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問鏡 作者:減肥專家(已完成)

   
karobi 2011-2-20 10:32:18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22 4799473
yht 發表於 2014-11-26 20:31
紫極 第一百零八章 追溯萬載 教派雛形(上)
  
  大黑天佛母菩薩?
  
  余慈這輩子也只聽過這麼一個類似的法號,可思緒轉過去,卻是有點兒亂……
  
  他一直都認為,十方慈光佛魔靈和大黑天佛母菩薩之間,有某種極密切的聯繫,今日所見,看似驗證了他的想法,但從另一種意義上講,又將前面的想法給否定了。
  
  十方慈光佛魔靈恭敬的態度是怎麼回事?
  
  那位「佛母」大搖大擺地佔據了碧落天闕真的沒問題?
  
  還是說,這位「佛母」本就是碧落天闕中的關鍵人物呢?
  
  余慈百思不得其解,乾脆暫時壓住疑惑,順著黃泉夫人的記憶繼續往下看。
  
  他相信,以黃泉夫人的智慧,肯定會有些見解的。然而這位的一切情緒思維,都不會在記憶中留下半點痕跡。
  
  余慈想從黃泉夫人後續動作中做些判斷,可是出乎意料的是,黃泉夫人壓下傷勢之後,便果斷離開秘府,沒事兒人一般與同門匯合。
  
  此後顯示的一段相當長的時間裡,余慈找不到黃泉夫人任何特殊的舉動,倒是發瘋前的柳觀見了幾回,然後就是陸沉!
  
  黃泉夫人結識陸沉,像是一個偶然,至少余慈看不出有什麼刻意為之的痕跡,倒是陸沉在黃泉夫人眼中的形象,讓他很驚訝。
  
  不管什麼時候,從黃泉夫人的視角看,陸沉身外永遠都蒙著一層扭曲的光芒,看不真切。
  
  似乎她的觀察方式,終於遇到了克制之人。
  
  因為這古怪的記憶場景,余慈不免就懷著些許惡意去想:
  
  到陸沉辭世為止,黃泉夫人知不知道她夫君長什麼樣呢?
  
  雖然記憶古怪,卻不妨礙兩人走到一起,隨後就是全天下人耳熟能詳的戲碼了:
  
  黃泉夫人破教而出,當時還沒有徹底分裂的元始魔宗,為之震動。
  
  也這一串記憶裡,余慈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原來當年的黃泉夫人,竟然是魔門祭祀重器之一、也是余慈熟悉的那一件寶貝——照神銅鑑的主祭!
  
  每次魔門大典,黃泉夫人都會持鏡登臺,領銜祭禮參拜等事。
  
  完整的照神銅鑑在祭禮之時,當真是神通廣大,鏡光穿透碧落天域,直入星空深處,與元始魔主渾茫無邊的真意相通,若能接引一絲回來,直可助人感悟終極。
  
  或許正是這樣的特殊身份,特殊作用,她的叛門而出,才更讓魔門不可接受。
  
  當時,元始魔主玄德尚在,不會理會,但諸天魔眾、真界內外魔主都為之震怒。
  
  可如何處置,中間橫亙著陸沉,卻引發了爭論。
  
  毫無疑問,黃泉夫人的做法破壞了平衡,本來已經在分裂邊緣的魔門各宗,在此事衝擊下,矛盾爆發,分裂之勢,由此激化。
  
  從這一點看,不知有多少人恨她恨得刻骨銘心。
  
  魔門最終表現的態度自然是很極端的,可就算他們已經拼盡全力,戰事綿延了數百年,就是與上清宗全面開戰後,也沒有停止——可有五劫以來第一人的陸沉在,許多事情做來就沒了意義。
  
  到最後,惹得陸沉煩了,乾脆趁魔門內亂,殺上門去,直搗地火魔宮,將照神銅鑑從祭臺上轟落,也在搖搖欲墜的元始魔宗門檻上,踹了最後一腳。
  
  為何要轟落照神銅鑑?
  
