。”

    段飛厲聲喝道:“都說草原上的人性情直爽,大首領為何說出這樣虛偽的話來?這兩人分明是你派去大明刺探情報的細作之一,他們早已招供,證詞在此,你要我替你念出來嗎?”

    望著段飛手裏的供詞,布日固德冷笑道:“錦衣衛是什麼地方,要什麼樣的口供還不容易嗎?

    段飛嘿嘿笑道:“事實不容抹殺,你再狡辯只會讓你的族人瞧不起你,本官此來並不打算跟你爭個是非曲直,只是想用這兩顆人頭警醒你的美夢,大明早已得知你的圖謀,並且做出了應變的準備,今日大明可不同往日,當今皇上乃是太祖、高宗一般的明君,即位以來東討西伐、南征北戰,歷經多少大戰,以不敗戰績赫赫威名四海傳揚,連韃靼都十年不敢南下!

    朵顏三衛屢犯虎威,劫掠邊關,皇上寬仁不予爾等計較,可你們卻不知悔改,竟然想在此會盟以抗大明,真是井底之蛙不知死活,倘若及時悔改就此解散各自回族,皇上寬宏大量或者還不會與爾等計較,倘若執迷不悟,依然發兵南下,大明已準備千軍萬馬、十面埋伏,等著你們自投羅網,皇上另有一句話要我轉告關外各族:誰敢襲掠大明,便是大明的敵人,全族上下所有大明賞賜的官銜一概撤銷,並且禁止其納貢稱臣,取消其互市資格,直至其族滅亡絕不更改!”

    擲地有聲的話讓在場的首領們一陣喧嘩,誰都知道劫掠只是一時之計,就算攻入長城之內,難道還能打下北京賴著不走?他們遲早是要退回關外繼續向大明玩稱臣納貢的遊戲的,倘若大明皇帝發了狠,真的斷絕了納貢之路,且關閉互市,對大明來說並沒有什麼實質損失,但是對各族來說簡直就是天崩地裂般的消息。

    不能與大明交易就意味著貧窮與落後,想想沒有奶茶,捧著粗糙的陶碗喝酒,生病了卻沒有藥材醫治的日子,那簡直比死還要可怕。

    布日固德的心也咯噔一響,他深悉大明皇帝的性格,正德可不像他爹那樣循規蹈矩,他身為皇帝,做事卻完全沒有皇帝的樣,當年誰能料到他會帶兵出關?結果他出來了,大明的戰士得到巨大鼓舞,竟然硬撼韃靼大軍,取得了自永樂帝以來大明對韃靼戰爭的唯一一次勝利。

    這樣的一個皇帝,倘若他不顧一切後果真的這麼做了,那麼朵顏三衛與跟隨他們的部族將會得不償失,從此衰落下去,聽到身後那些驚呼聲,布日固德不用去看,也知道有人開始打起了退堂鼓。

    “不要相信他胡說,大明皇帝還要我們對抗韃靼呢,他不可能對我們怎麼樣的!”布日固德強自鎮定地安撫大家道。

    段飛冷笑道:“皇上還說,倘若北方沒那麼亂了,大明可以考慮增加互市的點,並且可以放寬時限,一年開幾次月市也不是不可能,當然,那些試圖攻擊大明的部族就沒份兒了。”

    又一顆重磅炸彈落在了人群裏,有人高聲叫道:“欽差大人,這可是真的?倘若大明真的願意增加互市點,並且一年開幾次月市,我們又何必為了些鹽巴、茶磚惹怒大明呢?”

    許多部落首領也紛紛附和,布日固德見狀心知不能再任由段飛鼓動下去,他大喝道:“來人啊,送兩位欽差及隨從到山下大營中暫歇,待……”

    布日固德的話再一次被一陣蹄聲打斷,只見一小隊騎士沖上山來,健馬的步調一致,彙聚起來的蹄聲隱隱給人一股壓力感,布日固德大怒,只聽一聲朗笑,領頭的王台大聲說道:“女真塔山左衛使節納喇之子萬奉令覲見朵顏三衛大首領,為何山上劍拔弩張?難道我們來得不是時候?”

    聽說兇手來了,現場再一次亂成一團,布日固德強壓下怒氣,喝住了湧上的手下,轉身對王台笑道:“原來是塔山衛左都督速黑忒之子,不知左都督有何口信要少都督帶給鄙人?”

    王台看了人群中的段飛一眼,然後目注布日固德,笑道:“大首領請了,在奉上我爹的信前,我想向大首領請教一下朵顏三衛的待客之道……莫非就是半夜突襲,肆意追殺?若非我命大,只怕現在已經是一具死屍,再也沒有機緣面見大首領了。”

    蘇溫河衛指揮僉事伊漢早已站了起來,聞言指斥道:“你還有臉指責大首領,你們夜襲我部,屠殺擄掠我的族人,我們自然要追殺你。”

    王台頭也不回地冷笑道:“這一點我早已解釋過,今日當著朵顏三衛大首領的面再澄清一下,我們一路從塔山左衛趕來,途徑貴部某個部落的時候,看到貴部冒起濃煙,我便帶著不足十人進入貴部查探了一下,然後便迅速離開,如何可能殺死貴部並帶走這麼多人?蹄印可以證明我的話絕無虛假,當時我便要求你派人前去調查,你卻輕信別人的話,表面上敷衍我,暗地裏設計謀害我,昨晚更是聯合上萬人準備偷襲我們區區五百人,成吉思汗的子孫竟然做出這樣無恥的勾當,真是叫人齒冷啊!”

    王台的話激起了眾怒,昨晚被被他戲弄過的那些酋長們都憤怒地叫嚷起來:“殺死這個兇手,殺死所有女真人!”

    就在布日固德轉身向王台說話的時候,段飛轉頭看了蘇蓉一眼,蘇蓉微微搖頭,用蚊蠅般的聲音傳音道:“公子,布日固德身邊有高手,而且他護衛眾多,只怕一擊不中壞了公子大計前程。”

    段飛只好放棄綁架布日固德的計劃,這時聽到群情激奮對王台不利,段飛仰天大笑起來。

    他沒有運功,聲音傳得不遠,但布日固德就在他面前不遠處,聽得清清楚楚,布日固德驚疑地回頭問道:“段大人,你為何發笑?”

    段飛說道:“剛才我說過,昨晚你們朵顏三衛的人夜襲本官,害本官逃入山中見到了榮大人,這可巧,昨晚與我一起遇襲的塔山左衛少將軍也來了,前兩天我一直與他在一起,我可以作證他絕對沒有時間偷跑去襲殺一個部族並擄走所有女人和牛羊馬匹,這件凶案只怕另有蹊蹺,尤其發生在現在這個敏感時期,大首領可千萬不要輕忽視之啊。”

    布日固德心中一凜,他其實並不相信女真人來見自己的同時還敢屠殺自己麾下的部落,何況人家說得有理有據,可信度更高,該被責備的應該是自己的手下,他們就不能認真查探一下現場?追著足印和血跡去尋找兇手嗎?

    倘若兇手不是女真人,還會有誰呢?普通馬賊都沒那實力,有實力的馬賊最近都在蒙古大草原為韃靼人廝殺,漢人?布日固德就沒懷疑過漢人,他們的軍隊沒有皇帝壓陣的話,敢走出高高的城牆嗎?

    剩下唯一的一個嫌疑人卻太過匪夷所思,布日固德實在不敢相信什麼韃靼人能繞過這麼多探馬這麼多營寨,跑到朵顏三衛與女真人的交界處去搗亂,然而更不可思議的怪事布日固德都見過,何況剛有個女真人在眾目睽睽之下潛伏到朵顏山下的例子就在這,韃靼與朵顏三衛都是蒙古人的後代,只要稍微改扮一下注意說話的口音,要蒙混過關簡直易如反掌。

    段飛繼續火上澆油道:“韃靼現在王權爭奪很厲害吧?他們暫時是沒有力量干涉周邊的事情了,不過派一小隊人潛入敵人的地盤,搞些挑撥離間、拖人後腿的事卻易如反掌啊。”

    段飛的話將布日固德的心思都說出來了,布日固德尷尬地一笑,段飛又道:“或許當初榮大人遇到的馬賊都是韃靼人扮的,唉,一切皆有可能,他們目的就是要破壞大明與朵顏三衛的關係,將朵顏三衛孤立起來,進而吞併之,這種計謀很簡單,也很管用……”

    布日固德身邊的朵顏衛首領烏恩奇喝道:“夠了,你也逃脫不了干係,不要光顧著說別人,大哥,我建議把他們全拿下,等所有事情都安定下來時再放他們回去。”

    段飛斜著眼瞅了烏恩奇一眼,冷笑道:“閣下是朵顏衛首領烏恩奇吧?你拼命鼓動大首領扣押欽差襲掠大明,為的究竟是什麼?倘若大首領此戰未能達成目標,而且又激怒了大明與女真人,你就大可取而代之了吧?你不用急著否認,我只是說出我的懷疑,你若急著否認就一定是心中有鬼了。”

    “你胡說!你胡說八道!”烏恩奇氣得暴跳如雷,拔刀就想把段飛給殺了,布日固德按住他的肩膀,說道:“段大人果然好口才,難怪年紀輕輕皇上便委以重任,烏恩奇,你不要擔心,我們是歃血為盟的好兄弟,我怎麼會因為段大人兩句話便懷疑你對我的忠心呢?段大人,請你稍安勿躁,我先處理了女真人的事再與你好好談談。”

    布日固德轉身大喝道:“都給我閉嘴!你們讓開,讓少都督過來!”

    場面暫時又被布日固德彈壓下去,他還是相當有威信的,只見他的衛隊讓開條路,王台翻身下馬,將韁繩交給了旁邊朵顏三衛的人,鎮定如恒地向布日固德走去。

    “好漢子。”布日固德讚歎一聲,等王台來到他面前時,布日固德扶著王台的肩膀不讓他施禮,親切地問道:“你爹爹身體可好?我與他好久不見了,有空一定要聚一聚。”

    王台笑道“托大首領的福,我爹一切安好,也有些想念大首領了,他讓我帶來一封信,請大首領即刻拆看。”

    “好,我瞧瞧速黑忒說了些什麼。”接過王台遞來的書信,布日固德認真看了起來,王台仔細觀察著布日固德臉上的神情,只見布日固德神色毫無變化,王台心中也不禁有些佩服。

    速黑忒信中語氣說得很委婉,不過意圖也很明顯,他嚴正地警告朵顏三衛不要輕舉妄動,否則女真人奉大明皇帝意旨,將有可能會對朵顏三衛宣戰。

    布日固德心中大怒,臉上卻毫不動容,他哈哈一笑,把信收入懷中,語氣和緩地對王台說道:“信我已看完,請少都督回告速黑忒大都督,朵顏三衛拭目以待!最近草原不太安寧,少都督還是儘快回家去吧。”

    王台對布日固德的回答也毫不驚訝,他微微一笑,向布日固德抱拳說道:“如此我便告辭了,大首領的話我一定一字不差地轉告爹爹。”

    布日固德拱拱手,不陰不陽地說道:“少都督此去自己小心,屠族之事我自會查清,倘若真是女真人所為,請少都督莫要怪我追究到底,血債血償!”

    王台走出人群,翻身上馬,對布日固德道:“大首領請放心,回去我也會仔細調查,倘若真是我部女真人所為,無需大首領開口,我親自將所有兇手捆縛著送到朵顏山來!”

    布日固德大笑道:“好,咱們一言為定,大傢伙都給我聽著,恭送少都督離開,誰私下對少都督不利我決不輕饒!”

    在場的許多人臉上都露出憤懣之色,對布日固德放兇手離開很是不滿,王台根本沒在意他們的敵意,而是望向站在布日固德背後的段飛等人,問道:“段大人,你我攜手同來朵顏山,何不攜手離去?莫非段大人還有什麼要事沒有完成麼?”

    段飛笑道:“該說的都說了,皇上讓我交代的話我也已經說完,該怎麼選擇就要看大首領自己了,我留在此處也沒什麼用,既然少將軍慨然相邀,我等便與少將軍一同離開吧。”

    段飛向布日固德道:“大首領,不知還有什麼要交代本官轉告皇上的?若是沒有,本官便要下山了。”

    布日固德轉過身來,對段飛說道:“段大人何必急著離開?不如在我部小住幾日,讓我等好好招待招待。”

    段飛笑道:“大首領盛情段飛唯有心領了,本官急著回京複命,還是馬上離去的好。”

    布日固德臉色一沉,說道:“段大人這麼不給面子,我只好用強了,來人啊,請段大人到我大帳中歇息,好好伺候著。”

    段飛大笑道:“大首領的官威比本官還重,竟然想強留欽差,看來我也只好強行離開了,大夥兒走嘍!”

    在重重圍困之下,要走談何容易?王台高高在上,要看段飛打算如何離開,只見布日固德在護衛簇擁下迅速向後撤開,段飛卻站在原地被他手下那幾個人包圍在內,不知道在做什麼。

    段飛在大家遮掩下從懷裏摸出一隻密封的小罐子,一面用燃著的火繩去點引線,同時大笑道:“大首領啊大首領,你當我段飛是傻瓜嗎?沒點準備怎麼敢隨便上朵顏山?這是你自找的,本官掙命要緊,你可莫要怪我。”

    說完段飛將已經點燃引線的罐子向後方人最多的地方扔去,同時叫道:“撲倒!”

    大家早知道那是什麼,聽命頓時撲倒,只見那罐子嗤嗤聲落入人群之中,布日固德見到之後神色大變,脫口叫道:“不好!”

    密封的火藥罐子猛地爆炸了,但見血肉橫飛,周圍十步以內的人全被震倒,不知死了多少人,周圍的人都被嚇懵了,他們雖然也曾經在戰場上見識過火藥的厲害,但是作為大首領的親衛,還是第一次經歷火藥的洗禮,多數馬兒也沒有聽過爆炸的聲音,在爆炸聲中發瘋地亂跑亂跳,顛簸得騎士紛紛墜馬,還踏死不少,連王台他們胯下健騎也不安地躁動起來。

    段飛他們早有準備,耳裏還塞了棉花,因此絲毫沒有受到影響,見後方有了空隙,段飛大叫道:“大家沖啊!”

    圓通等一躍而起,四虎也架起了他們的老爹,飛快越過滿地殘骸向後山奔去,遇到沒有被震倒的,就隨手打倒,這些士兵都還沒回過神來呢。

    布日固德雙目盡赤,他憤然怒吼道:“殺了他們!快殺了他們!”

    久經戰陣的護衛們迅速恢復過來,他們拔刀的拔刀,張弓的張弓,還沒有什麼動作,只見段飛又扔出兩隻罐子,黑乎乎地煞是嚇人,布日固德駭然尖叫道:“那是火雷,快趴下!”

    所有人都趴下了,段飛他們正好加速逃跑,只見布日固德身邊有個弓箭手飛快地連發兩箭,將飛在空中的兩個罐子打得粉碎,許多黑色的粉末狀東西飄散開來,竟然沒有爆炸。

    段飛他們趁此機會已逃到大帳背後,布日固德怒道:“大摩八雄!給我追!一個也不許放過,提頭來見!”

    “是!”布日固德身邊的八名護衛離隊而出,向後山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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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〇三五〇章 【生離死別】

    背後又傳來一陣喧鬧,布日固德憤然回首望去,只見那些女真人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伊漢等人卻在手舞足蹈地嚷著要殺掉他們。

    布日固德怒道:“伊漢,不要再說了,讓他們離開,蘇溫河族的仇我會替你報的,讓這幾個女真人離開!”

    布日固德是真的怒了,獅子般的咆哮蓋過了其他聲音,大家都靜了下來,呆望著他們的首領。

    “塔山左衛大都督的兒子不會做出那樣的事,兇手另有其人,我自會查明給大家一個交代,讓他們離開!”布日固德覺得自己的語氣太淩厲了,急忙找了個最有說服力的解釋,用和緩的語氣說道。

    王台向他遙遙致意,然後才帶著族人緩緩離開。

    望著眼前的一片狼藉和族人迷惑茫然的目光,布日固德突然有股筋疲力盡的感覺,他麻木地指揮手下收屍體,心神卻不知飛到了何處。

    他雖然依舊站得筆挺,但是大家都覺得他好像蒼老了許多,烏恩奇忍不住問道:“大哥,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布日固德就像突然回過魂似的,說道:“怎麼辦?當然是歃血會盟啊,這點小小沙暴阻攔不住雄鷹沖天的翅膀,朵顏三衛勢必從今日開始威震天下,女真人的威脅算什麼?大明的恐嚇又算什麼?我們是成吉思汗的後代,我們要重新榮耀大元,讓大元的光芒照耀天下!”

    布日固德說得慷慨激昂,年輕人固然被他的話激勵得熱血沸騰,年紀稍微長一點的卻有自己的想法,這時兩個護衛快步來到布日固德面前,說道:“大首領,那些漢人帶來的兩顆首級好像有些奇怪,他們的皮膚上有許多黑斑,而且還有些潰爛痕跡……”

    布日固德哼了聲,說道:“這又如何,屍體保存得不夠好,難道不會腐爛嗎?”

    那兩個護衛急忙說道:“大首領,我們曾經見過類似的屍體,這兩人有可能是感染了瘟疫而死的。”

    “瘟疫?”布日固德只覺全身的血液都向大腦沖去,他恐懼地向後連退幾步,這才厲聲喝道:“你們還猶豫什麼?快架起火堆,將那兩顆人頭以及所有沾染過的東西都給我燒了,接觸過人頭的人都關押到我的大帳裏去!”

    瘟疫對這個年代的任何人都是可怕的,身為大首領的布日固德也不例外,倘若大草原上再次爆發瘟疫,什麼雄心壯志都將化為泡影,布日固德的心再次揪緊,今天對他來說實在不是好日子。

    “瘟疫……”消息飛快傳開,會場上人心惶惶,熊熊大火被點燃,那兩顆首級以及有可能被沾染的屍體都被丟到裏面燒成了灰燼,處理完一切之後,布日固德才轉過身說道:“今日大家能夠趕來參加盟會,我非常感激,雖然發生了許多事,但是歃血結盟勢在必行,只有結為一心我們才能更加強大,願意與朵顏三衛結盟的請端起面前的血酒,讓我們共飲此杯,從此同甘苦共患難,讓大元之光榮耀天下!”

