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問鏡 作者:減肥專家(已完成)

   
karobi 2011-2-20 10:32:18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22 4799512
xox 發表於 2014-9-9 08:20
紫極 第六十七章 折分天地 化夢遊仙(上)


眼看著湖底一邊倒的態勢,會商法陣中,除了吸氣吐氣聲,還清晰傳出了與湖底事態全然不搭的拍案聲:

“早知淵虛天君性情衝動……如今湖上分明又生事了!”

你跳出來,難道就不是“生事”?

寒竹神君心中冷譏,嘴上卻是閉緊,只將意念暫時脫離了法陣,扭頭往荀願所在處看了過去。

不管怎麼說,那人所言,出之有據。當湖底形勢激變之時,湖上確實也出了亂子。

至於嚴重與否,見仁見智。

對寒竹神君的關注,一直駐守在此的荀願全無所覺,他直勾勾看湖上傳遞過來的影像,喃喃自語:

“這可真不得了!”

寒竹神君順他的視線看去,只見那邊留影法陣上,正顯出餘慈身影。依舊是端坐在虎輦玉輿隱輪之車上,可周圍淅淅瀝瀝的雨絲是怎麼回事兒?那一層層雲蒸霞蔚的精純元氣又從哪兒來?

寒竹神君上前兩步,讓自己看得更清楚些。這一下,他就發現了關鍵所在:

甘露碗!

餘慈頭頂三尺處,正虛懸一件通體玉白,瑩潔生光的廣口碗,周邊精純元氣便如游龍,投往其中。

高不過三分的碗口上,煙氣成泡,咕嚕作響,噴濺出已然液化的靈氣,與周邊空氣結合,就化為綿綿雨絲,這片“雨區”已經擴展到了七八十裡方圓。

裡面也有修士在,一旦沾了雨絲,都是喜不自勝,什麼雨絲雨點兒,分明就是大大滋補的靈泉玉液啊!

有些修為稍差的,吸得過量,直接就醉了過去,在湖面上載浮載沉,便是撐爆都有可能。

不過總還是聰明人的,離得近的如華夫人,便不知從哪裡取出一柄油紙傘,撐開擋下了這綿綿靈雨,迎風送雨,雅致悠然。

剛剛還說五器四神,現在這“甘露普降”神通,讓寒竹神君說不出話來。

不過,無論是他,還是荀願,都看出來,餘慈目前,當真是在大量消耗元氣。

“雨區”之外,天地元氣受到異力的作用,形成了偌大的陰雲漩渦,遮天蔽日,如今在“雨區”之外修煉的,定然是效率急降,蓋因大部分天地元氣,都被餘慈截流之故。

周圍還算小打小鬧,在洗玉湖正上方,百里高空,才真叫一個大場面。

元氣彙聚,摩擦撞擊,生就電光雷霆,碧落天域、甚至於九天外域的靈氣、玄真,都給吸納過來,層層淬煉、轉化,化為甘露碗的玉液,再由餘慈吸收。

這才是餘慈真正抽取的主力,周圍那些所謂“甘露雨水”,只算是他滋潤周邊虛空,給“符紙”加工之用。

一息之間,吞吐的天地元氣,就是同階長生真人十日所需。

抽取間的強橫霸道,已經刺激了三元秘陣之外的天地法則意志,使得萬里方圓,陰雲下壓,紫光隱透,不知要做何反應。

寒竹神君不太並注外界如何,反正只要三元秘陣在,天地大劫就轟不下來。

他更願意琢磨餘慈現在的狀態。

在真界之中,三元秘陣封鎖之下,依舊能夠吸納“玄真”的本事,倒也有幾門心法可以做到,只不過是純度有所差異罷了。

但不管是什麼神通,隔著碧落天域,強行汲取玄真,滋補自身,都是很沒有效率的一件事。

餘慈如今展現出來的效果,不說是“逆天之舉”,也是罕見至極。

裡面的原因更是複雜:

一來是這門“甘露碗”的符法神通著實精妙;二來是餘慈身具“自辟天地”的無上神通,根基厚實,非是一人一身之力;三來就是三元秘陣本身,也確是有類似的功效,只不過眼下反倒被余慈利用,更增威勢。

寒竹神君也不得不承認,某人的“擔心”還是有道理的。

把上清一脈放在洗玉湖,簡直就是老鼠放在米缸裡,由不得他不“用”啊。

饒是如此,餘慈臉色也較之前蒼白許多,也始終面無表情,只有一對眸子,便是瞑成細線,依舊有金燦燦流光如電,透出虛空,令人難以直視。

如此狀態,也是寒竹神君最想不明白的問題:

淵虛天君究竟在搞什麼?

這裡的龐大消耗,和千里湖水深處、金城湯池一般的秘府頃刻破滅,究竟有著怎樣的勾連?

稍加計算所消耗的元氣量,寒竹神君便覺得頭皮發麻,就算不管運化的高明與否,這已經是地仙大能全力一擊的級數。

而餘慈還在持續運轉,仿佛永遠沒有盡頭,這其間舉重若輕,於極限中輾轉騰挪的精妙手段,分明已經涉及到天地結構變化的根本層面。

某種意義上,天地元氣、虛空神通變化之理,盡在其中了。

會商法陣中某些人的叫囂,在這樣的神通之下,變得毫無意義。

至少寒竹神君有一份自知之明,在這種情形下,他做不了任何事。或者說,他不能去做任何事,難道要他突然出手打斷嗎?

如果是他最初接手的那段時間,還有幾分可能,但如今……

這種給人背黑鍋的蠢事,傻子才幹。

但這世上,總有一些人以為別人都是傻子,這段時間裡,寒竹神君這邊只是通訊請求便收到了七八條,甚至有以周邊宗派掌門的身份,強烈要求他維護三元秘陣的穩定,“立誅此獠”的。

寒竹神君只當他們是在放屁,根本不予理會。

如此要求,讓個有份量的來說吧,他倒很想知道,在餘慈展現出如此不可思議神通的此刻,有沒有人敢在這時候徹底把屁股坐實的!

其實,寒竹神君更想對餘慈講:

你下手最好是俐落些,不如此,不足以鎮懾四方,更不能安某些人惶惑猶疑之心。

……啊呸,怎麼就想著給那傢伙出謀劃策來了?

寒竹神君隱約明白,這是他目睹了餘慈展現的種種不可思議神通之後,自發而生的贊佩之情。

雖說這傢伙就是個麻煩沾身的,說不定會生成什麼不測之變,他最初也覺得,將其尋個事由打殺了最好;但湖上湖下一連串的變故下來,他不得不承認,那份恢宏大氣的堂堂之勢,遠比某些躲在後面,苟且算計的鼠輩強上太多。

當然,最重要的是,想要“打殺”這位,不說他寒竹神君、百疊門如何如何,就是洗玉盟各宗,都能承受得起那份代價嗎?

心中如此想法,他看餘慈的眼神又是不同。

說也奇怪,湖上本身瞑目不語的餘慈,似乎也是生出感應,眼角鋒芒向這邊掃了一下,使得他和荀願二人的呼吸,莫名為之一窒。

寒竹神君吸了口氣,對這位淵虛天君,是越發地看不明白了。

別人不明白,餘慈心裡卻是纖毫畢現。

“總算是到了火候,不枉我做出這些來。”

餘慈知道,洗玉湖上複雜世情人心的變化,遠不是他這個北地三湖的新銳所能擺佈了的。

但他還必須努力去做。

趙相山一身,關係洗玉湖許許多多見不得人的私隱之事,涉及的不是哪個人,而是大大小小的宗門勢力。越是到緊要關頭,越是勾動人心,如果趙相山舍了面皮,再做些暗示、明示,想要插手的,絕不是一個兩個。

他不能放鬆對各方人心的探測。

雖說限於消耗,情緒大網已經退居次要位置,他也不再刻意支撐,任其隨著修士的情緒平復而漸漸消隱。可是,在某個層次範圍之內,他依然是敏銳的。

那些念著他名號的人們,其中的贊佩、其中的困惑、其中的惱怒、其中的恐懼,都形成了某種特殊的訊號,回饋到他心底,作為他判斷的依據。

此類神主特有的神通,就餘慈而言,因為沒有“織網”,所以必須是在他感應所及的範圍才可能實現。

要麼,就是神意感應的擴張;要麼,就是情緒大網的臨時作用。

而如今,三元秘陣限制住了神意感應範圍,情緒大網也已漸漸回收,維持住這份神通的,是餘慈正進行嘗試的新東西。

想來若趙相山反思交手以來的成敗,必然會將遭遇“鎖魂”視為最要命的敗筆。

相應的,餘慈也將其視為最關鍵的勝機。

正因為趙相山“枉顧”他的神主之能,招來了“鎖魂”,使餘慈得以相隔千里,從容佈置。

千里湖水,對他來說,不再是天塹,而是一個巨大的緩衝區。

真的面對面衝殺,餘慈萬萬沒有機會做出“嘗試”的,更不能有時間在湖面上,使出甘露碗的神通,以填補因飛速增長的消耗而帶來的巨大元氣空缺。

餘慈可以將自己的手段,通過“鎖魂”的管道,源源不斷地佈置在趙相山周圍,而龜縮在秘府中的趙相山,首先被斷絕了內外聯繫,只有被動挨打的份兒。

這就形成了一個攻者恒攻,守者恒守的不對稱局面,也就一舉奠定了餘慈全面壓制對手的勝勢。

正是在這種絕對優勢之下,餘慈得以細緻考慮,優中選優,確定了針對趙相山的最佳方案。

那就是“繞過壁壘,境界碾壓”。

正面衝擊如金城湯池般的水府秘府,大概是趙相山最想看到的事,他又豈能讓那廝如願?