  據黃泉夫人與陸沉交流時的說法是:常年主祭,氣機勾連,自有魔意存焉,不毀其根基,便難以擺脫魔門箝制。
  
  這一動作,是與隨後黃泉夫人「移神換血」一脈相承的。
  
  黃泉夫人的記憶詳細得過分,同樣的一眼過去,收集的信息就是常人的幾十、上百倍,若仔細觀睹,再分析琢磨,給神魂的壓力頗大,很快地方余慈只能模糊過去,或者尋找重要節點,但就算這樣,看到到這兒也已經有些頭痛,只好暫歇。
  
  順便,他也想問趙相山一些仍不明白的事兒。
  
  「你去過碧落天闕沒有?」
  
  「去過一回。」
  
  「哦?」
  
  余慈本也是隨口一問,起個頭兒,不想趙相山真給出確定的答案。
  
  他當即追問:「天闕中除了無量,還有誰?」
  
  「那裡只是調整結構法度之所在,少見旁人。」
  
  「就沒個叫佛母的?」
  
  趙相山的意念明顯也是一怔,才答道:「西天佛國中,以為『佛從法生,法是佛母』,除部分教派以外,少有特指之人……」
  
  這不是余慈想要的答案,他繼續追問:「無量身邊,應有佛國來人。」
  
  「是,當年魔染十方慈光佛,也是無量得意之作。唔,若這麼說來,天君所言之『佛母』,或許是另一物。」
  
  「哪個?」
  
  「剛剛說到『佛從法生』,何謂法?法從何出?是從太虛中來。但對你們真界生靈而言,真界便是法,一切法門,由此而出。故而到了極致,法也是界,東有三十六天,西有十法界,可能無量的碧落天闕也想走這個路子……若說佛母,不若說佛界。」
  
  余慈心頭一激:「十法界……不,六道輪迴!」
  
  他又驚又奇:「十方慈光佛重塑六道輪迴之事,你也知道?」
  
  「知道,十方慈光佛一門心思修復六道輪迴,花了一劫時光,以緣覺法界重塑餓鬼、地獄兩道後,讓無量以其餘四道本源印記為餌,將他魔染……」
  
  「那四道本源印記在無量那邊?」
  
  趙相山的意念中有譏嘲的情緒:「劍修西征的大戰,無量從頭看到尾,更藉著大戰時的混亂,以照神銅鑑觀照一界,體察世界結構變化,當時發生了什麼,瞞得過誰,也瞞不過他。
  
  「西方佛國自有重立輪迴之法,只是花的時間長一些,也不會和他爭搶。要收集起來,只是多費些心思罷了。
  
  「我甚至懷疑,十方慈光佛如此決絕,叛出佛國,可能是心魔早種,怕是無量使的手段,借此參照六道輪迴、乃至於十法界的玄妙。」
  
  余慈一時沉吟,他回想十方慈光佛的記憶,尤其是那端正而決絕的態度,還有恢宏的誓願,不是太認同。
  
  可趙相山所言,也不能完全否定。
  
  畢竟,執念、魔念也不過是一線之隔,像無量虛空神主這樣的大能,最擅長的就是模糊其界限,以遂其願。全在若有若無之間,微妙得很。
  
  別說外人,就是當事者,難道就得說得清嗎?
  
  「那四道本源印記何在?」
  
  「常置於碧落天闕之中,供無量參悟借鑑,曾經有一段時間,他還與參羅利那商量過,化入碧落天闕,但懼其業力深重,而且那時候,兩邊已經在決裂的邊緣,沒有做成。
  
  「他也想過讓十方慈光佛繼續補全下去,卻又不想讓這位佛陀全了願誓,才擱置在那裡。」
  
  余慈聽得點頭,這是十方慈光佛遭遇魔染最深重時發生的事兒,故而記憶中缺失了這一項,如今終於補全。
  
  可是,天、人、阿修羅、畜牲四道一直沒有修補完成,地獄、餓鬼兩道又長留黃泉秘府,何以稱界?何以稱母?
  
