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異世為僧 作者:蕭舒 (已完成)

 
falconeye 2011-2-18 02:07:46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41 1805616
falconeye 發表於 2011-2-18 02:18
第30章 醒轉

    一張八仙桌擺在高台上,旁邊是幾張椅子,在陽光照耀下,閃爍隱隱紅光,透出幾分古樸。

    小圓起身離開蒲團,到了高台西北角,攬裾蹲下,伸手撥弄一個紅泥小爐,汩汩聲中,白氣裊裊,飄蕩出一陣陣清香。

    這般蹲著,她背脊形成一個優美的弧度,明眸盯著繚繞盤旋的白氣,一眨不眨的怔怔出神。

    良久之後,她悠悠一嘆,吹散了裊裊白氣。

    唉……,這都三天了,湛然他怕是凶多吉少!

    安長老確信他活著,可受了這麼重的傷,流了那麼多的血,身子虛弱,怎麼受得了三天不吃不喝?餓也餓死人了!

    偏偏安長老下了嚴令,任何人不許碰湛然,大夥兒只能乾著急。

    李副執事第二天就病倒,下不了榻,他們兄弟倆的感情真好,副執事從來不生病的,說倒就倒了,據安長老說,急火上攻,鬱積於心,弄不好會落下病根,得小心調養。

    外人看來,小姐平靜寧和,毫不擔心,只有自己知道,小姐也急,只是不想讓人看出來罷了。

    天樞院的四個傢伙,個個蔫頭耷腦,沒了精神,嘴角都起了泡,湛然入門這麼短,他們師兄弟感情已經這麼深,真是好人緣呢。

    金統領呢,臉黑得能擰出水,三天一句話不說,誰也不搭理,可是嚇人。

    最可憐的是宮姐姐,她每一天憔悴一分,像是干旱的樹苗,三天下來,瘦了一大圈,下巴更尖了。

    她性子倔強,小姐讓她回去,她不聽,偏要呆在這兒,忍受著天樞院四個傢伙兇狠的眼神,看著都替她難受!

    周圍空曠,練武場周圍鬱鬱蔥蔥,站在台上本應心曠神怡,可這三天卻壓抑得很,喘氣都要小心翼翼。

    小圓托著下巴,又悠悠嘆了一口氣,吹散了裊裊白氣,眼眸越朦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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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快看!快看快看!」尉遲明忽然急促叫道,驚醒了小圓,她扭頭一看,頓時瞪大了眼睛。

    李慕禪浮起一尺高,維持著盤膝坐姿,一動不動,端坐在虛空中,寶相莊嚴,如佛祖降世!

    這時的他,臉色紅潤,神情祥和,還掛著一絲慈悲微笑。

    「五師弟!」尉遲明叫道。

    梅若蘭一擺手,淡淡道:「尉遲,等等!」

    尉遲明扭頭望過來,頓時神采飛揚,笑道:「大小姐,五師弟他還活著!他還活著!」

    「嗯。」梅若蘭凝視著李慕禪,點點頭,豎蔥指到櫻唇前:「別說話,莫驚擾了他!」

    尉遲明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忙緊閉嘴巴。

    他剛才情不自禁,被梅若蘭一提醒,馬上省悟自己的魯莽,有些訕訕。

    眾人卻無暇理會他,個個精神大振,瞪大眼睛,唯恐錯過任何一個細節,雖知李慕禪沒死,但真的活過來,他們仍覺匪夷所思,無異於死後還陽。

    小圓也跑回來,坐著蒲團,瞪大了圓圓的眼睛。

    李慕禪端坐於虛空,一動不動,約有一柱香功夫,他灰色僧袍忽然動了,先是慢慢鼓起,再緩緩落下,一起一伏,如海浪起伏。

    起伏越來越劇烈,到了後來,急促如狂風捲旗,獵獵抖動。

    眾人愕然不知所從之際,衣衫驀的一下停住,緊緊貼到他身上。

    李慕禪如一片樹葉悠悠落地,雙眼緩緩打開,傾瀉出兩道清亮光芒,緩緩掠過每一個人。

    小圓一怔,只覺他目光亮得扎人,不由自主的躲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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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被他目光一照,只覺身子一沉,好像面對一座巍巍高山,禁不住仰頭觀瞻,心生渺小之感。

    這一刻,李慕禪如佛祖化身,寶相莊嚴,浩浩威儀,讓人忍不住頂禮膜拜。

    「五師弟!」尉遲明大聲叫道,哈哈大笑。

    他不理會李慕禪的異樣,唯有歡喜無限,情不自禁的大笑。

    「四師兄。」李慕禪微笑,雙眼清亮柔和。

    他一微笑,浩浩威儀倏的斂去,彷彿從沒出現,他聲音卻粗澀沙啞。

    「咳咳咳咳!」他劇烈咳嗽幾聲,隨即「噗」的吐出一塊兒黑乎乎的東西,竟是一個血塊兒。

    小圓一躍而起,飄飄而去,轉眼從西北角回來,端了一盞茶遞上來:「湛然,喝點兒茶!」

    「多謝小圓姑娘。」李慕禪微笑接過,揭盞抿了一口,頓時皺眉,茶是涼的,又苦又澀,實在難喝。

    小圓一直盯著他,見他皺眉,忙道:「這是最上等的參湯,很苦吧?」

    「確實苦。」李慕禪點頭,放下茶盞,解座起身,朝眾人合什一禮,微笑道:「大小姐,統領,宮師姐,小圓姑娘,還有四位師兄,勞煩諸位擔心了,實在罪過!」

    「五師弟別動!」尉遲明忙上前扶他,急聲道:「你受傷太重,現在不要緊了吧?」

    「不要緊了,四師兄不必如此。」李慕禪笑道。

    尉遲明扶著他,催促道:「坐下坐下!……即便傷好了,你三天三夜沒吃東西了,哪能受得了!」

    「我去盛粥!」小圓一躍而起,忙又跑開了,像歡快的小鹿。

    「五師弟,真是好險,差點再見不著你了!」賀南山呵呵笑道。

    「確實好險。」李慕禪笑道。

    這一回,真是險死還生,差點兒離開了這個世界,若非觀天人神照經,如今已去西天極樂界了。

    清亮的目光落到宮輕雲身上,他微微一笑:「宮師姐,我不要緊了,放心罷。」

    見她如此憔悴,他心生憐惜。

    宮輕雲咬了咬牙,冷冷道:「好人不長命,禍害一千年!」

    趙雨真四人齊唰唰瞪過來,手攥緊了,青筋微賁,便要動手,尉遲明的牙咬得吱吱響,雙眼瞪圓。

    金開泰的臉也陰沉著,雙眼晶瑩閃爍。

    李慕禪摸了摸光頭,呵呵笑道:「瑤光劍法名不虛傳!」

    宮輕雲下頜微抬,倔強而驕傲,凝視著他,冷冷道:「你為什麼不躲開?」

    三天來,這個問題一直糾纏著宮輕雲,每時每刻她都在想,他明明能躲過的,為什麼不躲?!為什麼不躲?為什麼不躲!

    這個念頭像蛇一樣纏著她,幾乎入了魔,睡不著,吃不下,實在不明白他是怎麼想的,明明能躲開的啊!

    「可能……是我色迷心竅吧。」李慕禪自嘲的笑了笑。

    宮輕雲眉頭緊鎖的凝視,想看穿他心思。

    「好了,輕雲,你少說兩句。」梅若蘭擺擺手,轉向李慕禪:「湛然師父,坐下說話,不可大意。」

    李慕禪笑笑,盤膝坐回蒲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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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圓端了一小碗粥回來,巴掌大的小碗雪白溫潤,精緻如玉,碗裡的粥顏色赤紅如血,清香飄蕩

    她小心的送到李慕禪跟前,甜笑道:「你少吃一些墊墊肚子,餓得久了,不能一下吃得太多。」

    「多謝小圓姑娘了。」李慕禪也沒客氣,直接接過來。

    粥熱得很,白氣裊裊,需吹吹熱氣才能下口,但碗太小,很快就吃完了,他意猶未盡的呻吟一聲,確實是美味無比。

    這是最上乘的赤燕窩,天下間,只有南海之濱,南陽小鎮附近的海邊出產,產量極少,數斤而已。

    一旦出現,直接被權貴包了去,常人根本不知。

    依梅府的地位,本也沒有,但梅家二奶奶梅松婉乃蓬萊王家的未過門媳婦,當初下聘時,蓬萊王家的彩禮有一斤赤燕窩,可謂貴重之極。

    蓬萊王家,乃天下屈指可數的世家大族。

    赤燕窩果然名不虛傳,這麼一小碗下去,身體頓時暖融融的,血氣瀰漫,力氣大增,竟有微醺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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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的目光一直緊盯著他,看他飲茶喝粥,談笑自若,沉靜而瀟灑,絲毫沒有病後的虛弱之態。

    欣喜過後,好奇洶湧而至。

    這麼重的傷,可謂必死,眼見著他蹬腿要斷氣了,他卻忽然坐起來盤膝入定,這一入定就是三天三夜,醒來後,臉色紅潤,揮灑自如,彷彿無事之人!

    這樣的事,在他們看來,實在匪夷所思。

    「小圓,去請安老來。」梅若蘭吩咐,冴細打量著李慕禪。

    「好嘞!」小圓歡快的應一聲,先收了小碗送回西北角,然後飄飄下了高台,出了練武場。

    李慕禪笑道:「大小姐,我不要緊了,不必麻煩安長老了吧?」

    「小心為妙。」梅若蘭伸出蔥白玉指。

    李慕禪搖頭微笑,伸出左腕,讓她三指搭到腕上。

    梅若蘭闔目片刻,睜開眼,點頭道:「確實沒大礙了,調養一陣子足矣,……湛然師父,究竟怎麼回事?」

    迷離的眸子緊盯著李慕禪,難掩好奇。

    李慕禪笑了起來,搖頭道:「大小姐,究竟怎麼回事,我也懵懂得很,……本是入定圓寂,全身心唸誦金剛經,……還以為去了西天極樂,醒了才覺還活著,傷還好了大半兒!」

    他臉上苦笑,心下暗笑,非是要講誑語,可真實情形確不能告之。
falconeye 發表於 2011-2-18 02:18
第31章 探望

    梅若蘭眸子閃了閃,越如霧如煙,迷離而深邃,生出無窮吸引力,能將人的魂魄吸進去。

    她微微一笑:「佛法有不可思議之能,湛然師父佛法精深,難怪有此奇蹟。」

    李慕禪搖頭苦笑。

    他也明白,眾人將信將疑,不過此事太出奇,常理難以忖度,最終還是要落到佛法上的。

    「真醒了?真醒了?!」安長老洪亮的聲音驀的響起。

    他一身寬大的灰袍,大步流星,跟在小圓身後,幾步跨上了高台,倏的停在李慕禪身前。

    勁風蕩起眾人衣襟,陣陣藥味飄出來。

    李慕禪起身,合什一禮笑道:「安長老,救命之恩,粉身難報!」

    「行行,不用多禮,坐下坐下!」安長老擺一下手,一把抓住他手腕,搭上手指就閉眼評脈。

    李慕禪坐下了,笑眯眯看著他。

    片刻後,安長老睜眼,奇怪的看著李慕禪,上下打量。

    「安長老,可有不妥?」趙雨真忙問。

    安長老搖搖頭,仍盯著李慕禪看,嘆道:「奇了,真是奇了!」

    「怎麼了,安老?」梅若蘭問。

    安長老扭頭望過來,笑道:「淤血散了,傷勢好了大半!……老朽還真不知,當世什麼靈丹妙藥如此奇效!」

    梅若蘭道:「湛然師父是澄靜寺住持,乃佛門高僧。」

    「哦——?」安長老扭回頭望李慕禪,撫髯微笑:「怪不得,佛法深奧無窮,常有不可思議威能!」

    當今皇帝崇佛,佛門昌盛,世人也多信佛。

    李慕禪微微一笑,道:「大小姐謬讚,我這點兒微末之行,還差得遠。」

    這話並非客氣,確實誠心實意,見識過師父法性的虹化圓寂,他方知佛法之奇妙,絕非自己先前的膚淺理解。

    自那之後,他修為精進,禪功一日千里,自修數年後,終於脫離了欲界,進入初禪境界。

    本以為修至初禪,已然了不得,可經歷了那次劫道,他又明白,想要成佛,先要保身。

    況且佛門四萬八千法,俱通往成佛之路,修煉金剛不壞神功也是一法。

    梅若蘭笑了笑,道:「映月法會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去的。」

    「哦——?」安長老更加詫異,合什一禮:「真是失敬失敬!映月法會可了不得!」

    李慕禪合什還禮,笑道:「不敢當。」

    他掃一眼周圍,望向金開泰:「統領,怎麼不見我大哥?」

    「副執事病倒了。」金開泰道,露出一絲笑容:「湛然,你呀……」

    「病倒了?」李慕禪一怔,隨即恍然,大哥是被嚇著了。

    大哥看著堅強剛硬,陽剛十足,心性卻最軟弱,兄妹三人當中,即便二姐也比他硬氣得多。

    他忙道:「我去看看大哥。」

    說著起身,朝眾人一合什,便要離開。

    梅若蘭起身,道:「湛然師父,我隨你一起去吧。」

    隨即迷離的眸子一掃眾人,溫聲道:「大夥回去好好休息,今天的事還望守口如瓶,不要外傳。」

    眾人應了,目送三人離開高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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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師兄,這不是做夢吧?」尉遲明用力一扭左臂,疼得咧了咧嘴,嘿嘿笑道。

    趙雨真緩緩收回目光,笑道:「吉人自有天相,五師弟確實命大!」

    尉遲明嘿嘿笑了幾聲,斜睨宮輕雲:「宮輕雲,五師弟命硬,你的命也不錯,要不然……,哼哼!」

    「手下敗將,別跟我說話!」宮輕雲一撇嘴。

    尉遲明擼起袖子,招著手,大聲道:「來來,咱們較量一下,看誰厲害!」

    趙雨真皺眉,沉聲哼道:「好了,四師弟,別鬧了!」

    尉遲明恨恨道:「大師兄,這丫頭太可惱!明明錯了還嘴硬,也就五師弟好脾氣,換了個人,早罵得她狗血噴頭!」

    宮輕雲冷笑一聲,不屑的扭身而去,白衣飄飄,越顯得身形單薄,透著一股自憐自傷的孤寂。

    賀南山目送她離開,搖頭道:「四師弟,算了吧,此事透著幾分蹊蹺,等問問五師弟再說。」

    「這有啥蹊蹺的!」尉遲明大咧咧的道:「好心沒好報!五師弟好心腸,卻差點兒搭上自己小命!」

    「那為何他不躲?」賀南山問,不以為然:「五師弟的浮光掠影火候不淺,能躲過的!」

    「嗨,這不是明擺著的嘛!」尉遲明不以為然,嘿嘿笑道:「他是想躲來著,可出了意外!」

    「什麼意外?」賀南山追問。

    「五師弟是奇才,可畢竟練功時間太短,經脈還太脆,他的劍呢又太快,易放難收,他這一撤劍,經脈傷啦!」尉遲明侃侃而談。

    「嘿嘿,結果呢,差點兒陪了自己的小命!……哈哈,真是有趣!他是高僧,可也會憐香惜玉呢!哈哈……哈哈……」說到最後,他哈哈大笑。

    趙雨真他們也搖頭失笑。

    「嗯……,有幾分道理。」趙雨真慢慢點頭,露出一絲笑意:「這麼簡單,為何咱們偏偏沒想明白!」

    「我最聰明唄!」尉遲明哈哈大笑,極是得意。

    幾人搖搖頭,不理他,各自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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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慕禪與梅若蘭並肩而行,小圓跟在後面,出了練武場,繞湖邊往東,到了一間小院。