    ……

    話說段飛他們躲到大帳之後,迅速躲入一條狹窄的峭壁之中,然後順著倒掛下來的樹藤向上爬去,沒有馬匹的拖累,大家向上爬的速度倒比來時快上許多。

    “小心!”蘇蓉推了段飛一把,段飛撞到了山崖上,一支勁箭幾乎擦著段飛的屁股飛過,火辣辣的感覺從臀尖傳來,段飛吃了一驚,扭頭看去,只見幾個人正在沿著峭壁追來,其中四人提著弓落在後頭,另外四人則赤手空拳快步追來。

    容二虎說道:“大家儘快爬上去,小心躲箭,不要向下望也不要回擊,他們是大漠八雄,各懷奇技,若是被他們追上就完了。”

    “是嗎?”段飛一縮身又躲過兩支暗箭,他忍不住哼了聲,若不是弓箭都不在身上,他早忍不住還上幾箭了。

    又是‘嗖’地一箭從段飛耳畔飛過,向容蒼松後心射去,這一次段飛感覺到了箭上蘊含的力量,心中不由一驚,想不到關外也有這麼強的高手,光看他箭上力道,段飛已自愧不如。

    護著大虎和容蒼松的三虎、四虎毫不猶豫地揮刀向那一箭劈去,眼看就要劈在箭杆上,那只箭竟然憑空加速,直刺向容蒼松後心。

    “阿爹!”三虎、四虎駭然驚呼起來,望著那支箭目眥欲裂,就在這時,寒光一閃,憑空出現的一刀擋在箭尖前,當地一聲響之後,箭釘在了刀身上,而厚實的馬刀刀身卻出現了一道裂痕。

    及時擋住這一箭的人是圓通,擋住這一箭,他也幾乎脫手將刀給扔了,他忍不住說道:“好強的功力,這大漠八雄是何來歷?為何我們在中原從未聽起過?”

    容二虎說道:“這事等脫險了再說,娘的,傳說這八人的獵物從來沒逃脫過,想不到他們竟然被布日固德給招攬了。”

    眼看崖頂在望,大家紛紛加快速度向上爬去,但是下面大漠八雄中的四個不停射箭上來,前封後截,箭矢連發,竟然組成箭陣一般讓人窮于應付,上行速度大為減緩,另外四人則沿著樹藤從別的地方攀援而上,速度比背著容蒼松東躲西藏的大虎快得多。

    容大虎雖然身高力強,但是也是最好的目標,背著容蒼松的他成了大漠八雄的最愛,十箭有六七箭都是沖著他們去的,一連幾箭將容大虎逼入了死角,然後兩隻箭向榮大虎和容蒼松分別射去,三虎四虎拼命砍偏了其中一箭,另一箭卻是圓通再次及時擋住。

    又是當的一聲,箭是擋住了,可圓通的刀也斷成了兩截,圓通雙腿盤住樹藤,身體向後一倒,抓住了落下去的半截刀子,他挺身而起的同時大吼一聲,雙手同時用力一甩,前後兩半截刀子化作兩道白光,劃出兩道弧形向另四名大漠八雄攀爬的石壁飛去。

    大漠八雄連射幾箭向刀光追去,卻都沒射中,兩半截刀子旋轉著劃出詭異的弧線,輕輕劃過那邊的兩根樹藤,撞在石壁上,又彈向另外兩根樹藤,竟然一舉將大漠八雄攀爬的四根樹藤一併斬斷。

    完成使命的兩半截刀子向崖下落去,一同掉下去的還有四根樹藤,那四人早已攀爬到其他樹藤上,雖然沒能實質性地阻止他們,但是段飛他們卻齊聲叫好,士氣大振。

    段飛首先爬到了崖頂上,他快步搶到他們藏東西的地方,背起箭囊,抄起大弓,飛一般向那幾個向上攀爬的傢伙摸去,一探出頭去,五支已搭在弦上的箭毫不猶豫就射了出去。

    連珠五箭積聚著段飛的怒氣與內力,分別以五種手法發出,第一箭夾著雷霆之聲向爬得最快的那個傢伙射去,其餘三箭劃出三道弧線成三角形向那人罩去,最後一箭卻無聲無息地藏在第一箭後面才是真正的殺手。

    緊隨在段飛身邊的蘇蓉兩眼一亮,這五箭同發比什麼開口箭和五箭連珠要艱難得多,任何一箭單獨拿出來都已足以堪稱神箭手了,五箭合一並且組合得如此完美,比單獨射一箭要難百倍,這才是段飛的真正水準!

    首當其衝的那個蒙古人只看到了前面的四箭,兩眼已爆閃出震駭神色,在樹藤上難以躲避,且那四箭已封住了他躲避的幾個方向,他唯有拔出腰上大刀,虎吼一聲迎頭向呼嘯而至的第一箭劈去。

    ‘哧’地一聲輕響,來勢洶洶的第一箭居然應刀折為兩段,那人重心頓失,手裏的刀險些脫手扔掉,他身後的三人驚呼道:“小心!”

    組成三角的三箭突然加速,並且改變了方向,呼嘯著齊聚向那人後心射去。

    那人雙腿夾緊了樹藤,強行扭腰仰身手中刀子呼呼連劈三刀,將那三箭生生擋開,看到他這三刀,蘇蓉低呼一聲道:“三疊浪?不對……”

    劈開三箭的那個蒙古大漢臉上剛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突然,他的笑容凝固在臉上,瞳孔突然放大,一隻箭影出現在他眼裏。

    ‘哧’地一聲過後是一聲怒吼,第五箭刺穿了他的腹部,帶著一蓬血雨向下……向下落去……

    中箭的蒙古大漢難以置信地仰首向上看去,只見崖上露出半張年輕英俊的臉,他目光淡然地看了一眼,倏地離開了崖邊,那是看死人一般的目光,蒙古大漢只覺心都涼了,正好相反的是,中箭的地方卻像火灼一般熱了起來,他噴出一口鮮血,四肢開始無力,身體向下墜去……

    另三個蒙古人將他接住,這時崖頂上又出現了兩條人影,正是三虎、四虎,他們舞起刀,將崖邊十多條樹藤一齊斬斷,下麵三個蒙古人不停躲閃,抱著受傷兄弟的他們無心戀戰,終究還是落了下去,崖上三虎四虎見狀轉身就走,大家拿起藏在隱蔽處的武器和爬山工具,迅速遠去。

    ‘砰!砰!砰!砰!……’炮聲遠遠傳來,朵顏山盟會終究還是繼續舉行著,段飛數著炮聲,心中輕歎,能做的他都做了,假如朵顏三衛還是要揮師南下,他也無力阻止,與皇上的約定看來是無法達成了,事情沒辦好,皇上就不會給他做後盾,自己擅離京師,受百官指摘攻擊在所難免,搞不好朵顏三衛襲邊也要算在他頭上,不掉腦袋也要掉帽子,他這個錦衣衛都指揮使看來快要做到頭了。

    大漠八雄沒有繼續追來,四虎有些奇怪,不過一路攀援爬壁,他們沒有機會詢問,直到來到山下平緩之處他們栓馬的地方,二虎才抓緊機會問道:“大人射傷了那人身上什麼地方?竟然讓他們停止了追擊?”

    段飛撇撇嘴,說道:“一箭從他腹部穿刺過去,估計只傷到些腸子什麼的。”

    二虎奇道:“如此說來他受傷不重,為何其他七人都沒有繼續追下來?難道大人那一箭把他們嚇怕了?”

    段飛回首看了一下朵顏山陡峭的西側,說道:“不追只是暫時的,他受傷不重,不過估計也活不了多久了,等那人死了之後,他們就會瘋狂追來了,你們已經露面,我建議你們還是跟我們一起回南方吧。”

    大虎背上的容蒼松臉上露出了難舍神態,雖然故土的召喚令他心動,然而住久了的地方,還是有些不舍,尤其是那個女人,伴隨了他半生,帶與不帶她回南方都是一件讓人難以抉擇的事。

    “先回家再說。”容蒼松向段飛道:“段大人,小兒們在尚山小有名氣,大漠八雄定會追到我家裏,大人責任重大,還是儘早趕回京城向朝廷示警為好,我們不如就在這裏分道揚鑣如何?”

    段飛笑道:“無妨,我們沒有嚮導在這裏遲早都是死路一條,還不如與容大人和四虎在一起,容大人回家之後也不用收了,帶上夫人,我們一起回京城吧。”

    小虎說道:“是啊,阿爹,你整天跟咱們說關內怎麼怎麼好,京城怎麼怎麼繁華,我們還以為這輩子沒機會去看了,沒想到阿爹居然是大明欽差,這下可好,咱們可以回老家認祖歸宗了,娘她一向聽您的話,你好好勸勸她,她會答應跟我們一起走的。”

    容蒼松臉上泛起苦笑,他說道:“好,咱們回家。”

    大家快馬加鞭地向西北方飛馳,蘇蓉問二虎道:“二虎,你知道大漠八雄的來歷麼?”

    容二虎說道:“聽說他們是十年前出道的,一貫在大漠活動,因此被人稱之為大漠八雄,好像因為搶了大汗的賀禮,他們在大漠無法生存,這才來到奴兒幹都司討生活,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布日固德招納了去。”

    容大虎說道:“現在只剩七雄了,倘若他們膽敢追來,我叫他們變成大漠狗屎。”

    容蒼松喝道:“就憑你那點本事?還不夠人家一根手指捏的,若不是圓通大師相救,我早被你害死了你給我少廢話,快趕路。”

    容大虎唯唯諾諾不敢做聲了,突聽側前方蹄聲大作,一彪軍馬飛馳過來,二虎看清旗幟後喝道:“大夥兒快跑,是朵顏三衛的人馬,他們繞過山追來了!”

    大家拍馬飛奔,走的是直線,朵顏三衛的人走的是曲線,終究慢了一線沒有把段飛他們堵上,不過段飛他們也享受了一陣箭雨洗禮,隨後朵顏三衛的人一直追在後面,號角不斷響起,一波波敵人圍追堵截,要將段飛他們困住,不過四虎熟悉地形,四人弓馬嫺熟,東躲西藏偶爾反擊一下,還是順利甩開尾巴,回到了自家山腳。

    只聽一聲炮響,一隊人馬從山上沖下,為首的是布日固德麾下人稱智將的烏力罕,在他的身邊,一個老婦被五花大綁捆在馬上,正是容蒼松的韃靼妻子。

    “娘!”四虎紛紛驚呼起來,只見烏力罕嗖地一聲拔出馬刀橫在容氏頸上,他用韃靼話喝道:“四虎,容老頭,你們還不乖乖下馬受縛?難道要我下殺手嗎?”

    段飛眉頭一皺,沒想到朵顏三衛的人這麼快就找到了四虎的家,他們在朵顏三衛的名聲看來還真不小。

    被捆在馬上的老婦突然叫道:“不要管我,你們快走!”

    四虎目眥欲裂,容蒼松卻輕歎一聲,說道:“看來天意要我回不了家了,大虎二虎,你們帶著弟弟跟段大人走吧,我要和你們娘在一起,什麼也不要說,快走!”

    “不要,爹,我們投降吧,以我們的能力,大首領不會殺我們的。”大虎叫道。

    容蒼松反手一個耳刮子打在大虎的臉上,大虎一愣,容蒼松罵道:“投降?虧你說得出,若非看在你還要照顧弟弟的份上,我今日就殺了你,我們是大明的子民,可殺不可辱,倘若你敢投降,我就沒你這個兒子!”

    那邊烏力罕不耐煩了,他喝道:“你們商量好了沒有?我數五聲,你們再不投降我就殺了她!”

    烏力罕的話音剛落,容氏大聲叫道:“孩兒們,不用管我,你們好好活著我就開心了,夫君,我先走一步了!”

    說完容氏便梗著脖子向刀鋒劃去,烏力罕急忙抽刀,只見容氏狠狠地望著他,然後哇地聲噴出大口鮮血糊滿了烏力罕滿頭滿身,容氏咬斷了自己的舌頭,她眼望著容蒼松,身體緩緩地倒下。

    四虎紛紛發出痛心怒吼,容蒼松卻面帶笑容地跳下馬,一瘸一拐地向山上走去。

    “爹啊……”四虎向段飛以目光求助,段飛歎了口氣,揚聲說道:“容大人,本官倘若能夠活著回到京城,定會替你向皇上講述前事,還你清白,為你請功,本官也會好好照顧他們四人,你就放心去吧。”

    容蒼松回身向段飛一拜,說道:“多謝段大人,段大人受上天保佑,定會逢凶化吉、遇難呈祥的。”

    容蒼松回過身,大步向容氏走去,四虎想要跟去,段飛大喝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們想讓容家從此絕後嗎?趁現在包圍還沒有完全合攏,我們得馬上離開!”

    段飛的話音剛落,背後響起了嗚嗚之聲,大摩八雄的身影再次出現,他們只剩下了七人,望著段飛一個個凶光畢露,就像要吃人似的。

    段飛可等不下去了,他朝蘇蓉打個眼神,大喝一聲,朝斜地裏就沖了下去,二虎愣了愣,叫道:“大人,方向錯啦,得從這邊走!”

    烏力罕抹乾淨了臉上的血跡,憤然大叫道:“殺!給我殺光他們!”

    大軍向山下沖去,在席捲至容蒼松面前之時,容蒼松轉過身向四虎搖手微笑,轉眼便被馬蹄踢翻,消失在煙塵中。

    “走!”二虎拖著三個發瘋一樣的兄弟,向山坡的另一面,沿著河谷沖了上去……
rufh1234 發表於 2011-1-29 15:53
第〇三五一章 【狂龍血戰】

    雖然容家四兄弟很熟悉地形,每每能帶著大家拉開與追兵的距離,但是追兵實在太多,而且烏力罕鎮定下來之後在後方總攬全局地指揮追捕,往往段飛他們剛擺脫一路追兵,前方或者側面就會又出現一隊追兵來。

    一而再再而三,讓人越來越絕望的同時,包圍圈也逐漸完成,大漠八雄終於離開大隊,加入了追捕,這一下形勢越發惡劣起來。

    箭早已用盡,也騰不出時間搶箭禦敵了,段飛背起弓雙手持著龍牙,劈砍著出現在面前的任何敵人,龍牙刀大力沉,又足夠鋒銳,雖然未盡全力,在他刀下已無一合之將。

    現在他們組成了一個鋒銳陣型,其中圓通、園鏡、清嵐、清雨四人實力最強,輪流作為鋒銳,其中兩人還要兼顧後方,與蘇蓉合力抵擋後方的威脅,其他人互相幫助,儘量自保,這時就可以看出四虎的實力與特長來了。

    大虎一身橫練功夫,力大如牛,搶了敵人一隻大錘之後如虎添翼,大鐵錘到處敵人如稻草般成片倒下,勢不可擋,二虎主要負責指揮大家尋路前進,自身功夫也不差,跟大虎配合得相當默契,三虎則慣於守護在小虎身邊,看似有些懶,不過每次出手都相當關鍵,從實力上看,他才是四虎中最強的,小虎功力稍弱,不過他的箭術不差,有三哥保護,他不時撿敵人的箭囊,箭矢紛飛四處亂射,幾乎箭箭中的,罕有落空的。

    他們四人分擔了不少壓力,當大摩八雄開始威脅到大家時,圓通他們更多地來到後方,前面衝殺的重任便更多地依賴四虎了。

    前堵後截的敵人越來越多,大虎拼命揮舞手中大錘,割草般轟殺眼前的敵人或健馬,踏著他們的屍體努力向前,突然,前方出現了一彪軍容齊整的隊伍,他們潮水般湧來,為首的一員大將手裏也提著一柄大錘,見到大虎的威勢兩眼頓時一亮,拍馬向大虎沖去,兩人相遇的一瞬,雙方都從對方的眸子裏看到了對方的興奮感,兩隻大錘揮舞起來,在空中猛烈碰撞在一起。

    ‘當’地一聲巨響,雙方大錘都向後蕩開,兩人身子也控制不住地向後仰,小虎瞅空一箭射向對方前心,卻被那名大將身邊的人一刀撥開,大虎只覺雙手酸麻,雙方雖然力氣差不多,但是他畢竟已經衝殺了半天,此消彼長之下,他懷疑自己還接不接得住對方的下一錘。

    大虎沖勢受阻,大家頓時陷入包圍,對方大將挺腰而起,贊了聲好,喝了聲道:“你再吃我一錘!”

    又一錘掄起向大虎錘下……大虎怒吼一聲,拼盡全身力量一錘向對方腦門砸去,對對方砸向自己的錘子毫不在意,他橫下心要跟對方拼命了!

    對方吃了一驚,急忙收錘躲開,大虎與他擦身而過,他再次輪錘要從背後將大虎錘殺時,突聽一聲‘無量壽佛’,一陣寒氣襲來,清嵐從背後趕上,一劍刺向他後心,他大吃一驚,急忙丟開錘子滾落馬下,卻依然被清嵐抖手在腰肌劃了一劍。

    大虎有些脫力了,大家急忙將他保護起來,雖然暫時還可支持,但是卻已陷入重圍,那員敵將爬回馬上,悍不畏死地再次殺來,在其他人保護下,手裏重錘給大家帶來極大麻煩。

    段飛橫刀擋開大摩八雄射來的一箭,對蘇蓉叫道:“蓉兒,不要光顧著我,想法子殺了那個拿錘子的,再不出全力,大夥兒就要死在這裏了!”