  說到底,這仍無法確證「佛母」的來歷,也不能解釋十方慈光佛魔靈與大黑天佛母菩薩的關係。
  
  倒是趙相山主動提及:
  
  「天君問起佛母,是否是想到正窩居西南的那位?」
  
  顯然,他指的就是大黑天佛母菩薩……
  
  「這你也知道?」
  
  「有所研究。」
  
  趙相山倒是輕描淡寫:「黑天教雖是這一劫來剛剛冒頭,不過究其根源,完全可以提至三、四劫之前,而且,和北荒頗有些淵源。當時正是無量反水後,追殺我最激烈的階段,所以我特別注意了些。」
  
  余慈「哦」了一聲,卻是旁枝側出,多問了一句:
  
  「無量為何反水?」
  
  趙相山知無不言:「據我所知,應該是改造真界的思路出現了分歧。參羅利那曾想借劍修之力,斬破真界束縛,故而幫助無量魔染原道,以圖大計,然而無量只是借原道再上層樓,其主要思路還是在碧落天闕上,
  
  「後面參羅利那發現確實不太可能,雙方也各有妥協,可問題是,像他們那樣的存在,都自成一脈,起始一旦有分歧,後續思路上的裂痕,也難彌合。」
  
  接下來的事情,就是順理成章了。
  
  據趙相山所說,無量翻臉不認人,先下手為強,在真界他又是地頭蛇,把參羅利那坑得很慘,連帶著趙相山也跟著倒霉。
  
  按照當時的情形,便是有沈夢得的身份做掩護,在無量虛空神主的神通之下,也難以遁形,可恰逢其時,無量莫名其妙與陸沉槓上了。
  
  這一點,余慈也知道,十方慈光佛的記憶中有這一段。
  
  兩邊殺得昏天暗地,給了趙相山喘息之機,這算意外之喜,卻很沒有道理,趙相山就留了心,細察其中的奧妙。
  
  別的沒察出來,他倒先察覺到,無量與陸沉大戰之後,北荒高端勢力的真空期內,有教派在北荒活動。
  
  「北荒教派眾多,還丹修士故弄玄虛,僭越成神的,欺騙愚夫愚婦的,也不是沒有,但那教派與別的不同,立了三尊神……彼此不相通,教義也沒有圓滿的解釋,十分蹩腳,上不得臺面,可表現出的神通卻很是不小。
  
  「這個教派曇花一現,只留了個底子,就是今日的三家坊。」
  
  余慈愕然:「三家坊?」
yht 發表於 2014-11-27 17:01
紫極 第一百零八章 追溯萬載 教派雛形(下)
  
  「不錯,就是三家坊。天君有所不知,三家坊今日的主事賀家,祖輩曾是此教派首批信眾之一,坊所謂『百川』、『無塵』、『真華』三市,最初實是代指三尊神名。」
  
  聽趙相山講古,余慈也是大感興趣:「怎麼講?」
  
  「那教派名曰『三尊教』,立了三位聖尊神明,最初甚至都沒有一個固定的名稱。還是信眾為了區分,漸漸約定俗成。其教義大概也是講末世大劫那一套,若想安然渡過,需要依次在三位神明座下修持,
  
  「百川即海納百川、有教無類,為最初接引之意,是初入教修士所在;
  
  「無塵為空、可指虛空,亦可指純凈,是說創立或凈化一界,是資深教眾所在;
  
  「真華或可做『極樂』解,也能有『彼岸』的意思,這就更明白了,只有核心教眾才有資格。
  
  「乍聽上去還是通順的,能夠扯出一條線,可細節上經不住仔細推巧,也沒有一個成熟的修行次第,甚至連信力根基都沒做好。現實往往是按照修為高下,粗暴分類,故而除了部分核心教眾以外,凝聚力很差,很快就敗落了。
  