而要繞過壁壘,勢必不能用尋常之法,不能用常規的目光看問題。

余慈就想到了與羅刹鬼王那一戰。
xox 發表於 2014-9-10 08:07
紫極 第六十七章 折分天地 化夢遊仙(下)


  有過羅刹鬼王對戰的經驗,餘慈明白,站在真實之域上,就不能再用習慣性的眼光意識去看待空間、距離等等問題。

  當日相距億萬裡,隔空對沖,也不見有任何延遲和滯礙。

  在那毫無憑依的“層面”上,能不能架起通向目標的“橋樑”,能不能有效地輸送殺機和力量,明白點兒說,就是能不能具備創立、破滅法則的能力和手段。才是最需要關注的東西。

  破滅法則還好說,毀滅總比創造來得容易。

  至於法則的創立,可不只是天馬行空,隨意描畫——歸根結底,還是要作用到實實在在的目標身上,要與天地法則體系形成“介面”,要由天地法則意志“解讀”,使這些臨時法則可以自如高效地轉化。

  所以,當時余慈和羅刹鬼王,不約而同地將“自辟天地”的虛空世界,作為了衍生新法則的根基。

  但其中還有不同。

  羅刹鬼王是以成熟完備的“離幻天”為本,看似情緒萬端,實則法度謹嚴,處處都有一定之規,乃是胸有成竹。

  至於餘慈,則是借著“紫微帝禦”的心法感應,揮染點化,臨時成就了一個“中天世界”,相比之下,要寫意很多,是激情揮灑之作,但從另一個角度看,也是缺乏堅實的根基,至少,沒有和他的“心內虛空”有效結合。

  某種意義上,那是“心法馭人”,而非“人馭心法”。

  如今,餘慈雖然再啟“紫微帝禦”的神通法門,也拿出了真實之域層面的攻勢,卻不打算按部就班,再造一個根基不穩的“中天世界”。

  因為,他有更好的選擇。

  在真實之域建構世界,其實就是建立起一個完全由自我主宰的法則結構,和“自辟天地”相比,對天地法則體系的依賴程度進一步降低。

  可想要徹底擺脫的話,則要落入“虛妄”之中了。

  不管是怎樣的架構,根本法則都是大樑、是根基,更準確地講,是建構一切的法理原則。

  只有明白各根本法則之間和合、搭配、生克的原理,才能以有限之法理,衍生出千萬種可能,真正建構起一個相對完整的世界來。

  就像是離幻天。

  對餘慈來說,這未免太遙遠了,他現在還摸不清楚,根本法則究竟有多少條呢,對其中的道理,也還是處在一知半解的階段。

  所以,他必須要與天地法則意志妥協,模仿借鑒其法理,才能把“心內虛空”推至“自辟天地”的層次。

  到了真實之域,這一招也能行得通,可這也等於是畫地為牢,給自己設了一個難解的障礙,非是根本之計,境界上也天然落了下乘。

  就像是一個匠人,跟著師傅,有一學一,有二學二,也能搭起一個房子來。

  可他從頭到尾,也只會搭這麼一種房子,讓他別出機杼,重新設計一個,就只能是瞠目結舌,不知所以了。甚至讓他去修葺一座別樣的屋舍,他都做不到,只能是全拆重建。

  餘慈現在就是這個階段……略強出一籌。

  因為,他擁有一部《洞元玉章三氣妙化符經》,這部以符法為根本,講述推衍之術典籍,為他展示了包括“紫微帝禦”在內的多種多樣的神通法理。

  他的眼界見識,包括對其中法理的思辨,遠遠超出一個隻會模仿的匠人。

  他也不是僅僅就只懂得“紫微帝禦”這樣一種能夠搭建在真實之域上的神通手段。

  更重要的是,他的心很大,膽子更大。

  尤其是“招來”虎輦玉輿隱輪之車後,他發覺洗玉湖上下,三元秘陣之中,頗有一些上清宗的禁制痕跡,如今雖說扭曲異化得厲害,但法理上沒有什麼本質差別。

  畢竟是玄門正宗,對於“大道”、“法則”的闡釋,深邃明透,極具權威,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更易的。

  也就是說,在這片水天之間,仍然是一個“親近”上清法門的環境,“解讀”起根源於上清道法的法則,也有著天然的便利,可以省他不少力氣。

  餘慈雖不敢說什麼“化腐朽為神奇”,也不指望能夠創立出一種全新的結構,可在多重選擇之下,取其精華,擇其優勢,拼接整合,也還是可以嘗試的。

  同時,他也需要通過這種折分、組合,進一步掌握真實之域層面的神通手段,為今後艱險的考驗做準備。

  他沒有忘,也不會忘、不敢忘:

  世間從沒有什麼後聖,有的只是淵虛天君!

  由於餘慈的能力還差了些,“準備時間”就顯得比較漫長。

  也因此,他在招來輦車之後,就已經在佈局,通過種種神通,將各方人心變化,盡可能地掌控在手中,納入到自己的節奏裡來。

  到目前為止,進行得非常完美。

  他通過真實之域的神通威能,封鎖了水底秘府周邊水域,也搭建起了基本的結構。

  雖說裡面也是東拼西湊,算不上系統,可趙相山一撥人的連番“試探”,反而是刺激了玄妙的生髮。

  最初,水德星君其及所屬道兵,還純粹是“紫微帝禦”神通所化。

  但到後來,除了“紫微帝禦”的影響,另一種更為高妙的神通滲透進來。

  那便是真文道韻,其源頭,自然就是——

  萬古雲霄!

  這正是餘慈所認為的,更好的選擇。

  和“紫微帝禦”由各方推舉拔高,借勢寫意的揮灑不同,“萬古雲霄”是經過了餘慈對《洞元玉章三氣妙化符經》深層脈絡的梳理、準備,以符法之精義,闡釋推衍玄妙,打下了堅實的根基,並在此過程中,洗煉了身心內外,包括“心內虛空”,亦受其法理影響。

  對餘慈而言,在“萬古雲霄”上的造詣,無論嚴謹還是厚重,都遠遠超出“紫微帝禦”一脈。

  更不用說,在上清宗內部體系中,“萬古雲霄”也要穩壓過“紫微帝禦”一頭。

  特別是其間“道尊遺韻”,有“氣化三清,傳佈玄理本義,演示諸天萬法”的絕倫氣象,也正是“真文道韻”之所出。

  這一回,餘慈的突破在於,並沒有擺出“三清境”那樣的大場面,也就是沒有拿出承接“道尊遺韻”的載體,而是試探性地模擬、抽取一二真意,加持在“紫微帝禦”法門中,也加持在了自家的符法神通裡。

  他所依仗者,實是當年葛祖師將“萬古雲霄”之法,化入上清宗各個典籍之中的神通手段,亦即“一脈相承、萬法歸宗”的根本要旨。

  《洞元玉章三氣妙化符經》中,能推衍出“萬古雲霄”;那麼“諸天飛星”秘術之中、“紫微帝禦、太霄真宰”的法門裡,自然也不會例外。

  真要餘慈去推衍出來,會要了他的命,可反向加持的話,又豈是妄想?

  正是這次嘗試的成功,成為了徹底壓垮水底秘府的關鍵。

  當然,餘慈更明白,垮掉的是秘府,還不是人心。

  人心多變,也有峰谷變化,餘慈一直在關注其變化的節點。

  此時,無論是趙相山,還是別的什麼人,其忍耐力都已經到了極限,絕不會再給他從容掌控一切的時間。

  輦車之上,餘慈雖是瞑目不開,卻一直鎖魂趙相山身上,對其一舉一動了若指掌。

  趙相山不是想開口嗎?

  可以想見,狗嘴裡定然吐不出什麼好玩意兒,那就讓他張不開嘴便是!

  念動則殺意傾注,相應地,虛空結構開始改變。

  千里深水之下,趙相山猛打了個寒顫,已經將要出口的話音,莫名就消散在喉間,

  這一刻,他就像是被注入了某種毒素,全身上下,肌體乏力,偏偏“對面那位”酷厲直白的殺意,徑直傾注下來。

  “這是……遭了天厭地棄!”

  趙相山立知,這是餘慈已經將這片水域的構建法則完全納入掌握,甚至是扭曲其中法理,不給他存身立足之地。

  現在,相對於這片水域,他就是純粹的“外人”,就像是真界修士進入血獄鬼府,呼吸的空氣都是毒素——而這還僅僅是個開始。

  刹那間,趙相山理解了餘慈的“意思”。

  你敢張嘴,我就滅你!

  你不張嘴……我照樣滅你!

  他娘的!