    蘇蓉哦地答應一聲,左手向懷裏一摸,兩枚柳葉針頓時入手,她甩手輕喝道:“著!”兩枚柳葉針登時悄無聲息地向那握錘大將射去。

    那提錘大將正在與清嵐打得不可開交,兩眼突然一疼,再也看不見東西,他大叫一聲脫手扔掉錘子,捂住雙眼,清嵐的劍毫不猶豫地刺出,在他咽喉一觸即回,一員虎將在兩大高手的聯合攻擊下,頹然倒下了。

    雖然主將倒下,包圍段飛他們的這彪人馬卻更加兇悍地纏住了他們,段飛覺得自己就像是陷入泥沼一般,越掙扎陷得越深。

    二虎指著大約一公里外的兩座山之間叫道:“大家向北沖,只要進入那個山坳就好辦了,那裏地形複雜,人多也沒用的。”

    敵人也防著他們沖過去呢,哪有那麼簡單,段飛面前突然出現一張冷峻的臉,他一聲不吭地向段飛一刀劈下。

    突然之間段飛感覺到強烈的危險,他覺得自己好像與周圍都完全抽離了一般,天地間只剩下自己和迎面劈來的一把刀,灼熱的刀。

    刀還未至,一股灼熱的風已將段飛的臉刮得刀割般疼痛,段飛大吃一驚,驟遇高手讓他的神經緊繃起來,三處丹田同時啟動,內力遍佈全身,感覺瞬間回復,段飛嘿地一聲低喝,龍牙蛟龍一般向對方點去。

    來者正是大漠八雄中的老二狂沙魔,他對自己的狂沙刀法相當自信,沒想到目標竟然能這麼快反應過來,並且刺出妙到毫巔的一劍……龍牙刃可以當闊劍或者說短柄月牙鏟來使,這就是它造型上的優勢。

    段飛這一點刺奧妙非常,目標飄忽不定,且帶著旋轉的意味,倘若狂沙魔的刀被月牙口鎖住,段飛就可以借旋勢讓他脫手,或者至少門戶大開,便於段飛接下來的進攻。

    狂沙魔隨即變招,他知道段飛的刀鋒利異常,儘量不與他硬碰,手裏的刀劃出一個個圓弧,就如沙暴一般狂猛地向段飛劈去。

    蘇蓉蓄勢以待準備出手接下狂沙魔的攻擊,卻見段飛出人意料地與狂沙魔打得難分難解,蘇蓉放下心來,突然心生警兆,她回手一劍削出,一支已近在咫尺的冷箭被她斬成兩截跌落馬下,大約二十步外大漠八雄中的老五遺憾地放下弓,等待著下一次機會。

    狂沙魔偷襲段飛其實是為了吸引蘇蓉的注意力,蘇蓉才是他們真正的目標,經過多方觀察,大漠八雄明白要想殺死段飛,首先得殺掉他身邊這個功力莫測的小丫鬟,雖然功敗垂成,不過他們調整了對段飛的評估,大漠八雄剩下七人中的三人開始圍攻段飛和蘇蓉,另外四人負責牽制其他人,並時不時暗箭射向段飛與蘇蓉,大家同時陷入了苦戰之中。

    容二虎也無能為力,只能不斷提醒大家向北方那兩座山靠近,但是在被敵人團團圍困下想要接近那兩座山談何容易,他們就像洪流中的樹葉,能夠保證自己不被沖走已經是盡了最大的努力。

    包圍圈突然空出一個口子,二虎大喜,睜目望去,卻駭然叫道:“不好!他們要用重騎兵沖散我們了!”

    只見黑壓壓的一片重鎧騎士狂沖而來,手裏的長矛足有三米長,就像一把無堅不摧的利刃直切過來,手持短兵器的段飛他們根本無法對抗,只見大虎拼盡全力投出手裏的大錘,將最前方的重甲騎士砸翻,後面的騎士毫不停留地繼續沖上,在明晃晃的矛尖逼迫下,大家組成的圓陣終於瓦解,雖有圓通、清嵐等人淩空躍起向敵人撲去,打翻幾個重甲騎士卻于事無補,大家被沖散,開始各自為戰。

    如此一來形勢更加惡劣,段飛除了要應付大漠八雄之外,還要面對數不清的敵人,在潮水般的攻擊之下顧此失彼,若非有蘇蓉在後邊替他接下了多半攻擊,他早被人捅成了刺蝟。

    作為一個男人竟然要靠女人保護才能活到現在,段飛的心漸漸被憂憤填滿,現在已經是生死關頭,沒有什麼好想的了,段飛咬緊牙關,雙眼赤紅,突然發出一聲暴戾的嘶吼,他雙手脹大了些許,暴然喝道:“蓉兒,跟我沖啊!”

    段飛手裏的龍牙狂舞起來,夾著濃濃的血色,殺入敵群之中,在段飛瘋狂的氣勢衝擊下,大漠八雄都不敢輕攖其鋒,其他人在血色龍牙面前更是不堪一擊,段飛就像一個割草機一樣橫掃眼前的敵人,感覺到段飛的刀意和殺氣,蘇蓉眉頭輕蹙,追在段飛身後,劍光點點前後飛舞,替他解決後顧之憂。

    戰場中滔天的殺意引起了遠方某人的注意,他全身罩在黑色的斗篷之下,頭上也戴著頂斗笠,望著狂沖向前、沿途血肉翻飛的段飛,喃喃地說道:“這分明是教主秘傳的狂龍刀法,怎麼會出現在他手上?”

    “天龍降世、地龍騰淵、金龍開山,火龍燎原、龍定乾坤……果然是狂龍刀法,不過又有些不同之處,似乎比上次見教主施展更加神妙,尤其這股狂躁的殺氣,果然不負狂龍之名,這個段飛還真是讓人意外啊……”頭戴斗笠的人喃喃說道:“可惜他功力不足,否則一刀在手,千軍萬馬又有何懼?我要不要去救他呢?倘若我出了手,只怕會壞了教主大計,可是他怎麼會魔門神功?他若死了,就再也沒人知道了……”

    就在頭戴斗笠的人難以抉擇的時候,戰場中段飛已狂沖出數十米,沿途留下了數以百計的屍體,生生犁出一條血河,在他背後,四虎與圓通他們也趁機彙聚到一起,跟著沖了過來。

    段飛此刻渾身浴血、狀若瘋虎、殺氣沖霄,朵顏三衛的戰士被他殺寒了膽,竟然紛紛避開,讓段飛毫無阻礙地又沖出數十米遠。

    突然,段飛被腳下石塊袢了個踉蹌,一直追在他們背後的大漠八雄趁機撲上,再次將他圍住,同時他們大喝道:“他已沒力氣了,大家不要怕,圍上、圍上!”

    段飛確實耗盡了力氣,他覺得自己前所未有的疲累,只想倒下去呼呼大睡,然而身在險境,他也只能咬牙跟著大夥向前沖。

    大漠八雄死死纏住蘇蓉、圓通等幾個高手,其他人內力沒有那麼悠長,早已是強弩之末,前沖屋裏,很快再次被團團圍困起來。

    雖然距離二虎所說的那個山口只差數百米,但是大家心中卻泛起再也走不到了的感覺,或許蘇蓉、圓通等幾人能夠殺過去,但是他們卻不能拋下其他人獨自逃走,難道大家都要死在這裏嗎?

    “蘇姑娘,”圓通暫時逼退狂沙魔,回頭對蘇蓉道:“段大人身負重任,我們纏住大漠八雄,你快帶段大人走!”

    “不,要死就死在一起!”段飛喝道,他想舉刀殺敵,可惜他現在手腳酸軟,連走路都走不穩,更遑論舞動那把重達幾十斤的龍牙刃了。

    “大人,你還是和蘇姑娘走吧,再遲就走不成了!”清嵐面色鐵青地說道。

    段飛還要拒絕,蘇蓉斷然說道:“大師、道長還有大哥、四虎你們不要說了,我定能保住公子逃走,大家記住緊跟著我,儘量衝殺出去吧。”

    “蓉兒,你說什麼?”段飛驚訝地問道,蘇蓉回眸對他一笑,臉上突然泛起一絲嫣紅,她反手抓住段飛的手,說道:“公子,我們走!”

    “想走可沒這麼容易!”大漠八雄擋在前頭的三人冷笑道:“小姑娘你拋下武器投降我們還可饒你不死,其他的一個也別想活!”

    蘇蓉臉上一片恬靜,手帶段飛行雲流水般向前踏進,大漠三雄感覺到一絲不對,擅長狂殺刀法以氣勢攝人的狂沙魔感覺尤為明顯,戰場似乎離他們遠去了,四周安靜下來,而蘇蓉則像一個淩波仙子,向他們旖麗而來。

    “不要為她所惑,這都是幻象!”狂沙魔大喝一聲,手中刀狂舞而起,就像在碧波萬頃的西湖上揚起了沙塵暴,他手中的長刀則夾著雷霆之勢向蘇蓉雪白修長的頸子劈去。

    蘇蓉臉上依舊恬然,她的手輕輕提了起來,長劍微微撩起,腳步依然輕柔,步步生蓮,在狂沙魔眼裏蘇蓉每前進一步身上蓄積的氣勢就增長許多,漫舞的狂沙非但沒能給她帶來壓力,反而因風水起,強大的氣勢緊鎖住了他,狂沙魔只覺自己就像驚濤駭浪中的小舟,隨時都有傾覆沒頂的危險。

    另外兩人感覺沒有狂沙魔那麼強烈,他們還以為狂沙魔已克制住敵人的劍勢,大笑一聲之後挺刀而上,成夾擊之勢向蘇蓉當胸劈去。

    突然,他們心中冒起一股奇怪的感覺,雖然眼睜睜看著蘇蓉還在面前,但是他們的心卻很肯定地告訴他們,敵人已經不在原地!以他們在大漠中修煉出來的堅定心性亦不由一愕,腳下頓時一慢。

    蘇蓉恬然一笑,手中劍倏然送出,看似簡簡單單的一劍,竟然宛若天成無跡可尋,大漠三雄心神受制,茫然不知閃避,只見蘇蓉劍如驚鴻般輕顫了幾下,大漠三雄只覺顎下一涼,鮮血疾噴而出,三人驚駭絕倫,伸手想抓住蘇蓉的影子,卻什麼也沒抓到,蘇蓉早已帶著段飛飄然而過,他們三人則被趕上的園鏡連劈三刀砍掉了腦袋。

    “大漠八雄死光了!”容家兄弟將三雄的腦袋向四周拋去,震懾敵人,但見蘇蓉似慢實快地在敵陣中旖麗前行,手中長劍嗤嗤連聲接連刺出,無一落空地刺入敵人的咽喉,當鮮血噴出來的時候,她早已遠去,迎著她的人就像進入了一個美麗的夢境,在落英繽紛中一一栽倒。

    段飛與四虎、史羽峰固然看得目瞪口呆,圓通、清嵐他們幾個也兩眼發亮,傾服不已,遠處的烏力罕和僅剩的大漠四雄也看呆了眼,完全忘記了繼續下令與攻擊。

    躲在遠處的那個戴笠者也吃了一驚,脫口驚呼道:“天花亂墜!竟然是天花亂墜,她……怎麼會是她!天啊……我真笨!”

    蘇蓉一路不知殺了多少人,帶著大家向前沖出過百步,這才不過轉瞬的功夫,終於有人反映過來,大聲吼道:“大家醒醒,拼死給我攔住他們!”

    驚呆了的戰士漸次醒來,但是他們依然擋不住蘇蓉哪怕只一瞬的功夫,蘇蓉嘴裏發出一陣清嘯,腳下越來越快,劍雨紛飛之下敵人紛紛跌開,蘇蓉的嘯聲越來越響,身形漸漸化作一道虛影,直接躍起半空,踏著朵顏三衛戰士的頭顱向前疾奔。

    ‘錚錚’弦聲響起,十多隻箭矢向蘇蓉背心射去,蘇蓉視如未見,飛速狂奔,圓通他們飛躍而起,挑撥劈砍,替她擋下這輪箭雨,等大漠四雄再搭弓上弦時,蘇蓉已帶著段飛脫出了包圍圈,相隔三百多步,大漠四雄憤然射出幾箭,也只能追著蘇蓉的影子,落在山坡上。

    圓通他們起初還能跟上蘇蓉的步伐,當蘇蓉從空中遁走時他們卻沒能跟上,替蘇蓉擋了一輪箭雨落下地來,然後再次陷入包圍,距離山口只剩幾十步之遙。

    蘇蓉提著一口氣沖上山坡,沖入地形複雜的山區,轉眼便沒了影子,不過她卻並沒有立刻停下,而是繼續向前奔行,也不管有路沒路,只管一路狂奔,段飛被她抱在胸前,背上赫然插著兩隻利箭,早已昏迷過去。

    不知跑了多遠,蘇蓉倏地停下,前方有一個山洞,她毫不猶豫地抱著段飛沖進山洞,驚得裏面的蝙蝠噗噗飛出。

    蘇蓉進洞之後雙目依然可以視物,她找了塊乾淨的地方將段飛趴著輕輕放下,然後渾身一顫,噗地一聲噴出口鮮血。

    洞外突然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蘇蓉倏地回身挺劍,指向悠然走進來的一個人,他全身上下罩得嚴嚴實實,看不出年紀,分不清男女,只聽他啞著嗓子嘖嘖說道:“好水靈的妹子,你的情郎快死啦,你今後不如跟我吧……”

    蘇蓉眼神一冷,淡淡地說道:“原來是你,你怎麼也出關了?魔門難道連朵顏三衛也勾結了?你們還真是神通廣大啊!”
rufh1234 發表於 2011-1-29 15:54
本帖最後由 bib 於 2012-2-17 23:46 編輯

第〇三五二章 【雪女入魔掌】

    那人恢復了聲線,媚聲笑道:“雪兒妹子果然冰雪聰明,不愧是天門首座弟子,我穿成這個樣子你居然還能認出來,真是讓我佩服,不過更讓我驚訝的是,雪兒妹子怎麼會屈尊給這個臭男人做那賤役的事?這豈不是辱沒了你天門大弟子的身份麼?”

    蘇蓉冷笑道:“堂堂魔門聖女,不也屈尊給他做了幾天丫鬟嗎?我愛做什麼都與你無關,你與他也算有些情分,今日居然見死不救,真是讓人齒冷,你是不是打算拿他去交給布日固德,好撈多些好處?可惜你打錯了算盤,我死不悔讓你得逞的,哪怕殺了他後自盡,我也不會讓你侮辱他。”

    管簫寒摘下頭上的斗笠,她的臉上還罩著一塊紗巾,望著蘇蓉媚笑道:“你果然早已知道是我,可憐我卻一直以為你真的是來自峨眉的小丫頭,是你告訴公子我的身份的嗎?”

    蘇蓉冷笑道:“你見死不救,公子早把你掃地出門了,公子豈是你能亂叫的?公子神眼之下豈容虛假?你那點伎倆早被他看破了,你的身份還是公子告訴我的呢。”

    管簫寒咯咯笑道:“我怎麼不能叫公子了?從門規來說,他會我魔門絕技狂龍刀法,極有可能是是魔門掌教傳人,我身為聖女,叫他公子亦不為過,我倒是奇了,天門中人不是天天把除魔衛道掛在嘴上的嗎?為何你明知他是魔門弟子,卻依然浪費功力用天魔遁救他?”

    蘇蓉冷笑道:“是天遁術,你不要說錯了,公子雖然會魔門秘術,卻跟魔門弟子完全不同,就如當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魔門第一高手靳無救一般,我們天門自然是歡迎的,再說公子他心懷坦蕩、胸有社稷,為國為民日夜操勞,我雖然是天門大弟子,卻也甘心做個小丫鬟伺候他,說了也白說,想必你是不懂的。”

    管簫寒嫣然一笑,說道:“不錯,我確實不懂,明明天門偷了魔門的心法,鼓搗出個跑不快又跑不遠的四不像,偏偏還自以為是不許別人說,這算不算虛偽?你雖然說得冠冕堂皇,我看你是想借公子達成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才對。”

    蘇蓉冷笑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果然不懂。”

    “哎喲……”段飛昏迷中呻吟了一聲,管簫寒咯咯笑道:“好啊,我是小人,我最喜歡落井下石了,我倒要看你現在該怎麼辦,公子可挨不了多久了,你是準備出手救他還是準備跟我再聊會呢?”

    蘇蓉毫不猶豫地劍指段飛背心,說道:“我看是你急著想救人才對,狂龍刀法你或許還沒放在眼裏,不過公子用來禦刀的心法你一定很感興趣,你說我若是一劍把公子殺了,會不會對大家都好呢?”

    管簫寒笑嘻嘻地說道:“你捨得嗎?剛才還說得自己那麼偉大,轉臉就對公子喊打喊殺,你們天門的人果然是翻臉不認人啊。”

    蘇蓉肅然道:“我相信公子若是落到你的手裏,他會比死還要難過,大不了我賠他過鬼門關便了。”

    管簫寒倒是不敢過分進逼,以免蘇蓉跟她拼個魚死網破,管簫寒眼珠一轉,說道:“蓉兒妹子,咱們這樣僵持著總不是辦法,要不這樣吧,咱們都不希望公子出事,姐姐我先出去引開追兵,你儘管給公子療傷,半個時辰夠了吧?半個時辰之後我再回來。”

    管簫寒沒等蘇蓉答應就走了,蘇蓉不敢稍離段飛身邊,目視著管簫寒身影消失在拐角處,依然不敢放心,她從懷裏摸出一面銅鏡,甩手擲了出去,銅鏡輕巧地落在石洞拐角,透過銅鏡蘇蓉可以提前發現光線變幻,以察覺是否有人逼近。

    蘇蓉用劍割開段飛背心的衣服,兩支箭赫然釘在段飛腰背處,雖然刺入不深,受傷位置也不算重要,不過蘇蓉還是覺得很愧疚,因為段飛是為了她才受的傷。

    剛才用天花亂墜大量殺傷敵人,蘇蓉的功力消耗相當大,到最後不得不用天遁術沖出重圍,當時大漠八雄剩下的四個用箭從背後襲來時蘇蓉已經憋著一口氣顧不了那麼多了,雖然圓通他們拼力擋下大半,但是還是有兩箭沒能擋住,那兩箭直射向蘇蓉後心,當時段飛被蘇蓉拖著走,見狀毫不猶豫地拼盡全力撲到她背上,替她擋了這兩箭。

    替段飛檢查了一下脈搏,擦去血跡看了看傷口周圍的肌膚顏色,蘇蓉松了口氣,大漠四雄都是神箭手,他們是不屑在箭上抹毒藥的,這一點段飛可就沒那麼高尚了。

    蘇蓉用銀針護住段飛幾處穴道,然後緊咬銀牙,猛一狠心,拔出兩支箭來,然後熟練地給他上藥包紮,眼下條件太過簡陋,段飛一再叮囑要‘消毒’實在不可能辦到,只有等徹底脫離危險時再想辦法補救了。

    蘇蓉輕歎一聲,現在自己內力大損,又被仇家盯上,要想帶著段飛逃到安全的地方談何容易?