  「賀家祖輩,一直在核心層,堅持到最後,也得了教派大部分財貨,支起了三家坊的架。」
  
  余慈再度沉吟:
  
  虛空,只要扯上無量虛空神主,就繞不開這個概念;
  
  極樂、超渡,是西方佛國專有之義;
  
  只這兩條,就非常符合碧落天闕上的「積累」了。
  
  「你認為,這是黑天教的前身?」
  
  「我有七八成把握,因為這裡有一個還算清晰的嬗變過程。雖然隔了快兩劫時間,但黑天教在西南,一開始也是這個路數,只不過不再分三神,而是一神三化;後來完全以佛門旁支為掩護,倡過去、現在、未來三際,再以秘法為誘餌,吸引妖魔信眾……
  
  「兩邊脈絡上很相似,更不用說,某些基本教義和修行法門高度趨同。只是經過兩劫時間的沉澱,那時候黑天教的模式已經很成熟了,遠非昔日『三尊教』可比。
  
  「越是成熟,越難看出本來面目。如果天君想弄明白那位所謂『佛母』的要義,還是要從『三尊教』入手。」
  
  意念交流這麼長時間,趙相山已經有點兒累了,余慈給它渡了點兒元氣,讓它的精神稍微振作一些,以繼續講下去。
  
  毫無疑問,這就是最直白的認可了。
  
  不管趙相山究竟是怎麼個盤算,眼下也是分外賣力:
  
  「從『三尊教』起始教義來看,三尊神明名義上脈絡相通,然而具體到修行上,次第不分,義理不明,何也?實是生搬硬造之故。
  
  「據我的觀察,三尊神明,三類法門,倒是各有玄妙,神通可觀,然而其間的連接有等於無,各自為政,至少教派的信眾是沒有哪個能真正修持成功的。就算是修為長進,也是各自的套路……這等於是欺騙了,或許那位從一開始就沒指望做一番長久事業?」
  
  余慈沒見過「三尊教」,對趙相山所描述的情形缺乏具體感知,但意思是聽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某個自具神通手段的傢伙,模仿借鑑無量和佛門的路數,在北荒搞試驗?」
  
  這種做法,聽來怎麼這般耳熟……
  
  好吧,余慈承認,這和自己倒有點像,尤其是「借鑑」這一出,平等天上那幾位,可都「看」著呢。
  
  不提這微窘的想法,余慈對趙相山的判斷說辭越來越感興趣了。
  
  大黑天佛母菩薩還有這段往事?
  
  想想自己也曾在編排教義時無從下手,他倒真有幾分感同身受的意思。
  
  但趙相山還是沒有說明大黑天佛母菩薩的根底。
  
  余慈直接就問:「你可有確切人選?」
  
  趙相山仍沒有正面回應,只道:「三尊教曇花一現,維持時間都沒超過二百年,留的只有三家坊一點兒根底,我曾調查過賀家,有一件事讓人比較在意。」
  
  「哦?」
  
  「賀家如今把三家坊做得風生水起,背靠的是魔門東支,當年也是如此,當然,那時還是元始魔宗——在三尊教敗落後,賀家繼承大部分教產,轉而投向魔門,他一個小小家族,手握重金,沒有任何特別的關係,投向那時世間最頂級的門閥,還得以收用,並得以外放,守住自家一畝三分地,何至於此?」
  
  余慈大概理解了他的分析:「你是說,他背後的三尊教,與魔門關係匪淺,就是敗落了,也不受影響。」
  
  「只有這樣,才說得通。而這裡面還有個問題——天君可曾想過,魔門四分五裂之後,三家坊位於北荒,緊臨著地火魔宮,臨著東陽正教,甚至距離西支、冰雪魔宮都要更近,為什麼偏要挑遠在北海的東支?」
  