    他腳步匆匆,下意識施展浮光掠影,度極快,梅若蘭與小圓遊刃有餘的跟在後面,並不多說,知道他無心說話。

    小院位於湖東,院門朝西,周圍空氣清新溫潤,一出門就能看到如鏡的明湖,實是一處好所在。

    「當當」小圓裊裊上前,拉了拉黃銅門環。

    裡面很快有腳步聲,傳來一聲清脆聲音:「誰呀?」

    小圓道:「綠荷,是我!……小姐來啦!」

    黑漆門「吱」的一聲被拉開,門後站著一個少女,綠衫裹著苗條的嬌軀,圓圓臉龐,明亮的大眼,圓鼻、小嘴,雖不十分漂亮,卻活潑乖巧。

    少女綠荷襝衽一禮,嬌聲道:「大小姐!」

    梅若蘭輕抬手:「免了,李執事可有好轉了?」

    綠荷頓時黯然,搖搖頭,鎖著眉頭道:「公子還沒醒,一直昏睡著,情形不……不太好。」

    說到後面,隱隱有泣聲,幾乎哽咽。

    李慕禪冴細打量她一眼,皺了皺眉,看其眼神,清正而柔亮,顯然性格柔和,心地光明,是個好女子。

    他思維如電,靈動如神,馬上想到,怪不得大哥與大嫂一直冷戰,有這般乖巧的侍女在,大嫂要受苦了。

    梅若蘭一指:「這是湛然師父,李執事弟弟。」

    綠荷一怔,忙襝衽一禮:「綠荷見過二公子!」

    李慕禪合什還禮,微笑道:「不敢當,就叫我湛然吧,多謝綠荷姑娘照顧我大哥!」

    綠荷神情間透著親近,忙搖頭:「這是小婢該做的!」

    李慕禪笑了笑:「走,進去看看大哥罷。」

    說罷,側身請梅若蘭,梅若蘭沒推讓,直接跨步進院,知道李慕禪談笑自若,卻心急如焚,因為他佛珠撥得飛快。

    小院很雅緻,與家裡極像,李慕禪掃了一眼,腳下不停,直接進了正屋,轉向東邊一間。

    屋裡明亮而柔和,月白的地毯,家具簡單,一塵不雜,透著溫馨氣息,可甫一進入,草藥味撲面而來,濃郁刺鼻。

    小圓捂了一下鼻子,見另外三人都若無其事,忙又放下了。

    東牆下襬了一張大床,床上躺著一人,蓋著薄被,輕輕起伏,正在昏睡。

    李慕禪走上前,低頭望去,是大哥李慕風,他臉色晦暗枯槁,嘴唇乾裂,一下子老了十多歲。

    他悠悠嘆息一聲,搖搖頭,掃一眼周圍。

    南窗下一張軒案,兩頭各擺一瓶玫瑰花,被雪白窗紙映得嬌嫩明豔,案中間的獸爐輕煙裊裊,檀香繚繞,能清心寧神。

    這間屋子溫馨而柔和,毫無鬱沉之氣,李慕禪又看一眼綠荷,這個乖巧少女蘭心蕙質,果然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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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大哥!」李慕禪拍拍他肩膀,輕聲呼喚。

    喚了十來聲,李慕風慢慢睜開眼,目光由朦朧變清醒,忽然瞪大眼睛,叫道:「三兒!三兒!」

    猛一下把被掀了,伸手抓住李慕禪。

    李慕禪握住他的手,搖頭笑道:「大哥,你也太不禁嚇啦!」

    聽到李慕禪的調侃,李慕風如夢初醒,回過神來,忙掙紮著要坐起來。

    綠荷忙探身,扶他倚到床頭,後背還墊了一個高枕,她動作小心柔和,卻又乾淨麻利。

    她一口氣忙完了,才伸直了腰,恰好迎上李慕禪的目光,頓時臉紅耳赤,忙退到小圓身邊。

    這一會兒功夫,李慕風大變模樣,精神振奮昂揚,好像一下年輕了十歲,鬱沉之氣渙然消散。

    他倚著床頭,瞪了李慕禪兩眼,苦笑搖頭:「三兒,你呀你……!」

    梅若蘭站在李慕禪身後,只是看著兄弟二人,沒插嘴。

    李慕風絮絮叨叨,好一通埋怨,說自己悔不當初,不該答應他入府,他也太不小心,太不惜身了,萬一有個三長兩短,讓爹娘怎麼活。

    一口氣說得痛快,卻也嘴乾舌燥,伸手接過綠荷遞來的茶盞,他揭盞輕啜一口,抬頭才覺梅若蘭。

    他頓時俊臉通紅,不好意思,忙要起身下榻:「大小姐,失禮了!」

    梅若蘭一豎掌,淡淡微笑:「李執事不必拘禮,你們兄弟說話罷,我先回去,好好休息一陣子。」

    李慕風忙不迭道:「大小姐,我不要緊的,明天就能好。」

    梅若蘭笑了笑,點點頭,又看一眼李慕禪,轉身離開了。

    李慕禪送她們離開,回來後笑眯眯的看著他,若有所思,眉頭卻慢慢皺了起來。「三兒,怎麼啦?」李慕風有些不自在的問。李慕禪斂去思緒,笑道:「大哥,今天晚上咱們回家,給你壓一壓驚!」
falconeye 發表於 2011-2-18 02:19
第32章 根結

    李慕風想了想,道:「……也好。」

    李慕禪坐在榻上打量周圍,笑眯眯的道:「怪不得大哥懶得回家,這裡溫馨雅緻,綠荷姑娘溫柔如水,大哥是樂不思蜀嘍!」

    李慕風臉一紅,忙道:「別胡說,我只是太忙,回去一趟太耽誤功夫,只能在這裡將就一下!」

    李慕禪呵呵笑著搖頭,目光古怪,李慕風極不自在,忙道:「好啦,咱們早早出吧!」

    「……也好。」李慕禪沉吟一下,慢慢點頭。

    李慕風暗鬆了口氣,忙起身往外走。

    他知道小弟目光如炬,觀察細緻驚人,凡事一眼看個通透,這般笑眯眯的模樣,古裡古怪,著實讓人透不過氣。

    「公子,晚上吃什麼?」綠荷裊裊進來,興高采烈的問。

    李慕風溫聲道:「綠荷,我要回去。」

    「哦……」綠荷笑容慢慢褪去,看一眼笑眯眯打量牆上字畫的李慕禪,低下頭不說話。

    李慕風溫聲道:「這幾天也苦了你,出府逛一逛,買些好吃好玩的。」

    「嗯。」綠荷點一下頭。

    李慕風又道:「把我剩的藥退給回春堂,準備一些禮物,我明天親自跟安長老道謝。」

    「嗯。」綠荷又點一下頭。

    李慕風心生憐惜,伸手想拍拍她香肩,卻在半空停住,忙收回了,轉身道:「三兒,走吧!」

    「好!」李慕禪起身離榻,來到綠荷跟前停住,笑道:「綠荷姑娘,放心罷,大哥明天就回來!」

    「是,二公子。」綠荷小聲道,臉又騰的紅了。

    李慕禪看一眼李慕風,呵呵一笑,邁步出了屋子。

    李慕風苦笑著搖頭,跟在身後,臨出門之際,沖綠荷擺擺手。

    二人出了梅府,經過然樓卻沒進去,直接出了金陽城。

    李慕禪傷勢已近痊癒,浮光掠影不自覺施展,寬大的灰僧袍飄飄,李慕風身為副執事,武功自然不差,施展輕功跟著。

    *******************************

    兄弟二人疾行於山路,周圍鬱鬱蔥蔥,樹林茂密,景色宜人,只是日常之處無美景,走了十幾年,慢慢麻木了。

    這時,李慕禪忽然覺,自己疏忽了美景,實是大錯!

    自從入定醒來,觀天人神照經略有小成,他看什麼都覺得美,美得生動,美得動人。

    趕了一陣路,李慕風又嘮叨起來,怨李慕禪手軟,色迷心竅,李慕禪先是笑眯眯聽著,忽然說了一句:「大哥,大小姐怎麼樣,還不錯吧?」

    「什麼不錯?」李慕風驀的停住,扭頭問。

    李慕禪笑眯眯的道:「大小姐不僅美貌,行事也有過人之處,如此佳人可許了人家?」

    「你打聽這做什麼?」李慕風皺眉道。

    李慕禪笑眯眯的看著他,不緊不慢的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如此佳人,大哥也心動罷?」

    「胡說什麼!」李慕風臉色一沉,哼道:「你這小子,自醒來後就滿嘴胡話,快走罷,早早回去!」

    說罷,扭頭便走,眨眼到了十幾丈外,李慕禪看出了狼狽意味。

    「唉……」看著大哥的背影,李慕禪搖頭嘆息一聲,終於找到了根結,大哥竟暗戀大小姐!

    怪不得與大嫂一直冷戰,大嫂雖也是大戶人家的女兒,儀態不俗,可與梅若蘭一比,就是小家碧玉,眼界見識差了一截兒。

    可能在大哥眼裡,大嫂不過一村婦罷。

    他施展浮光掠影跟了上去,暗自搖頭,這是男人的通病,見識了外面世界的精彩,容易被迷惑,心跟著變。

    大哥就不知,每個女人有每個女人的美,大嫂固然小家碧玉,但楚楚動人,宜喜宜嗔,實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兒。

    梅若蘭冷豔雍容,落落大方,但這樣的女子眼高於頂,入她眼千難萬難,絕不會愛上平凡男人,大哥雖然優秀,仍差了一點兒。

    唉……,問世間情為何物!

    他搖著頭,加緊幾步追上李慕風,兩人一同進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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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陽西斜,陽光柔和下來。