    她猛然警醒地向銅鏡望去,剛才太夠緊張段飛,竟然忘記盯著銅鏡了,她剛扭頭望去,後肩突然一麻,一股陰冷的內力狂湧入她的體內,沿途封她穴道,斷她脈絡,蘇蓉只哼了一聲便軟軟地倒了下去,與段飛貼著臉躺在地上,心卻比潮濕的洞底還要涼。

    “妹子怎麼這麼大意,讓我輕輕鬆松就摸進來了呢?”管簫寒在蘇蓉肩上踩了一腳,將她翻過來仰面朝著洞頂,然後腳踩在蘇蓉的小肚子上,得意地笑道:“你終於落到我手裏了,你猜我會怎麼處置你呢?”

    蘇蓉緊咬著下唇,兩顆比鑽石還要晶瑩的眼淚從眼角輕輕地滑落在地上。

    管簫寒斥道:“真沒用,我還沒說你就怕成這樣了?想不到天門大弟子靈雪竟然這麼軟弱,今後你的日子可就難過了,我要送你去的地方,那的人最喜歡欺負你這種又長得美,又柔弱的奐也與那位神秘高人一樣,來自傳說中的魔門神宗?”

    蘇蓉冷笑道:“你簡直瘋了,最瞭解魔門的就是我們天門,我從沒聽說過神秘魔門神宗,你不要癡心妄想害了公子,否則我寧死也要你灰飛煙滅!”

    管簫寒在她臉上擰了一把,笑道:“還嘴硬呢,我已完全封住了你全身穴道,你想殺我可沒這麼容易,我倒是可以很容易就能破了你的丹田,將你送去天下最肮髒之處,讓你被那些最醜惡的男人玩弄,我會讓人看緊你,讓你想自盡都難,更不可能傳出消息找人救你,怎麼樣,是否已經開始期待了呢?”

    蘇蓉不齒地說道:“魔女就是魔女,同為女人,你竟然用這樣的手段來殘害別人,可想過有一天會遭報應的。”

    “報應?”管簫寒像是聽到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話一般,笑得花枝亂顫,前俯後仰,好一會才收住了笑聲,她的臉一冷,恨意滔天地說道:“要說報應,這賊老天第一個就要遭報應,你們天門出來的人怎麼知道我們自出生就在受苦,多少和我一樣的人受盡苦楚,最後還死得淒慘無比,老天何其不公,他為什麼就不遭報應?”

    蘇蓉淡淡地道:“我也是個孤兒,七歲才被師尊接回天門養大,你小時候吃過的苦我一樣吃過,只不過我進的是天門,大家待我都很好,你進的是魔門,你該恨的是魔門而不是其他任何人。”

    管簫寒冷笑道:“我不管,若是換你進了魔門,現在指天罵地的就是你了,都是賊老天不好,不罵他罵誰?好了,不跟你廢話了,你還有什麼話要跟公子交代麼?”

    蘇蓉神色一黯,說道:“請不要傷害公子,他對你一往情深,你想要什麼好好向他央求即可,公子性格外柔內剛,你若是用強硬手段逼迫公子,他反而會強起來,不告訴你的。”

    蘇蓉頭不能動,只能斜眼向段飛望去,繼續說道:“公子是個好人,請你不要傷害他,只要你對他好,他也會對你好的……”

    管簫寒心中沒來由的一陣心煩,她冷笑道:“你果然對公子一往情深,這可是天門的大忌啊,天門的女人也有感情的嗎?”

    蘇蓉說道:“我現在不是天門的靈雪,我是公子的丫鬟蘇蓉,只要你放過公子,你對我怎麼樣我都不會恨你,其實你也喜歡公子的,不是麼?”

    管簫寒突然暴跳如雷地說道:“我喜歡他?別開玩笑了,我恨他才對,憑我的身份他連跪在我面前舔我腳趾都沒資格,我會喜歡他?呸!”

    蘇蓉發出一聲輕歎,管簫寒低頭望著,冷笑道:“你自己喜歡他,就以為別人都把他當寶貝了?既然如此,我現在就成全了你,讓你跟段飛在這裏同房如何?我們魔門有一種秘法,可以用處子之身來療傷,現在段飛身上正好有傷,你反正沒機會了,索性把處子身給心愛的男人吧。”

    蘇蓉心中千回百轉,眼神漸漸淩厲起來,她神色淡然地說道:“妖女,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管簫寒突有所覺,她突然一腳點在蘇蓉丹田,蘇蓉噗地一聲噴出口鮮血,勉強積聚起來的一點真元頓時消散了,管簫寒嫣然笑道:“蓉兒妹子,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你怎麼能輕生尋死呢?你放心,姐姐會讓你樂不思蜀的……”

    管簫寒從斗篷裏伸出手,手掌中捧著兩枚鮮紅的藥丸,說道:“這顆極樂丸可是很珍貴的哦,瞧姐姐對你多好……”

    管簫寒捏開蘇蓉的嘴,把一枚極樂丸丟到她嘴裏,然後又喂段飛吃了一顆,管簫寒把兩人剝得赤條條的,運掌如飛地在兩人身上連拍,蘇蓉只覺身上被制穴道解開少許,一股熱流席捲全身,然後彙聚到了小腹下,貓抓似的感覺傳至心頭,蘇蓉只覺全身都麻癢起來……

    管簫寒繼續在兩人身上連拍,昏迷中的段飛也呻吟起來,原始的欲望被勾起,山洞之中頓時變得旖旎起來……

    管簫寒站在不遠處看著兩人,心中竟然泛起一陣焦躁,她突然恍悟道:“這死妮子是故意激我這麼做的,我一時不查,竟遂了她的意,真是氣煞我也!”

第三五三章 【玉簫聲斷人何處】

    「蓉兒。」段飛伸手摟了個空,猛然驚醒過來,只見自己身在洞中,身邊卻一個人也沒有。

    段飛記得甦蓉帶著自己衝出了重圍,然後他就昏迷過去,昏迷的時候他做了個夢,美麗的夢,夢中有一個看不清面目的女子,與他不停地纏綿,段飛極力想看清她的臉,卻只看到兩顆鑽石一般璀璨的珍珠。

    段飛很快就現自己身上已經換了套衣服,懷裡兜著的小東西一件也沒少,龍牙與大弓都擱在一旁的洞壁上,段飛一躍而起,感覺背上隱隱有些疼痛,這才記起自己受了箭傷,不過氣機運行卻沒受影響,甚至感覺比受傷前更好。

    段飛大喝道︰「蓉兒!」

    回音在山洞裡隆隆傳開,卻沒有人答話,段飛將大弓和龍牙提起,向洞外走去。

    洞口外也沒有人的蹤跡,段飛在洞口大喊幾聲,聲音遠遠傳開,卻沒有人回應,了陣呆之後,段飛又回到洞裡,仔細觀察自己所躺之處四周的地面,他什麼都沒有現,失望地站了起來,見山洞還沒到底,索性向裡走去,他要搜遍山洞,找尋甦蓉的蹤跡。

    山洞很黑,但是段飛卻看得很清晰,比他受傷前還要清晰不少,不過受一次傷功力就更進一步對他來說已經習慣了,因此也沒有太在意,只見山洞向裡越來越窄,走了三十來米之後終於到底,但是段飛卻在狹小的山洞盡頭看到一團讓人心悸的東西,那是一個人,蜷縮著躺在需要彎腰爬過去的地方。

    段飛心中巨震,雖然立刻看清那不過是一具早已腐朽的屍骨,但是心臟還是狂跳了一陣才平靜下來,屍骨身上的東西早已腐朽,只有兩樣東西引起了段飛的注意。

    段飛貓著腰擠進山洞,接近了屍骨,確認這是一具男性屍骨,因為時間久遠,暴露空氣中表面的特徵早已消失,無法確定死者年齡,不過至少已經三十歲還是可以肯定的。

    那兩樣讓段飛感興趣的東西分別是一塊鐵牌和一把牛角彎刀,除此之外還有些碎銀和腐爛的銅板,段飛都不感興趣,只從身上撕了塊衣服下襬,隔著布將鐵牌與牛角刀拾了起來。

    段飛退到了寬敞的地方,仔細觀察手裡的鐵牌,只見鐵牌上刻的字已經銹蝕許多,但是依然可以分辨出字樣,段飛喃喃地念道︰「錦衣衛千戶郭富元。」

    堂堂錦衣衛的千戶,怎麼會死在這種地方?段飛疑惑地將目光轉移到了牛角刀上,牛角刀上的字倒是很清晰,可惜段飛卻不認得,只知道這四個字應該是梵文。

    若是旁人的屍體還罷了,既然這屍體是錦衣衛千戶的,段飛就不得不報以關注,他把牛角刀和令牌包裹好收入懷中,準備走出山洞,繼續搜尋甦蓉的下落。

    突然,洞外傳來一陣語音,段飛處於山洞深處,聽不清晰,不過他的心卻毫不猶豫地狂喜起來,大叫一聲︰「蓉兒。」便向洞外衝去。

    轉過最後一個拐角,一個鬍子拉碴的蒙古士兵出現在段飛面前,段飛毫不猶豫地一指點在他腦門上,本來只想點暈他,沒想到體內勁氣狂湧,這一指竟然像點豆腐般穿透了對方的腦殼,直接插了半截手指進去。

    段飛嚇了一跳,急忙抽手,那蒙古士兵兩眼驚駭地睜大,身體則軟軟地倒下了,手裡的刀落在地上,出噹啷一聲響。

    段飛迷惑地看看自己手指,彎下腰在那人屍體上擦乾淨手指,這才認出對方應該是朵顏三衛的人,他們竟然還不死心,還在大肆搜山。

    段飛大怒,若不是該死的朵顏三衛,自己也不會受傷,蓉兒也不會不知所蹤,容蒼松夫妻也不會死,四虎與史羽峰、圓通他們也不會下落不明,一切的一切,都是朵顏三衛這些該死的傢伙害的。

    洞外有人喊了一聲,不多久便簌簌地射進十多支箭來,這些箭是沒有目標的亂射,多數根本無需理會,有兩支是奔著段飛來的,他側身閃開,手一撈就把兩支箭都抓在了手裡,輕鬆得就跟呼吸似的,段飛再次感覺到自己功力有了突飛猛進。

    洞外有人喊話道︰「洞裡的人聽著,你們已經被包圍了,趕緊拋下武器出來投降,否則我們就用煙燻了!」

    段飛哼了聲,提起弓把那兩支箭搭在弦上,當那人再次喊話時,他才猛然開弓,然後錚錚連聲地將箭射了出去,隨後他拋下弓,拔出龍牙刃,箭步向洞外衝去,之前的鏖戰自己的受傷還有甦蓉的失蹤都令段飛心中殺意難抑,朵顏三衛人自己送上門來,正合段飛心意,他要大開殺戒了!

    在洞外喊話的那人一句話還沒說完,勁箭已飛到面前,他身邊的一員將領大駭拔刀,刀才拔出一半,喊話的人已口吞長箭向後栽倒,緊接著又來一箭,倒是被後邊另一個蒙人戰士給享受了。

    洞外的蒙古人大叫起來,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段飛已倒拖著龍牙衝出山洞,轉眼就衝到了這一夥蒙古兵的面前,他們倉惶間舉起刀槍,但這些普通士兵哪裡是如今段飛的對手,光是面對段飛的殺氣都已讓他們心寒手軟了。

    段飛猶若虎入羊群,肆意衝殺,每一揮刀便有人要骨斷肢離,包括那個將領在內的人就像是木偶一般,站在原地任憑屠戮,段飛突然有所恍悟,自己功力大進,已經達到了又一個高峰,自己的度與反應力也得到了大大加強,這些人並不是在呆,而是動作太慢,根本趕不上現在自己的狀態。

    段飛突然抽身落在那個將領面前,抓住他的衣領喝道︰「回答我兩個問題,我便放你們走!」

    蒙古人雖然英勇悍不畏死,但也得看情況,段飛實力遠他們,對他們來說就如魔神一般的存在,他們早嚇破了膽子,哪敢再頑抗,那將領急忙答道︰「是,是,段大人你儘管問。」

    這人居然知道自己身份,段飛一喜,問道︰「你可知道我身邊的隨從他們現在下落?我身邊那個姑娘你們見到她了嗎?」

    那將領鬆了口氣,這不是什麼難以回答的問題,他忙答道︰「大人的隨從被捉住了六個,有三個逃走了,大領說要留著拔營時祭天,所以他們都還好,至於帶走大人的那個姑娘,我們並沒有見到她的蹤影,我們搜山是為了尋找大人,以及追捕大人身邊那三個武功高強的隨從。」

    聽說大家暫時無恙,段飛放下心來,他鬆開手,喝道︰「你知道被俘的幾個現在在什麼地方嗎?」

    那將領答道︰「他們聽說要被送回朵顏山下大營吊在旗杆上示眾,大家都這麼說的,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段飛鬆手喝道︰「帶著你的人,滾遠點,我不想再在附近看到你們,否則殺無赦!」

    「是,是,是,我們這就走……」那蒙人將領看了一眼滿地屍骸和傷者,苦著臉道︰「大人,我們可否將同伴帶走?」

    段飛收刀入鞘,轉身走入洞中,淡淡地答道︰「我給你們一盞茶時間。」

    段飛進洞之後隨手撿起地上的刀,說道︰「這裡還有一具屍體,你們一起帶走吧。」

    他來到自己醒來的地方,用那馬刀在壁上刻道︰「蓉兒,我去找你了,你若看見留字,就在此等我一日,若我不至,你可留言於此,自行返京,吾隨後即至。」

    留言之後段飛又想了想,在最後留下了名字,寫完之後段飛有些驚訝地看著自己刻的字,這些字刻得如行雲流水般毫無雕琢之感,這還罷了,以他目前的功力還不難辦到,令他驚訝的是,這些字比他從前的狗刨雞爪字要好看得多,也有些章法了。

    段飛愣了一陣,終於走出洞去,那些蒙古人已經將屍體全帶走了,為了搬運屍體,倒是丟下不少負重,段飛撿起兩個箭囊掛在腰上,正要離開時,心中突有所覺,他張弓搭箭向左面山林望去,喝道︰「來者何人!再不現身我就對不住了!」

    「大人,是我們啊。」清嵐那熟悉的聲音響起,然後是清雨、園鏡。

    段飛沒看到圓通的身影,心中咯 一響,訝道︰「圓通師兄他……被朵顏三衛的人捉去了?」

    園鏡雙目紅紅地悲聲說道︰「大人,圓通師兄為了擋住追兵,拚力使出龍象功,雖然救了我們,卻力盡被俘,還有史大人、容家四虎,都被捉去了。」

    清嵐嘆了聲,說道︰「圓通師兄捨己為人,貧道實在慚愧,我們在山中尋找大人與甦姑娘下落,蒙人也沒有停止搜索,直到不久前我們聽到大人呼喚聲才趕來,卻現已有蒙人堵住了山洞,我們正要從外面與大人裡應外合,卻見到大人大神威懾服了這般蒙人,真是令我們大感欣慰。」

    這傢伙的話有些不實,不過段飛也沒追究,他肅然道︰「布日固德放出話來,說要將圓通大師他們押回朵顏山大營懸桿示眾,還說要拿他們祭天拔營,照我看這都是為誘我們去救人而故意放出來的,我打算立刻趕往朵顏山,此去九死一生,你們可願與我同往?」

    「我等願與大人同生共死!」清嵐清雨和圓鏡異口同聲地說道。

    段飛欣然道︰「那好,早一分趕到早一分準備,也就多一分希望,咱們走!」

    段飛率先向朵顏山的方向飛馳而去,清嵐等三人緊緊相隨,星丸點擲般向前飛奔而去……

    戳兒河畔兩個人迤邐而行,前邊一個頭戴斗笠身罩斗篷,連是男是女都分不清,後邊那個雖然用布矇住了臉只露出一雙清澈的眼楮,不過從衣著與身材還可以看出是個年輕的女子,她的雙手被綁在面前,一根繩子牽著她,握在前面那人手裡。

    這兩人正是管簫寒與甦蓉了,河邊地形複雜怪石嶙峋,管簫寒自然是健步如飛,甦蓉卻有些吃不消了,她突然哎喲一聲跌坐地上,原來是腳被崴了,甦蓉揉著腳腕,望著管簫寒可憐兮兮地叫道︰「簫寒姐姐,我的腳扭傷了,實在是走不動啦!」

    管簫寒回頭喝道︰「你又耍什麼花招?這一路你不是要上大號就是上小號,要麼就踢到石頭崴著腳,走了一個多時辰才走了兩座山,就差沒哭著叫我背你了,你是天門靈雪耶,正是叫人失望。」

    聽到段飛明的詞兒,甦蓉開心地笑了起來,說道︰「姐姐你不是叫我繼續假裝峨眉弟子的嗎?我看峨眉派的第三代弟子都是嬌滴滴的,再說人家現在功力全失,又剛和公子同了房,身子虛嘛。」

    管簫寒氣道︰「不許再提這件事,否則我現在就殺了你!」

    甦蓉笑道︰「姐姐,你殺啊,死在你手裡似乎是我最好的結局了。」

    管簫寒揚起手卻又恨恨地放下,她冷笑道︰「我不會讓你死得這麼輕鬆的,我要親眼看著你慢慢地在男人的胯下腐臭掉!」

    甦蓉卻是走累了,她揉著腳趁機休息,聽到管簫寒惡狠狠的話,說道︰「姐姐你不要嚇我,我知道你不會對我做這樣的事,不論是因為靈雪這個名字,或者為了公子,你都不可能那樣做。」

    管簫寒冷笑道︰「你真會做夢,我們生來就是敵人,能夠慢慢折磨你至死我開心得很,段飛根本不知道你落在了我的手裡,我怎樣對你又有什麼關係?」

    甦蓉微笑道︰「倘若你還是與我第一次見面時的那個魔女紫煙,現在你就不會跟我說那麼多廢話,簫寒姐姐,不管你承不承認,你與我之間並非死敵那麼簡單,你若要殺我,絕不會假別人之手,更不會讓別人侮辱我,因為侮辱我就等於侮辱你自己啊。」