  既然張不張嘴都是一個樣兒,趙相山當然想給餘慈添堵,可問題是,“天厭地棄”之下,內外法則異化扭曲,他能不能發聲是一說,發聲了會是什麼聲音,就只是天……不,是只有餘慈知道了。

  趙相山當即閉上嘴巴,再不去做那些無意義的事,他調勻氣息,眼眸中幽藍之光內斂,一步跨出,身形已在裡許開外。

  湖上,餘慈“唔”了一聲,稍稍有點兒意外。

  自這一刻起,趙相山每一步越過的虛空都不甚遠,然而節奏隨意變化,雖有道兵合圍,水流成漩,卻讓他飄飄悠悠、閒庭信步般走過,整個人都似化為一縷幽魂,再無實質,也無需再承擔任何壓力。

  這是小挪移?

  餘慈不好確認,不過很快,與他一起,全程關注此事的幻榮夫人,已給他指明了源流,而且,還說了一件事兒。

  “這是化夢遊仙的神通……”
本帖最後由 xox 於 2014-9-10 08:08 編輯

xox 發表於 2014-9-11 08:04
紫極 第六十八章 為之未有 治之未亂(上)


  “化夢遊仙?”

  “最精妙的虛空挪移之術!”

  “夢得兄的手段,他怎麼使得出來?”

  “如此流利自然,修為當是在大劫法宗師層次無疑。”

  會商法陣中,各宗修士的驚訝,只在餘慈之上。

  “自遊仙之後,此技已成絕響。這麼說來,當年沈夢得突然失蹤,莫非與他有關?”

  “原來還留了這一堊手,淵虛天君還能攔得住他?化夢遊仙雖只是小挪移,卻有虛空大挪移的氣象,且更為穩妥,否則也不會造就‘遊仙’之名!”

  “可餘慈這份虛空神通,也不是易與……”

  所有觀戰之人,都在驚訝,其緣起大略一致,但後面卻有了差別。

  有人只是單純奇怪趙相山為何能有當年一代游仙沈夢得的招牌神通,也好奇“虛空挪移”和“自辟天地”這兩樣最典型虛空神通對撼的結果。

  但也有人,驚訝之於,還寄望於某種結果,或者說,是試圖將過程導向某種結果上去。

  雖相隔千里,對這些人的心思,余慈清楚,趙相山也清楚。

  他左沖右突,有時候看似走了彎路,實際上飄飄悠悠,已經在數十裡開外,此處已算是餘慈隔絕虛空內外的邊緣。

  越到這個時候,他心底越是冷靜。

  無論哪種虛空神通,都是在空間上做文章,直覺的距離感知,完全不能採信。

  但他有自信,只要突破了這一層,他就有千般手段,斬去鎖魂及太虛寶鑒的鎖定,匿身遁離。

  在洗玉湖經營多年,他的積累不是其他人所能想像的。就是水底秘府崩潰了,附近他還有四處短期或長期存身的隱秘之地可供選擇。此後,他還可以通過各宗的礦區,神不知鬼不覺遠遁萬里之外。

  餘慈能困住他嗎……他只對“化夢遊仙”有信心!

  久不彈此調,他還沒有忘記虛空挪移的關鍵。

  不管是大挪移、小挪移,根本的道理,都是抓住虛空結構的法理根基。

  相比之下,小挪移是借用虛空本身的“曲度”和“間隙”,大挪移則需要由本人開闢出“甬道”,故而神通層極高。

  “化夢遊仙”之術,是以獨門心法,以連續的“小挪移”積蓄力量,擊破虛空屏障,形成大挪移的效果。

  就像是操舟于江上,借水流之變化,不斷提速,成一瀉千里之勢。可算是虛空挪移技巧的巔峰,所需的控制力,比純粹的大挪移還要高出一籌。

  也因為如此,趙相山一旦展開此類神通,對餘慈布下的虛空屏障,感觸就更為深刻。

  其深邃之處,真如一個結構謹密的宏大建築群落,每一層元氣的排布、每一處結構的運用,都體現了虛空的精妙法理。

  如此謹嚴的法度,某種意義上,可以說已經超出因失去了巫神,自然消長多劫以後,變得有些畸形的真界,

  也就是說,憑藉與天地法則意志媾和,形成的“自辟天地”神通,永遠不可能達到這種層次。

  唯有經過了真實之域的考驗,並有所成,才能實現這種“味道”。

  淵虛天君、上清後聖……嘿嘿,真有意思!

  餘慈的虛空建構之嚴謹,他是見識了。

  不過,這一位畢竟還是修行未足,也限於眼光見識,某些排布,未免太過僵化,拼湊的痕跡太多,嚴謹中透著僵硬,還算不得無懈可擊。

  趙相山便如同一個闖空門的飛賊,熟門熟路地沿著建築群落的陰影、死角,流暢地移動,也蓄積著大挪移的力量。

  “世上還有此等神通?”

  湖面上,餘慈也是驚歎。

  就像此刻,趙相山就是解析他拼接的虛空世界的“權威”一般,也沒有人能比餘慈自己更能理解,趙相山“化夢遊仙”之術的精妙了。

  此人每一次的挪移,都是卡在虛空結構“小巧不然”的間隙中,什麼地方邊角僵硬、榫合有問題、運轉得不如意,都能被他捕捉到,再閒庭信步般過去,借勢而行,餘慈在這廂“看”著,不知挑揀出多少大大小小的毛病,自覺頗有進益。

  但因為虛空結構過於宏大,又環環相扣,牽一發則動全身,順著既往的思路繼續完善還好,要倒頭處理以前忽略掉的問題,很可能弄巧成拙,使他根本無法及時調整,也只能是眼睜睜看著。

  若這種狀態持續下去,趙相山真敢是“大搖大擺”地脫身。

  化夢遊仙……世間竟還有如此神技。

  之前他還對幻榮夫人所言將信將疑,如今,倒是有了七八成把握。

  他更明白,“嘗試”階段徹底結束了。

  一念至此,餘慈放開了刻意為之的拘束,任由那仍然超出了他極限的恢宏道法神通,轟然降臨。

  虛空如畫布,神意如筆鋒。寥寥數筆,就是一個別樣天地。

  深水層中,飄然而行的趙相山,忽地心頭發緊。

  此時此刻,他像是撞進了一幅正在創作的山水畫裡,有一杆如掾巨筆,挑染點化,便有庭台樓閣,層層化現。

  所呈現的,正是他所感應的“宏大建築群落”。

  那是虛空法理的“具現”,也就是相應的“理”之境界,在“物”之層面應有的模樣。

  這也還罷了,真正讓他震驚的是,作為闖入此間的“飛賊”,他陡然間迷了路。

  那些庭台樓閣,具現之後,與他理解的法理,似是而非,且還不是一處兩處如此——種種差異合在一起,就是迥然不同的面目。

  尤其是那些轉折僵硬之處,更是一洗而空。

  若趙相山真是“觀畫”之人,必然會感歎,此間筆鋒一氣流轉,毫無滯礙,意象飛動,首尾貫之,與之前“預設”的法理相比,簡直就是脫胎換骨!

  只可惜,如今他已是“畫中人”,這些感語讚歎,全是狗屁!

  他只知道,如今情勢,大大地不妙了!

  也就是來及得轉動這些念頭,前方忽有長廊,依屋舍而建,被人一筆勾勒出來。根根廊柱,分割虛空,層層嵌套,又似在他眼前,拉伸出了一條不知通往何處的甬道。

  趙相山心中叫糟,但這條“長廊”出現得太過精准,恰是他一步跨出,化夢遊仙神通發動之機,兩邊扣合得天衣無縫,尤其是虛空法則已經勾連,對方還占了主動,他已經強行扭轉,卻還是被“吸”了進去。

  刹那間,天地移換。
xox 發表於 2014-9-12 08:11
紫極 第六十八章 為之未有 治之未亂(中)


“豈有此理!”
  
會商法陣中,再次傳來拍案聲,而這回,顯然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來得“真誠”。
  
只因為,就在方才刹那之間,眾目睽睽之下,趙相山就像是一個氣泡般,倏然破滅,消失不見。
  
這一刻,不知有多少人,心臟都縮了一圈兒。
  
哪裡,哪裡?
  
是趙相山以“化夢遊仙”的神通遁離,還是那位淵虛天君施展了莫測手段?
  
怎麼想,都是後者居多。
  
因為在趙相山消失前的數息時間裡,一干人等都是看到,水域之中,似有筆鋒勾畫,看似隨意,落墨如煙,卻是有一座座亭臺樓閣,宮室苑囿,在此茫茫水域中拔起,卻又飄搖不定,隨波移換。
  
趙相山本來還是飄然有神仙之姿,可一旦身陷其中,受制於建築群落之佈置,便如沒頭蒼蠅般,四處亂撞,最後一頭撞向某處廊道,半途就沒了蹤跡。
  
隔了這麼遠,眾修士僅通過偵測法陣的留影,難測其中奧妙,怎麼看都不是趙相山主動。
  
也就是說,余慈將趙相山給害了?
  
若是真滅殺也還罷了,可若是鎮壓了……
  
“人呢?”
  