    他們進門,趙依依正在院裡晾衣裳。

    她踮腳搭衣裳時,現出後背誘人的曲線,細腰圓臀,李慕禪忙轉過頭。

    他這次醒來,觀天人神照經小成,**越強烈,對女人之美越敏感,衝動也越劇烈。

    趙依依聽得腳步,扭頭過來,看到了兩人,怔了怔,忙豎指於唇前,丟給李慕禪一個眼色。

    李慕禪一見她模樣,忙看了看正屋,小聲道:「大嫂,爹娘在家?」

    趙依依瞥一眼李慕風,卻不理他,輕手輕腳來到李慕禪跟前,低聲道:「小叔,你要小心啦!」

    她一身淡粉碎花小襖,月白襦裙,裊裊娜娜,鬢旁散下一綹秀,秀略微蓬亂,嫵媚動人。

    李慕禪嗅著她淡淡體香,輕笑道:「怎麼,二老生氣啦?」

    「昨天李健成親,本是讓你主婚的!」趙依依抿嘴輕笑,搖頭道:「可你沒來,可把爹娘氣壞了,……這兩天一直陰著臉,也不出門,說沒臉見人了!」

    李慕禪回頭看一眼李慕風,李慕風一拍額頭,露出懊惱神色。

    他先前回來一趟,二老跟自己說過就事,李健成親,三兒這個高僧要主婚,二老要自己轉告三兒,可自己竟給忘了。

    趙依依一看兩人神情,就知究竟,冷笑一聲:「你整天心不在焉的,能記住什麼事!」

    李慕風臉一沉,冷冷看她一眼。

    李慕禪一見不妙,忙咳嗽一聲,道:「等我去跟李健親自陪罪,又不是什麼大事,爹娘就是大驚小怪!」

    腳步聲響起,李柱子與秦氏出了屋。

    兩人在門口站定,臉帶冷笑,居高臨下斜睨兩人。

    「喲,咱們湛然高僧記得回家啦!」秦氏輕哼一聲,三兩步跨過來,一把揪住他耳朵:「你這個混小子,把你爹的臉都丟光啦!」

    李慕禪呲牙咧嘴,連忙陪笑告饒。

    秦氏看著兇狠,下手卻輕,李慕禪只輕輕一掙就能掙脫,他卻故作疼痛難當模樣,連連告饒。

    秦氏使了一個眼色,大聲道:「你知不知道,你爹頭一次失信於人,你的罪過可大啦!」

    趙依依抿嘴笑道:「娘,小叔剛回來,還是吃了飯再算帳吧!」

    「哼,他還有臉吃飯!」李柱子虎著臉,粗聲粗氣哼道。

    李慕風嚥了嚥唾沫,挺起胸膛,沉聲道:「爹!娘!不怨三兒,這事怪我,我忘了告訴三兒。」

    秦氏一怔,鬆了手,轉頭望過來:「老大,你沒告訴三兒?」

    李慕風點點頭:「我一回去,正好碰到一件大事,一忙起來就……給忘了。」

    李柱子忽然嘿嘿笑了兩聲,他一向虎著臉,從來不笑的,這麼嘿嘿一笑,倒有些嚇人。

    笑了兩聲,他三兩步到了牆角,抓起掛在牆上的笤帚,一把拽斷繫著的紅線,朝李慕風奔過來,揮笤帚當頭直擊。

    李慕風機靈,忙側身一閃,避過了,李柱子跟著上前一步,豎劈變成橫掃,掃向李慕禪,李慕禪挨了一記,忙躲到秦氏身後。

    秦氏張開胳膊護著他,像老鷹捉小雞遊戲中的母雞,忙叫道:「老頭子,君子動口不動手!君子動口不動手!」

    李柱子揮舞著笤帚,恨恨罵道:「我的老臉都丟光了,還有什麼臉稱君子!」

    說著,他追打兄弟兩個,總是繞過秦氏,無論如何,夫人是不能打的。

    李慕禪機靈,躲到了秦氏身後,根本沒事,

    李慕風左躲右閃,又不敢奪笤帚。

    李柱子整天練太極拳,養花草,身子骨結實健壯,身手矯健,院子又不大,李慕風最終挨了兩笤帚。

    兄弟二人都有一身好輕功,若真的躲,李柱子自然打不著,兩人卻沒施展輕功,怕火上澆油。

    ******************************

    鬧了好一陣子,李柱子的氣也消了,趙依依笑得夠了,在花囧旁擺了桌子,香氣幽幽,夕陽柔和。

    李慕禪跟李柱子對坐下棋,他左手撥佛珠,面帶微笑,甚是悠然自得。

    李慕風坐在一旁觀棋,秦氏與趙依依在廚房裡做晚飯,炊煙裊裊,小院飄蕩著花香,還有淡淡煙味兒。

    李柱子近幾年不下地干活,很得閒,常與村裡的老頭們下棋,棋藝突飛猛進,李慕風早已不是對手。

    李慕禪棋藝極精,李柱子不是對手,李慕風也不成,兩人加在一起,方可與他一戰。

    下棋時,兩人不時抬頭看他。

    李慕禪好像換了一個人,棋風大變,大開大闔,勢不可擋,棋盤上殺氣橫溢,不同於從前的殺人於無形。

    結果,很快兩人就輸了一盤,李慕禪撥著佛珠,笑眯眯看著兩人。

    觀天人神照經小成,果然神妙,思維如電,靈動如神,往常能看三四步,如今一眨眼能看出七八步,遊刃有餘。

    李柱子忽然伸手一劃拉,悶聲道:「不下了不下了!」

    李慕禪哈哈大笑,甚是得意,李柱子瞪了兩眼,趕他走。

    李慕禪又得意的笑了幾聲,回了屋子,脫了鞋,在榻上跏趺而坐,結手印,開始入定。

    幾次呼吸的功夫,他進入定境,腦海閃現天人神照圖。

    湖水明澈,水上一株皎潔蓮花,大如蒲團,三尺高處懸一顆乳白圓珠,清輝蕩漾如水,可與天上圓月爭輝。

    驀的,蓮花上出現一個淡淡影子,影子漸漸凝實,竟是一個人跏趺而坐。

    此人身形削瘦,長臉龐,還有幾顆青春痘,乳白圓珠懸於他頭上,清輝映得腦袋閃閃放光,與李慕禪一模一樣。

    他跏趺坐於蓮花上,兩手結印,雙眼微闔,寶相莊嚴。

    約過了一刻鐘上,乳白圓珠忽然一動,慢慢下降,鑽入他百會穴,融化不見,片刻後,他額頭白光一閃,眉心忽然出現一隻豎眼。

    這般形象,與當初的觀天人神照圖一般無二。

    晚霞照進屋內,映得滿屋通紅,他正懸浮於榻上方一尺處,跏趺坐於虛空中,寶相莊嚴,威儀浩浩。
falconeye 發表於 2011-2-18 02:19
第33章 凝珠

    腦海之內,蓮花之上,他雙手忽動,結了一個奇異手印,頓時一道光柱垂直落下,照著他與蓮花。

    光柱由月光凝成,乳白色,他如泡在牛奶中,身形若隱若現,臉龐朦朧,掛著祥和微笑。

    腦海之外,紅霞映滿的屋內,他跏趺坐於榻上虛空處,掛著祥和微笑,雙手結奇異手印,與蓮花上的他一般模樣。

    這正是他能活命之由。

    當初在練武場,他身上的瑤光劍一拔,頓時肺部出血,阻住呼吸,他暗叫不妙,要死矣,別無他法,唯寄希望於觀天人神照經。

    好在他禪功精深,很快進入定境。

    這一切容不得他深思熟慮,只能跟著直覺走,他六感敏銳,遠常人,素來堅信自己的直覺。

    對常人而言,直覺虛無飄渺,不可盡信,對他而言,由戒而定,由定而生慧,隨著禪定精深,直覺更近乎一種高級智慧。

    在生死關頭,他心神前所未有的凝定,倏一下躍進蓮花上的白光中。

    頓時身子一暖,如換了軀體。

    一入白光中,頓時思維靈動,迅如閃電。

    一時之間,萬千想法紛湧而至,又如游魚般一一掠過,他凝神專注,如在河裡捕魚般,猛一攫,抓住一個念頭。

    這念頭如一顆珍珠,在腦海裡盤旋不止,清晰浮現。

    他想了想,然後在白光中觀想,觀想身軀移入天人神照圖中。

    蓮花上出現一個朦朧身影,虛幻縹緲,如油燈般明滅不定,若隱若現,隨著觀想,心力加入,影子慢慢堅凝、有了質感,宛如真實。

    身形一凝實,一陣劇烈疼痛驀現,由肺傳至大腦,如山洪暴,衝擊向白光中的心神。

    頓時白光晃動,如燭火受風吹。

    他心神已凝於白光中,疼痛襲來,再無處可去。

    天人神照經好像失去作用,疼痛不但沒消失,反而被增強放大幾分,如潮水一撥接著一撥。

    疼痛來自蓮花上的身體,白光可以隔絕心神與外界身體的感應,卻隔不住與圖內身體的感應。

    *****************************

    若是常人,早被這疼痛摧垮,這疼痛越了生理極限,擋無可擋。

    這時,他深湛的禪功揮作用,心神凝於白光,巍然不動,任憑疼痛洶湧如潮,一切皆空。

    心神凝定,白光重新穩定下來。

    這般痛不欲生,一秒等同於一年,不知過了多久,白光被心火不斷淬煉,忽然一縮,化為一個圓珠。

    龍眼大小,晶瑩剔透,宛如鑽石,光華璀璨。

    圓珠緩緩降下,落入百會穴,如水入土,眨眼潛入不見,同時眉心一閃,出現一隻豎眼,彷彿二郎神的第三眼。

    這一剎那,一道乳白光柱自天而降,直照下來,他頓覺身子一暖,如浸入溫泉中,疼痛瞬間消減幾分。

    雖仍疼痛,比起先前已如天堂地獄,他心滿意足,細心體會其妙。

    乳白色的光柱由月輝凝成,彷彿月之精華,源源不斷注入體內,身體暖,熱,軟。

    尤其肺部,暖洋洋,麻酥酥,彷彿喝酒微醺,妙不可言,恨不得睡去。

    他心志堅凝,不為所動。

    光柱之下,身影越凝實,堪與座下蓮花一比。

    圓珠落入,他頓覺心神完全融入這具身體,於是伸伸胳膊,從蓮花上站起來,跺跺腳,蓮花如玉般堅硬。

    周身指揮如意,毫無滯礙。

    但這般一動,光柱頓時碎裂,化為一片片羽毛四散飄蕩,轉眼消散乾淨。

    嚇了一跳,他忙重新坐好,雙手結奇異手印。

    光柱重新落下,照耀滋養著這具身體,尤其肺部麻酥軟癢,舒服無比。

    這手印乃觀天人神照經圖上的手印,他記得很穩,沒想到如此關鍵,施展方有光柱落下,否則,光柱不現。

    他思維靈動,迅如閃電,轉眼就想明白。

    這與電波原理相似,圓珠如電磁波射器,手印如調頻器,兩者相合,方能引來月華之柱。

    這一刻,他隱隱摸到了觀天人神照經的門徑,窺其奧妙一角。

    **********************************************************************

    晚霞落下,暮色湧上,屋裡已經暗下來。

    腦海之中,他眉心一閃,第三隻豎眼忽然消失,一顆乳白圓珠倏一下飛出百會穴,重新懸浮於頭頂一尺處。

    圓珠原本晶瑩剔透,宛如明鑽,如今成乳白色,珠內氤氳霧氣流轉,光華內蘊,不復燦然。

    乳白光柱分解碎裂,化為一片片飛羽,轉眼間消散乾淨,身體也慢慢消散,重新化為影子,驀的消失了。

    屋內,他本坐於虛空,此時緩緩下落,如羽毛落回榻上,睜開了眼睛。

    目光清亮如明湖之水,屋內亮了一下,隨著目光的歸斂而恢復黑暗,他坐著不動,心思轉動。

    默然一察,身體已痊癒,可惜,僅恢復原狀而已,並無異樣。

    他細思其中玄妙所在。

    道家有練精化氣,練氣化神,練神合虛之說,道盡生命之奧妙,神化氣,氣化精,精血乃血肉之軀。

    精、氣、神,一層高於一層。

    自己剛才這番修煉,其奧妙是煉神,以神補身。

    蓮花上的身體並非真的身體,是神念所鑄,乃真身之映相,自己謂之相身罷。

    但神念之運動,卻能作用到真正的身體上,修補身體。

    月華注於虛身,虛身導引神念,神念修復真正身體,三者相連,終於治好自己的傷,圓珠的變化也為佐證。

    至於神念如何修復身體,具體情形如何卻是謎,他心神念頭凝於圓珠,不可能知道。

    不管如何,自己算是有了保命之法。

    ******************************************

    他解座下榻,推門出去,院裡已經點了燈籠。

    八盞燈籠高懸,小院亮如白晝。

    花囧旁邊,李慕風與李柱子正在聚精會神的下棋,兩人把玩著棋子,盯著棋盤,都深鎖眉頭,冥思苦想。

    秦氏與趙依依坐在一邊繡花,神情悠閒安逸。

    牆角的蛐蛐輕鳴,小院安靜得很,四人都不說話。

    聽到門響,四人一齊轉頭望來,秦氏笑道:「三兒,做完功課啦?」

    李慕禪笑著點頭:「吃飯吧!」

    「好,吃飯!」李柱子大聲道,順手一撥拉棋盤,站了起來。

    「爹,你……你……」李慕風指著棋盤叫道,搖頭不已,痛心疾道:「你又玩這一招,明明要輸了的!」

    「胡說,我看你才要輸!」李柱子粗聲粗氣哼道,背著手進了正屋。

    秦氏一拍他肩膀:「行啦老大,跟你爹較什麼勁兒!」

    李慕風不服氣的道:「我好不容易要贏一次,爹他每次總耍賴!」

    李慕禪呵呵笑道:「大哥,你棋力大有長進呀!」

    李慕風得意一笑,道:「我研究了一本棋譜,確實很管用!」

    「什麼棋譜?」李柱子忽然探頭出來。

    李慕風低頭收拾棋子,裝作沒聽到。

    李柱子噔噔噔出來,到了他跟前,哼道:「老大,把棋譜拿來我看看!」

    「……好吧,等下次我捎回來。」李慕風無奈點頭。

    李柱子哼道:「等你回來,不知猴年馬月!……讓三兒捎回來!」

    「好吧好吧。」李慕風不耐煩的道。

    李柱子卻不在乎,嘿嘿一笑,得意的背著手又回屋了。

    秦氏搖搖頭,轉身笑道:「三兒,別忘了捎回來,老頭子現在是挖空心思,就想贏你的棋!……晚上去李健家看看。」

    「好,我正想看新媳婦呢。」李慕禪笑道。

    說著話功夫,趙依依手腳麻利,已經擺好了飯菜,熱氣騰騰,香氣撲鼻。

    ***********************************************************************************

    吃過了晚飯,他出家門到了前面一條大街。

    李健家是東頭第一家,門口掛著兩個紅燈籠,照亮了門上兩個大大的「喜喜」字,還沒進門,便能感覺到濃郁的喜氣。

    夜空一輪上弦月,銀輝柔和,朦朧萬物。

    李慕禪叩兩下門環,裡面傳來狗叫,「汪汪汪汪……」,大叫不已。

    很快院裡傳來李健的聲音:「誰啊?」

    「李健,是我!」李慕禪道。

    「慕禪?」門被拉開,李健站在門後,滿臉笑容。

    李慕禪上前,搗一下他肩窩,笑道:「呵呵,當了新郎倌,果然不一樣了,容光煥呀!」

    「嗚嗚……」一條大黑狗從李健腿邊拱出來,圍著李慕禪轉圈,搖頭晃腦,嚶嚶叫個不停。

    李慕禪蹲下來,拍拍它的頭,讓它舔一舔自己的手,它這才算罷休,不嚶嚶叫喚了。

    李慕禪站起來笑道:「我前回正在閉關,耽擱了你成親,前來賠罪了!」

    李健側身,笑道:「進屋坐吧,我知道七院小比的事,……慕禪你肯定是受傷了,是不是?」

    李慕禪一邊往裡走,一邊笑道:「一點兒小傷,現在好了,……別跟我娘他們說。」

    「我就知道!」李健搖頭。

    兩人並肩進了院子,李慕禪腳步一頓,笑道:「你肩膀也受了傷,怎麼回事?」

    他剛才一進門搗了一下李健肩窩,李健咧了一下嘴,看出他受了傷。

    「沒事兒。」李健忙笑笑。

    李慕禪一怔,皺了皺眉:「究竟怎麼回事?」

    「不小心撞了一下。」李健笑道,若無其事神情。

    李慕禪搖搖頭:「你能瞞得了我?……明天我去然樓問問!」

    李健無奈苦笑,一攤手:「好吧好吧,……是一點兒小事,一個梅府的傢伙喝了酒找碴,我挨了一拳。」

    「是誰?」李慕禪臉色一沉。
falconeye 發表於 2011-2-18 02:19
第34章 得功

    李健苦笑道:「開陽院的方少華!」

    李慕禪皺眉片刻,慢慢點頭:「是他呀……,嗯,我知道了。」

    他禪功精深,記性本就過人,修煉了觀天人神照經後,越厲害,如今已過目不忘。

    方少華,開陽院座,修少陽真經,少陽劍法,劍法使得光明正大,威力不俗,在上次小比上出了不少風頭。

    李健忙道:「慕禪,小事而已,千萬別鬧大了!……客人喝多了,耍酒瘋很尋常,不能當真的。」

    「他功夫不俗,這一拳夠你受的。」李慕禪笑了笑。

    李健笑道:「他是手下留情,我差不多好了。」

    小院掛著兩盞紅燈籠,映得周圍紅通通的,喜氣洋洋。

    「小健,誰呀?」屋裡傳來李母的聲音,慈祥溫和。

    李健揚聲道:「娘,是慕禪來啦!」

    門簾一掀,一個圓墩墩的婦人出來,五十餘歲,胖乎乎的圓臉帶著笑,頭梳得一絲不亂,乾淨利落,正是李健的母親。

    「嬸子,恭喜恭喜!」李慕禪笑眯眯合什一禮。

    李母眉開眼笑,眼睛眯在一起,招招手:「慕禪來啦,在院裡做甚,還不快進來!」

    「嬸子,我是來陪罪啦!」李慕禪笑道,上前扶她胳膊,邊進屋邊道:「李健成親,嬸子這回舒坦了吧?」

    「總算鬆一口氣!」李母歡喜的點頭,道:「死小子有你一分本事,我也不用這麼操心!」

    李慕禪笑道:「李健歷練出來啦,穩重幹練,嬸子可別小瞧!」

    「他——?」李母一撇嘴,不屑的哼道:「江山易改,稟性難移!」

    李健跟在兩人後面,搖頭不已。

    李慕禪與李健從小玩到大,李健家就是他的第二個家,小時候常來蹭飯吃,李母不拿他當外人。

    進了屋,燈火通明,一個乾瘦老者正一手拿冊子,一手打算盤。

    他五十多歲,滿臉皺紋,轉頭過來,笑眯眯的望著李慕禪,正是李父。

    「叔,恭喜啦!」李慕禪笑著合什一禮。

    「慕禪,李老頭沒為難你吧?」李父擺擺手,放下冊子,推開算盤,端量他一眼,笑道:「成親那天你沒來,他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給我臉色看,真是蠻不講理!」