    管簫寒冷笑道︰「我現在是靈貓戲鼠,自然要多逗逗你玩了,你說我不會讓別人侮辱你,我不是剛破了你的身,讓你這個天門大弟子靈雪蒙塵了嗎?」

    甦蓉笑道︰「那是不一樣的,蓉兒是心甘情願地把身子交給公子,連同蓉兒所有的一切,你也是深知這一點,故而心中暗暗有意撮合我們,謝謝你,簫寒姐,若不是你,我和公子只怕永遠都沒有機會結合,就算現在我立刻死了,我也開心得很。」

    管簫寒氣得哼了一聲,甦蓉仰起頭,望著她說道︰「簫寒姐姐,其實你對公子也挺好啊,我度真氣給公子的時候,你明明有機會可以阻止的,按照你們魔門的規矩,公子強大起來今後一定會成為你的威脅,除非你們之間有一個徹底臣服於對方,姐姐,你沒有阻止我,心裡已經先輸了一局,這對你來說應該是很危險的吧?」

    管簫寒冷笑道︰「你這小嘴果然能說會道,可惜儘是廢話,休息夠沒有,時間不早了,傍晚之前我要帶你趕去一個地方,那裡全是男人,他們一定會對你非常感興趣的,給我走!」

    在管簫寒的拉拽下,甦蓉只得站起跟上,她實在太累了,尤其那個地方,疼得兩腳軟,才走出一步便摔倒在地,甦蓉咬著牙說道︰「簫寒姐姐,我那疼……我是真的走不動了。」

    管簫寒斥道︰「真沒用!」她把斗笠扔了,伸手把甦蓉提上肩頭,讓她坐在自己肩上,加快步伐,轉眼便走得沒影了,山澗中甦蓉柔柔的話還在迴蕩︰「簫寒姐,你對我真好……

第三五四章 【秘密潛入】

    朵顏山下遍佈軍營,與前日所見大為不同,顯然布日固德已經整合起其他族的人馬,結陣以待,對布日固德而言,段飛他們回不回去救人並不重要,段飛自投羅網固然好,就算他不來救人,布日固德至少可以殺人祭旗,重新鼓起士氣。

    距離中軍大營太遠,段飛他們不知布日固德將圓通他們藏在哪兒,只有想辦法探聽消息,好在他們來到朵顏山時天色已晚,山下大營中的各族忙著弄吃的,段飛他們四人神不知鬼不覺地避過哨兵視線,潛入了位於邊緣的營帳。

    過了一會,四人一身蒙人裝扮走出帳篷,段飛一馬當先毫不掩飾地向大營深處走去,圓鏡和清嵐、清雨提心吊膽地跟在後面,事實上大營中一派各族和睦相處的情景,大家平時遊牧各地,難得一見,現在聚在一起,正好到處串門找樂子,大營裡倒出都是走來走去的人,段飛他們四人一點都不引人注意。

    時不時還有熱情的蒙人邀請他們坐到篝火邊分享食物,段飛他們不懂蒙語,只好裝作冷酷的樣子,還沒近前一股寒氣已經嚇走許多試圖靠近的人了。

    漸近大營中心的時候,防衛漸漸嚴密起來,段飛閃身躲到一個帳篷背後,躲開一隊巡邏的士兵,與三人商量道︰「我們四個人在一起太顯眼了,不如分頭行事,查知圓通大師他們被關押的地方,不論成功與否,半個時辰之後到那座紅色的營帳中匯合,你們覺得怎麼樣?」

    清嵐道︰「大人你要獨自行動?不行,那太危險了,不如我跟大人一起,他們兩個一起。」

    段飛點點頭,說道︰「好吧,就這麼辦,清嵐與我一起,你們兩個一起,我們走這邊,你們走那邊,一旦現空隙便潛進去,儘量不要暴露行跡,半個時辰後到那頂紅色帳篷會合!」

    紅色的帳篷是段飛找到的最醒目目標,它的顏色與其他帳篷迥異,而且很高大,一看就知道它的主人身份一定很特殊。

    待那隊巡邏兵走後,大家分頭行事,段飛和清嵐很快進入了大營的更深處,這裡已經是朵顏三衛本部精銳所在,防衛異常嚴密,幾乎每進一步便要等上些時間,望著綿綿似沒有盡頭的軍營,段飛的眉頭緊皺起來。

    這樣下去就算救出了圓通他們也絕對殺不出去,難道還要重蹈今早的覆轍?何況清嵐他們根本還沒有回覆過來,更不可能來硬的。

    段飛的注意力突然轉移到大營裡來來去去的車馬上,各族聯合大作戰,有不少族群的酋長帶來了自己的女眷,她們也隨著自己的父親或者丈夫到處走親戚串門子,雖然草原上的女孩多數都是一如男兒騎馬來去的,不過也有例外,段飛極目望去,只見一輛馬車在一隊騎兵的護送下,正向大營中心行來,一路上巡查的士兵對這隊人相當恭敬,根本沒有人對其進行檢查。

    段飛對清嵐道︰「我們想辦法到馬車上去。」

    清嵐點點頭,兩人悄然向那馬車摸去,到了近處才現那馬車並不容易靠近,因為保護它的這隊騎士非常警惕,尤其是馬車左側的一名騎士,身形雄偉,兩眼顧盼之間精光閃爍,顯然是一位高手。

    眼看馬車走來,段飛決定冒險試試,他跟清嵐打了聲招呼,等馬車來到面前時,手裡捏著的一塊石頭突然反手向側後方打去。

    「啊喲!」一個正在火堆邊烤肉吃的士兵捂著嘴大叫起來,在肅穆的軍營中尤為刺耳,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刷地一下向那人望去。

    「走!」段飛出暗號,與清嵐一前一後,疾如閃電地向馬車掠去,多數人都在望著那個一手提著羊腿一手捂著嘴亂跳的傢伙,根本沒注意到微風掠過,更不知道有人從自己或同伴的馬肚子下鑽過,唯有那身形雄偉的將領咦地一聲,目光收回,向馬車望來。

    在剎那光景中,他眼角捕捉到一個人影鑽進了馬車裡,馬車上的布簾還在輕輕晃動,那將領頓時感覺全身毛孔都倒豎起來,不過他卻沒有張揚,而是問道︰「索布德,就快要見到姐姐了,你感覺怎麼樣?」

    車中的女子乃是泰寧衛領奧雲達來的小女兒索布德,在蒙語中就是珍珠的意思,今年她才十三歲,在草原上這個年紀已經該出嫁了,不過她爹卻在猶豫該把她嫁給朵顏衛烏恩奇的大兒子還是韃靼小王子,所以她還雲英未嫁,這一次是在哥哥騰格爾(天空)的陪同下,來找嫁給了大領布日固德的大姐的。

    現在這顆大興安嶺上的珍珠可嚇得不輕,因為一個男人正撲在她的身上,就像餓狼撲住了小白兔,他一隻鹹鹹的大手還摀住了她的小嘴,同時連她小小的鼻子都摀住了,讓她完全無法呼吸。

    剛才那聲尖叫把她嚇得不輕,還沒回過神,布簾一晃,這個男人就出現在她面前,索布德根本沒有機會反抗,就被他完全制住,雖然聽到了哥哥的話,卻沒有辦法回答,索布德一驚之後卻很快鎮定下來,然後看到了一雙晶瑩如玉的眼楮,目光澄澈如天池裡的水,誠懇地望著她,同時她耳裡聽到細如蚊蠅般的聲音說道︰「你聽得懂我的話嗎?聽得懂就點點頭。」

    索布德眨了眨眼楮,腦袋被段飛緊緊按住,哪裡有空隙讓她點頭。

    段飛會意過來,稍稍收了點力,說道︰「我沒有惡意,只想讓你捎我一乘,到了大營內我就下車,我打算鬆開手讓你回答車外那人的話,你不會尖叫示警吧?那樣對大家都沒好處哦。」

    索布德又眨了眨眼楮,段飛讚道︰「真是個聰明的小姑娘。」這時馬車外的騰格爾又問了一遍,段飛輕輕鬆手,索布德立刻答道︰「哥哥,我很好,我很期待早些見到姐姐還有姐夫。」

    騰格爾稍稍放下心來,揮揮手,馬車重新前進,心中苦思該怎麼辦的死活,卻不知自己妹妹刺客一點兒都不害怕。

    索布德仔細觀察著挾持自己的這個男子,她現這個人其實很年輕,還很英俊,他的臉和手掌都白白嫩嫩的,跟大草原上生活的人截然不同,他的身上有一股很奇特的氣質,令人心生親近,他看似緊緊貼著自己,實則與自己隔著一小點距離,索布德心中冒出一個念頭想道︰「這人是個真正的君子。」

    段飛微笑著向索布德點點頭,心中卻在考慮該怎麼控制住眼前這個女孩,好讓他帶著自己去救人,順便再送大夥兒離開,從她這隊人馬一路過來受人尊敬的情況分析,這個可能性很大,不過挾持一個小女孩實在有點丟人,不知馬車外那人是什麼身份,抓住他是不是更好些呢?

    索布德見段飛一會兒欣然微笑,一會兒又簇起眉頭,她知道段飛正在思考重要的事,眼珠兒轉了轉,突然低聲說道︰「你是不是大明欽差段飛段大人?」

    段飛的目光落到她嬌俏小巧的臉上,答道︰「不錯,你怎麼知道?」

    索布德欣然道︰「真是太好了,我聽說你中了兩箭,心裡真替你擔心,沒想到你不但沒有事,還敢潛進來,你打算營救你的同伴嗎?他們只不過是你的隨從,你為什麼要冒險來救他們呢?這是陷阱啊!」

    段飛肅然道︰「他們是我的同伴,我的族人,他們是為了掩護我才被俘的,我怎麼能放任不理獨享平安?雖然明知這是陷阱,我又怎能不來?」

    索布德開心地笑了,說道︰「你果然是漢人中的英雄,你知道嗎?我來找姐姐就是為了說服姐夫,不要真的兵南下擄掠大明邊疆,你是大明欽差,我更不能讓你受到傷害,我一定會幫助你,救出你的隨從,並且送你們出去的。」

    「我可以相信你嗎?」段飛盯著索布德的眼楮道。

    索布德驕傲地說道︰「我以祖先成吉思汗的名義起誓,我說的每一個字都像捕魚兒海的天青石一樣永遠都不會改變。」

    雖然蒙古人崇拜祖先天可汗成吉思汗,但是再毒的誓言都不可靠,讓段飛相信的,是索布德眼裡流露出來的真誠。

    段飛見過不少奸猾的人,他們撒謊的時候表情再自然,神色中總會有些異樣,索布德說的顯然是肺腑之言,雖然還留著點小心,段飛卻欣然道︰「我相信你,你是個誠實可愛的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外邊那個將軍是什麼人?你叫布日固德做姐夫?他足可做你爺爺了。」

    索布德一副欣然領受的樣子,說道︰「我叫索布德,漢人名字叫做金珠,外邊那個是我哥哥,我姐姐比我大十多歲,我還沒出生之前她就已經嫁給姐夫了。」

    在馬車外的騰格爾隱隱聽到妹妹在跟一個年輕男子說話,心中奇怪起來,段飛知道他覺察到車裡有人,又有顧忌,索性也不再瞞他。

    很快馬車就接近了中軍大營,盤查更加嚴密,得知騰格爾與金珠的來歷之後守衛的士兵也不敢阻攔,呼喝著移開障礙物,讓車隊進入中軍大營,不過在金珠的車經過的時候,負責核查的人卻現馬車的車轍顯然太深了些,他心中一驚,隨即俯身向馬車底部掃了一眼,頓時看到馬車下附著的清嵐。

    「馬車下有人!」那人驚呼起來,伸手就去拔刀,突聽車裡的金珠呵斥道︰「不得喧嘩,這是我的貼身護衛,胡和魯,這裡是姐夫的中軍大營,你用不著躲在車下,出來吧。」

    同時段飛向車底傳音道︰「清嵐,出來吧,這小丫頭被我控制了,現在你假裝她的貼身護衛。」

    清嵐也聽到了兩人的對話,聞言從車底鑽出來,除了騰格爾之外,護送金珠的人都驚訝起來,騰格爾喝道︰「妹妹,時間不早了,我們還是快去找姐姐和姐夫吧。」

    金珠嗯了一聲,車隊繼續前進,終於進入了中軍大營,布日固德和奧雲達來聞訊後率人前來迎接,奧雲達來見到自己的兒子,訝道︰「騰格爾,我不是叫你在家裡陪著你娘的嗎?索布德,你怎麼也來了。」

    金珠掀開布簾走出馬車,朝奧雲達來撒嬌道︰「阿爹啊,我就不能來嗎?告訴你吧,我可是得了聖旨……是奶奶叫我來的。」

    聽說是自己老娘的意思,奧雲達來也沒了脾氣,引著他們向自己大帳走去,到了地方金珠故意讓人把轎子抬到角落並遣散了隨從,段飛得以溜出來。

    兩人在金珠的安排下換了身朵顏衛的服色軍裝,雖然外人覺得差不多,不過明眼人還是一眼能夠分辨出來的,當騰格爾找了個藉口出來找他們時,他們早已溜之大吉了。

    「大人你真的相信那個小蠻女?」清嵐擔憂地問道。

    段飛翻掌露出掌心中的一塊令牌,剛才金珠的車隊一路暢通無阻就是靠的這東西,段飛說道︰「放心吧,我看人一向很準,她不會騙我的。」

    有了令牌,兩人可以在營中隨意行走,不過言語不通讓他們無法向人詢問,只好自己觀察,突聽中軍大營外傳來一陣喧嘩,有人大叫抓刺客,中軍大營也被驚動,不少人走出營帳遙遙注目,其中就有僅餘的大漠四雄。

    大漠四雄毫不猶豫地上馬向傳來抓刺客呼聲的地方衝去,另有幾人也隨同而去,清嵐憂心忡忡地說道︰「大人,可能是清雨他們被現了。」

    段飛點點頭,說道︰「有可能,所以我們更要小心,免得沒人來救咱們。」

    清嵐可沒心情笑,沒過多久外邊的喧鬧聲突然變成了歡呼,段飛和清嵐心情沉重地互望一眼,看來那些刺客已經被捉住了。

    「你們在這裡呀,讓我好找。」小姑娘清脆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段飛回頭一看,只見金珠一蹦一蹦地走來,手裡還在扭著自己的辮,見自己向她望去,還害羞地避開了眼楮。

    「我們找不到關人的地方,只好到處亂走,這位就是騰格爾大哥嗎?」段飛攀著交情道。

    騰格爾哼了一聲,金珠笑道︰「是呀,他是我哥哥騰格爾,漢語的意思是天空,我給這位大哥起的名字胡和魯是青龍的意思,我還沒有想好給段大人起什麼名字,高吉格日好不好?」

    小姑娘的眼楮裡笑意盈然,段飛頓時搖頭道︰「不好,雖然我不知道這名字是什麼意思,不過肯定不是好名字,你可騙不了我。」

    金珠笑道︰「那就叫你巴特爾吧,蒙古語裡這可是英雄的意思,大人你不畏艱險回來拯救同伴,不愧巴特爾之名。」

    段飛笑道︰「這還差不多。」

    騰格爾突然說道︰「剛才那一陣喧鬧,是不是你們的人?」

    段飛嘆道︰「看來應該是了,我們總共十人,已經被你們姐夫抓住八個啦。」

    金珠卻道︰「你身邊不是還有個女伴嗎?聽說她很厲害,就像神仙一樣,怎麼沒見到她呢?」

    段飛心情沉重地說道︰「她失蹤了,唉……真擔心她。」

    金珠說道︰「大人放心吧,那位姐姐那麼厲害,天底下沒幾個人能傷得了她,她不會有事的。」

    段飛苦笑道︰「但願吧……」

    正說著,只見幾匹馬疾馳入營,正是剛才飛馳出去的大漠四雄等人,他們飛馳到距離段飛他們不遠處,突然勒馬停下,健馬長嘶起立,當先的兩人從馬上丟了兩個人下來,喝道︰「來人,綁起來跟那幾個漢人關到一起去。」

    被丟下馬來的正是圓鏡和清雨,兩人在地上滾了兩滾後就一動不動了,讓人擔憂,清嵐肩頭一動,卻被段飛按住了︰「不要輕舉妄動,我們跟著他們就知道他們被關在哪了.
rufh1234 發表於 2011-1-29 15:59
第〇三五五章 【伏虎降龍】

    那兩人背後坐著個光頭和尚,他突然扭頭向這邊望來,金珠向他揮手叫道:“火雲大師,好久不見了,是什麼刺客竟然要勞動大師親自出手?”

    那和尚看見金珠後臉上露出溫和慈祥的笑容,他的大弟子拉克森笑道:“原來是金珠小公主,這兩個就是今早大鬧朵顏山會盟的幾個漢人之一,都是高手,不過也不需要師傅親自出手,他老人家只是在旁掠陣,這兩人是我跟師弟拿住的。”

    金珠笑吟吟地聽著他的話,回頭對段飛喝道:“巴特爾,你與胡和魯回去告訴父王,就說我與火雲大師在一起,不需要你們跟著了。”

    火雲大師正撥馬走來,大漠四雄也跟著過來了,段飛答應一聲,正要轉身離開,背後突然響起警號,只見金珠的父親奧雲達來狂奔而來,大叫道:“騰格爾,保護你的妹妹,離開那兩個漢人!”

    大家都驚愕地向他望去,每個人的反應速度不同,其中反應最快的竟然不是段飛,只見那火雲大師突然策馬加速,同時手裏飛出一道長索,向金珠的纖腰卷去。

    段飛的反應速度也很快,只見他伸手便將金珠的手臂抓住,將她拖到自己面前,同時從懷裏摸出一把牛角刀抵在金珠的脖子上,喝道:“都給我站住,誰敢接近我就在她脖子上戳個窟窿!”

    形勢驟變,讓多數人措手不及,火雲和尚的鞭索半途便無功而返,大漠四雄一愣之後認出了段飛和清嵐,他們眼裏頓時噴出無邊的怒火,同時大喝道:“段飛,你還真敢回來,我們要吃你的肉喝你的血,替兄弟們報仇!”

    段飛絲毫不把他們的威脅放在心上,他雙眼緊盯著火雲和尚,說道:“火雲大師,聽說你與韃靼國師哈達一戰敗北後不知所蹤,沒想到你竟然被朵顏三衛招攬來了,莫非已神功大成?”