  「大約是魔門未分裂前依附之人的緣故吧。」
  
  「天君明鑑。」
  
  趙相山又一個馬屁及時送到:「據我的調查,魔門未分裂之前,執掌北荒及周邊區域的,正在旁邊……」
  
  余慈微愕,視線側瞥,在觸及那一圈靈光後,便明白過來:「黃泉夫人?」
  
  「也不只是她。黃泉夫人之前,魔門在當地也一直有主事之人。她上一任是太陰妃,再上一任是馮魔女,再往上則是梅魔君,也就是接納賀家之人……」
  
  余慈皺眉:「這又怎樣……唔,四人都是女修?」
  
  「是,她們都是元始魔宗的女傑之流,曾橫行一時;除此之外,她們接手北荒的時間都不太長,在黃泉夫人之前,那三人一共才執掌北荒兩劫多一點的時間,便先後殞身於劫雷之下。」
  
  既曰「女傑」,便應是一時之選,兩劫死了三人,確實是有點兒可惜了。但天地大劫素來是不講理的,也不能說明什麼。
  
  「再者,她們都是照神銅鑑的主祭。」
  
  ……照神銅鑑?
  
  突然跳出這麼個熟悉的名物,余慈心頭一驚。
  
  趙相山的意念依舊傳遞信息:「照神銅鑑乃是魔門第一等重器,更是無量的招牌,所以,最初我以為是無量本人在作怪。可問題是,無量雖沒有徹底倒向神主之途,但對裡面的門道,最清楚不過,做起教派,絕不會像這一位,生澀僵硬,完全是一個拙劣的模仿者。
  
  「那麼,是什麼人物,和照神銅鑑有密切關聯,又如此熟悉無量和佛門神通,在那段時間駐留北荒,又有著魔門的根底,可以支使梅魔君收留賀家,並給予可觀權力,數劫不易呢?」
  
  「坦白講,無量身邊、魔門之中、當年時段,找不到這樣一個人。
  
  「它就像是無量的影子,看似分明,卻是抓不住,摸不著。
  
  「我有時甚至在想,就算是無量,是否真的就知道這個人呢?
  
  「他究竟是以一種什麼形式存在呢?」
  
  接收到趙相山的意念,余慈不禁為之悚然,某種讓人脊椎生寒的徵兆,莫名而發。
  
  「不要故弄玄虛!」
  
  最終余慈還是喝斥一聲:「說到底,你也不能確認這人是誰?」
  
  「是,沒有確切的證據。然而……有一件事,卻是非常有趣。其實根據我的情報,此事可能還與天君有點兒淵源。」
  
  「哦?」
  
  「天君當年似乎是以『盧遁』之名,與魔門東支修士共入黃泉秘府?」
  
  「沒錯。」
  
  「入府之前,似乎是從東支那裡得了一件寶貝?」
  
  「唔……太虛青蓮袍。」
  
  這件袍此時對他雖沒有大用,但本身材質上佳,就是心內虛空歷經幾次動盪,都完好無損,此時就在承啟天的角落裡。
  
  余慈心念一動,便將此物攝來,微微一抖,依舊寶光隱隱。
  
  此袍是以百層鮫綃薄紗重疊織就,繁複精緻,巧奪天工。製袍之人選擇這種結構,就是為了能夠加入更多的煉器手段,發揮疊加變化的體系效果。
  
  可惜,因為一場莫名的變故,讓法袍的器靈走脫,使原本祭煉圓滿的十八重天法器,變成了這麼一個不上不下的天成秘寶。而且當年余慈用它抵擋業火,又有所損傷,現在也就是給步虛以下的修士使用,才稱得上寶物了。
  
  余慈氣機透入,當下法袍之上便騰起朵碗大青蓮,清氣繚繞,氣象甚佳。
  
  可惜,不免有些金玉敗絮之嘆。
  
  「就是此物。此袍原本就是三尊教的教產,被賀家孝敬給了魔門東支。而更前一任主人,便是三劫之前,清妙宗一位長生中人,叫周頤的。此人本沒什麼了不起,但就是持有青蓮法袍期間,出了一件笑話,名留青史。
  