    李慕禪哈哈一笑:「我剛挨了兩笤帚,這次真氣著他啦!」

    李父搖頭嘆道:「那老東西命太好了,兒子孝順,也省心!」

    「爹,我也不差嘛!」李健忙道。

    「你——?」李父頓時一哼,不屑的道:「從小到大,你闖了多少禍?惹了多少麻煩?……我就是上輩子欠你的!」

    李健看一眼李慕禪,搖頭苦笑。

    他所闖的禍,十有**是受李慕禪攛掇,可每次東窗事,都是他背黑鍋。

    李母笑眯眯道:「好了,老頭子,讓他們自個兒說話罷!」

    李父點點頭:「嗯,好吧,……對了慕禪,李老頭說你釀的酒沒啦,是真的,還是他小心眼兒?」

    李慕禪笑道:「上個月家裡來了幾個朋友,都是好酒量,一口氣喝光了,……過兩天我再釀。」

    「這回多釀點兒!」李父鄭重叮囑:「喝慣了你釀的酒,再喝別的,餿水似的!」

    「好嘞。」李慕禪點頭笑道。

    「爹,娘,我們過去啊!」李健忙打斷道。

    「去吧去吧!」李父揮揮手。

    *************************************

    兩人出了正屋,來到東邊廂房,屋裡打扮得喜氣洋洋,燈光明亮,映亮嶄新的家具,一派新人氣象。

    「怎麼不見新媳婦?」李慕禪笑問。

    兩人坐下,李健揚聲叫道:「小文!」

    隨即搖頭笑道:「她在廚房裡收拾呢,……慕禪,這次小比名次如何?」

    李慕禪笑了笑:「練了兩個月,能練出什麼名堂?」

    「嘿嘿,禪功,你又謙虛!」李健指著他,搖頭笑道:「梅府弟子常來然樓吃飯,他們常談到你!」

    李慕禪呵呵笑了起來,搖頭不已。

    腳步聲中,一個苗條女子裊裊進來,步態輕盈,身穿一件大紅的單襖,下身淡藍素裙。

    她鵝蛋臉,肌膚白皙,不算十分漂亮,卻文靜秀氣。

    李健招招手,笑道:「小文,來,這是慕禪!……李慕禪,法號湛然,澄靜寺的住持!」

    「湛然大師。」她合什一禮,甚是恭敬。

    李慕禪合什還禮,笑眯眯的道:「多禮了,……我是李健的小,親如兄弟,弟妹不必見外,叫我李慕禪就是。」

    李慕禪知道,她名叫張靜文,是大石村張家的女兒,曾遠遠看過她一眼,覺得是一位好女子。

    他雖不精於觀相之術,但感覺敏銳,其人心理陰暗還是光明,善良還是狠毒,他隱有所感。

    此時近處一瞧,她眼波流轉,靈動而明亮,很是耐看。

    李慕禪暗自一笑,這張靜文看著外表文靜,骨子裡透著幾分野性,李健想降伏她,難嘍!

    李健自豪的道:「小文,慕禪可了不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尤其精於算術,沒人比得上!」

    「是麼?」張靜文眼波流轉,盈盈望來。

    李慕禪笑道:「就甭往我臉上貼金了,微末小技而已!……弟妹,我來得倉猝,也沒準備什麼禮物,見面禮下次補上罷!」

    張靜文抿嘴笑笑,搖搖頭。

    「慕禪,你可要記得,別耍賴!」李健哼道。

    李慕禪笑道:「知道知道!」

    兩人又說了一陣子話,李慕禪知趣的告辭,**一刻值千金,兩人如今在蜜月,自己何苦打擾。

    *******************************

    第二天清晨,他早早到了天樞院,趙雨真四人正在院裡練功。

    他站在台階上輕咳一聲,面帶微笑。

    趙雨真四個停住,扭頭望來,尉遲明在槐樹下,擰著身子大聲道:「幹什麼呢,五師弟,有話就說!」

    程曉風還劍歸鞘,一襲寶藍勁裝,神采飛揚:「五師弟沒靜養兩天?」

    四人迎上來,笑呵呵看著他。

    「在家也是閒著!」李慕禪笑道:「這次僥倖撿一條命,去然樓慶祝一下如何?」

    「好啊!」眾人點頭,賀南山搖頭笑道:「是該慶祝,五師弟你這次真是懸!」

    「什麼時候去?!」尉遲明忙問。

    李慕禪笑了笑:「過兩天罷,待我痊癒了。」

    「真是吊人胃口!」尉遲明不滿的哼一聲,蹬蹬過來,拍一下他肩膀:「五師弟,你說說!……宮輕雲一劍刺來,你想躲躲不過,經脈受了傷,是不是?」

    「四師弟,你這話問得蹊蹺!」程曉風皺眉道。

    尉遲明不理他,直勾勾盯著李慕禪:「五師弟,是不是?」

    李慕禪笑了笑,點頭:「四師兄明察秋毫!」

    「哈哈,我就說嘛!」尉遲明得意的哈哈大笑,手一伸,指頭勾了勾:「三師兄,甭廢話,交錢罷!」

    程曉風哼道:「少不了你的!」

    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塊兒銀子,信手拋給尉遲明。

    李慕禪搖頭苦笑,道:「是我失算了,不想宮師姐剛烈如此,要同歸於盡,與其兩人死,不如死一個,……可我出劍太猛,想收回來只能拚命……」

    「你呀,還是經驗淺!」尉遲明擺擺手,喜孜孜把銀子收進懷裡,大咧咧的道:「出劍不留餘力哪成!」

    眾人點頭,暗自感嘆。

    五師弟天縱奇才,兩個月就能與宮輕雲一較長短,可畢竟基礎薄,難免犯一些低級失誤。

    出手留三分力,這是常識,也是無數鮮血換來的教訓。

    不過,正因為他犯錯,才像個真人,他們心理平衡許多,不覺隔閡。

    幾人正在說話,小圓忽然無聲無息進來,桃紅色羅衫裹著飽滿身子,甜美笑道:「湛然,小姐請你過去!」

    「小圓姑娘,大小姐喚五師弟去做甚?」尉遲明忙湊過來,滿臉謅笑。

    「要你管!」小圓嬌嗔,明眸圓睜,不屑的一撇小嘴:「尉遲明,別耽擱我功夫,小姐等著吶!」

    「不是壞事吧?」尉遲明笑容不減。

    「我一個丫環哪知道那麼多,讓開啦!」小圓白他一眼,擺擺小手,扭頭望向李慕禪,頓時換了表情,梨窩淺淺,笑得甜美:「湛然,快走呀!」

    李慕禪對趙雨真四人合什一禮,搖頭笑笑,跟在小圓身後離開天樞院。

    ********************************************************************************

    兩人沿著湖邊往東,柳樹依依,一陣風吹來,枝條婆娑,如霧如煙。

    「湛然,你不要緊了吧?」小圓上下打量他。

    李慕禪笑道:「還好。」

    「真是嚇死人啦!」小圓拍一下飽滿的胸脯,搖頭道:「你呀,該撒手扔了劍躲開的!」

    李慕禪笑笑,沒接話。

    小圓道:「小姐對你很是讚賞呢,還狠狠罵了宮姐姐!」

    李慕禪笑道:「怨不得宮師姐,是我學藝不精。」

    宮輕雲固然有錯,太過較真兒,走了極端,可自己功力再深一些,從容撤劍,也不至於受傷,歸根到底,還是自己學藝不精。

    小圓忽然湊到他耳邊,悄悄道:「小姐請你過去,是要授你金剛不壞神功呢!」

    少女的幽香撲鼻而來,李慕禪心神一蕩,隨即壓了下去,裝作若無其事,笑道:「這可是喜事!」

    兩人說著話,腳下極快,轉眼到了觀荷亭,穿過觀荷亭來到憩園,直接登上練武場旁的假山,來到小亭中。

    小亭中,梅若蘭負手而立,南眺明湖,紫衫飄飄

    「小姐,湛然來啦!」小圓道。

    梅若蘭轉過身,一雙迷離眸子望來,雙手合什:「湛然師父。」

    李慕禪笑了笑,合什還禮:「大小姐,叫我湛然吧。」

    梅若蘭點點頭,伸一下手,示意請坐,小圓則扭身出了小亭。

    兩人對面坐下,梅若蘭迷離目光上下掃了掃他,點頭道:「湛然你氣色很好,真是幸事!」

    「勞大小姐費心,罪過。」李慕禪微笑道。

    梅若蘭淡淡笑了笑,從懷裡取出一個明黃絲緞包裹,在桌上打開,裡面是一本黃色帛冊,厚有兩掌相疊,透出一股滄桑氣息。

    李慕禪雙眼一亮,看到了封面三個大字:「金剛經。」

    梅若蘭輕輕一推,推到李慕禪跟前,鄭重道:「這是原本,望你能妥善保管,用心參詳。」

    「金剛不壞神功?」李慕禪盯著她,緩緩問道。

    梅若蘭點一下頭,伸伸手,示意他翻閱。

    李慕禪吸一口氣,小心翼翼的翻開封面,豎排的梅花小楷映入眼簾:「如是我聞,一時,佛在舍衛國祗樹給孤獨園,與大比丘眾千二百五十人俱……」

    這正是《金剛般若波羅蜜經》,他身為佛門弟子,自然精熟,且深有了悟,深刻體會其淵深精嚴。

    李慕禪慢慢看下去,一個字一個字的看,翻過了十幾頁,點點頭:確實是金剛般若波羅蜜經,一個字不差。

    再往後則變成圖畫,每頁只畫了一個精瘦和尚,或站或立,或坐或臥,姿勢各異,線條寥寥,粗略幾筆而已,畫功委實一般。

    精瘦和尚身上畫著一道紅線,長短各不同,位置也不同,和尚旁邊寫了幾個穴道名。

    一共九幅圖,每張圖只有幾個穴道名,再無其他文字,沒有旁白,沒有批註,沒有解釋。

    李慕禪又從頭翻看一遍,搖頭微笑。

    梅若蘭露出一絲笑意:「湛然,是不是很失望?」

    小圓已經站在旁邊,端著托盤一動不動,這時才放下茶盞。

    李慕禪衝她笑著點點頭,接盞輕啜一口香茗,然後小心放到一旁,隔著帛冊甚遠,慨然嘆道:「確實沒想到,金剛不壞神功秘笈竟如此簡單。」

    梅若蘭道:「這是慧果神僧的真跡,無一字差錯。」

    李慕禪合上帛冊,輕輕一推,推回梅若蘭跟前。

    梅若蘭看了看他。

    李慕禪笑道:「秘笈還是大小姐保存,我每日過來參悟,如何?」

    梅若蘭定定看著他,眉頭蹙起,明眸迷離閃爍,似乎要看透他心底。

    半晌過後,她輕輕一頜:「……也好,我看過幾人修煉,有些經驗,或不無裨益。」

    「多謝大小姐!」

    小圓暗吐了吐舌頭,太陽真是打西邊出來啦。

    大小姐素來喜歡清淨,不喜別人打擾,很少與人來往,唯宮姐姐與二姑奶奶罷了,即便是二少爺,她的親弟弟,一年也見不著幾回的。ps:下了推薦,想上榜,只能靠大夥的推薦,收藏了,盼望大夥的支持。
falconeye 發表於 2011-2-18 02:20
第35章 初修

    看來,大小姐想造就湛然,就像對宮姐姐一般。

    至於男女之情,是想也沒想的,湛然雖然很好,但能擄獲小姐芳心的男人,這世上還沒出現呢!

    她盯著李慕禪,明眸閃閃,蒙小姐青睞,前途無量!

    「湛然,你準備何時開始?」梅若蘭問。

    李慕禪笑笑:「馬上開始如何?」

    梅若蘭淡淡微笑:「嗯,咱們去觀星樓吧,那裡清靜!」

    說罷,起身裊裊出了小亭,下假山,出憩園,往東而行,紫衣飄飄,很快來到一處高台下。

    李慕禪跟她並肩而行,腳下施展浮光掠影,僧袍飄飄,灑然自如,小圓跟在兩人身後,不時看一眼李慕禪。

    這湛然不愧奇才,幾門絕頂輕功中,浮光掠影是最難學的,當初自己學了一陣子,沒練成,只能學御風訣。

    看著他飄飄而行,輕鬆裕如,誰又知道,浮光掠影的內力路線要經過一百多個穴道呢?