    火雲在馬上合十道:“想不到段大人連我這野和尚的事都瞭如指掌,以段大人的身份,怎能做出挾持小女孩的行徑,真是令貧僧大失所望。”

    段飛轉頭對背後趕來的奧雲達來喝道:“站住!你再前進一步,你女兒身上就會多一個傷口,本官說一不二,你不信儘管試試。”

    奧雲達來氣急敗壞地停下腳步,望著傻站一旁的兒子喝道:“騰格爾,這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會讓這些漢人接近你的妹妹!”

    騰格爾不知該怎麼回答,金珠卻道:“阿爹不要怪哥哥,這些漢人接近我的時候哥哥並不知道。”

    金珠是用漢語說的,段飛嘿嘿笑道:“泰甯衛指揮同知奧雲達來,你的女兒吃了我的毒藥,小命隨時捏在我的掌中,除非你用我的隨從交換,將我們送到距離大營十裏之外,你女兒自然會無恙,否則你就準備給她收屍吧。”

    奧雲達來急得只會跺腳,火雲和尚哼了聲,將段飛的注意力吸引過來,他說道:“段大人,你挾持弱者的行徑不怕天下人唾棄麼?不如貧僧與你打個賭,只要你或你的隨從任何一人與我的弟子中任一人公平交手獲勝,我可以保證大人你與所有隨從安全離開。”

    “大人……”清嵐意動道:“我或可一試。”

    段飛望著火雲和尚冷笑道:“你這個提議放在今天早上或者我可以一試,我們被追殺了半日,還殺了幾個諸如大漠四狗之類的所謂高手,哪里還有力氣再跟你們決鬥?公平?公平兩個字虧你說得出口。”

    四周噓聲大起,關外各族都崇幕英雄,段飛的話雖然解釋了避戰的原因,不過大家還是覺得他怯戰了。

    火雲和尚望著段飛道:“我看段大人神光內斂精氣十足,顯然早已晉升高手之列,而且真元並沒有消耗多少,倘若段大人敢接我十招不敗,我可以做主釋放段大人的隨從,並且恭送大人離開,並且保證再也沒有人會追殺大人。”

    段飛大笑道:“承蒙火雲大師誇獎,看來段飛不得不獻醜了,不過……大師身份遵崇,段飛身為後輩,借此機會正好恭聽大師教益,段飛有一套刀法,名字叫降龍十八刀,共有十八招,段飛只練成了前十五招,剩下三招一直無法領會,今日正好拿出來向大師請教,大師若能安然無恙接我十五招,就算大師贏了,段飛立刻束手就擒如何?”

    降龍十八刀的名字自然是段飛胡謅的,不過他確實練過一套刀法,總共剛好十五招,這可是魔門失傳的絕學,就算使出來也不怕被人認出,其威力比狂龍刀法有過之而無不及,段飛雖然沒拿出來與人交過手,不過他先用言語擠兌住對手,十五招之後看情形再作打算不遲。

    火雲大師微笑道:“恭敬不如從命,段大人請。”

    清嵐擔心地說道:“大人,還是讓我來吧。”

    段飛微笑著搖搖頭,將牛角刀與金珠都交到了清嵐手裏,叮囑道:“你小心些,別捏疼了小姑娘……”

    金珠兩眼望著段飛,突然說道:“段大人,我不知道你們誰更厲害,不過我卻有種預感,大人會贏得這個賭局……”

    火雲大師微微皺眉,他早看出金珠跟段飛他們的關係絕非劫持與被劫持那麼簡單,金珠這麼說還無法對他的心理造成影響,不過倘若段飛真的贏了,一切就將不同,他心中突然升起殺機,打算在段飛第十五招結束的時候出殺招殺掉他。

    段飛用傳音術叮囑了清嵐兩句,然後拔出龍牙,大步向火雲走去,火雲輕輕飄下馬,上身不動,也不見挪步,卻飛快地向段飛靠近。

    段飛突然停下腳步,手中龍牙扛在肩頭,左手叉腰,微笑著向火雲大師望去。

    火雲也停下腳步,只覺段飛氣勢突變,就如一條沖天而起的龍,自由自在天伎翔,倘若他再進一步,就要成為巨龍的目標,雷霆殺招將劈天蓋地而至。

    兩人都已將對方用神念緊鎖,段飛向火雲遙遙致意,說道:“大師請小心,降龍十八刀第一招龍德在田,請賜教。”

    話一說完,段飛身子微微前傾,除了火雲大師之外,在四周觀戰的多數人都感覺到眼前空氣好像都被抽光了一般,忍不住身子前傾,然後連退幾步,臉上不禁駭然。

    火雲大師的僧袍也有了些波瀾,他頷首道:“果然不愧降龍之名,這第一招已有氣吞天下、德施普眾的氣勢,段大人客氣了,貧僧奉陪。”

    火雲大師大袖中飛出鞭索,向段飛遙遙一點,平衡突然被打破,段飛提刀猛衝向前,大喝道:“第二招飛龍嘯天!”

    雖然輕易破了第一招龍德在田,不過這招飛龍嘯天還是讓火雲大師神色凝重起來,只見段飛隨著身體前沖氣勢越來越強大,以雷霆萬鈞之勢向火雲擊去,長虹驚天,不外如是。

    段飛已晉入一種前所未有的狀態,他只覺心神已與龍牙合二為一,他就是龍牙,龍牙就是他,天下縱橫、無可不為的感覺讓他暢快無比。

    可惜當頭棒喝刹那降臨,火雲大師手裏鞭索一抖,一圈圈的鞭索將段飛連刀帶人捲入,啪啪聲連響之下,索影消去,段飛的前沖之勢也消於無形,只見龍牙之上纏繞著十多圈鞭索,鋒芒全無。

    段飛心知自己功力較對手還差得太遠,硬是被對手用這種羞辱人的方式破了招,心中暗恨,突然抽刀後退,同時喝道:“第三招,九州龍遊!”

    火雲大師只覺被纏住的龍牙突然一震,然後段飛抽刀便走,纏在刀上的鞭索竟然被那一震震松了,沒能給段飛帶來一點麻煩。

    段飛身形在火雲大師周圍游走,步伐神鬼莫測,火雲大師閉著眼,手裏鞭索連連劈空,組成了一道鞭網,漸漸將段飛迫向死角。

    段飛只覺呼吸漸漸遲滯起來,每跨出一步都需要相當大的力氣,就像陷入泥淖之中,他突然停了下來,第四招芥子藏龍已出,閉著眼睛的火雲大師突然再也感覺不到段飛的位置,段飛竟然在他精神鎖定中消失了。

    兩人奇招迭出,雖然火雲大師穩穩占了上風,但是段飛不斷變招,居然還能堅持,這讓最懂他底細的清嵐都大為震駭,若非降龍十八刀適合對戰而非群戰,而且今早段飛脫力的情況他也是親眼所見,他幾乎以為段飛在被追殺的時候沒有用全力了。

    火雲大師就像是怒海中巍然不動的礁石,任由段飛掀起一波波狂瀾,就是拿他沒轍,眼看十五招眨眼即過,段飛橫下心來,大喝道:“第十四招,飛龍在天!”

    他一聲龍吟長嘯,騰身躍起,直插雲天,擺脫了鞭索的糾纏,在黑暗的夜空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火雲大師卻依然以神念鎖著他的身形,感覺到段飛在半空中轉折落下,越來越快,夾著龐然氣勢,就如一顆隕石墜落,同時憑空響起一聲雷霆震喝:“第十五招,九州龍定!”

    火雲大師的平湖無波的心境首次激蕩起來,他仰頭望去,只見段飛雙手持刀,頭下腳上地挾著雷霆萬鈞之勢向他撲來,段飛臉上帶著恬然微笑,眼神透著無限堅決,竟然一副要與火雲大師拼命的神情。

    以火雲的能力,亦不敢硬接這拼命的招式,他暗歎一聲,腳下輕輕向後一飄,鞭索在面前舞成一圈圈的屏障,只見段飛隕石般沖下來,跟地面來了個親密的接觸。

    轟然巨震之下大地搖晃沙塵滾滾,好不容易沙塵被夜風拂去,大家發現段飛已回到清嵐身旁,他的模樣可有些慘淡,七竅都被震出鮮血,左手左腿皮衣炸裂,露出裏面血肉模糊的手臂,看他手腳虛不受力的模樣,顯然已經斷了。

    段飛的樣子雖然有些慘,但是他卻滿臉暢快笑意,大聲問道:“大師,你為何不敢接我最後一招?”

    火雲大師歎道:“想不到段大人年紀輕輕竟然看破了生死,我現在不能受傷,只好放你一馬,你贏了,拉克森,把這兩個漢人放了,再把地牢中關著的那幾個漢人提出來。”

    拉克森正要去解開園鏡與清雨,突聽布日固德的聲音喝道:“且慢!”

    大家順著聲音問去,只見布日固德不知何時已來到場邊,他對火雲說道:“大師,請恕我無禮,這幾個漢人是絕對不能放走的,這是我的決定,與大師無關,金珠,你勾結外人,別怪姐夫不客氣了,來人啊,給我……”

    布日固德正要說出殺字,突然口噴鮮血向前踉蹌跌出,火雲平靜如水的神色也不由巨震變色,只見一個蒙著臉蒙人打扮的人佝僂著背,拄著拐杖來到布日固德身邊,手裏拐杖輕輕點在布日固德脊椎尾上,他的動作看似緩慢,但是全場高手不少,竟然沒人心生阻止之念,直到布日固德被他點在地上動彈不得,大家才紛紛驚醒過來,但是卻都投鼠忌器,不敢動彈。

    火雲大師是場中最震駭的人,他目光盯著那蒙面人,突然尖叫起來:“是你!你這個魔鬼,你竟然還沒死!你究竟是誰!”

    蒙面人朝他嘿嘿一笑,說道:“你還記得我啊,一晃已經十多年了,你還是一點沒長進,就知道欺負小孩,我敢打賭,再過五年你火雲僧在他手裏絕對過不了十招……你信不信?”

    蒙面人一開口段飛就聽出了他的聲音,心中頓時狂喜,竟然是天下第一高手駕到,這下大夥兒可有救了!

    火雲僧十多年前吃過眼前這神秘蒙面人的大虧,十多年過去,覺得自己與對方的差距反而更大了,他根本升不起動手的念頭,忙道:“前輩的話我自然相信,段大人年紀輕輕已步入先天高手之列,五年之後就算韃靼國師哈達或是中原第一高手鬼影子楊劍也不一定是他對手……”

    蒙面人嘿嘿笑道:“你不用鬼鬼祟祟探聽我的來歷,中原之大奇人無數,豈止楊劍一人而已?現在這裏誰做主啊?我打算把這些小輩都帶回中原去,你們有意見就說。”

    火雲僧瞅了布日固德一眼,暗歎口氣,還沒出師就弄出這麼多事來,還在眾人面前丟這麼大的臉,還怎麼統帥大軍南下啊,他喝道:“拉克森,你還愣著做什麼?”

    拉克森急忙解開圓鏡與清雨身上的繩索,然後親自前去放人,清雨和圓鏡與段飛、清嵐打了聲招呼,就驚奇地望著蒙面人。

    楊劍沒有搭理他們,而是一腳把布日固德挑了起來,他拐杖一指旁邊愣著的騰格爾,喝道:“你們兄妹倆陪大夥兒走一趟吧,順便扶好你們的姐夫,別摔死了。”

    大家都不敢做聲,火雲僧賠笑道:“前輩,我保證大首領絕不會再派人追殺段大人一行,你還是放過大首領吧。”

    楊劍冷笑道:“你的保證值幾文錢?剛才不就已經失效一次了麼?老夫可沒有小孩子這麼好騙,居然和你打什麼賭,真是不知死活。”

    “嘿嘿,老前輩,我可是賭贏了的啊。”段飛說道。

    楊劍冷笑道:“身在險境,你竟然還敢相信敵人的承諾,這不是找死麼?在沒有實力吃死對方的情況下下,就不要顧及什麼面子裏子,好死不如賴活著難道你不懂嗎?”

    “是,小子謹遵前輩教導。”段飛恭恭敬敬地答道。

    楊劍不理他,又對火雲僧道:“給我安排輛八匹馬拉的好車,再來六匹健馬,我們要連夜離開,離開大營五十裏就會釋放他們幾個,你們倘若敢搞鬼,死的定是你們的大首領,明白嗎?”

    火雲苦笑道:“前輩的吩咐我們豈敢有違,一切尊令便是。”

    “哼。”楊劍眺目望去,只見火雲的大弟子拉克森領著幾個人快步走來,圓通他們雖然腳步虛浮,不過看起來都沒有什麼大礙。

    馬車和健馬都備齊了,楊劍帶著大家騎馬的騎馬,上車的上車,在火雲率領的一隊騎兵護送下,離開大營向南方快速馳去……
rufh1234 發表於 2011-1-29 15:59
本帖最後由 bib 於 2012-2-17 23:48 編輯

第〇三五六章 【魔教奇兵】

剛越過戳兒河,火雲僧在後邊叫道:「前輩,遠離大營已經有五十里了,請前輩依約釋放大首領等人。」

楊劍正在給段飛包紮大腿呢,他沖清嵐點點頭,瞭解全程交易的清嵐隨即解開布日固德及騰格爾、金珠被制的穴道,馬車緩緩停下,布日固德望著依然蒙著臉的楊劍道:「大俠功力高絕,舉世難逢敵手,為何卻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行此鼠盜狗竊之事,實在令人齒冷。」

布日固德心中的怒氣實在難以消解,忍不住出言譏誚,一旁的金珠害怕楊劍突然發怒,扯了扯他的衣袖道:「姐夫,不要說了……」

「你閉嘴!回頭再跟你算賬!」布日固德鐵青著臉喝道。

楊劍抬起頭望著布日固德,眼裡露出凌厲的殺機,布日固德心臟如遭鎚擊,再也說不出話來,楊劍淡淡地說道:「老夫胸無大志,膽子又小,當不起大俠之名,老夫同輩那些喜歡自命大俠的人與都已經死光了,老夫做事只在乎自己的喜好,老夫可不管你是否未來的大漠之主,你再囉嗦一句我保證你再也囉嗦不了第二句,滾!」

布日固德給嚇了一哆嗦,他快步向外走去,只聽段飛在背後說道:「大首領慢走,段飛不送了,清嵐,把這兩顆解藥拿去給騰格爾兄妹,金珠、騰格爾,本官頗對你們不住,下次你們若來北京,我帶你遊遍京城,再送你許多好玩的東西吧。」

騰格爾悶哼一聲,鬱悶之極,金珠卻朝段飛眨了眨眼睛,好像在說:「你可別忘了哦……」

布日固德三人騎著馬迅速與火雲僧等會和,布日固德立刻下令道:「火雲大師,請你立刻帶兵追上去,不管損失多大,務必要將他們全部誅殺!決不能讓他們活著回去!」

火雲僧嘆道:「大首領請勿動怒,在天下第一高手鬼影子楊劍親自出手的情況下還能活下來的至今不出三人,倘若貧僧毀約追去,縱然殺盡其他人,這個楊劍人稱鬼影子,自然是沒那麼好殺的,只怕他回過頭來繼續謀刺大首領啊。」

布日固德疑問道:「他真這麼厲害?在他手上沒死的人有哪幾個?」

火雲僧道:」據傳鬼影子楊劍輕易不出手,一出手便會有一個大人物喪命,親自出手卻沒能殺死的人此前只有兩個,那便是韃靼國師哈達以及中原魔教教主司馬陽真,他們都是不可一世的人物,在楊劍手裡一眼落得倉皇而逃的下場,可見楊劍的厲害,此人從不講江湖規矩,一擊不中遠颺千里,至今沒人知道他的來歷,也就沒有辦法對付他,大首領還是不要激怒了這樣的人物為好。」

布日固德記起了臨走前那有若實質的殺機,點頭說道:「既然他這麼厲害,那還是算了吧,反正就算段飛回到京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咱們走!」

朵顏三衛的人再也沒有回頭,段飛他們的馬車繼續前行,火雲僧果然沒有再派人來追擊,精神一直緊繃著的清嵐鬆了口氣,不由讚道:「那火雲僧不愧當世高人,果然沒有派人追擊。」

楊劍冷笑道:「你真的這麼想?若非老夫當年嚇破了他的膽子,只怕他早就率人追來了。」

清嵐遲疑道:「前輩說的自然有道理,不過剛才在大營中他的表現也還稱得上光明磊落……」

楊劍冷笑道:「看來上當的不止一人兩人,大營中火雲僧明知布日固德不會放過你們,故示大方而已,倘若布日固德真放了你們,第一個追出來殺你們的絕對是他。」

段飛接著說道:「不錯,我也被他有道高僧的表面給騙過一時,直到我迫他躲閃到一旁的時候,我才從他那裡感覺到一瞬即逝的殺氣。」

清嵐終於相信,他望著楊劍問道:「敢問前輩高姓大名?這裡大家都是自己人,絕不會洩露前輩的姓名,相信大家都很想知道究竟是誰救了我們。」

楊劍淡然問道:「名字重要嗎?」

清嵐不由啞然,段飛笑道:「其實大家已經猜到前輩是誰,及不必再問了,前輩,我倒是有個問題想問,前輩是什麼時候趕到的?」

段飛自從決定北上到離開不過花了兩天時間,楊森絕對沒有辦法立刻通知他爺爺,不過楊劍單人匹馬功力高絕,什麼時候趕上他們就難說了。

楊劍哼了一聲,說道:「你小子比兔子溜得還快,而且還搞什麼狡兔三窟的遊戲,弄得老夫跑斷了腿,好不容易才追到朵顏山,就聽說你中箭被蘇丫頭救走,我索性潛入大營,打算刺殺了布日固德,也算替你完成了任務,沒想到你倒沒事,反而傻愣愣地回來救人,我只好把布日固德拿來做人質,救你們大夥了。」

段飛皺眉道:「也就是說直到我與火雲僧打賭的時候前輩你才見到我們咯?」

楊劍豎眉道:「是啊,蘇丫頭呢?她怎麼不見?倘若她出了什麼事,老夫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段飛苦笑道:「她失蹤了,我在山洞醒來就不見她,我本打算救了大夥出來再回山洞去找她,可我現在……」

段飛望著自己的左手左腿,他現在連騎馬都不行了,怎能進山去?