拍案大叫的修士嗓眼兒裡都帶著顫音,猶不自覺。
  
其實也用不著他再表示“強烈關注”,包括暫時脫離了會商法陣的寒竹神君,都收到了命令,要求他們最大限度開啟三元秘陣的搜索功能,全力搜索趙相山所在。
  
這種命令某種意義上已經可稱為是“亂命”,發令之人一定沒有想過,三元秘陣全面開啟,覆蓋範圍又涉及湖下千里深度,對這個區間內的湖底妖物,會造成怎樣的刺激。
  
對這種愚蠢的命令,寒竹神君第一時間反對,根本不予執行。
  
還好,總算還有腦子清楚的,命令很快又修改了部分:
  
湖底法陣只開啟事發水域方圓三百里範圍,逐步擴張;湖上法陣全開,重點監測余慈周圍氣機運轉。
  
同時,讓寒竹神君嘗試和餘慈“交流”一下,看能否“商議”出個讓各方都滿意的結果。
  
寒竹神君當即勃然作色。
  
“交流”個頭!“商議”個屁!
  
下此令的,才是頭頂長瘡,腳底流膿的貨色。
  
寒竹神君心中大罵,傻子都能看出來,此時的餘慈,正是在最關鍵的時候,強要與人家“交流”,不就是持堂皇之名,行干擾之實嗎?
  
不管最後結果如何,他這個頂在前面的槍頭子,還能有好果子吃?
  
寒竹神君才不是喝了苦水還往肚子咽的孬種,聞言就是怒髮衝冠,拍案而起,當然,這裡也有做態的成份,他就是要拿出這份姿態,去和那些高層“理論”,將自己從漩渦裡摘出來。
  
然而,沒等他真正開罵,出人意料的回饋,已經透過會商法陣,傳到每個人眼前。
  
相隔兩息時間,趙相山出現了。
  
再現時,其人已在洗玉湖上方,萬丈高空,距離原地,直線距離起碼兩千里以上!
  
一眾修士愣神片刻,很多人都是長籲口氣:
  
“原來是遁離脫險……化夢遊仙的神通,還是信得過的。”
  
忘形之下,這位說得有點兒露骨了,還好有人幫忙往回扳:
  
“嘖,這代價可真是不小!”
  
此時趙相山的形貌,已經通過無處不在的法陣管道傳輸過來,實可謂是五癆七傷:
  
全身上下倒似是一隻熟透的大蝦,又像是給人活生生扒了層皮,血管鮮肉倒有大半暴露在外,在高空寒風中抽搐。
  
這還只是外傷,五臟六腑受了怎樣的衝擊,還無從知曉。
  
有人就猜測:“應該是強行突破淵虛天君的‘自辟天地’,受虛空亂流衝擊所致。”
  
沒有幾個人真的關心趙相山的傷情,大部分人都覺得,這種代價,也算值得。脫離了那片神鬼莫測的水域,擺脫了淵虛天君的虛空神通,此時,和餘慈的距離,也是……
  
“他在看哪兒呢?”
  
陡然間響起的聲音,所指不明,使得一干人等倒有大半是看向了趙相山。
  
只是,此時的趙相山眼神茫然,全無焦點,似乎還沒有從震盪中回神。
  
這下子,眾修士心頭都是發緊,但覺那聲音,像一陣陰風,從頭吹過。
  
視線忙再轉移,這次看的,則是餘慈。
  
虎輦玉輿隱輪之車中,那位淵虛天君微仰起頭,視線打了個角度,投向晴空之上,循其線路,再延伸七百餘裡,就是趙相山所在。
  
其實,他們之間的距離近了!
  
也不用考慮得太深,只看到餘慈這副面目,會商法陣中便靜了一靜,等到理解透了,一干人等猶自難以置信。
  
還是久不言語的夏夫人低聲點破:
  
“淵虛天君怎麼將人挪到那裡去的?”
  
會商法陣中,氣氛格外僵硬,最終還是有人忍不住,又叫一聲:
  
“豈有此理!”
  
這一個詞兒,引發了各方的大討論:趙相山,真是給餘慈強行挪移過去的?
  
虛空挪移神通,不是不能強挪他人,可那需要近乎極致的掌控力。
  
如果是一位地仙,對付一個步虛修士,自然沒什麼問題,可雙方差距越小、層次越高,成功的可能性就越低。
  
最近一兩劫來,能夠在大劫法宗師這個層面,實現此類效果的,只有一次、一位!
  
那便是數十年前,北荒無拓城外,蕊珠宮羽清玄,這位在“虛空大挪移”神通上,有巔峰造詣的強者,設局將同為大劫法宗師的柳觀,從北荒直接扔到了北海,跨度逾億萬裡。
  
事發之時,無人知曉,直到事後多年,由柳觀主動暴露,才轟傳天下,被許多人贊為“虛空挪移第一大手筆”。
  
由此甚至引出一門“虛空傳送”的學問,也是近年來真界虛空神通研究的熱潮起始。
  
雖有事例在前,可再怎麼說,羽清玄也是一步跨至大劫法境界的絕代天驕,經過這些年來的養望,真正在真界站穩了腳跟。相比之下,淵虛天君……
  
呃,好吧,這位的勢頭比之當年的羽清玄,似乎也不逞多讓。
  
可這麼一來,豈不是說,餘慈也是精通虛空挪移之法?
  
他在虛空神通上的造詣,究竟有多深?
  
他的極限究竟在何處?
  
一眾主宰北地三湖大勢的強者大能們,仿佛看到餘慈身外,生起一層迷霧,再看不清晰。
灰虹紫霓 發表於 2014-9-13 17:05
紫極 第六十八章 為之未有 治之未亂(下)


  虛空挪移什麼的,余慈有點兒研究,是從逍遙鳥身上得了些皮毛,絕不深入,讓他坐在「阿大」身上,來一段旅行,沒有問題,自己嘗試的話,暫時還真沒膽量。

  余慈其實是討了個巧。

  問題的關鍵,從不在於他懂不懂虛空挪移,而在於對方是否具有相應神通。

  他只需要及時在搭建起來的虛空結構裡,做一個「水道」,趁著趙相山發動神通時,扔他進去,自然會給「沖」到另一邊。

  雖說臨時草就,誤差有點兒大,對方受傷也有點兒重,余慈也不會在意就是了。

  當然,這也需要對方圓數千里虛空結構的絕對把握,也是在目前的狀態下,他才有這份能力。

  余慈不會太看重這種「取巧」之術,他關注的,是真正的大勢。

  有些時候,事態就像是從高山上衝下來的洪水,勢頭扼都扼不住。

  某些人情緒上的變化,余慈捕捉到了。

  強烈的忌憚之心,一層層疊加起來,幾乎要形成實質,與不斷加重的惡意渾在一起,形成毒刺,紮在他身上。

  余慈不予理會,對面的戒懼,正是他想要的效果。他現在只想問過去:

  還有哪位想看耍猴嗎?

  「淵虛天君!」

  在寒竹神君的冷笑聲裡,燙手的山芋過了好幾個人的手,終於找到了下家。

  余慈不知裡面複雜的回路,卻是聽出來,開口說話的,正是之前想當說客的那位。

  而這回,他依然沒有回應。

  毫無疑問,面對這種情勢,已經有相當一部分人坐不住了。

  他聲勢更漲,趙相山則愈發虛弱,再這麼下去,怕是要生生磨垮掉,真有可能被他擒拿、鎮壓。

  坦白說,在幻榮夫人告知某事之後,余慈還就是這麼想的!

  不過,從現實來看,能不能實現,還要看趙相山的運氣……

  因為,當他放棄嘗試,用成熟完備的建構,代替了自己漏洞百出的試手之作,某種意義上,就又恢復到了「心法馭人」的被動狀態,剛剛開闢「水道」,是他最後的掌控力所在,其後,便是高山奔洪,勢不可扼!

  那真正恢宏高遠之勝境,其實還沒有顯現,可當他進入到這種境界,所謂的「道境」,卻已在他心中鋪展開來。

  心神無限擴張,在云山無際的天地間徜徉,聽耳邊風吟,聞遠方道唱,即使已有過類似的經驗,依舊忍不住心跳加速。

  經文流動,從杳冥處,漸入心間,與他血脈共鳴、擴散。

  此時此刻,外間隱隱傳來話音,似乎那位「說客」又在喊他的名號,只是此等言語,幾同於蚊蚋之聲,對他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七百里開外,趙相山本來已經從昏眩中大致回神,可就在此刻,又是悶哼一聲,「天厭地棄」的感覺重新上身,而且比在水底更加嚴重,以至於完全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從萬丈高空向下急降。

  他終究有一番境界修為,危機臨頭,忙而不亂,初時任身軀急墜,只默守玄關,將早年凝在此間的數成底蘊徐徐化開,眸中幽藍光芒幾乎要凝成電火,在眼眶中流轉交迸。

  面對淵虛天君不可思議的神通,他若再有保留,下場就真不好講了,務必要要傾全力脫身。

  可沒等他尋找到合適的時機,將積蓄的神通迸發出來,天旋地轉中,耳畔忽傳風吟。

  風過處,似起松濤,似遊山澗,似落雨霧,似透窗隙。

  一層層、一片片,各具其妙,在人身畔心中穿過。

  此為微妙處。

  待那「風」從人心中流出,又會通八方,鼓蕩天地,直化做浩然之氣,勁吹萬里,直將一片餘韻心緒,都拋撒在無垠虛空之中,充塞寰宇,似與大塊同在。

  此為宏大處。

  一小一大,各具其妙,因其小而微、大而遠,是故非要是有一定境界之人,方可體會其中或入微通玄,或渾茫高極的道法妙詣。

  然而,趙相山寧願自己不知道、不體會。

  因為其中的「道」,與他所憑依的根本,完完全全是背道而馳,是水火不容!