    更可恨的是,不僅穴道多,內力還要分岔,時而一分為二,時而再合一,顧此失彼,能把人折磨瘋了。

    「湛然,這是觀星台,府裡的最高建築。」梅若蘭轉身一指身前巍峨高台,對他淡淡介紹。

    李慕禪點頭,仰頭觀看,這觀星台乃青石壘就,雄壯高聳,直插雲霄,森森之勢撲面而來。

    小圓在一旁道:「觀星台只有小姐跟家主能上,旁人不許登台的!」

    李慕禪笑道:「機密之地,可是藏著武功秘笈?」

    梅若蘭迷離眸子一閃,看他一眼。

    小圓冴然:「你怎知道?」

    李慕禪笑了笑,摸摸光頭:「隨便猜猜,真蒙對了?」

    「不錯,這裡確是府中秘笈歸藏地。」梅若蘭點點頭,邁步登青石階梯,儀態優雅。

    小圓還驚冴的看著他,搖頭不已,這觀星台藏有武功秘笈,除了家主與小姐,誰也不知道的。

    登了九十九個台階,李慕禪踏上觀星台,入眼所見,藍天白雲,明湖如鏡,心胸為之一暢。

    *********************************************************************

    高闊的平台上,一座三層樓宇平地而起,氣勢巍峨,朱漆褪為了暗褐色,滄桑之氣撲面而來,令人肅然起敬。

    第二層的額匾寫著三個大字:觀星樓。

    字體古拙,蒼涼遒勁,彷彿三條虯龍盤踞,隨時會破匾而出。

    李慕禪注視這三個大字,一動不動,渾身汗毛豎起,身子僵。

    自白光凝成圓珠,他精神越堅凝強盛,心中如伏一條猛虎,隨時會衝出來,感覺也越敏銳。

    換了從前,見到這三個字,他雖覺氣勢不凡,卻不會有如此。

    「湛然?」小圓見他僧袍鼓起,獵獵作響,直勾勾看著額匾,大覺古怪,上前拍一下他肩膀。

    「砰」她身子一顫,驀的後退,如身上繫了繩子,被猛的一扯,腳不離地,平平滑出一丈外,青石地面不留痕。

    她瞪大了眼睛,一臉吃驚的瞪著李慕禪。

    李慕禪轉頭望來,摸了摸光頭,苦笑道:「多謝小圓姑娘!」

    「你這是怎麼啦?」小圓忙看看腳下,水綠的繡花鞋無恙,才松了口氣,嗔道:「著了什麼魔?」

    梅若蘭看了看李慕禪,明眸迷離,淡淡說道:「據傳,這三個字是第一代先祖手書。」

    「果然厲害!」李慕禪抬頭再看一眼,搖頭嘆息。

    不親身領會,很難說清楚這感覺,就像是泰山壓頂,天崩地裂,又像是面對三條巨龍,自己渺小如螞蟻。

    能於字中蘊如此威勢,此人修為之強淵深難測,自己實在小瞧了天下高手,見識所限也。

    梅若蘭問:「湛然你看到了什麼?」

    李慕禪搖頭:「說不明白,……好像化為一隻螻蟻,面對浩浩天威,可謂渺小不足道,生死不由己。」

    梅若蘭輕輕點頭,若有所思,明眸迷離閃爍。

    李慕禪忙扭過頭,免得失態,她眸子委實太勾人。

    「湛然,你好精純的內力呀!」小圓上下打量李慕禪。

    李慕禪呵呵笑了笑:「小圓姑娘,剛才得罪了。」

    「叫我小圓就好啦,甭客氣!」小圓擺擺手,甜甜一笑:「怪不得能鬥得過宮姐姐呢!」

    梅若蘭邁步踏上台階,側一下身,背對李慕禪,伸手探到胸前,取出一條銀色項鏈。

    銀鏈拴一柄銀色小劍,精緻非常,食指長短,劍身帶鋸齒。

    梅若蘭臉色凝重,小劍插進門的圓孔,正扭兩下,反扭三下,又正扭兩下。

    「啪」一聲輕響,朱褐房門本嚴絲合縫,忽然輕顫一下,露出一絲縫隙。

    梅若蘭收回項鏈,輕頜:「小圓跟我一塊兒長大,自幼練功,……湛然你能推動她,功力確實不俗。」

    李慕禪笑著搖搖頭,暗自讚嘆,這就像後世的保險櫃了。

    梅若蘭緩緩推門,跨步進去,淡淡道:「進來罷!」

    *************************************

    一踏入屋子,李慕禪精神一振。

    月白地毯,幾樣簡單家具,東頭一榻,榻前一幾,南窗下一案,西邊空蕩,僅兩個紫色蒲團。

    上空懸幾幕淡紫色珠簾,晶瑩剔透,光華燦燦。

    屋子的採光極好,絲毫沒有暮氣,反面溫馨明亮,又不失清華。

    小圓手腳麻利,探身打開窗戶。

    明媚陽光頓時照進來,清新空氣湧入,珠簾輕晃,叮叮作響。

    她腳下生風一般,又點了正中央的虯螭獸爐,淡淡青煙飄出,檀香繚繞,沁人心脾,令人心神一靜。

    隨後,她又忙著去燒水,準備沏茶。

    梅若蘭脫了鹿皮靴子,來到西邊蒲團上盤膝坐下:「湛然,開始罷。」

    李慕禪也不客氣,脫了靴子,跏趺坐上另一個蒲團,兩人隔兩步遠,不近不遠,恰到好處。

    梅若蘭平和看了看他,淡淡道:「金剛不壞神功的功法簡單,一看就明白,至今無人練成,湛然可知為何?」

    李慕禪搖頭。

    梅若蘭道:「因為修煉起來,痛不可當,沒人受得住。」

    李慕禪緩緩點頭。

    梅若蘭道:「我知道,修為精深的高僧定力極強,可這種疼痛太強烈,越身體極限,直接把人痛昏過去,自然不能修煉了。」

    李慕禪皺眉,沉吟不語。

    「金剛不壞神功也是佛門絕學,湛然你定力高深,佛法精深,或可一試。」梅若蘭道。

    若非這些,她根本不會同意李慕禪修煉金剛不壞神功。

    李慕禪微笑道:「我試試看吧。」

    梅若蘭輕頜,給他一個鼓勵的微笑,頓時容光燦爛,李慕禪竟有目眩之感。

    他吸深一口氣,壓下心頭蠢動,雙手結印,合眸定息。

    瞬間想到了觀天人神照經,可惜,卻行不通,心神鍥入圓珠,固然能避開痛苦,卻無法運功。

    如此一來,唯有強撐一途,實無把握,他明白,自己絕非天才絕豔之輩,只是湊巧,外人看來天才罷了。

    金剛不壞神功第一幅圖呈現眼前,上面畫的紅線是個「中」字。

    由丹田上升,走任脈,至璇璣時一折,改為平走,過俞府,氣戶,至雲門,然後再一折,往下走,至章門,然後再一折平走,太乙、商曲至對面的章門,再往上一折。

    如此一來,恰巧形成一個「中」字,路線並不複雜。

    一絲內力從丹田鑽出,沿著這條路線緩緩推行,小心翼翼,縮頭縮腦,唯恐有什麼差池。

    這絲內力彷彿有了生命,雖緩行,卻靈動,一會兒功夫,走過了一個「中」字,回到丹田。

    李慕禪忽然一顫,只覺五臟六腑驀的一翻,劇烈絞疼,不下於上次挨的一劍。

    他苦笑一聲,明白這是正常的,從丹田導出一絲內力,遊走剛才的路線,這一次快了許多。

    他心神堅凝強大,內力遊走迅,遠勝常人,這一圈僅是轉眼功夫完成。

    身子又一顫,絞痛再現,比剛才更勝一分。

    他不信邪,內力更快,隨著一圈一圈遊走,絞疼一波一波湧來,一波勝似一波,層層相疊,十圈過後,渾身大汗淋漓。

    *******************************

    梅若蘭明眸迷離,緊盯著李慕禪。

    看著他臉色漸漸變化,身子每顫一下,血色褪去一分,這一會兒功夫,已經蒼白如紙,滿頭大汗,寬大的僧袍緊貼身上,被汗水打濕。

    她輕輕搖頭。

    她不僅看過別人修煉金剛不壞神功,也曾修煉過,卻淺嚐輒止,受不住這千刀萬剮一樣的痛苦。

    千刀萬剮之所以稱為極刑,自是因為最痛苦。

    她微微嘆息一聲,不用多久,湛然會昏過去,沒一個能堅持半個時辰的。

    隨著時間的流逝,她神情變化,越來越驚冴。

    但見李慕禪臉蒼白如紙,汗如雨出,打濕了紫色蒲團,身子不停的顫抖,卻仍堅持著。

    一個時辰轉眼即過,李慕禪長吁一口氣,慢慢睜開眼,神色萎靡,但雙眼熠熠如寶石。

    梅若蘭眯一下眼,竟不能與他對視。

    小圓忙端來茶盞,遞過去,忙道:「湛然,快喝口茶!」

    李慕禪笑著接過,輕啜一口,苦笑道:「好一個金剛不壞神功!」

    梅若蘭明眸緊盯著他,看了片刻,驀的露出一個燦爛微笑:「你堅持了一個時辰!」
falconeye 發表於 2011-2-18 02:20
第36章 道謝

    她這一笑,屋內頓時一亮。

    李慕禪眯了眯眼睛,心怦的跳一下,忙轉開目光,免得被她看出異樣。

    隨即苦笑一聲,縷縷白氣忽然從他身上冒出,太陽真經催動內力,轉眼功夫,白氣散盡,僧袍已乾爽如新。

    小圓甜笑道:「湛然你內力還真是精純吶!」

    李慕禪呵呵笑了笑,沒多說,這要歸功於天元吐納術,而金統領曾叮囑,莫跟旁人說他練成此術。

    他岔開話,苦笑道:「金剛不壞,果然要命!」

    梅若蘭一直打量著他,明眸迷離,若有所思。

    她恢復端莊平和,輕頜:「堅持一個時辰,你是第一人!」

    「才一個時辰?」李慕禪苦笑,鬆開雙手,伸伸懶腰,嘆道:「好像十年之久!」

    梅若蘭微笑:「每次練功都如此,湛然要繼續嗎?」

    「只能堅持了!」李慕禪嘆道,心有餘悸。

    梅若蘭迷離目光在他身上轉了轉,道:「能堅持一個時辰,湛然你定力之深,不可思議!」

    李慕禪搖頭苦笑。

    他能堅持下來,多虧了觀天人神照經,圓珠凝成後,精神越堅凝,強大,無物可摧。

    自己禪功修為還不夠,未達離覺境。入定之中,感覺被放大,卻不會消減。

    梅若蘭看著李慕禪,心下極為好奇,不知他究竟怎麼做到的,難不成,這又是佛法的不可思議?