清嵐自告奮勇地說道:「我知道山洞位置,一個人行動也方便,不如讓我去吧。」

段飛和楊劍都望著他,段飛道:「好,你若沒見到蘇姑娘,就仔細觀察一下山洞裡外有沒有線索,三日之內還找不到她的話你就直接回京吧。」

「行,我這就走,師弟就交給大人和前輩照應了。」清嵐說道。

楊劍對他道:「小道士,你最好先找個地方調息至少一個大周天,否則你功力受損可別怪我不提醒你。」

清嵐悚然而驚,說道:「多謝前輩指點,前輩在京中會多盤桓幾日吧?晚輩還想多領受些前輩的教益呢。」

楊劍嘿嘿一笑,指著段飛說道:「你回京之後想見我就去找他吧,他有辦法傳消息給我的。」

清嵐羨慕地向段飛望去,段飛苦笑著聳聳肩,說道:「我只負責傳消息,倘若這位前輩不想見你們我也沒辦法。」

清嵐向楊劍和段飛各施一禮,然後轉身躍入了茫茫黑夜中。

除了輪流調息趕車的容家四虎之外,就剩下段飛與楊劍還是清醒著的,其他人都在調息養傷。

段飛突然問道:「前輩不是一貫不愛管閒事麼?為何這一次卻不遠千里趕來相救?」

楊劍閉目盤坐在車內的地毯上,說道:「那也得看是什麼事,救你一人與救成千上萬的百姓孰輕孰重老夫還分得清,再說你帶走的人堪稱中原武林的精英,若與你玉石俱焚豈不可惜?正好我到京城走了一趟,聽說這事之後我就來了。」

「前輩高義段飛佩服。」段飛想了想,說道:「前輩想見清嵐他們可以自行找去,為何要對清嵐那麼說呢?倘若消息傳了出去,豈不是害我麼?」

楊劍嘆了口氣,說道:「清嵐他們是不會說出去的,只怕某人從此不肯放過我,開始打我主意而已。」

段飛嘿嘿笑道:「前輩乃是白道擎天之柱,一身所學滿腹經驗,就不打算找些傳人嗎?」

楊劍雙目開合,精光閃爍,他慨然嘆道:「怎麼不想,可惜擇徒也是個大學問,搞不好所托非人就要禍害武林,甚至禍害天下,所以老夫至今還沒有收過一個徒弟。」

段飛笑道:「前輩,我有幾個問題想請教,自古以來所托非人的例子多不多?這個世界可曾毀滅?這世上究竟是好人多還是壞人多?教徒弟首先要從教他們怎麼做人開始,孔子云有教無類,前輩可不要因為擔心未來而放棄了現在,未來自有未來人去擔心,前輩這一把年紀了,該培養後人,自己好好歇歇啦。」

楊劍兩眼一抬,目光凌厲地向段飛望去,段飛攤開手,說道:「我沒有別的意思,請前輩去坐鎮錦衣衛那絕對是不可能的,不過前輩若能偶爾指點一下我挑選出來絕對可以信任的人,晚輩就感激不盡了。」

楊劍哼了聲,說道:「除非老夫看得上眼,否則就算是皇太子,我也懶得理會。」

「一言為定。」段飛大喜道:「現在就請前輩看看我,還有他們幾個,不知前輩看得上眼否?」

楊劍也給他逗得忍不住眼裡透出笑意,道:「就知道你放不過我,也罷,看你雖然名利心重了點,為國為民倒是奮不顧身的份上,我便指點你一下,你與火雲僧大戰的時候,那十五招神奧異常,倘若你能施展得法,將能使火雲僧狼狽十倍,你可知自己錯在什麼地方嗎?」

段飛恭恭敬敬地說道:「晚輩功力驟增,心法上的修煉還未能跟上,而且招式也不夠熟練……」

「錯了!」楊劍打斷了他的話,說道:「你的話似乎都對,其實全錯,你所施展的這套招數乃是我平生所僅見的奇招絕學,你最大的問題在於你根本沒有掌握到施展這奇學所需要的心境,當年草創此絕學的定是一位傲視群倫、無敵天下的奇人,區區一個火雲僧豈能放在他的心上,第一招龍德在田你就錯了,然後一招錯招招錯,你再也找不到一氣呵成的感覺,自然就無法發揮這套刀法的真正威力。」

段飛恍然道:「我明白了,在戰略上蔑視敵人,在戰術上重視敵人,我總算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了!」

楊劍琢磨著他的話,說道:「你真明白了?嗯,你這句話說得哲理分明,看來你果然很有天賦,比那小子強多了,唉……」

段飛沉浸在喜悅之中,沒有聽到楊劍的嘆息,先天功法最注重的不是每日修煉,而是心法上的悟字,今日段飛一悟,心境和修為都上了一個臺階,自然喜不自勝。

圓通最先恢復,其他人也漸次醒來,然後大家棄車上馬,段飛的腿經楊劍這個古代人體學大師的修復,已經沒有大礙,至多騎馬慢點,鋪厚點的墊子罷了。

段飛他們一路疾馳向信州驛,有熟悉地形的容家四虎帶路,走得還算平穩輕鬆,唯一讓段飛擔心的就是蘇蓉,她到底怎麼樣了呢?

蘇蓉現在正在一個馬賊的秘密營地裡舒坦地喝著羊奶酒,她現在的身份是管簫寒的侍女,一來到這裡,看到管簫寒的權勢,以及這些馬賊的裝束、武器,還有他們每人額頭上鼓脹的太陽穴,蘇蓉頓時明白過來,襲擊蘇溫河部落的不是女真人,也不是韃靼,而是這些假扮馬賊的魔教餘孽,或者說魔教派來關外用馬賊身份掩護秘密訓練的奇兵。

管簫寒躺在帳篷裡享受著仇敵謙卑的服侍,心中卻沒有半分喜悅,她真的有些不知該如何處置蘇蓉了,她的心在掙扎,坐立不安,見到蘇蓉一副恬靜安詳的樣子她就不爽,突然將手裡的銀酒杯向蘇蓉擲去,說道:「臭丫頭,我可沒說你也能喝酒,去給我再提一壺酒來!」

蘇蓉解釋道:「蘇姐姐,晚上冷,我身體虛寒,不喝點酒怕會生病嘛。」

蘇蓉出帳後很快又取了壺酒回來,正要進賬時,突然一隊騎士快速馳入營地,伴隨他們的呼喝的,還有許多女人的哭泣。

蘇蓉回首望去,只見這也是一隊馬賊,他們的馬上多半都捆著一個女俘,蘇蓉心中黯然,看來又有一個部落被這些魔教餘孽襲擊了,女人被擄掠回來,男人自然是殺個精光。

突然,一個騎士一馬當先地向蘇蓉衝來,嘴裡獰笑道:「哪來的女娃兒,一定是奸細,讓我驗驗身再說!」

蘇蓉現在比普通女子還不如,見狀根本無法閃避,只嚇得驚呼一聲,眼看就要被那騎士搶上馬去,突然她被人拖了一把,然後她看到管簫寒的背擋在自己面前,朝馬上那人喝道:「特木爾,她是我的人,誰也不許動她!」

特木耳似乎對管簫寒有些懼怕,聞言嘿嘿一笑,說道:「大師姐回來了呀,我以為你還在朵顏山呢。」

管簫寒冷笑道:「我不回來你就可以胡來嗎?叫你暫時不要出動,你今天又去襲擊哪個部落了?」

特木耳神色一變,說道:「你雖然是大師姐,不過關外的事還由不得你來插手,我今天留下了韃靼人的東西,布日固德疑心很重,一定沒膽子再南下襲邊,這不是遂了你的意嗎?只要傳出他們偃旗息鼓的消息,你也該回南方了!
rufh1234 發表於 2011-1-29 15:59
第〇三五七章 【得勝而歸】

    布日固德回到大營後一宿沒睡,不是因為心情不好,而是因為又出事了。

    整個中軍大營現在是奇臭無比,有十分之一的戰士整晚都在腹瀉,而且這個趨勢還在蔓延,就像瘟疫一樣飛速傳播,倘若再不及時應對,很可能所有人都會感染,泄得腳軟又怎能上馬南下侵略大明呢?

    “該死的段飛!該死的大明蠻子!”布日固德將段飛恨之入骨,在他看來這一切都是段飛的錯,那兩顆可疑的人頭,還有在空中爆開飛灑的灰粉,無疑都是最有嫌疑的載物,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真正讓人拉肚子的是那些粉末,用腐爛的海鮮曬乾磨制而成,是段飛經過天津時靈機一動製備的東西,腐爛的海鮮中有大量的病菌,其中包括霍亂弧菌,段飛依稀記得吃了不乾淨的海鮮就有可能感染霍亂,而霍亂是很容易傳染的腸道疾病,於是就弄了點帶在身上備用。

    不過段飛卻不知道霍亂弧菌只能長期存在於液體中,乾燥、日光、熱、酸以及各種消毒液都能大量殺死霍亂弧菌,幸好段飛走得匆忙,研磨出來的海鮮粉並沒有完全曬乾,加上一直處於密閉容器中,時隔多日居然還有霍亂弧菌存活,當那些粉末被人吸入口鼻,或是吸附在手上,喜歡用手直接抓食物卻又沒有養成良好衛生習慣的草原人很容易就把霍亂弧菌送進了嘴裏,或是傳給別人,一旦有一人發病,在古代軍營這種地方,病菌極易傳播,當臨時挖土坑都來不及掩埋嘔吐物與糞便的時候,霍亂的流行就再也無法阻止了。

    一開始布日固德還只是有些心煩,當生病的士兵出現脫水昏迷甚至是死亡的時候,他的焦慮變成了恐懼,這時霍亂已傳染到中軍大營以外,一時流言四起,人心惶惶,那些還沒有發現霍亂病例的部族擅自拔營而去,作為鬆散的聯盟,一旦出了事,大家都會首先選擇保存自己。

    就在布日固德彷徨無助,心中天塌地陷的時候,有侍衛進來傳報道:“大首領,索布德小姐在外求見。”

    布日固德冷哼一聲,怒道:“不見,不是將她關押起來了嗎?是誰擅自將她放出來的?”

    那侍衛遲疑了一下,答道:“大首領,她說她有治療腹瀉的解藥,所以大家才帶她過來的,請大首領饒恕他們吧。”

    “解藥?”布日固德精神一振,轉怒為喜地喝道:“那你還不快去將她帶進來!快去啊!”

    不一會金珠便玩著辮子走了進來,見了布日固德也不施禮,只哼了聲,說道:“姐夫你不打算把我捉回去再關起來了嗎?”

    布日固德想起她給自己帶來的麻煩,不禁怒道:“你還有理了?若不是你把那些漢人帶進軍營,我的戰士會生病嗎?你快將解藥交出來,倘若真有效,我便饒了你,只把你送回家便罷,否則我非把你……非把你……”

    金珠轉身就走,布日固德喝道:“你給我回來!”

    金珠撅著嘴轉過身說道:“解藥方子是那個漢人給我的,我怎麼知道有沒有效?既然姐夫你還怪我,我乾脆不說了,免得沒有效的時候你更加氣我。”

    布日固德忍住氣陪笑道:“好好好,不管解藥有沒有效我都不怪你了行不行?我的小姑奶奶,十萬大軍在等你的方子救命啊!”

    金珠撲哧一笑,滿意地說道:“這還差不多,姐夫你別急,我早把方子告訴了姐姐,她已帶著人去準備藥物同時用救急的方法緩解大家的病情,所有的割肉的牛角刀、碗筷、酒杯、酒囊都要放在熱水裏燒開過,不論生沒生病的人都要用山上的清泉水洗乾淨手腳和臉面,大家從現在開始也只能喝乾淨的山泉水以及燒開過的河水,最重要的是用大家再也不能用手抓東西吃啦!”

    布日固德睜大了眼睛,說道:“我的小祖宗,現在朵顏山下可是聚集了十萬大軍啊,你這解毒的方子也未免太麻煩了吧?”

    金珠皺了皺鼻子,說道:“哪有十萬大軍,姐夫你甭吹牛了,至多只有五萬人,何況雖然麻煩點,總比全死光強吧?我早說過襲掠大明是不仁不義違逆天道的事,現在姐夫你後悔了吧?”

    布日固德哼了一聲,冷笑道:“什麼天道,分明是那個叫段飛的狗賊南蠻下毒害人!倘若給我抓住了他,我非抽他的筋,扒他的皮,吃他的肉、喝他的血不可!來人啊,將索布德給我關押回去,前一次就算了,誰敢再將她給放了,定斬不饒!”

    “姐夫,你賴皮,啊,姐夫賴皮啊,說話不算數,姐姐,救命啊……”金珠不情願地掙扎著,還是給布日固德身邊強壯的護衛給拖出去了。

    布日固德也離開了營帳,立刻吩咐士兵架起鍋燒開水,同時找到了正在傳授大家如何治病的老婆,也就是金珠的姐姐烏日娜。

    只見軍營裏到處都在燒開水,沒生病的人都在忙活,挖坑的挖坑,填埋的填埋,燒水的燒水,消毒的消毒,還有幫助夥伴刮痧的,用白酒猛擦痙攣處的,用鹽末擦揉肚子的。

    烏日娜見到丈夫之後臉上露出一絲笑容,說道:“漢人留下的方子果然有些效果,經過刮痧等療法,大家腹瀉的情況有所緩解,不過真正的解藥是明礬,我已命人到周邊部落、衛所、驛站,儘量收購明礬,大軍有救了!”

    布日固德松了口氣,不過眉頭依舊緊蹙,他望著忙碌的軍營,問道:“索布德跟你說過他們多少日才能恢復嗎?”

    烏日娜道:“病得輕的也需要七八日才能恢復體力,嚴重的只怕要半個多月才能上馬作戰,夫君,事已不可為,還是放棄了吧……”

    布日固德眼裏閃過凶厲之色,說道:“不行,倘若只是我們一個部族還罷了,這麼多部族應我之邀而來,現在若是放棄,我的威信豈不是要大大受損?今後誰還會聽信我的話?哪怕再等幾天,分批南下也要南下,洗劫大明之後損失自然就補回來了。”

    烏日娜悠然一歎,沒有再勸,布日固德帶著衛士繼續巡視,一路鼓舞士氣,從中軍大營直到邊緣營寨,布日固德一一拜訪,眼看漸漸有些成效時,一騎飛馬直沖入大營,一路詢問直沖到布日固德面前,馬上騎士飛身下馬,向布日固德單膝跪下稟道:“大首領,昨夜我們阿倫衛受到韃靼騎兵襲擊,我們族長派我前來求援,請大首領救救我們的親人吧!”

    那騎士話才說完便昏厥於地,他胯下健騎也口吐泡沫匍匐下來,馬腹劇烈起伏,通體是汗,顯然奔行了很長距離,體力已經嚴重透支。

    聽到韃靼兩字,布日固德只覺心臟一陣抽緊,四周更是傳來一陣譁然,一陣天旋地轉之後,布日固德在烏日娜的呼喚聲中恢復了神智,只見自己正被烏日娜抱在懷裏,布日固德挺身站起,悲痛地喝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沒想到韃靼自顧不暇的時候還敢來襲擊我們,面對韃靼威脅,咱們不能南下了,咱們先回戈一擊,穩固了後方之後再從韃靼身上討回便宜,來人,傳令擊鼓聚將,大營議事!烏日娜,你帶金珠回泰甯衛吧,我這就盡起精銳,助阿倫衛復仇!其餘各族可以各自回家,也可以留在這裏看護生病的氏族,我更歡迎大家與我一起北上,將侵略者消滅,替阿倫衛和蘇溫河衛死難的族人報仇!”