  「周頤此人,在遊蕩北荒期間,曾和三尊教結下樑。他是長生真人,三尊教本身是個不入流的教派,教中弟子都是不敵,最後據說是請下了三尊神明之一的『真華』,與周頤談玄論道,以定勝負。
  
  「據傳,那『真華』神明論道之時,口吐蓮花,天花亂墜,周頤多不能對,後來輸不起,想翻臉的時候,其身上太虛青蓮法袍的器靈卻是解悟玄理,離器而出,投往『真華』座下,強換了主人。」
  
  至此,趙相山稍頓,問起余慈:
  
  「聽聞此事,天君可有所得?」
yht 發表於 2014-11-28 11:08
紫極 第一百零九章 靈樞種子 不滅之根(上)
  
  余慈琢磨著趙相山的話,問起:
  
  「剛剛你說,太虛青蓮法袍是三尊教的教產,後來轉給了魔門東支,當時周頤沒有帶走?」
  
  趙相山應道;「堂堂大宗修士,也是要有些臉面的。」
  
  「可是器靈也沒有再歸位。」
  
  「是,這殊為可怪。」
  
  「確實很怪。」余慈嘿然一笑,「器靈慕道而去,連自家根本都不要了,是認為不需要嗎?」
  
  「至少當時的信息是如此。」
  
  余慈不再追問趙相山,而是仰起頭,看高懸血海之上的明月。
  
  照神銅鑑與他相伴數十年,幾乎沒有一刻稍離,多年祭煉下來,每一道紋理都深印在心。
  
  他可以肯定,裡面沒有任何靈性存在的痕跡。
  
  搖搖頭,最具吸引力,不是什麼玄理佛法,而是真真切切的實例。
  
  更明白地講,能讓一個器靈拋棄根本,又有哪個會比「同類的成功」更具備說服力呢?
  
  必須承認,趙相山選擇的事例非常到位。
  
  大黑天佛母菩薩……照神銅鑑!
  
  如果說前面的猜測還只有六七成的把握,現在至少要再加兩成。
  
  剩下的部分,就需要實實在在的證據來填補了。
  
  余慈回神,直接去複查黃泉夫人的記憶。
  
  這次,他不看後面,而是從一開始,即從黃泉夫人降生之時看起。
  
  換了常人,幼年的記憶,恐怕儘是一片混沌;就是修行有成,洗煉陰神,挖掘一切記憶,卻還要受嬰幼兒感官侷限,記憶往往都限定在較狹小的範圍內,聽、嗅、看等等信息,都與成人有一定差別。
  
  在觀照範圍上,這回黃泉夫人總算沒有超綱。
  
  說到底,就算是名聞天下的智者,初生之時,也與其他嬰孩無二。
  
  可是很快,余慈便又發現了熟悉的「風格」。
  
  剛出世的嬰孩兒談不上什麼思維,但基本的情緒四本色,即喜、怒、哀、懼還是應該有的,至少要與生理反應相匹配。
  
  可是……沒有!
  
  余慈也是洗煉過陰神的,對照自身情況,他的那份記憶怎麼說也是具備著幾種簡單的「色調」,那是基本情緒對外界形成的反應,慢慢變得豐富多彩起來。
  
  這也是一個自我學習、成長的過程。
  
  可在黃泉夫人的記憶裡,從頭到尾,觀照依然只是純粹的觀照,範圍固然隨著生理上的成長而擴張,細節愈發清晰,卻始終是那唯一一個色調。
  
  難道黃泉夫人自出生以來,便能具備「無別有情」之心嗎?
  