    梅若蘭道:「金剛不壞,乃伐毛洗髓之術,就是鍛鐵!」

    李慕禪拿起茶盞,輕啜一口,感慨的點點頭。

    ******************************************************

    他慢慢回到天樞院,院內很安靜,從湖面掠來徐徐清風,槐樹葉子簌簌。

    院裡只有趙雨真,正坐在迴廊讀書,眉頭微鎖,神情凝重嚴肅。

    李慕禪搖頭微笑,大師兄確實是青年俊傑,只是心弦繃得太緊,太過嚴肅一些,活得太累。

    見他進來,趙雨真放下書,招招手:「五師弟,過來坐。」

    李慕禪過去,坐到他對面,笑道:「大師兄,二師兄他們呢?」

    「你氣色不好,怎麼回事?」趙雨真打量他一眼:「……他們幾個閒不住,去練武場了。」

    李慕禪避而不答,笑問:「大師兄為何不去?」

    趙雨真寶藍長衫,襯得臉如冠玉,眉毛斜飛入鬢,英姿勃,沉穩厚重。

    「我過了愛熱鬧的年紀,」他搖搖頭:「不如安靜的讀幾本書,……功夫練到一定層次,很難突破,需得觸類旁通,……五師弟,你有閒時也要多讀書。」

    隨即一笑:「這話多餘了,看你談吐,也是個喜歡讀書的。」

    李慕禪笑道:「是,讀書可神遊萬里,妙趣無窮。」

    「你的境界比我高,我功利心太甚!」趙雨真笑道,打量他一眼,皺眉道:「五師弟,傷勢復了?」

    李慕禪搖頭:「不要緊,有點兒累罷了。」

    「好好休息,莫留下後患。」趙雨真鄭重叮囑。

    「是。」李慕禪笑著點頭。

    趙雨真拿著:「五師弟,今後有什麼打算?」

    「打算?「李慕禪一怔,覺得這話問得突兀。

    趙雨真道:「呆在院裡安靜練功,還是成為護衛,開始出任務?」

    李慕禪一挑眉毛:「我這就能做護衛?」

    趙雨真點點頭:「這次小比,你算是前三,可成鐵甲護衛。」

    「這麼容易?」李慕禪笑問。

    趙雨真苦笑著看了看他,搖頭道:「難者不易,易者不難,對旁人來說,想在小比中獲前三,難如登天!」

    他又道:「成了護衛,好處甚多,先有月俸可拿,鐵甲護衛每月五十兩銀子,銅甲一百兩,銀甲二百兩,金甲四百兩,玉甲一千兩!」

    李慕禪咋舌。

    一兩銀子,抵得上後世一百塊錢,金陽城雖是大城,物價卻不高,一兩銀子,能買上二十斤豬肉了。

    「那副執事月俸多少?」李慕禪問。

    趙雨真笑道:「你大哥的月俸麼,一個月五十兩。」

    李慕禪若有所思,笑道:「大哥畢竟是文職,不用拚命。」

    「正是。」趙雨真讚賞的點點頭:「咱們護衛的月俸極高。」

    李慕禪問:「還有什麼好處?」

    趙雨真道:「府裡有一本功勛薄,每次任務都有功勛可賺,記錄在薄,府庫有一些好東西,外面買不著,可用功勛換取。」

    「什麼好東西?」李慕禪問。

    趙雨真道:「一些珍貴藥材,丹藥,兵器等等。」

    「沒有武功秘笈?」李慕禪若有所思。

    趙雨真搖頭:「武功秘笈不用換,你想學什麼就學什麼,只要有能力學,……聽說五師弟你要學金剛不壞神功?」

    李慕禪點頭。

    他心中讚歎,人都說富不過三代,這梅府屹立數代不倒,越強盛,果然有其過人的格局。

    趙雨真嘆道:「五師弟還是別想了,金剛不壞神功不是人練的。」

    李慕禪笑了笑:「我剛才試著修煉,確實是折磨。」

    「怪不得你臉色如此!」趙雨真驚冴的看著他。

    李慕禪笑問:「大師兄,你是鐵甲護衛,二師兄他們呢?」

    趙雨真看了看他,搖搖頭,知道他固執,勸是沒用的,只能打住,道:「他們都是鐵甲護衛,不過一直沒出任務。」

    「為何不出任務?」李慕禪問。

    趙雨真搖頭:「他們還差些火候,貿然出去太危險,再等一陣子罷,你也如此罷,先成鐵甲護衛,不必出任務,先領著俸祿。」

    「……好。」李慕禪點頭,這等好事自然答應。

    趙雨真點點頭:「這事就交給我了,你好好養傷。」

    *************************************************************

    正說著話,外面傳來腳步聲,輕盈若風,轉眼間一人出現,飄飄進了院裡,卻是宮輕雲。

    她一襲月白羅衫,一塵不染,精緻瓜子臉緊繃,停在台階上,明眸冷冷掃一眼兩人。

    「宮師妹……?」趙雨真忙起身,抱了抱拳。

    宮輕雲一抱拳,冷冷看他一眼,轉向李慕禪:「湛然,我有話跟你說!」

    李慕禪坐著沒動,微微一笑:「宮師姐,有什麼話就說罷。」

    宮輕雲一晃,飄身進了迴廊,淡淡幽香飄來。

    近處看,她明眸如水,肌膚如雪,委實極美的,可臉色冰冷如霜,能將人拒於千里之外。

    趙雨真搶前一步,攔在李慕禪跟前:「宮師妹,有話好好說!……五師弟的傷還沒好。」

    宮輕雲蹙眉,哼道:「你做什麼?!」

    趙雨真有些尷尬,訕訕一笑,退後兩步,自己反應過激了,無論如何,宮師妹不會趁人之危的。

    李慕禪呵呵一笑,替他解圍:「大師兄過慮了!……宮師姐巾幗不讓鬚眉,豈會在這時候跟我動手?」

    趙雨真搖頭,苦笑道:「你們說話罷,我先回去!」

    說罷,拿起書卷,又看一眼宮輕雲,大步流星而去,回了正屋。

    迴廊裡只剩兩人,清風徐徐,從湖面掠來,帶著陣陣清涼,鳥雀嘰嘰喳喳聲格外清晰。

    **************

    「宮師姐,坐下說話罷。」李慕禪微笑,一指對面長椅。

    宮輕雲蹙眉看他一眼,對他大喇喇的態度不滿,卻忍而不,坐到他對面,明眸直直盯著他。

    李慕禪笑眯眯跟她對視。

    過了半晌,宮輕雲移開明眸,神色有些不自然。

    李慕禪心志堅凝,心藏猛虎,被她一激,頓時氣勢滔滔而出,宮輕雲雖然好強,也不由自主的避開。

    李慕禪微笑問:「宮師姐有何賜教?」

    宮輕雲蹙著黛眉,緊繃雙唇,直勾勾看著地面,似地上生出奇花異草。

    李慕禪覺得好笑,看出她正難為情,不由笑道:「宮師姐,不是要我猜吧?」

    「我是來道謝的!」宮輕雲騰的站起,冷冷道。

    李慕禪一怔,隨即呵呵笑了起來,覺得有趣,她這樣子可不像是道謝,更像是登門挑戰。

    「笑!笑!有什麼好笑的!」宮輕雲冷冷瞪著他。

    李慕禪搖搖頭,慢慢收斂笑容,似笑非笑的道:「師姐為何謝我?」

    「明知故問!……多謝你手下留情,饒我一命,行了吧?!」宮輕雲吐字如珠,一股惱傾瀉出來,胸脯劇烈起伏,恨恨瞪著他。

    李慕禪摸摸光頭,有些無奈,苦笑道:「好好,我心領了,師姐不必客氣!」

    「這個人情早晚會還你!」宮輕雲哼道,說罷,扭身便走,飄飄如風,轉眼離開了天樞院。

    李慕禪微笑看著她消失的方向,覺得有趣,這宮輕雲雖然冷傲,卻也明事理。

    趙雨真推門出來,進了迴廊,嘆了口氣。

    「大師兄,都聽到了?」李慕禪笑問。

    「聲音那麼大,想不聽都難。」趙雨真點點頭,搖搖頭:「唉……,難為宮師妹了!」

    「大師兄心疼啦?」李慕禪呵呵一笑。

    「別胡說!」趙雨真頓時一沉臉。

    李慕禪渾不在意,仍笑眯眯的:「大師兄,這樣是不成的,有什麼別憋在心裡,還是說出來的好!」

    趙雨真斜他一眼:「五師弟,你是和尚,懂得倒不少!」

    李慕禪笑道:「世人難逃貪嗔痴,多情則苦,大師兄,要看得明白呀!」

    趙雨真苦笑一聲,搖搖頭,卻不欲多說。

    李慕禪見他如此,也不再多勸,情之一物,說來簡單,陷入其中卻難自拔,旁人幫不了的。

    他如今的時間不夠用,不敢多耽擱,告辭回了自己屋子,開始入定,修煉六部真經。

    隨著圓珠凝成,精神越強,內力流轉度快了一倍,一個周天時間,可以運行兩週天,內力在經脈疾行,滋潤著經脈,他感覺敏銳,能清晰感覺到經脈的變強,動力更足。

    **************************

    傍晚時分,夕陽西下,他解座下榻,心滿意足。

    內力修煉是極耗神的,常人修煉一個時辰,已經精疲力竭,只能入睡,或是休息,他則不然。

    若是從前,他入定一會兒,足以休息過來。

    如今,入定也不必了,精力旺盛之極,如源源之泉水,用之不竭,耗之不盡,一口氣練到了傍晚。

    出了屋子,卻見趙雨真四個人正在迴廊裡說笑,極是悠閒。

    尉遲明招招手,揚聲道:「五師弟,剛才有人找你。」

    「什麼人?」李慕禪笑問,慢慢走進去。

    迴廊裡擺了張圓桌,上面擺了一些瓜果,地面一片狼藉,瓜皮,果核扔得到處都是。

    尉遲明道:「說是你的遠房表哥。」

    「哦,再說吧,吃過飯了?」李慕禪坐下來,拿起一個黃梨咬了一口。

    尉遲明大聲道:「不正等你嘛!」

    李慕禪笑道:「好吧,今天去然樓,我請客!」

    「好好!走,去然樓!」尉遲明頓時興高采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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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挑釁

    李慕禪擺擺手,笑道:「且慢,四師兄,我有幾句話說。」

    「五師弟,有話快說,莫耽擱了吃飯!」尉遲明不耐煩的坐下。

    賀南山呵呵笑道:「看五師弟鄭重其事,不是小事罷?」

    「是關於開陽院的座。」李慕禪道。

    程曉風一皺眉:「方少華?」

    李慕禪嚴肅的點頭,看出三師兄與方少華不對付。

    他沉聲道:「我一個兒時玩伴兒在然樓歷練,準備入府的,……前兩日他剛大婚,我因受傷耽擱了,昨天去看他,現他受了傷。」

    他這般一沉臉色,周圍空氣似乎都稀薄幾分,身上威儀隱隱。

    「方少華干的?」程曉風哼道。

    李慕禪點頭:「據說是耍酒瘋,無意中傷了他。」

    程曉風抽*動一下嘴角,冷笑道:「他這人酒品太差,……平常倒人模狗樣,一喝酒本性畢露,不是什麼玩意兒……」

    趙雨真一擺手,打斷程曉風的話,盯著李慕禪道:「五師弟,你待如何?」

    「幾位師兄幫忙拿主意罷。」李慕禪微笑道。

    趙雨真他們心口一鬆,空氣好像恢復流動了。

    「嗨!這有什麼說的,收拾他!」尉遲明騰的站起,瞪著眼睛叫道。

    程曉風點頭:「嗯,他欠收拾!」

    李慕禪暗笑一聲,三師兄素來雲淡風輕,萬事不熒於心,能說出此話,看來與這方少華結怨不淺。

    「大師兄,二師兄?」他望向趙雨真與賀南山。

    兩人對視一眼,趙雨真沉聲道:「嗯,給他點兒教訓吧!」

    「大師兄英明!」尉遲明頓時歡呼,神采飛揚,擼了擼袖子,好像恨不得馬上衝過去。

    趙雨真瞥他一眼,冷冷道:「四師弟,你能應付少陽劍法?」

    「小菜一碟,他火候差遠啦!」尉遲明不屑的撇撇嘴,不以為然。

    趙雨真搖頭:「方少華此人性子隱忍,肯定藏了幾手,小心別陰溝裡翻船!」

    「大師兄,放心罷,放給我啦!」尉遲明胸脯拍得砰砰響。

    程曉風淡淡道:「四師弟,他還是留給我罷!」

    「不行不行!」尉遲明頭搖得你撥浪鼓,忙不迭道:「不帶這樣的!你是師兄,怎好意思跟我搶!」

    程曉風看他一眼,淡淡道:「這方少華是我的!」

    尉遲明搖頭,死活不同意,兩人爭了起來,鬧得不亦樂乎。

    *********************************************************************

    李慕禪捂嘴輕咳一聲,打斷了兩人的爭吵,兩人轉頭望他。

    尉遲明不耐煩的擺擺手:「裝模作樣!……五師弟,有什麼話就說,甭裝咳嗽!」

    李慕禪也不生氣,笑眯眯的道:「兩位師兄,替我朋友找場子,還是我動手罷。」

    「五師弟忒見外!」尉遲明忙道:「你朋友就是咱們的朋友,你傷還沒好利索,師兄我代勞啦!」

    程曉風淡淡道:「不必勞你大駕,還是我來吧。」

    見兩人又要爭起來,趙雨真抬手制止:「行了,你們兩個消停消停,……此事就交給二師弟罷!」

    賀南山抱拳一笑:「得令!」

    「大師兄……」尉遲明不服氣。

    「住嘴!」趙雨真一瞪眼,哼道:「再爭下去,甭吃飯了!」

    他轉頭道:「五師弟,此事就交給咱們了,你別操心,專心練功是正經!」

    李慕禪笑道:「大師兄,這會兒,方少華就在然樓。」

    趙雨真一怔,隨即恍然笑道:「好個五師弟,手段了得,剛才的親戚是通風報信的?」

    李慕禪摸摸光頭,呵呵笑道:「我以前給然樓砍柴,總有幾個熟人的。」

    「行啊五師弟,有幾分二師兄的風采啦!」尉遲明嘿嘿笑道,蒲扇般的胖手用力拍拍他肩膀。

    他手上勁兒不小,李慕禪苦笑搖頭,生生承受了。

    趙雨真笑道:「既然五師弟把檯子都搭好了,咱們就唱出好戲吧!」

    「走!」尉遲明興高采烈的喝道。

    幾人起身,離開天樞院,出了梅府,前往然樓。

    然樓在梅府之南,隔著不遠,一直往南走,穿過三條大街就到。

    金陽城中燈籠處處懸掛,屋簷下,牆頭沿,大門旁,無處不在,照得大街亮如白晝。

    街上人來人往,街兩旁擺滿各種小攤,各種各樣的叫賣聲不絕於耳,大人們忙著買東西,小孩子在穿梭笑鬧,比白天更熱鬧幾分。

    看著這盛世之景,李慕禪心中喜樂平和。

    他看著十七八歲,但畢竟兩世為人,過了年輕氣盛的階段,行事前會想後果,也多了幾分心術。

    這件事極簡單,最直接的法子是找上門,將方少華教訓一頓,立一立威,讓他離李健遠點兒。

    可考慮到自身的處境,進府兩個月,直逼七院第一高手宮輕雲,算是在風口浪尖上,一旦如此做,定惹眾怒。

    他有前世烙印,深知人際關係之重要,不會小瞧任何一人,關鍵時候一個絆子,可能要了自己小命。

    如此一來,就得借勢,自然要拉天樞院眾師兄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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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一路說說笑笑,觀賞夜市繁華,很快到瞭然樓。

    然樓拔地而起,直插雲霄,燈火通明,絲竹聲裊裊傳來,伴著清脆的歌聲,彷彿天宮仙闕。

    他們剛到樓前,一個白衫少年上前,面如敷粉,唇紅齒白,極是清秀。

    他恭敬抱拳,微笑道:「見過趙少俠,賀少俠,程少俠,尉遲少俠,李少俠,五位少俠裡面請——!」

    尉遲明邁著八字步,大搖大擺,扭頭看李慕禪,呵呵笑道:「五師弟,他也認得你?」

    「以前常來,豈能不識?」李慕禪笑道,腳下不停,跟著少年踏上樓梯,直接上了二樓。

    二樓由綠藤隔開一塊一塊區域,彼此能看到,個個要放開喉嚨說話,聲音小了對方聽不到,如此一來,更是熱鬧。

    他們上了樓,顧盼四周,目光落在東南角的一桌。

    這一桌靠近窗戶,正有四人坐在一起,低頭喝酒,為一個少年大馬金刀坐著,腰桿筆直,蒼勁如松,正是開陽院座方少華。

    另三人不時端銀杯敬他酒,他輕頷,微微一笑,神態矜持,酒卻一飲而盡,毫不含糊。

    李慕禪掃了一眼即轉開,笑望向趙雨真。

    尉遲明嘿嘿笑道:「五師弟,這傢伙還真在!……走走,過去坐下!」

    趙雨真淡淡吩咐一聲:「不要急著動手,先看看再說!」

    「知道知道!大師兄你忒小心了!」尉遲明忙不迭點頭,笑道:「咱們先上酒,喝得差不多了再動手,那才來勁兒!」

    李慕禪笑他一眼,人們常被四師弟外表騙了,實不知他的花花腸子最多,常人不及!

    「小二,咱們坐那邊。」趙雨真一指,對清秀少年溫聲道。

    清秀青年神情恭敬,忙點頭道:「請隨小的來。」

    在他眼中,天樞院的弟子們是需仰視的,高不可及,將來前途無量,遠非一般的梅府弟子可比。

    穿過喧鬧的眾人,撲鼻的菜香,五人來到東南角一張空桌前。

    方少華抬眼一掃五人,眼中精芒一閃,皺了皺眉頭,目光停在程曉風身上。

    李慕禪手撥佛珠,氣度沉靜威嚴,迎上他目光,微笑點頭。

    程曉風則冷冷一瞥,轉過眼,對方少華視而不見。

    短短一路走來,惹來不少的目光,李慕禪頭頂閃閃放光,身穿灰色僧袍,夾在四人當中,極為醒目。

    李慕禪暗自決定,要蓄起頭,日後行走武林,惹人注目絕非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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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雨真坐上,其餘四人按序坐下,尉遲明招招手,跟李慕禪對調了位子,背對著方少華一桌,離他們最近。

    飯菜很快上來,香氣撲鼻,色香味俱全,酒叫了兩壇,都是燒刀子烈酒,五人的酒量都不淺,轉眼功夫見了底。

    尉遲明圓臉漲紅,色如重棗,卻雙眼放光,越神采飛揚。

    他忽然一拍桌子,「砰「一聲中哈哈大笑:「痛快,真是痛快!……小二,再來一壇!」

    李慕禪坐尉遲明對面,臉色如常,毫不見異狀,笑眯眯的勸道:「四師兄,差不多了,再喝就要醉。」

    「胡說!」尉遲明大喝一聲,瞪大眼睛,用力一揮手:「誰要醉了?誰要醉了?這點兒酒能灌倒我?……嘿嘿,笑話!」

    他一聲大喝,彷彿晴空打了一個霹靂,整個二樓驀的一靜,每張桌上的酒罈都嗡嗡作響。

    李慕禪微微一笑,看到方少華皺了皺眉。

    「小點兒聲。」趙雨真溫聲道。

    尉遲明放低了聲音,哼道:「小二,愣著做甚,還不快上酒!」

    早就跑來一個清秀少年,一直站在一旁,為難的看了看他,又看看趙雨真。

    趙雨真點點頭:「再來一壇女兒香吧。」

    「是。」少年跑開,很快搬來一大黃酒罈,小心放到桌上,忙又跑開了。

    尉遲明不滿的道:「大師兄,這女兒香軟綿綿的,有啥可喝的?」

    趙雨真哼道:「有的喝就不錯了,少囉嗦!」

    尉遲明又嘟囔兩聲,一掌拍開封泥,頓時醇香飄溢。

    他一一給五人斟滿了,然後端起面前銀杯,呵呵笑道:「為了五師弟撿回一條小命,來,幹了!」

    五人一齊喝了一杯,入嘴醇厚綿綿,與燒刀子的暴烈截然不同,喝下後滿腹的香氣。

    李慕禪暗自點頭,果然不愧然樓,這女兒香僅次於自己所釀。

    尉遲明放下酒杯,不以為然的道:「五師弟,你是和尚,卻凡心不死,還會憐香惜玉!……不過,憐香惜玉也要看人!」

    李慕禪搖頭苦笑。

    尉遲明大聲道:「要是我呀,乾淨利落,一劍結果了那丫頭,看她還能不能耀武揚威!」

    「四師兄,畢竟同門師姐,我豈能下此毒手?」李慕禪搖頭。

    尉遲明又拿起酒罈斟酒,哼了一聲:「你慈悲心腸,宮輕雲卻狠毒,一旦動了手,誰心腸軟誰倒霉!」

    李慕禪瞥一眼對面,方少華兩腮鼓起,滾動,顯然是在咬牙。

    他端起銀杯,輕抿一口,微笑道:「四師兄嚴重了,……宮師姐也是被氣昏了頭,並無殺我意。」

    「人心隔肚皮,那可說不準!」程曉風忽然淡淡來了一句。

    「砰!」一聲悶響,方少華拍案而起,指著程曉風怒喝:「姓程的,你說話小心點兒!」

    尉遲明背對著他們,忽然咧嘴一笑,神情得意。

    這方少華隱忍得很,能屈能伸,但有一個死穴,就是宮輕雲。

    程曉風慢慢站起,轉過身,淡淡看著方少華:「嘴長在我身上,怎麼說話,輪得到你指手畫腳?」

    方少華雙眼精芒大漲,氣勢凜然,冷冷道:「宮師姐豈是你能詆毀的?!」

    程曉風淡淡一笑,越雲淡風輕:「我詆毀她又如何?」

    「那我倒要領教領教!」方少華冷笑,不屑的道:「你們天樞院牛氣衝天,我倒要看看,到底牛在哪兒!」

    程曉風淡淡道:「可以,來吧!」

    「三師兄且慢。」李慕禪伸伸手,慢慢站了起來。

    「五師弟?」程曉風皺眉,不悅道:「你還是坐下吧!」

    尉遲明忙點頭:「就是就是,五師弟,你傷還沒好,坐一旁看熱鬧就是!」

    李慕禪微笑道:「四位師兄,這位方座既然說到了咱們天樞院,我豈能坐視不理。」

    「湛然,有何指教?」方少華眉頭一皺。

    李慕禪輕頜,微笑道:「天樞院中,我入門最晚,武功最差,實在不值一提,咱們天樞院雖沒什麼大不了,不過,也不是什麼人都有資格挑戰的,……方座要跟三師兄動手,先過了我這關吧!」