  其實這不過是余慈無上神通發動的前奏,其殺意還未傾注,換一個人,就算不瞭解,卻也無礙;要是瞭解了,說不定還會有所解悟。

  可偏偏正面接觸的是他!

  剛剛在水府之中,他也聽過類似的「真文道韻」,可那時候,應該是由余慈本人闡發、中轉,其間隔了一層,衝擊還不是太強烈。

  如今聽此「風吟道唱」,他身心內外簡直是被沸油澆過,又似被潑一身強酸,便是以他心志之堅韌,也禁不住發出慘哼,已經剝一層皮似的軀殼,幾乎要維持不住,「溶解」了些許。

  只這一下,就使他發動潛藏神通的意圖冰消瓦解。

  以此刻的形神狀態,神通擊發,第一個破滅的,就是他自己!

  趙相山墜落的速度太快,轉眼已經臨近湖面,進入到三元秘陣最核心的覆蓋區域,他還想控制自己的身形,拿出一點兒反抗力量——然後他就發現,這個已經研究了萬載時光的秘陣,忽然間就看不懂了。

  陣勢在扭曲。

  至少,就趙相山所感知到的每一條氣機,都承載了遠超出正常狀態的力量,以至於如琴絃般,嗡嗡鳴響,幾乎要化為實質,他像飛火流星般撞下來,立刻就激起了陣勢的反應。

  剎那間,他身上便爆出一團血霧。

  趙相山才被「風吟」洗過一遍,內外皆傷,尤其是心神,很難再保持冷靜,此時再遭重創,久未有過的憋悶之感已是填塞心竅,無論如何都難以通達。

  憋悶情緒的深層,是找不到出路的顫慄。

  余慈甚至還沒有真正發動,他已經受到兩次重創,這一方天地,分明是已經完全納入了對方的掌控……

  不,他肯定還有機會!

  當無極閣主太久了,在真界太久了,他幾乎要忘掉自己的本來面目。

  現在想起還不晚!

  趙相山硬生生將心念從崩潰的懸崖邊上拽了回來,還有機會,還……

  他的身形陡然停住,卻並非是努力起了效果,而是整個虛空都凝固了。

  恰好他臉面朝上,看到此刻天地間唯一動態之物:

  一片羽毛飄落。

  隨風來去的軌跡,像是潑墨之作,點劃山水樓台;又像是拂去世間的厚重塵埃,露出片段的本來面目。

  一直在耳邊繚繞的風吟聲,終於清晰顯化,成就恢宏道唱:

  「為之於未有,治之於未亂!」
xox 發表於 2014-9-14 15:58
紫極 第六十九章 雲霄道境 封神祭台(上)


語落則天地失音,萬物歸寂。
  
洗玉湖上下,千千萬萬的修士,在此刻都化為了泥雕木塑。
  
層次不到的也還罷了,那些有一定境界,有足夠見識,承受力卻沒有相應增長的人們,是最痛苦的。
  
事實和自家承載的極限碰撞在一起,以至於出現了思維的空白,靈智都有倒退現象。
  
不少人都傻傻問自己:
  
目之所見,耳之所聞,究竟為何物?
  
趙相山要比那些蠢貨現實得多,生死關頭,也由不得他不承認,末了只能呻吟一聲:
  
萬古雲霄!
  
隨他呻吟之聲,宏大世界轟然洞開。
  
但見雲山無際,宮苑連綿,鸞鳳翔集,仙真往來。而在一切勝景之中央,宮闕正殿之上,更有模糊之影,似閒適倚坐,沖淡自然,口出無上妙詣,為人闡明要義,講述經文。
  
除那第一句道經原文之外,妙哉其音,洗玉湖上,並無一人能真正聽清、解悟,只覺其化入風聲、水聲、人聲;遍及天上、地下、湖中。但凡是稍有靈性的,觸碰到某根心弦,便有所得,一身氣機,或多或少,隨之共鳴。
  
這就是真文道韻之妙,
  
在沒有特意加持殺伐之力前,倒是一場絕好的機緣。
  
直至此時,湖上一眾修士,方才重歸於生動。
  
有人依舊呆呆楞楞、有人則是手舞足蹈,還有的更發現了玄異之處,大聲叫喚:
  
“看哪,看湖上……”
  
各方低嘩聲起,只見得湖面之上,正有無數魚影翻動,鱗光閃爍,密密麻麻,怕不是有幾千萬條湖中魚類頂上湖面,仰頭“參拜”。
  
能在洗玉湖中生存的魚類,或多或少都有幾分靈性,其靈智雖有欠缺,但天賦本能使它們瞭解,正有一份天大的機緣,降臨在湖上。
  
這還只是淺水層的魚類,通過三元秘陣可以看到,正有不計其數的深水生靈,蜂擁而上,希望能夠趕上這場盛宴。
  
與之同時,千里水波,也在真文道韻的作用下,起了變化。倒似形成了一面巨大的水鏡,似是倒映水天之間的勝景,又似是將其延伸擴展開去,渾化如一,分不清孰真孰假。
  
可至少在這一刻,湖上修士,倒似與那些仙真交遊往來,共列其中。
  
如此神通妙境,其為“道境”歟?
  
趙相山口鼻之間嗆出血沫,內呈幽藍異色。
  
他清楚地感覺到,湖上法陣正與“道境”呼應,彼此交融,看不到半點兒排斥之意。
  
顯然,早些年上清宗的佈置,還有三元秘陣揮之不去的玄門烙印,使其對“萬古雲霄”這等玄門無上神通,完全沒有任何抵抗力。
  
也因為如此,作為“唯一”排斥的物件,趙相山找不到任何能夠借用的元氣,內外靈機斷絕,憋得他幾乎就要窒息了。
  
這等於是斷去了所有“外力”的管道。
  
當此時也,就算那些“盟友”拼了臉面不要,全力驅動三元秘陣,也未必能撼動得了這一片恢宏道境,況且,他們有這個膽子嗎?
  
便是當年八景宮的杜聖人,觀睹此般勝景,也是心神俱化,發出“道化天真難為喻,萬古雲霄一羽毛”的歎息。
  
此時的真界,又有幾人真敢對撼這一門超拔無上之神通?
  
趙相山也不想硬碰硬,可事到如今,什麼都由不得他,生死關頭,就是臭魚爛蝦都還要蹦三蹦呢,何況是他?
  
他已經快要墜到水面上,身體控制仍然艱難。唯一可以慶倖的是,深藏玄關的那部分力量,已經化開到四肢百骸,並是充分燃燒,以至於他的肌體都騰起了血色的火焰。
  
顧不了許多,他鼓蕩氣機,仰天厲嘯,意念便在嘯音中凝結,暴烈的力量衝開了周邊的束縛,終於撐開方圓數丈的領域,為他騰出了一點立足之地。
  
他急需這份空間,施展手段。
  
然而,將出未出之際,餘慈深蘊在“道境”中的殺意,終於降臨。
  
嘯音陡然中絕,概因渾茫天地中,忽爾祭起一物。
  
但見其玉白瑩潔,觀其形制,應是一枚法印,灼灼精芒,繞印而走,如驕陽行于中天,其合於“道境”之勢,倒似天地間本應有之物。
  
趙相山心中再叫聲苦,剛剛被“道境”壓制,只以為餘慈純要以神通解決一切,哪知這位身在絕對勝勢,卻是如此謹慎,竟然還祭出一件明顯是法寶級數的法印。
  
趙相山還沒來得及反應,湖上一應法陣禁制,便嗡嗡呼應,氣機互通,鎮鎖之力,刹那間強出何止一倍!
  
而在不知其深的水底,分明又有一個強絕反應,撼動湖水,波紋亂生,更要命是引發威能,與天上法印相交,轟然鳴嘯,竟是在刹那間,封絕他一切神通變化。
  
趙相山身外血焰陡然抹消,全身上下再無絲毫法力徵兆,整個人更是直接縮了一圈兒,脊背弓起,這一瞬間,不知斷了多少根骨頭。更致命的是,所有靈竅都給扭曲封閉,最擅長的本命變化都使不出來。
  
這分明就是鎮壓之勢!
  
上清宗的鎮壓神通……莫不是封神台?
  
趙相山心中念頭閃過,卻是急轉昏蒙,此等神通,莫說是內外元氣流轉,就是生靈的根本靈機,也要鎮壓。當年上清宗,便是用這一招數,“封召”了無數神明,分佈於各處虛空世界。
  
如今,竟要輪到他了?
  
而他竟然沒有任何辦法!
  
駐世多劫,趙相山從未想過,竟然還有這等彷徨無計之時。
  
完了……
  
頹然之念方起,忽地有一聲吼:
  
“淵虛天君,你莫要太過分!”
  