    布日固德忙得焦頭爛額的時候,段飛卻安穩地向信州驛行去,距離朵顏山越來越遠之後大家都放下心來,唯有容家四虎想起父母被害,心中依然充滿了憂傷。

    這種傷痛只能靠時間來撫平,段飛勸了幾句就不再囉嗦,圓通圓鏡一路上念了不少往生咒,倒是讓四虎感激之至。

    大家走了一日夜,終於回到塔山左衛,段飛與速黑忒匆匆會晤,交換了點情報,王台已經順利返回,速黑忒對他的表現非常滿意,女真族哈流溫部落也遇到了不明襲擊,女真人懷疑是朵顏三衛展開的反擊,段飛對此不發表自己的意見,倒是再次肯定女真族在宣傳造勢以及力挺大明的努力,表示回京之後一定盡力遊說皇上,落實之前那些許諾,同時他還與速黑忒商量了一下如何請功的問題,這也是要講究策略的,畢竟段飛答應他們的事情從無前例,而且茲事體大,對後世影響深遠,定然會有人反對,或從中作梗,甚至引來內外庭的一致抵觸,到時候就不好收了。

    段飛在塔山左衛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換了馬之後向南而去,直奔向信州驛。

    在信州驛,他除了見到正在復原的蔣俊以及石斌、郭威、洪邦之外,還意外地見到了姍姍來遲的大明欽差,也就是華明他們。

    華明他們才是真正的欽差,段飛只不過是在正德的默許下以私人身份來搗亂的,另外還有一隊欽差乘船直抵奴兒幹都司,身負督促各衛加強武備的重任。

    華明他們雖然也有任務在身,不過更重要的就是吸引眼球,轉移其他人的注意力,讓段飛順利潛入東北,現在段飛既然已經順利歸來,他們就沒有必要再北上了,段飛留在信州驛養傷,消息傳開之後,何以為與他娘子謝希也趕來信州驛,段飛勉勵他們一番,暗示回京之後就把錦衣千戶霍丹調回京城,把奴兒幹都司的消息刺探、來往交給何以為夫婦負責,何以為自然高興,謝三娘也喜出望外,沒口子地誇讚段飛英明神武,還說她一早就看出段大人絕非常人,乃是天上新宿下凡。

    段飛記得她一開始對自己怎麼瞧也不順眼,那些事謝三娘似乎已經全忘記了,段飛自然也不會舊事重提。

    才過一天,朵顏三衛那邊就有消息傳來,阿倫衛受到韃靼騎兵襲擊,朵顏三衛的大軍已揮師北上,短期內已不可能南下,而且很快就會錯過最後南下的機會,大雪封山之後,在殘酷的大自然面前,大家都得偃旗息鼓,躲在家裏熬過寒冬,這時候再出兵簡直與送死無異。

    得到確鑿的消息之後,段飛的臉上才終於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雖然此行付出了沉重代價,不過總算成功阻止了朵顏三衛襲邊的計劃,他可以回京向正德討賞了,就算他那些建議沒有辦法說服百官與皇上,惹得女真人不滿,那也是來年的事情了。

    現在段飛唯一擔心的是蘇蓉依然沒有絲毫消息,他在信州驛多等了兩日,終於還是在大家的勸說下啟程南歸,只留下些畫影圖形,讓何以為夫婦眀裏暗裏多方查探,找到蘇蓉下落將有重賞。

    段飛離開信州驛緩緩南歸,這一次他選擇了驛道,雖然慢些,卻平穩安全,也不需要經過塔魯木人的地盤,雖然聽說塔魯木人現在自顧不暇,不僅山寨裏很多人病了,而且還被塔山左衛女真首領派人威脅了一通……

    奴兒幹都司的情報卻如雪片般向京城送去,這些情報都是段飛親擬,讓不同人手書,按順序發往京城的,這些情報將會直接交給東廠廠督郭震,由他送入宮中,就算張銳想搞鬼也沒有機會。

    這些情報與奏摺都是段飛精心準備的,它們雖然獨立成章,卻能按照時間與空間順序巧妙地結合在一起,給看到它們的人展開一個立體的,發生在關外的故事,這個故事的主角是何以為夫婦,而不是段飛自己,這是經過仔細考量的,將所有功勞攬於己身害大於利,讓自己手下分攤功勞,固然可以鼓舞士氣,下邊的功勞到頭來還不是他的功勞麼?所以,這一次的主角成了何以為夫婦。

    故事從何以為發現賽罕和他的假兒子林泰是奸細開始,一個孤膽英雄的形象躍於紙上,英勇果敢,為了國家利益奮不顧身,孤身直闖敵營,在朵顏山上慷慨激昂地與敵酋激辯,故事的結局異常緊張激烈,何以為夫婦被敵人扣下,半夜遁逃,千里追殺,直到天災降臨,朵顏三衛損失慘重,終於放棄南下的野心,何以為夫婦載譽而歸……

    可想而知這個故事丟到朝堂上會造成什麼樣的結果,第一天大家聽說朵顏三衛將要南下襲邊,滿朝文武一個個緊張得不得了,還沒吵完該消極防禦還是主動還擊,北方傳來最新消息說人家不來了,幾乎所有人都有一種被玩了的感覺。

    正德心中卻無比暢快,段飛送回來的奏摺不止拿出來示人的這些,還有個密折詳細將自己一路上的所見所聞、所作所為都告訴了正德,結果雖然是一樣的,不過正德對強闖安不度、盤蛇谷反擊戰、偷上朵顏山、下瀉藥害人等故事比較感興趣,對段飛教金珠治腹瀉還頗不滿,在他看來,那些養不熟的狗死光了才好。

    不過段飛卻知道,在大明足夠強大之前,關外還是多股勢力並存,相互牽制為好,倘若朵顏三衛被嚴重削弱,那麼不是韃靼吞併他們就是女真人強大起來,對大明來說絕對不是好事。

    在紛擾中也有人詢問,錦衣衛在關外搞得這麼紅火,他們的都指揮使大人哪里去了呢?

    答案是正忙著追捕魔教教徒,正在京城周邊忙著呢,這不,幾乎每天都有新的魔教教徒被揪出來,有很多還是自投羅網的,這就是那本魔教教義的好處了。

    就在段飛不得不出面的時候,他施施然地從城北的德勝門進了北京城,這名兒口彩好,段飛這一次正是得勝而歸,不過相對於關外錯綜複雜的局勢,北京城裏的水要深得多,段飛雖然已經是錦衣衛都指揮使,但是讓他頭疼的事還多著呐。
rufh1234 發表於 2011-1-29 16:00
第〇三五八章 【小人當朝】

    金鑾殿上,正德昏昏欲睡,而下邊的大臣們卻精神亢奮地吵個不休,快年底了,各方面政務都要有個總結,誰該嘉獎誰該被罰都要討論清楚,這往往牽涉甚廣,大家自然要據理力爭毫不退讓。

    段飛的奏摺讓爭吵內容又多了很多新項目,譬如說何以為夫婦究竟是好大喜功、膽大包天、擅離職守、對外族過於輕率的反面形象還是英明果敢、不顧危險為國分憂解難的英雄?大家就吵得不可開交,甚至有人懷疑說一切消息都來源於錦衣衛,這些消息未必屬實,還需多方查證。

    在正德看來無比簡單的事怎麼就變得這麼複雜了?他只聽得昏昏欲睡,心中不停念叨著:“段愛卿不是說今日上殿的嗎?怎麼現在還沒到?”

    就在這時,大殿門外站著候命的小黃門突然跑了進來,稟道:“啟稟皇上,錦衣衛都指揮使段飛複旨晉見。”

    正德精神一振,說道:“宣他進來。”

    段飛手捧聖旨,拄著拐杖一跳跳地從殿外走大殿,大禮參拜之後向正德稟道:“皇上,微臣奉命追查魔教餘孽,至今已抓獲查實一千一百三十五名魔教教徒,其中魔教分堂主三人,其下舵主、香主五十餘人,至此京師附近已基本掃清,臣請回旨複命。”

    正德大悅道:“愛卿真乃國之棟樑,什麼難事到了愛卿手裏都能迎刃而解,愛卿辛苦了,來人,給段愛卿看座,段愛卿你的手腳……”

    段飛笑道:“多謝皇上關愛,臣的手腳是從馬上摔下來摔斷的,臣是江南人,從小就沒騎過馬,騎術不精,皇上見笑了,臣今後一定苦練馬術,定不叫舊事重演。”

    正德明知段飛的手腳是在關外逃跑時從山上滾下摔斷的,這時配合著說道:“愛卿今後可要小心,朕要用你的地方多著呢,你可別這裏摔那裏跌的,弄得滿身傷可就是朕的不是了。”

    君臣倆在大殿上說笑,其他人可就不爽了,吏部尚書石珤出列進言道:“皇上,段大人上任不過寥寥時日,竟能在京師附近抓出一千多魔教餘孽,真是令人佩服,不過魔教教徒向來隱匿極深,不知段大人是如何查獲真憑實據將他們抓出來的?微臣倒是接到幾份狀紙,狀告錦衣衛毫無憑據胡亂抓人,狀紙我已帶來,請皇上明察!”

    正德有些擔心地向段飛望去,段飛坐在椅子上卻是老神在在,毫不驚慌,司殿太監將狀紙接過遞給正德,正德掃了一眼便向段飛望去,道:“段愛卿,你對此可做何分辨?”

    段飛笑道:“皇上明鑒,這狀紙我沒見過,不知告狀者有沒有寫眀人是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被捉的?”

    正德低頭又看了一眼,說道:“這第一張狀紙上說她的夫君深夜離家未歸,第二日便傳來消息說被捉去錦衣衛了……嗯……奇怪,這些人都是同一日晚上被捉的嗎?離家外出的理由倒是千奇百怪,居然還有說出去找朋友玩《大明牌》的。”

    段飛笑道:“皇上明鑒,我們錦衣衛可沒有上門抓人,這些人深更半夜離開家幹嘛去了?平日毫無瓜葛的一批人,為何會在荒郊野地裏聚集?被抓的時候為何一身夜行人打扮,並且身藏利器試圖拘捕?不滿皇上,微臣就是半夜埋伏捉賊時摔下馬來傷到手腳的,這些告狀者連自己家人深夜外出做什麼都不知道,居然還敢來告狀,簡直可笑之至,倘若在錦衣衛收到這些狀紙,他們早被亂棍打出去了,石大人為官數十年,就算不曾在禮部任事,也該從這些狀紙上看出些不妥來吧?為何就睜目不見?莫非石大人真的老了?”

    “你……”石珤氣得吹鬍子瞪眼睛,但是卻一句話也駁不出來,他急著扳倒段飛,也沒跟張子麟等商量,拿了狀紙之後並沒有仔細考慮便拿了出來,自以為是絕頂利器,卻沒想到這些狀紙破綻重重,經不起任何推敲,簡直是一敗塗地,一張老臉頓時漲得通紅。

    正德贊道:“段愛卿果然是機敏過人,沒看一眼便將這些狀紙駁得一無是處,王愛卿,你又不是禮部尚書,為何會接到這些狀紙?難道那些刁民不去禮部告狀,卻直接跑吏部去了?”

    禮部尚書張子麟出列稟道:“皇上,吏部此前也收到過幾張類似狀紙,不過都被微臣曉之以理勸出去了,沒想到他們依然不死心,竟然把狀紙遞到石大人那去了,石大人一心為民伸冤,想必是一時疏忽了。”

    張子麟撇清了自己,順手扶了石珤一把,只要石珤順著臺階下來就沒事,誰知石珤卻漲紫了面皮,瞪大了眼睛,叫道:“皇上,這件事老臣認錯,但是敢問段大人,你一夜之中殺人盈野,半月之內連抓千餘人,這其中你敢說沒抓錯殺錯一個人嗎?”

    這老傢伙屢屢刁難,段飛已有些忍無可忍,他冷笑道:“石大人懷疑我徇私舞弊胡亂抓人?皇上明鑒,微臣從機密渠道得知魔教有不少人潛入了朝廷,其中有些官職還不小,說不定今日大殿上就有魔教的奸細,本來我不想將我抓魔教餘孽的辦法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的,不過王尚書既然不顧事實,毫無理由地咄咄逼人,那我也只好將真相說出來了,今後再抓魔教餘孽,還請皇上指派石大人去吧。”

    正德今天心切的是另一個問題,卻被石珤橫插一杠,心中也有些不快,他皺眉道:“茲事體大,剷除魔教為重,段愛卿還是不要說了。”

    段飛卻昂然望著石珤道:“皇上,微臣已被逼上梁山,今日不說個明白,今後說不定什麼時候還有人要在此事上興風作浪,石大人你聽好了,我能順利抓捕這些魔教餘孽其實很簡單,在前次太平倉一役中我搜得一本魔教暗語手冊,事後我封鎖了消息,在京城周邊四處標記暗語召集魔教餘孽匯合,這些魔教中人潛藏很深,也就難以獲知最新消息,在暗語召喚下,他們就像深藏地下的老鼠般爬出洞口,向臣留下的地址彙聚而去,臣則布下了天羅地網,來一個捉一個,因為每人都要對上切口暗語的,所以絕對沒有捉錯的可能,石大人可聽明白了?消息一旦傳出,這一招就沒用了,魔教餘孽必然拍掌稱慶,石大人也開心了吧?”

    段飛解說了自己捉人的經過,最後很惡毒地暗指石珤就是藏在朝中的魔教餘孽,除了正德外,其他人都聽明白了,石珤只氣得腦袋發脹,他指著段飛說不出話來,腦門青筋直蹦,突然間天旋地轉,直挺挺地向後倒去。

    站在石珤身旁的張子麟眼疾手快將石珤抱住,大殿上一陣慌亂,正德喝道:“來人,傳太醫,快將石大人送到偏殿歇息,快!”

    石珤被兩個大漢將軍架了出去,正德歎道:“石大人果然老了,想當年朕初開經筵,石大人在經筵上論道,縱涉古今,橫及諸學,鑒古昭今,闡述治國之道,是何等精彩,可惜,歲月不饒人啊,石大人今年已有六十五歲了吧……”

    大家都沒有做聲,只有一個白髮蒼蒼的官兒站了出來,說道:“皇上,石珤並不糊塗,他只是一時氣怒攻心以致昏厥,石珤為官清廉剛正,素有賢明,段大人卻暗指他是魔教餘孽,他如何受得起如此污蔑?請皇上明察!”

    此人乃是右都禦史掌院事石玠,石珤的哥哥,為人同樣剛正,見弟弟蒙受不白之冤,於是忍不住站出來替弟弟說話。

    正德不耐煩地說道:“好了,段愛卿的話大家都聽到了,他何曾指斥石大人是魔教餘孽了?早朝時間寶貴,你們就不要在這種事上再廢話了,段愛卿,你這幾日忙著捉賊,可曾關注關外的事?”

    段飛答道:“皇上,微臣雖然來回奔忙,但是微臣一直關注著錦衣衛的消息來往,皇上所問及的,是錦衣百戶何以為夫婦智勇雙全、揚威關外的事吧?”

    正德笑道:“正是,智勇雙全、揚威關外?愛卿是認定他們所為屬實咯?”

    段飛道:“皇上,臣是有根據的,昨日臣便收到最新消息,說塔山左衛都指揮使速黑忒已派出使臣,帶著萬年山參等貢品來為皇太后賀壽,順便向皇上請功來了,速黑忒曾多次奉詔為皇上辦事,這一次更是威逼得朵顏三衛不敢南下,立了大功,皇上應該對他重賞,今後關外各族有樣學樣,大明疆土可保無憂矣。”

    正德正要點頭,吏部尚書王瓊突然出列道:“段大人所言有理,不過要行嘉獎須先證實情報無誤,速黑忒等確實在其中建了大功方可,還要對嘉獎條款好好商磋,論功行賞,不偏不倚,對切勿過撫,以免其自傲驕矜,日後不好駕馭。”

    王瓊這話說得好,不過先懷疑錦衣衛的情報真實性,其次一腳把段飛踢開,商磋各種條款那是文官們的事,你錦衣衛一邊呆著去吧。

    段飛一聽可就不樂意了,他當即反問道:“王大人想讓誰來核實我們錦衣衛的情報呢?東廠還是兵部?就算皇上親自去奴兒幹都司走一遭你們又會相信嗎?”

    段飛譏誚的語氣讓正德大感快慰,要知道東廠的手並未伸到關外,而兵部……難道要靠那些只會種田的衛所兵來確認消息嗎?只怕王瓊自己都說不出口吧?當年應州城外十萬大軍沙場大戰,正德大敗韃靼小王子,這是何等快意的事,結果兵部愣是給整成‘蒙古軍隊陣亡十六人,明軍陣亡五十二人’的故事,正德對滿朝文武徹底失望也就毫不奇怪了。

    “放肆!”王瓊也激動起來,他向正德拜道:“皇上,段飛在金鑾殿上口不擇言大放厥詞,竟敢說出這樣的話來,請皇上治罪!”

    正德哼了聲,說道:“段飛說的哪句錯了?朕怎麼聽不出來呢?王大人既然擔心錦衣衛用假情報糊弄朕,不如這樣好了,王大人你親自走一趟奴兒幹都司查證,最好跟福余衛都指揮使布日固德見個面確認一下他是否去過朵顏山,是否見過何以為,是否千里追殺過他們,然後再找速黑忒問問他是否真的出了力,索要的賞賜是否太過……王大人年紀也不小了,這趟遼東之行未免太過艱辛,不如朕重開西廠與內廠,王大人辭了吏部尚書,身兼二廠廠督之職,這樣就可以徹底監視東廠與錦衣衛了,不知王大人意下如何啊?”

    王瓊的心如遭重錘,正德的話實在太重,顯示出正德已極不耐煩,要知道段飛是他指派的人,段飛所作的事就如同他親手所為,王瓊等人一再作梗,已讓正德忍無可忍。

    重開內廠讓王瓊出任,這已是誅心之言了,內廠第一任也是唯一一任廠督太監劉瑾是因為造反而死的,內廠二字已成為大明朝的禁詞了,王瓊雖然私心重了點,看不起沒讀過書的人,卻也是一代名臣,與于謙、張居正並稱大明三重臣的,哪受得起皇上這樣的話?他跪在地上不停磕頭,光可鑒人的金磚上很快便染上了血跡。

    費宏、楊一清等人出列勸說,正德依然氣呼呼地說道:“速黑忒的使節就快到了,你們卻還在懷疑這懷疑那,若因你們拖遝誤事令速黑忒心冷退去,朕唯你等是問!”

    楊一清看了段飛一眼,歎道:“皇上請放寬心,這件事微臣與段大人商議一下便可做出決定,王大人一心為國,擔心段大人被下面的人蒙蔽了,要知道錦衣衛歷經錢氆之手後下面已是良莠不齊,多有貪賞冒功之事發生,王大人並美譽別的意思,段大人不要見怪,皇上也不要責怪王大人。”

    正德舒服了點兒,說道:“還是老師的話中聽,段愛卿,你覺得呢?”

    段飛笑道:“皇上,楊大人的話很有道理,微臣亦覺得錦衣衛機構臃腫、尾大不掉,正要大力整治,楊大人與我不謀而合,今日既然楊大人提起,我順便向皇上請命,微臣打算在半年之內裁撤錦衣衛三分之二的多餘人手,去蕪存菁,再吸收些精幹補充進來,最終大概會有現在一半的數目,茲事體大,還請皇上恩准。”

    p:最近被罵了啊,這是好事情,說明有人真正看進去了,某某小馬甲我直接忽略了,現在回答一下藍色飛魚還有瓜瓜果果的問題,本書與縱橫只簽了一百萬,就算續約也至多一百五十萬左右,我現在能不急嗎?再說現在沒有存稿,很多東西傳上去就沒法改了,就算是金庸大大,他的書也改了幾十年啊,最近有點亂是事實,因為我省掉了段飛離京前的兩日細節,寫起來至少要好幾章呢,包括段飛安排抓魔教餘孽,與正德商討派遣兩路欽差以及與各派見面,與管簫寒談判……都被我省掉了,我以為大家能在後事的敍述中讀懂呢,沒想到挨駡了,大明欽差被刺殺不是什麼新鮮事,再說段飛只是個密使,連聖旨都沒有的,布日固德殺了他們假裝從沒見過幾人就能厚著臉皮繼續一邊朝貢獲利再一邊襲邊,襲邊不需要什麼本錢,真的,大明邊疆就是關外人的倉庫,他們想來就來了,再有就是武俠問題,這是個人興趣,據說國人有三大夢想,清官、武俠以及明君,看看咱們的小說與電視劇,這三個東西是從來不缺的,我想在本書中三毒俱全有錯嗎……錯只錯在我沒寫好罷了……以後會再接再厲的,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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