    方少華臉色一沉,雙眼微眯,目光如刃,死死盯著李慕禪。

    賀南山忙道:「五師弟,你傷還沒好吶!」

    李慕禪笑眯眯的道:「跟宮師姐動手,我得養好傷,跟方座嘛,……呵呵,我看大可不必。」

    「哈哈……哈哈……」尉遲明大笑,端起銀杯,一飲而盡,「砰「一下重重放下銀杯:「五師弟,真是好樣的,痛快!痛快!」

    趙雨真他們也露出微笑,五師弟平常挺惇厚,從不說髒話,不想損起人來卻如此厲害。

    方少華臉色漲紅,雙拳緊攥,手背青筋微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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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殺意

    一人呼的站起來,雙眼大睜,沉聲喝道:「你這和尚口氣忒大,不必方師兄,我來領教!」

    李慕禪手撥佛珠,神情不動,淡淡望去。

    這青年二十來歲,身形墩實,圓臉,大眼,虎虎生風,個子不高氣勢卻盛,讓人不敢小覷。

    他抽出劍,指向李慕禪,冷冷道:「人說天樞湛然劍法奇快,在下孔力,倒要領教一二!」

    李慕禪搖搖頭,溫聲道:「孔師兄,你不成,還是讓開罷!」

    「成不成,比過才知道,來罷!」孔力一抖長劍,沉聲喝道。

    他雙眼炯炯,雪亮長劍橫到身前。

    李慕禪搖搖頭,低嘆道一聲「小心了」,驀的一晃。

    一道清風拂過,眾人不由眯了一下眼,再望去,李慕禪微笑而立,手撥佛珠,氣度儼然。

    孔力慢慢低頭,一點一點,身子好像僵住了,動作艱澀。

    低頭一瞧,臉色頓變,右手空空,長劍已在鞘中!

    冷汗忽的一下湧出,額頭涔涔,暗自打了個冷顫,自己根本沒看清他動作,只覺清風拂面,有些不妥。

    尉遲明拍桌大笑:「好,好,五師弟,這浮光掠影硬是要的!」

    不知何時,周圍變得安靜,所有目光聚集於這邊,人們個個興奮,雙眼放光,好像過年看大戲。

    「好……」眾人轟然喝彩,議論紛紛,喧鬧盈沸。

    「這輕功,真是神了!」

    「可不是,我要有這麼快,哪用整天瞎忙,在大街上扒拉錢袋就是!」

    「你這傢伙,就是壞種!」

    李慕禪伸手壓了壓,眾人慢慢安靜下來。

    李慕禪笑眯眯望著方少華,一言不。

    目光閃爍兩下,方少華緩緩點頭:「天樞湛然,果然厲害!」

    「方座過獎,請出劍罷!」李慕禪微笑。

    方少華沉吟片刻,嘆道:「今天喝得差不多了,狀態不佳,……不如改日再領教罷!」

    「喲——!」尉遲明怪叫一聲,哈哈大笑,搖頭道:「方少華呀方少華,就你這熊樣,還想追求宮輕雲,宮輕雲能看上你才怪!」

    李慕禪看一眼四師兄,暗讚果然厲害。

    這方少華果然是隱忍之輩,臉皮也厚,知道不敵便要避開,如此人物,真是不容小覷。

    「住口!」方少華壓低聲音,冷冷道:「尉遲明,你再扯上宮師姐,莫怪方某無情!」

    尉遲明斜眼看他:「喲,瞧你這點兒出息,你奈我何?」

    方少華冷冷盯著他,一眨不眨,目光冷得徹骨。

    尉遲明撇著嘴,一臉不屑神情與他對視,眼睛瞪得溜圓,也不眨一下。

    李慕禪端銀杯輕抿一口,與趙雨真三人對視一笑。

    「唉……,這天樞院真是可笑!」一青年忽然長嘆一聲,不以為然的搖頭,感慨道:「那點兒本事只能欺負弱小,一旦對上宮師姐,個個都成了軟腳蝦,孫子似的!」

    他對面青年搖頭:「最可笑的是這湛然和尚,不自量力,竟敢跟宮師姐叫陣,差點兒把小命丟了!……宮師姐心軟,手下留情了,要不然,他早就登西方極樂啦!」

    李慕禪呵呵笑了起來,扭頭打量兩人。

    這兩人與方少華坐在一起,最先開口的身形頎長,鼻子挺直,相貌平常,極不起眼,但雙眼清正有神。

    另一人削瘦單薄,似禁不住一陣風吹,蒼白的瓜子臉,薄薄的嘴唇,雙眼狹長,目光冰冷。

    賀南山放下銀杯,搖頭失笑:「不知天高地厚!……五師弟,甭跟這些蠢物一般見識!」

    李慕禪打量著兩人,扭回頭笑道:「二師兄,咱們梅府人才濟濟呀!」

    「五師弟?」賀南山狐疑的望他。

    李慕禪笑道:「……他們膽氣很足!」

    小比之上,自己顯過身手,他們竟敢如此諷刺,確實膽子不小。

    趙雨真擺擺手:「不然!……五師弟,甭看他們硬氣,那是知道頂多挨一頓揍,沒什麼大不了!」

    「這樣呀……」李慕禪笑了笑。

    他能看出,這兩人並非有恃無恐,確實是膽氣十足,但也不會去反駁大師兄。

    **************************************************************************************

    他轉頭道:「四師兄,算了罷。」

    尉遲明與方少華仍瞪眼對視,僵持不下。

    尉遲明哼道:「五師弟別勸我,我非要瞪死他!」

    李慕禪失笑:「四師兄,方座既然想改日,就改日吧,……只要他莫忘了就成!」

    「嘿嘿,他這烏龜,絕不會記得!」尉遲明嘿嘿冷笑。

    方少華眯著眼睛,目光寒冷惡毒,似欲把他撕成粉末。

    「嘿嘿,被我說中了吧?」尉遲明得意的笑,撇撇嘴:「照我說,你甭叫方少華了,叫方烏龜吧!」

    「找死!」方少華咬牙怒喝,驀的前衝,腰間閃起一道寒光,一片寒光剎那把尉遲明籠罩。

    「四師兄!」李慕禪倏的一下擋在尉遲明跟前。

    「叮叮叮叮……」一片清脆響聲中,兩道寒光碰撞,隨即消散。

    「噗!」李慕禪吐一口血,拄劍而立。

    「五師弟!」四人驚叫,尉遲明忙上前扶他。

    趙雨真猛一拍桌子,陰著臉冷冷道:「卑鄙!」

    李慕禪推開尉遲明的手,淡淡看著方少華,搖頭嘆了口氣:「本以為開陽院的座定是英雄人物,唉……,大失所望!」

    方少華面不改色,冷冷道:「好快的劍!」

    尉遲明破口大罵:「姓方的,你個卑鄙小人,除了偷襲,你還會做甚!」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程曉風冷笑。

    李慕禪一擺手,慢慢直起起,收劍歸鞘,對趙雨真四人搖頭,嘆道:「大師兄,咱們走吧。」

    尉遲明大叫:「五師弟,就這麼放過他?」

    李慕禪嘆道:「算啦,跟這種人交手,髒了我的劍,真是無趣!還是走吧!」

    「……好,走吧!」趙雨真點頭,瞪一眼尉遲明:「四師弟,愣著做甚!」

    尉遲明省過神,狠狠瞪一眼方少華,跺了跺腳:「姓方的,你等著,早晚要算這筆帳!」

    說罷,五人離開瞭然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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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盯著他們離開,對方少華指指點點,頗是不屑。

    方少華臉色冰冷,扭頭一瞥,對上三個同伴,見他們臉色都不自然,冷笑道:「怎麼啦?」

    瓜子臉青年大喝一聲:「看什麼看!」

    他蒼白單薄,這一嗓子卻洪亮,如撞響銅鐘大呂,眾人耳朵嗡嗡作響,頭暈眼花,忙偃旗息鼓,各歸各位。

    孔力一拍桌子,哼道:「方師兄,這湛然竟是花架子,嚇唬人吶,著實可惡!」

    方少華緩緩點頭,臉色陰沉。

    蒼白青年沉吟片刻,低聲道:「方師兄,今天他是受了傷,傷好了,豈能善罷干休?」

    方少華搖頭:「我不接戰就是。」

    打不過便不打,技不如人,他從不以為恥。

    蒼白青年搖頭:「若沒打傷他,還有轉圜餘地,可現在嘛……」

    他左右看了看,雙眼閃爍幽幽光芒,壓低聲音:「依我看,一不做二不休,咱們索性把他……」

    他在咽喉前輕輕一劃。

    「趙師弟,你瘋了!」孔力一怔,臉色頓變。

    方少華臉色一變,忙擺手道:「不可不可!……同門相殘,府規不容!」

    梅府自有一套法規,犯了律條,家法伺候。

    「就是!」孔力忙點頭,瞪了蒼白青年一眼:「趙師弟,小事而已,你別鬧大了!」

    「好吧……」蒼白青年目光閃爍一下,搖頭苦笑,起身道:「我出去方便一下。」

    看著他離開,孔力搖頭嘆道:「趙師弟性子太烈,好直偏鋒,唉……」

    「他從小命苦,也怨不得他。」方少華擺擺手。

    孔力勸道:「方師兄,我看湛然不是斤斤計較之人,改日好好聊聊,說開了,……大夥同門師兄弟,又沒什麼深仇大恨。」

    「嗯……」方少華捏著銀杯,漫不經心點點頭,目光閃爍

    片刻後,蒼白青年回來,搓搓手,道:「方師兄,咱們散了吧?」

    「嗯,走吧。」方少華放下銀杯起身。

    出了然樓,蒼白青年暗中一扯方少華。

    方少華對孔力與另一青年道:「你們先回去,我與趙師弟逛一逛,買點兒東西回去。」

    孔力看了看蒼白青年,又看一眼方少華,遲疑道:「方師兄……」

    「行啦,走吧,我自有分寸!」方少華一擺手打斷他。

    孔力無奈點點頭:「方師兄要三思而行,莫做傻事!」

    方少華一揚手,作勢欲打,笑罵道:「你這傢伙,休得囉嗦!整天瞎操心,滾吧!」

    見他如此,孔力鬆了口氣,這才拉著另一青年離開了。

    ********************************************************************

    一出瞭然樓,尉遲明頓時哈哈大笑,樂不可支。

    程曉風微笑道:「四師弟,虧得五師弟手快,不然你凶多吉少,有什麼可樂的?」

    看起來他心情甚好,嘴角帶笑。

    「看那小子的臉沒?」尉遲明嘿嘿笑問。

    程曉風點頭,呵呵笑道:「確實精彩,一陣紅一陣青,一陣黑一陣白,真難為他了,自愧不如!」

    「他果然藏了真功夫。」賀南山搖頭。

    尉遲明斂了笑容,憤憤哼道:「這傢伙居心叵測,這般厲害,平常卻一直裝龜孫子!」

    一想到剛才的偷襲,他心有餘悸,若不是五師弟,自己真要挨上一劍,姓方的身法太快了。

    依這姓方的陰險毒辣,這一劍准刺中要害,小命危矣!