吼聲在恢宏道境之中,很快便如蚊蚋,抹消乾淨,湖上湖下萬萬千千的修士,聽到這聲吼嘯的,甚至不到半成,
  
但關鍵是,趙相山聽到了。
  
而且,在吼聲貫耳的刹那,三元秘陣晃動。雖說在“道境”的鎮壓下,這種晃動微乎其微,可其間氣機的動盪,卻是給嚴密無縫的封禁,撕開了一道極微小的縫隙。
  
趙相山明白對面的意思。
  
他冷淒淒一笑,身外血焰複起,乍明又暗,其形神便在一明一暗間,無聲炸開,轉眼化為飛灰。
xox 發表於 2014-9-15 08:04
紫極 第六十九章 雲霄道境 封神祭台(中)


  懸空法印將墜未墜,印下的趙相山已經自絕,灰飛煙滅。

  看到這一幕,不知有多少人心中鬆口氣:真是再完美不過的結局!

  當然,肯定有人會不滿的,

  虎輦玉輿隱輪之車上,餘慈睜開眼睛,眸光雪亮,刺透虛空。

  在他這個位置,其實是偏離了核心地帶,從他的角度去看,恢宏道境,更像是一幅懸掛于青天之上的山水畫。

  那是他的傑作。

  相距數百里,卻鎮壓大半個洗玉湖,任是誰揮灑出這樣的作品,必然都是心懷大暢,或酌酒飲勝、或長嘯抒懷,然而此刻,餘慈只是冷笑。

  總有那麼一些人,天生是屬耗子的,最樂意在他人的湯鍋裡做文章。

  手指在車壁上輕敲兩下,稍待片刻,餘慈長長吸氣,天地間驟起狂風,吹卷道境山水,一層層翻上去,直至於歸虛無。

  這一刻,不知有多少修士捶胸頓足,哀嚎那來得突然,去得無端的“機緣”。

  只是,他們不知道,萬古雲霄帶來影響,也才剛剛開始。

  道境緲然無蹤,吹卷的狂風卻是半點兒消停的意思也沒有,巨量的元氣呼嘯奔流,遵循自然的法理,從充沛的區域,流向空洞之地。

  哪個地方最“空洞”,之前不好說,現在來看,就是餘慈身外無疑。

  他長長的一口氣吸進來,身外方圓百里,本在“甘露碗”的作用下,成為三元秘陣中,天地元氣最為濃烈的區域。可如今卻像是陡然拔開了“塞子”的海眼,巨量元氣,完全是不顧後果地向餘慈身上彙集,一下子抽得乾乾淨淨!

  周邊的“空洞”,就需要外面的來補。

  在發動“萬古雲霄”之初,一切的元氣流轉,都有法度可依,而如今,什麼法度都是笑話,若說有,只有一個:

  鯨吞!

  餘慈身上就是一個無底洞,不論填補多少元氣進去,連個響兒都聽不見。

  如此粗暴地吞噬,最直接的後果就是,其周邊本已經搖搖欲墜的法陣結構,直接就崩潰掉了,而且,這塊崩缺的“空白”地帶,還以讓人心驚肉跳的速度,向四面八方擴展。

  別的倒還罷了,真正要命的是,餘慈的正上方,七八十裡左右,也就是一萬兩千丈高度,就是三元秘陣的覆蓋極限。

  同樣是受到法陣崩解的影響,本來是晴空萬里,如今卻聚起了層層陰雲,似乎天地法則意志也察覺到了這處一直攻之不下的區域正處在衰弱期,聚起劫雲雷霆,蓄勢待發。

  對於三元秘陣覆蓋保護下的洗玉湖而言,這無疑就是需要警惕和及時處理的大問題。

  可是,此時此刻,非但剛剛發話之人已經沒了聲息,就是湖上湖下各方強人,也都一個個三緘其口,無人願說,無人敢動,任餘慈化為饕餮凶獸,吞噬四方元氣。

  因為他們都能知道,道境已去,法印猶在,餘慈凝如實質的殺意,依舊是懸在頭頂的利劍,那已然消隱的萬古雲霄,依舊震懾八極。

  誰敢當那個出頭鳥,誰就是無可救藥的傻子。

  可是,他們不出頭,不代表麻煩就能轉走。

  麻煩也不只是劫雲一件,不管是湖上看熱鬧的萬千修士,還是會商法陣中,泥雕木塑般的各宗高層,漸漸地都感覺到,洗玉湖上空,那枚懸空的玉白法印,積蓄無窮威能,含而不發,卻是與三元秘陣交相呼應。

  往往是法印之外,精芒吞吐之時,千里湖水,便隨之動盪,似乎有了自己的脈搏。

  那些宗門高層要更明白些。

  這種“呼應”,不只是與法陣,還有湖水深層,那要命的去處相勾連。

  正是這樣的呼應和勾連,使得三元秘陣動盪不休,早先的結構上的一些佈置,要麼是扭曲變形,要麼乾脆就被沖刷下來,恢復本來面目。

  終於還是有人忍耐不住,在會商法陣裡發話:“楚天君,萬萬不能這麼下去了。這餘慈分明就是借著打殺趙相山的機會,重洗三元秘陣的根基,甚至是召喚太霄神庭……再任他胡來,咱們這幾百年的心血,可就全搭在這兒了!”

  此人分析得很精到,也是指名道姓,要身為清虛道德宗高層的楚原湘出頭。

  楚原湘如他所願,嘿然一笑:

  “那是誰給他的口實呢?”

  楚狂人確實在笑,可本來深沉莫測的意念,卻在刹那間飆揚九天,轟鳴如雷,震得會商法陣險些就要崩潰。

  “砰”地一聲,楚原湘終於也拍了桌子:

  “剛剛指斥淵虛天君,驅動三元秘陣的是哪位大能,出來讓我拜見?”

  出頭分析的修士直接忘了呼吸,而後面那些還想緊跟著發言,造出聲勢的人們,自發地重閉嘴巴。

  也就是說,這位“出頭鳥”,是被“後來人”給賣了,他可不是什麼硬骨頭,心下一慌,就想搬救兵:“劉……”

  長長的歎息聲響起來,劉太衡沙啞的嗓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剛得到消息,飛鼇門紀庸宗主重傷。”

  眾人先是一驚,飛鼇門雖只是人階宗門,但紀庸怎麼說也是一宗之主,地位也是極高的……

  等等,這哪是哪兒啊?

  久未發言的夏夫人輕聲道:“我記得,今日紀宗主也是輪值之一?”

  “是啊,其所照應的範圍,就在萬古雲霄鋪開之地,剛剛叫那一聲的,就是他,或是看到秘陣失控,硬頂了一下,遭了陣勢反噬……唉,這事兒做得魯莽了。也是我心神受真文道韻所懾,控制不力之故啊。”

  劉太衡慢條斯理地說話,會商法陣中卻再無別的聲息,氣氛詭異得讓人難受。

  不過,他這樣的人物,就有“自說自話”的資格,只要他願意,完全可以一直不停地講下去:

  “原湘老弟惱在何處,我也明白。既然是做了秘陣監察,就是洗玉盟的頭面,職守雖重,還要看得遠些,顧全大局……”

  輕飄飄給紀庸定了性,又安了個“重視職守”的護身符,劉太衡話鋒一轉:

  “咱們這些人,也是一樣。
xox 發表於 2014-9-16 08:02
紫極 第六十九章 雲霄道境 封神祭台(下)


劉太衡的語速始終不變:

  “怒不可恃,氣不可久,淵虛天君的怒氣,總有消散的時候,只是三元秘陣作為咱們的立身根基,更關係萬千同道的安危,出了差錯,修補起來很是艱難,因一時之氣,釀長久之禍,智者不為。所以,交涉是必要的,想來就是淵虛天君自己,也不想做得太過分吧,年輕人啊,總要有個臺階下……”

  寒竹神君在會商法陣中聽到這話,心中冷笑:

  不妨您老人家親自出馬,想來淵虛天君會給你個面子?

  他甚至惡意在想:是不是這老不死今天甩出去的槍頭子太多,一時半會兒收不回來,這才不得不親自出馬,安撫人心?