    他們五人停在金水橋邊,正是當初李慕禪救濟空老和尚所在。

    李慕禪笑道:「好了,四位師兄,我要回家了。」

    尉遲明一怔,隨即叫道:「不行不行!……五師弟,你受了傷,今晚就在天樞院睡!」

    李慕禪笑道:「一點兒小傷,不礙事的!」

    「還小傷!」尉遲明急道:「留下病根可糟啦,別再折騰啦!」

    李慕禪搖頭微笑:「跟家裡說好了,要回去的。」

    「算啦,四師弟也甭勸了!」賀南山搖頭,笑道:「五師弟是金口玉牙,勸也白勸。」

    李慕禪摸了摸光頭,呵呵笑道:「二師兄謬讚!」

    趙雨真打量他幾眼,點點頭:「嗯,走一走路,也沒什麼,回去也好,好好休養兩天!」

    李慕禪合什一禮:「多謝幾位師兄陪我胡鬧。」

    尉遲明一揮手,不耐煩的道:「行啦,甭來這虛的,咱們是一家人,客氣個甚!」

    「四師弟所言正是。」趙雨真點頭。

    「小弟告辭。」李慕禪心中溫暖,再次合什一禮,轉身離開,步履緩慢從容,左手撥佛珠,僧袍飄飄,一派高僧風範。

    ***********************************************

    方少華他們離開不久,然樓熱鬧紛紛,人們議論剛才的打鬥。

    忽然,二樓聲音驟減,人們紛紛望向樓梯口,一襲白衣的清麗少女,身後跟著一個飽滿甜美的少女。

    兩人一踏進二樓,人們紛紛降低聲音,因為認得二女,梅府七院第一高手宮輕雲,她的小尾巴方秀秀。

    「宮師姐,宮師姐!」一個少年高聲叫道,正在東北角。

    宮輕雲黛眉一挑,輕頜,蓮步輕移,人們個個目不斜視,好像兩女是幽靈,他們看不到。

    少年眉清目秀,甚是機靈,年紀卻少,只有十四五歲。

    秀秀甜美的臉一板,挺胸脯問:「小蒙,怎麼一個人?」

    少年臉一紅,不敢看她高聳傲人的雙峰,撓撓頭,不好意思的道:「嘿嘿,……挨罰了。」

    「哦——,沒吃上飯,只能來這兒啦!」秀秀用力點頭,戲謔的盯著他瞧。

    少年忙道:「宮師姐,秀秀姐,你們晚來一步,錯過一場好戲!」

    「什麼好戲?」兩女坐下,秀秀忙問。

    少年雙眼放光,身子往前探,興奮的道:「天樞院與開陽院打起來啦!」

    「怎麼回事?」宮輕雲一蹙眉。

    少年忙一五一十講了事情經過,原原本本,不偏不倚。

    宮輕雲沉吟片刻,淡淡問:「湛然又受傷了?」

    少年撇撇嘴:「方師兄忒不地道,偷襲尉遲師兄,虧得湛然師兄擋一下,結果吐了血。」

    宮輕雲瓜子臉罩著寒霜,蹙眉片刻,忽的一下站起:「不好!」

    秀秀忙問:「宮師姐,怎麼啦?」

    「秀秀,你先點菜,我去去就來!」宮輕雲扭身便走,白影閃了閃,消失在樓梯口。
falconeye 發表於 2011-2-18 02:21
第39章 飛刀

    少年撓撓頭,疑惑的問:「秀秀姐,宮師姐這是怎麼啦?」

    方秀秀歪頭想了想,片刻後,無奈放棄,擺擺小手:「算啦,不想啦,先點菜,你要不要再吃點兒呀?」

    「好呀好呀。」少年忙不迭點頭,嘻嘻笑道:「我錢不夠,只點了兩個菜的。」

    「你呀,真是個飯桶!」秀秀嬌笑。

    少年撓撓頭,嘿嘿笑著,卻也不惱,忙伸手招呼侍者。

    待點過了菜,他好奇的問:「秀秀姐,宮師姐與湛然師兄怎麼回事呀?……好像很奇怪呀。」

    「奇怪什麼?」秀秀問。

    少年歪頭想了想,苦惱的皺著眉:「說不上來!……好像……好像宮師姐很關心湛然師兄。」

    秀秀白他一眼:「廢話!……咱們梅府七院,能跟師姐一較長短的,也就湛然,自然關心啦!」

    「嗯……,湛然師兄好快的劍!」少年點頭,一臉讚歎敬佩。

    秀秀一拍他額頭:「你呀,好好用功吧,別總挨罰!有點兒志氣,一定要過他!」

    「難嘍……」少年苦著臉,待見秀秀杏眼圓睜,忙點頭:「好好,我努力便是了……」

    *******************************************

    李慕禪走在山間小路上,棄浮光掠影不用,步履從容,不緊不慢,每一步走得都很穩。

    天空一輪圓月如玉盤,清輝被夜風吹盪開來,瀰漫四方。

    他忽然露出笑容,無限歡喜,安詳慈和,彷彿頓悟一般。

    走在熟悉的山路上,看著周圍美妙的夜色,他心中一片寧靜,夜風徐徐,清涼濕潤,毛孔一下張開,天元吐納術自然的運行。

    周身毛孔皆開,感受著清涼夜風拂過,口鼻一吐一納間,毛孔一開一闔,丹田一片溫煦。

    他醒過神時,恍然覺,竟在走動時修煉天元吐納術!

    片刻間想到,這又是凝成圓珠之故。

    先前修煉天元吐納術,需打坐入定,心神完全進入定境,才能與天地合一,吐納天地元氣。

    觀天人神照經入門,他對天地領悟更深一步,明白自己為何上座即圓滿,能天人合一也。

    禪定之法,有動靜兩途,動中入定最是艱難,即便他初禪境界也做不到。

    如今圓珠凝成,自然做到了動中入定,他豈能不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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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湖寧靜無波,無思無慮,專注於毛孔,嘴裡一吐一納,毛孔一開一闔,絲絲清涼鑽入,如吸納月光,丹田一片溫煦。

    走了一會兒,他停下天元吐納術,試著修煉六部真經,先是少陽,再是少陽,……最終是太陽真經。

    他嘴角笑意更盛,果然,六部真經流轉靈動,與打坐無異,只要保持住心湖平靜,無波無瀾。

    歡喜之中,他不知不覺中走到山頂。

    他停步,俯視身後,柔和的月輝下,通往山下的小路曲折如羊腸,被鬱鬱樹林掩住。

    他忽然露出一絲神秘微笑。

    體內真氣勃勃,活潑如珠,哪有一絲受傷的痕跡?

    這卻是他布的一個局。

    小比時見過方少華,只覺他性子倨傲,行事狠辣,倒也是個人才,面對面時,看得更通透,此人隱忍而狠毒,心胸狹窄,是個睚眥必報之人,像一條毒蛇,一旦得罪了,後患無窮。

    與其將來受其害,要時刻防範,不如斬草除根。

    他心態然於世,看似多情,骨子裡卻無情,明白死生奧秘,殺人只是送他一程罷了,沒什麼大不了。

    故他當機立斷,趁著動手功夫,詐傷,他算定了,方少華必會追來。

    *******************************************************************************

    他驀的一顫,劇烈咳嗽,幾聲之後,軟綿綿坐到草上,呼呼喘著粗氣,彷彿傷勢復,難以為繼。

    他艱難的盤起雙腿,闔起雙眼,靜坐調息。

    稍頃,他忽然轉身,扭頭望向南邊樹林。

    沙沙聲中,從陰影中緩緩走出兩人,皎潔月光之下,為之人腰桿筆直,雙眼如鷹,正是開陽院座方少華。

    方少華踩著厚軟樹葉,緩緩走到李慕禪近前,月光照著他的臉,毫無表情,冰冷如鐵,唯有一雙眸子精芒閃爍。

    他身後跟著一青年,蒼白臉龐,單薄身子,像一陣風能吹走。

    這青年神情興奮,雙眼放光,彷彿看著美味的食物,嘿嘿一笑:「湛然,你這是怎麼啦?」

    李慕禪微笑:「方座,咱們又見面了。」

    「嗯,怎麼坐著不動?」方少華冷冷道。

    青年嘿嘿笑:「起來呀!這會兒怎麼不威風啦?……天樞院那四個傢伙不在,沒人給你撐腰啦!」

    李慕禪笑了笑:「方座,深夜來此,有何貴幹吶?」

    「等你!」方少華冷冷道。

    「哦——?」李慕禪笑眯眯的,點頭道:「等我做甚,莫不是想殺我?」

    青年嘿嘿笑道:「正是正是!……這荒郊野外的,殺個人,往樹林一扔,明天就被狼吞乾淨了,哪裡找去?」

    李慕禪看也不看他,搖頭道:「方座,殺了我,師兄他們一猜就是你,豈能善罷干休?」

    「他們?」方少華搖頭,嘴角微撇。

    一直被忽略,青年也惱了,怒喝道:「他們若老實便罷,找麻煩,就宰了跟你做伴兒!」

    李慕禪仍不看他,笑眯眯望著方少華:「方座深藏不露,意欲為何?」

    青年面目變得猙獰,惱怒之極,自己好像跳樑小丑一般。

    他最喜歡貓捉老鼠把戲,先好好折磨一番,使其崩潰,再殺了才有趣,可這湛然如此可惡,貓鼠反過來一般!

    「鏘……」長劍出鞘,他居高臨下指著李慕禪,咬著牙:「湛然,甭廢話了,緩兵之計沒用!……方師兄,殺雞焉用牛刀,我宰了他!」

    「……嗯。」方少華盯著李慕禪片刻,緩緩點頭。

    「我叫趙無方,記住嘍——!」青年雙眼噴火,惡狠狠刺出一劍。

    「呃……」劍光一閃,青年悶哼,愕然看著李慕禪,緩緩低頭。

    他左胸一個小洞正噴血,血箭射出三尺。

    李慕禪仍盤膝而坐,長劍橫擱膝上,淡淡看著方少華,似笑非笑,只是氣息微微粗重一些。

    方少華雙眼如鷹,緊盯著李慕禪,毫不理會趙無方,任由他緩緩倒下,只是緊盯著李慕禪。

    李慕禪微笑:「不看看他的傷?……鐵石心腸,不過如此,方座真是厲害。」

    方少華冷冷一笑:「你是和尚,殺人不眨眼,也不差!」

    李慕禪微笑依然:「我受了傷,還能出一劍,方座有把握接下?」

    方少華目光一縮,手按劍柄,冷冷道:「試試何妨?」

    他眼中閃過剛才那一劍,如電如光,只見白光一閃,看不清長劍,自己殊無把握接住。

    但看李慕禪模樣,似是虛張聲勢,真能出一劍,直接動手得了,何必廢話?

    哼,又一個緩兵之計,他在拖延時間,恢復力氣!

    ***********************************************************

    他手一動,正要拔劍,驀的一聲清喝響徹夜空,遙遙傳來:「住手!」

    方少華按劍退後一步,轉頭瞧去。

    一道白影出現在羊腸小徑上,白衣飄飄,疾掠而行,月光下宛如謫塵仙子,飄逸出塵,身法奇快。

    一看是宮輕雲,方少華去意頓生,心思電轉:宮師姐來了,自己真殺了李慕禪,難逃府規處置,那自己一切都完了。

    李慕禪殺了趙師弟,要受府規處置,廢了武功,逐出府去,自己再找個機會暗中出手,殺他易如反掌!

    「住手!」宮輕雲嬌聲呼道,她冉冉如雲,轉眼功夫到了兩百米外。

    方少華冷笑:「今天饒你一命!」

    轉身便走,身法也極快,往南邊樹林疾掠,如離弦之箭。

    李慕禪微微一笑,右手一揚,白光閃過。

    方少華就要鑽入樹林陰影中,一道白光倏至,瞬間穿過了方少華,射入一棵松樹上。

    「呃……」方少華身形一滯,驀的停住,緩緩轉過身,手指李慕禪,雙眼睜大,不甘的嘶吼:「你……你……」

    「湛然,你——你——!」一道香風撲面而來,宮輕雲到了近前,她修眉豎起,狠狠瞪著他。

    她又一飄,出現在十幾丈外,低頭探方少華傷勢,左胸口一個血洞,嘶嘶冒血,大羅金仙下凡也救不活了。

    李慕禪伸手一指,微笑道:「宮師姐,勞駕,幫我取回刀。」

    宮輕雲順勢望去,一人合抱的松樹半腰插著一柄小刀,刀身一半在樹中,模樣尋常,就是一般的飛刀罷了。

    她轉頭狠狠瞪向李慕禪:「你怎麼能下得了手?!」

    李慕禪微笑搖頭:「飛刀是我殺手鐧,師姐要替我保密!」

    「住口!」宮輕雲嬌叱,冷冷看著他:「我問你,你為何要下殺手?……沒想到,你如此狠毒!」

    李慕禪苦笑:「師姐,我雖是出家人,可做不到捨身伺鷹。」

    宮輕雲一滯,看了看趙無方,又看看方少華,哼道:「看我來了,方師弟明明收手了,要離開的!」

    李慕禪搖搖頭:「方座要殺我,這次沒機會,總能找到機會的。」

    「狡辯!」宮輕雲哼道,心下明白他所說不錯,方少華是什麼人,她最清楚不過。

    她盈盈走到樹前,蔥白的食指中指伸出,夾住刀柄輕輕一提,打量了兩眼,確實是尋常飛刀。

    她順手一拋,李慕禪接過,收入懷裡,笑道:「記住,要保密!」

    宮輕雲緩步來到跟前,居高臨下瞪著他,目光銳利。

    **************************************************************

    看了他半晌,見他面不改色,宮輕雲白他一眼:「哼,你麻煩大啦!」

    隨即指著兩人屍:「同門相殘,按府規是要廢去武功,逐出府的!」

    李慕禪皺眉:「不能通融?」

    宮輕雲搖頭,黛眉輕蹙,楚楚動人:「大小姐賞罰分明,不會殉私,你是李副執事的弟弟也沒用!」

    李慕禪一攤手,道:「法不外乎人情,我這是自保,總不能等死吧?」

    「嗯……」宮輕雲蹙眉沉吟:「這就全看大小姐的了,估計也難逃懲罰,……方少華可是開陽院座!」

    她蹙眉不語,沉吟片刻,忽然抬頭道:「有一個法子!」

    「說來聽聽。」李慕禪笑了笑。

    看他神情輕鬆,一幅沒心沒肺樣子,宮輕雲有些著惱,哼道:「你還有心思笑!……這樣罷,你就當什麼不知道!」

    李慕禪心思一轉,笑了起來。

    是啊,這荒郊野外,沒有旁人,只要兩人不說,死人是不會說話的,誰知道是他殺的人?

    「你笑什麼?」宮輕雲哼道。

    李慕禪笑眯眯看著她精緻的瓜子臉,黑白分明的眸子,笑問:「師姐為何這般幫我?」

    「……權當報恩罷!」宮輕雲扭過頭,臉騰的紅了。

    「呵呵……,好吧,那咱們就扯平了!」李慕禪呵呵笑道。

    宮輕雲不理他,轉身走開,抽出方少華的劍,在樹旁挖了一個坑,把兩人埋了,豎了個牌子,拿劍在牌子上刻字。

    李慕禪盤膝坐著不動,懶洋洋看著她忙活,笑道:「師姐,你也殺過人罷?」

    「……沒有!」宮輕雲頓了頓,搖搖頭,冷冷道:「你一個和尚,殺人卻不眨眼,真是狠毒!」

    李慕禪笑道:「師姐的膽子可真夠大,一般人看到屍,會嚇得夠嗆。」

    宮輕雲冷冷道:「活的時候我不怕,死了又有什麼可怕?」

    李慕禪哈哈笑道:「妙!妙!」

    「妙什麼妙!」宮輕雲冷冷叱道:「你是和尚,不會唸經度一下他們?」

    「……也好。」李慕禪點頭。

    他斂起嬉笑,緩緩起身,來到木牌前,雙手合什一禮,神情莊嚴。

    左手開始撥動佛珠,右手合什,微闔雙眼,嘴裡喃喃自語。

    宮輕雲在一旁觀看,他唸經聲先是微小,幾不可聞,慢慢變大,清晰如珠,字字可聞。

    到了後來,聲如黃銅大呂,浩蕩如層層疊雲,充塞天地之間。

    宮輕雲只覺他身形慢慢變高,變大,神聖如佛陀,如渾身放光,竟不能直視,忍不住想跪倒在地,頂禮膜拜。

    她不信佛,但這一刻,卻心無雜念,如沐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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