  從一開始,寒竹神君就認為,這老不死和趙相山是一丘之貉。

  本來他遮掩得還算到,可是淵虛天君一個接一個的手段使出來,趙相山也好,劉太衡也好,布下的棋子給掃落了一地,到了現在,一個個顧忌重重,再不像之前那麼好使喚。

  劉太衡如今發話,遮遮掩掩地表態,十有八九也是無可奈何之故。

  不管怎麼說,有些話,別人說出口,楚原湘可以劈頭蓋臉扇回去;換了老不死的出來,效果就是不一樣。

  “從大局來看,淵虛天君是一定要安撫的,不過現在情況微妙,怎麼安撫,裡面學問不小。我畢竟是老朽之人,心思慢,剛剛琢磨許久,略有所得,想給大夥兒說一說,看是不是這個理兒。”

  說了一圈兒客套話,不觸及半點兒實質,偏偏別人還只能悶氣聽著,這就是老不死的優勢。

  還好,劉太衡也知道過猶不及的道理,更清楚關鍵環節在何處,咳嗽一聲,會商法陣中的留影一切兩半,一邊還是餘慈,另一邊卻換成了大片黑暗。

  這裡是茫茫不見底的湖水深層,幽暗、空寂,只有偵測法陣的微光,照出幾不察的水紋以及山體輪廓。

  有些人不明白,他把偵測法陣的視角移到這裡是什麼意思。

  但那些位置足夠高,也足夠敏感的人物明白,就足夠了。

  寒竹神君心裡便是嘿了一聲,已經辨識出,這片水域,深藏在洗玉湖底超過四千里的深度——如此環境中,“水”還能否稱為“水”都是個問題。

  不可計量的恐怖壓力,瞬間就能壓碎此界絕大部分的自然之物。

  附近的山體,其強度也超過了幾乎所有地仙大能的“不滅金身”。

  更不用說,其複雜的虛空環境,讓人懷疑,是否還是在真界之中。

  照理說,這裡已經遠遠超出了“三元秘陣”的覆蓋範圍,當年洗玉盟為了在這裡佈置偵測法陣,不知熬白了多少制器宗師的頭髮,最後也是三位地仙大能和十位大劫法宗師合力,才勉強安置了有限的法陣結構,將這點兒影像傳遞上來。

  付出這些代價,所為的目標只有一個:

  太霄神庭。

  這處水域,就是上清宗破滅之後,洗玉盟判斷的太霄神庭墜落的大概位置。

  設立這處偵測法陣,遠遠超出“三元秘陣”的本來用途。

  不管是警惕也好,別有所求也罷,只從這番佈置上看,洗玉盟對太霄神庭的總體態度都是明確的。

  什麼是大局?

  劉太衡給出了他的答案,也是最滴水不漏的那個。

  而且,隨著影像傳輸過來,也告之各方一個極關鍵的細節:

  在那片水域,為了盡可能延長偵測法陣的維持時間,絕大部分情況下,就是三元秘陣的中樞,也無法主動開啟那邊的法陣的,除非是各宗合議,又或者……

  太霄神庭出現了異動,觸發了感應機關!

  就在數月之前,類似的情況已經出現了一回。那正是上清後聖與羅刹鬼王隔空交戰,紫微帝禦主宰諸天星力之時。

  如今,紫微帝禦未現,萬古雲霄降臨,結果也沒什麼差別。

  劉太衡這一手,是逼著各方去想,太霄神庭重現的後果啊……

  像寒竹神君這般思量的,肯定不只一個。

  而此時,劉太衡又重重歎了口氣:“夏夫人,原湘老弟,各位同道,大家都是盟中的頂樑柱,一些話也用不著遮遮掩掩。如今,老頭子我就拿個大,先捅破這層窗戶紙……

  “當此大劫臨頭之際,淵虛天君複立上清,重擎東天一柱,是好事,是大好事,所以啊,之前我是樂見其成,靜待成功。可是,眼下這情形,著實不太理想。

  “不管是淵虛天君也好,他身後那位也罷,看起來都是心氣兒甚高的,難免就有些剛強,一時卻時忽略了,上清大劫之後,大夥兒也是用了數百年時間,才慢慢穩定了局面,適應了變化。可如今他們二位,一門心思還想著上一劫上清鼎盛時的模樣……這個矛盾,嘖,可是棘手得很哪!”

  劉太衡的長篇大論,分析得還是非常精到的,可說是點破了目前洗玉盟最擔心的問題所在。

  就有人問:“劉公以為應當如何處置?”

  “這個嘛,畢竟上清宗數百年離散,根基不存,在一攤廢墟上重起爐灶,太過艱難,也沒個方向,正是需要幫助的時候。是不是應該邀請他們坐下來談一談,給淵虛天君,還有他後面那位一個交待……”

  又是這樣……

  寒竹神君真是受夠了劉太衡的手段。這老不死的在分析問題時,永遠都是洞徹世情,可隨後拿出的解決策略,卻全是糊弄人的玩意兒。

  最後造成的結果,就是“激發”各宗各派的種種想法,將原本可能統一起來的思路,攪成一鍋粥。

  自然,劉太衡總能在這片亂局中,如魚得水。

  今天這局面,十有八九又是如此了。

  這老不死的東西,也許從來就沒有想過做成一件事,只是將水攪得更混,在混水掩護下,附在洗玉盟龐大的樹幹上,抽吸養份!

  正咬牙切齒的當口,湖上一應氣機震盪,再有變化。

  眾修士都是一怔,紛紛看向餘慈那邊。

  只見那位以一己之力,撼動洗玉湖上下,又將一干人等弄得頭大如鬥的淵虛天君,正仰頭看天。

  只不過,並非是理睬頭頂翻滾的劫雲,而是直指七百裡外,那一枚鎮壓洗玉湖的玉白法印。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視線,那枚法印緩緩拔起,往這邊移來,感覺中,沉重如墜山嶽,其所經之處,便是三元秘陣鎖鎮的虛空,都為之扭曲。
本帖最後由 xox 於 2014-9-16 08:08 編輯

xox 發表於 2014-9-17 10:03
紫極 第七十章 九葉道符 明月迎客(上


 “這法印……”

  “觀其形制,當是上清舊物,玉神洞靈篆印無疑。此印早年一直在朱太乙手中,看來是隨衣缽一起傳給了淵虛天君。”

  “我是說,那法印似乎掛著什麼東西?”

  “唔?”

  現在也沒有哪個人敢去冒險探察餘慈那邊的情況,只能是憑藉目力,再根據之前的事態,做一些猜測。

  還好餘慈沒有什麼刻意遮掩的想法。

  “看他手上……”

  眾人視線齊刷刷移過去,但見餘慈指尖,正拈著一枚葉片。

  葉片蒼翠,細看去,又像是初秋時節,綠意深透,枯意將生的顏色。

  其形略顯狹長,邊沿圓潤,葉脈幾不可見,卻是從內部透出灼灼靈光,吞吐元氣,極是神異。

  會商法陣中,都是見多識廣之輩,當下就有人叫起來:

  “雲樓樹葉?”

  在餘慈指尖的,正是此界最上乘的符籙載體之一。在雲樓樹已近乎滅絕的情況下,真不知此界符修會為它付出怎樣的代價。

  會商法陣中,也有兩位精通符籙之術的人物,剛剛叫嚷起來的就是一個,另一個也沒忍太久:

  “生機不失,靈光流轉……這是怎麼保存的?”

  “當年在北荒,說是有上清遺藏,鬧得沸沸揚揚,據說其中就有一株雲樓樹……”

  好吧,對上號了!

  一眾洗玉盟高層邊是嗟呀,邊是看著餘慈將那枚樹葉合在掌心,只是一搓,分掌虛扯,便似是展開了一幅卷軸。

  事實上,當真有淺黃色澤的“卷軸”鋪開了,其薄如蟬翼,似紙似絹,看不清質地。

  而在餘慈頭頂,一直都平放的甘露碗,卻傾斜了個角度,將已然實質化的靈液,傾倒下來,如銀線般落在“卷軸”上,暈染開來。

  周邊漩渦般聚攏的天地元氣,更是瘋狂,但一絲半點兒都沾不到“卷軸”上去,只能是彙集到甘露碗中,精淬為靈液。

  如今會商法陣中諸修士,誰都知道,這是餘慈在做一份“載體”,十有八九是用做符紙了。

  其以雲樓樹葉為根本,以甘露靈液為潤澤,還有他自身神通運化,若是符紙,必然是此界最頂尖的那一類。

  那麼,他要承載什麼呢?

  正想著,餘慈手腕一翻,拿出了第二片雲樓樹葉。

  在兩個符修幾乎要燃起火的眼神之下,依舊是前面的手法,以神通運化之後,將扯開的“符紙”,鋪在了之前那層上面,恰是以甘露靈液為漿,粘合起來。

  接下來又傾靈液,周而復始。

  任是會商法陣中修士,身家不菲,也看得眼皮亂蹦。

  一片雲樓樹葉,已經足以承載“千竅”仙符,這樣子鋪下去,說是敗家,大夥兒都沒意見吧?

  餘慈不緊不慢,連續做了九道同樣的工序,此時,手中卷軸符紙已經包裹在濃稠的靈液霧氣之中,其質更不得了,稍稍抖動,就有金聲玉振之音,

  此時,緩慢移來的法印,正好是到了餘慈頭頂。

  說也奇怪,法印初至,高空中翻卷的劫雲便似碰觸到了什麼極為忌憚的東西,轟然四散,重歸於朗朗晴空。

  那些對天地劫數非常熟悉的修士,能從劫雲散逸的大勢中,察覺出一二端倪,卻不敢輕下判斷。但投向法印的視線,則是愈發地糾結了。

  “我敢打賭,法印之下,一定鎮著什麼東西!”

  “廢話,我還知道,淵虛天君是想將其封到符紙上呢!你說說,鎮的是什麼?”

  “……萬古雲霄!”

  “哪個?”

  略顯遲鈍的那位元猛然醒悟,視線急轉,下一刻,也是與其他人一起,呆在當場。

  其實,眼下發生的事情,乍看去並不怎麼醒目,就是餘慈攝了法印下來,在已經成型的“符紙”上,蓋下印記。

  印上並沒有覆蓋丹砂,然而靈氣自具,與“符紙”相激,便有朱紅色澤呈現,直透紙背,紋路清晰完整,自有一番神妙。

  然而,無論是怎樣的“神妙”,相對于“符紙”之上,靈液霧氣之中,那翻騰變化的異象,都算不了什麼了。

  在法印蓋下的時候,本來空白的“符紙”上,忽地就有符紋跳躍,又似筆鋒頓挫,一道道、一片片、一層層鋪展開來。

  先覺是符,靈竅密佈;後覺是畫,山水縱橫。

  不管是成符也好,入畫也罷,其上的線條、圖畫都是“活”的!

  其大致結構還算穩定,可筆法或增或減,給出的感覺就全然不同。幾十對眼睛盯著,直至法印抬離,滴溜溜打了個轉兒,隱沒于虛空中,竟還無人能夠真正確認,那上面究竟是什麼樣的圖景。

  倒是餘慈動作中帶起的些微聲響,都似在某種意韻之中,空空然、泠泠然,若聞曲辭,若合節拍。

  這與之前的風吟道唱是何其相似!

  只不過由外放轉為內斂,讓人更聽不分明。

  然而,由始至終,那一層意韻,從來沒有半分含糊。

  這也是餘慈的所作所為,讓人一眼就辨識出來的原因:

  是了,就是萬古雲霄!

  至於那些符紋圖畫,等人們眼睛移開,不受神通所擾,才豁然有了印象——那不正是剛剛如山水畫般鋪開,又輕描淡寫卷起的恢宏道境嗎?

  半晌,終於有人勉力開口:“這絕不可能!”

  他說了句廢話,但也是讓所有人都起了共鳴的廢話。

  只要明白其中道理的人,就知道他們眼下正觀看著怎樣荒謬的一幕。

  這是“萬古雲霄”!

  是接引道尊遺韻的“萬古雲霄”!

  就是創出這門無上神通的上清葛祖師,也要為此法門的傳承煞費苦心,用了“道可道,非常道”的無上妙理,將其化入一眾上清典籍之中。

  究其原因,不正是這一神通法門本身,除卻一時一地的真文道韻之外,根本無法無法用圖畫來描述,用文字來形容嗎?

  餘慈這算什麼?

  此時的餘慈,就像一位專門為自家得意畫作留下鈐記的士子文人,自發難以來,一直缺少表情的面容,也在法印提起的一瞬間,露出心滿意足的微笑。

  是的,這一刻,在天地之間,再沒有人比他有資格發笑了。

  只是,看到這笑容,不知有多少人在這一刻心底發寒。
xox 發表於 2014-9-18 08:03
紫極 第七十章 九葉道符 明月迎客(中)


  余慈將手中的符紙,或曰卷軸卷起來,就像之前“萬古雲霄”的恢宏道境如畫卷般“卷”起來一樣,看上去平平常常……

  平常個頭啊!

  所有瞭解其中的意義的修士,都是心口發堵。

  他們眼睜睜看著餘慈,也不知是用了什麼手法,將那卷軸在手裡打了個轉,又化為一顆指頭大小的珠子,與新取出的一顆木珠並在一處,隨手找了根絲線穿起來,就套在手腕上。

  眾修士一時無言。

  直至夏夫人低聲笑起來:

  “我觀淵虛天君展現‘萬古雲霄’,舉重若輕,可惜意猶未盡,自上清葛祖師以來,數萬年以降,此等勝境不過出現了七八回,回回都是驚鴻一瞥,實在可惜,若是能久留人間,也是幸事。”

  夏夫人的一番話,如石入水,蕩起無數漣漪。

  有人便在腹誹:幸事?是臨幸你嗎?

  此時此刻,像夏夫人這樣輕描淡寫的,可真是招人恨哪!

  難道這女人就不知道,有此仙符畫卷在手,就是一道隨時可能擊發的“萬古雲霄”無上神通。

  在此神通之下,三元秘陣簡直是上清宗的後花園,能夠與直攝其鋒的,恐怕也只有那幾位地仙大能了。

  這……真的有大批人睡不著覺了。

  像是寒竹神君這樣,對餘慈立場本有些搖擺不定的,此時又是不安起來:

  如此兇橫的勢頭,在洗玉湖上攪風攪雨,實在不是各宗之福啊!

  思慮至此,寒竹神君心中驀地一動:

  奇怪了,淵虛天君能夠做到留符與世,這種控制力,怎麼就被紀庸那傢伙給撼動了大勢,給了趙相山自絕的機會?

  沒道理啊……

  在湖上湖下法陣激蕩、深舊規則衝突變化、一干人等焦頭爛額之際,也沒有哪個人會去在意,早前飄灑下來的死寂灰燼,任那些可能是趙相山唯一存世,也很快就將磨滅殆盡的痕跡,灑落在湖面上。

  灰燼絕大部分都在秘陣動盪中攪得更碎,融化在水中,再無所留。

  但也有些,灑在因“道境”顯化,上浮聽經的魚類身上。

  這裡面又有九成九,毫無意義。

  但終有一點灰燼,在粘到某條魚兒魚鱗上時,那魚兒猛地一抖,沒入水中。

  此類魚兒平常只生活在數丈深的淺水區,只是依循本能,在相關水域遊動,逐漸移出這片區域。可在潛遊了大半個時辰之後,忽有一條大魚躥出,一口將其吞下,飽食一頓,這才心滿意足地遊開。

  後來這條大魚的“領域”,可要廣闊得多。

  不費什麼力氣,就往深水區去了,而在潛下數十丈深後,其魚鱗顏色卻是有了變化,還發出微微的光芒,在昏暗的水中,立時引來了其他“獵食者”的窺伺。

  大魚吃小魚的劇碼持續上演。

  而終結這一切的,則是一條橫行在十裡水層的兇猛“蛟鯊”,這頭凶魚享受了美味之後,扭動身軀,繼續巡視它的領地,可在半途中,卻是猛打了個激靈,整個地不好了,在水中瘋狂扭動掙扎,攪渾了一小片水域。

  便在渾水中,足有一人多長的蛟鯊不斷收縮、膨脹,遠遠超出其身軀所能承載的極限。

  也就是在此過程中,其相對堅韌的皮囊之內,一應骨刺肌肉,甚至包括滿口的利齒,都在短短數息間,化得乾乾淨淨,最終只剩下一隻外皮,在水中飄動。

  又過了數息,這張魚皮莫名又灌滿了水,支撐起來,其流線分明,鰭翅分張,分明又是一條蛟鯊模樣,且骨架豐滿,沒有一點兒充水替代的痕跡,甚至連一口利齒都長了出來。

  除了皮囊,什麼都換了個遍兒的蛟鯊滿意地叩了叩牙關,搖頭擺尾,潛向水域更深層。

  然而行不數裡,沒有任何徵兆地,它尾部整個爆裂,整個魚身猛縮一圈兒,險些就維持不住外形,十分痛苦。

  “混帳!”

  蛟鯊相較于龐大身軀,顯得特別細小的眼睛裡,透出幽藍光澤,趙相山的意念從半昏半醒的休養狀態下驚起,魚軀擺動更疾,卻對目前的困局毫無辦法。

  此時,他並非是受到外界攻擊,而是一道刻印在其“本源”之內的強橫神通,發揮了作用。

  任他屢次變更宿主,都難以擺脫。

  借著“盟友”的一次大膽作為,趙相山果斷“自絕”,其實卻是施展本命神通,將一份根本靈念寄託在崩解開的皮屑處,灑落在魚兒身上,輾轉寄生。

  其間每一次“大魚吃小魚”戲碼,都是他在操作,其重創的本源,也借此機會逐漸恢復。

  當然,要想回到巔峰實力,就算找到了最合適的宿主,也需要以“劫”計的漫長時光。

  趙相山還等得起。

  雖說沒有了他這個主心骨,無極閣十有八九是完了,就像四明宗,大批的人馬想吞掉這塊肥肉,縱然是帶毒的,也在所不惜,但他不在乎。

  自中古時代進入真界以來,類似的情況也出現了三五次,他已經習慣了,更有著此界生靈所無法想像的耐心……以及相應的本錢。

  可是,他剛剛才發現,“治之未亂”的道韻神通,比他想像的還要可怕百倍。

  為之於未有,治之於未亂。

  這十個從道經上截取下來的文字,正是道尊遺韻的載體,通過萬古雲霄的神通,直接打入他的“本源”。

  由此,真文道韻滲入,不管他如何變化,都時時刻刻鎮壓破壞——伐根基、鎖元氣,斷絕他上升之途,如此這般,他何年何月才能盡復舊觀?

  這一波攻伐,持續了大約十息時間,卻是將他從幾任宿主身上剝奪的精氣,伐去了七八成。

  沒了精氣支撐,趙相山的靈念都有些混沌不清。只能勉強使出手段,通過已經千瘡百孔的蛟鯊皮囊,吸引附近生靈過來,重新更換宿主。

  如今最為穩妥之計,還是到湖水深處,附一個較好的載體,最好是個根基扎實的修士,妖族也不錯。

  不多時,水波擺蕩,來的應是個大傢伙……

  也在此刻,趙相山幾乎重歸混沌的意念猛地一激,驚醒過來。

  可來不及做出反應,便有清光懸照,如一輪明月,撕裂了湖水深處的黑暗,將他和寄身的宿主,籠罩在光芒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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