  余慈一時為之悚然。
  
  可是查閱了數年記憶之後,他發覺不對。
  
  這是黃泉夫人的記憶沒錯,但比之正常人,似乎要「薄」很多。
  
  記憶的脈絡看著很連貫,但裡面應該還有些別的什麼東西,卻讓人用近乎完美的手法裁去了,剩下的只有不涉情緒、思維的純粹場景,不影響主幹,又與後面的「風格」一脈相承,只有仔細品味琢磨,才能發現。
  
  尤其是余慈已經看過了她北荒時期的記憶,相比之下,嬰幼年、乃至於早年的修行時光,都顯得特別短,也比較粗糙。
  
  至於轉變的契機,是在黃泉夫人成為照神銅鑑主祭之後,確實地講,是第一次行祭禮之後。
  
  正是從那一刻起,黃泉夫人觀照世界的方式,明顯發生了改變,益漸豐富、全面,「裁剪」的部分越來越少,證明黃泉夫人的控制力越來越強,到最後已經臻至完美,不會有任何情緒思維漏出來。
  
  這說明什麼?
  
  余慈沉吟,有了兩個結論:
  
  首先,黃泉夫人「無別有情」之心,非是先天,而是後天形成的。
  
  其次,為了做到「一以貫之」,黃泉夫人也好,別的什麼人也罷,對其記憶做了修剪。
  
  這種修剪,如果是被動的,什麼都不必說;
  
  如果是主動的,即使黃泉夫人沒有任何情緒表露,但這就像是一出啞劇,又好比是文字中的「留白」,讓人看到了她記憶中一個無形的「目標對象」,讓人拼湊出二者「交流」造成的影響。
  
  當然,還有這一連串變化中,黃泉夫人收攏乾凈,卻依舊可見端倪的戒慎、決絕……或曰恐懼!
  
  具體如何,沒有黃泉夫人的情緒思維,余慈只能將自己代入,體味,也算是胡思亂想。
  
  過了片刻,他終於醒悟過來,思維移向了正軌:
  
  黃泉夫人的記憶中,固然有新發現,卻仍沒有直接的證據。
  
  難道,非要等黃泉夫人移轉靈樞成功,在心內虛空復生之後,才能從其口中問出答案嗎?
  
  移轉靈樞要過三關。
  
  第一關,對象的「靈樞」,心內虛空能描畫得出來,且要準確,這是基礎。
  
  這點,余慈用兩個多月的時間,逼迫黃泉夫人在生死線上掙扎,最終完全擊破其體內陸沉拳意鎖固的平衡,終將其生機特質描畫進來,算是做成了。
  
  第二關,對象所涉的法則應儘可能地在心內虛空得以匹配。
  
  對象越是修為高深、法門特殊、在天地法則體系中佔位較高的,越難做到。
  
  當年虛生老道修為也就是還丹境界,又以鬼修形象示人,故而容易;後來的血相老祖則是純粹移轉靈樞,為轉世做準備,也不計較太多。
  
  黃泉夫人就不好辦,失了陸沉壓制,她的修為境界便是六慾天魔的級數,而且是劫法宗師那一級別,層次、要求都比較高。
  
  還好,托影鬼當年打下的「大羅天」之根基,余慈內外虛空交流還算通達,形骸存在所涉一切法則,枝幹細節都無有缺損,造出完整的軀體,不是難事。
  
  只是,軀殼本身,也只是細枝末節。
  
  真正關鍵的,是靈樞中靈性所在,其關涉「靈昧」之法,余慈只是用心內虛空做了回搬運工,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況且,黃泉夫人的靈樞運轉模式,是情緒思維與生機渾融,獨立不改,極其特殊,有什麼需求很難想像,只能看余慈心內虛空相關法則的全面性和適應性究竟如何。
  
  余慈所認為的難關也主要在此,最後別弄出一個美麗空殼便好。
  
  第三關,就是生死法則要勾得住、運化得出。
  
  余慈相信他對生死法則的掌控力,然而,當他大致明白大黑天佛母菩薩的來歷,也明白其與黃泉夫人的複雜糾纏之後,這份信念就沒那麼堅定了。
  
  之前羅剎鬼王和大黑天佛母菩薩為什麼對他如此在意?
  
  不就是因為同樣掌握生死玄機,生怕在關鍵時候,兩邊衝突或乾脆使壞,釀成慘劇嗎?
  
  在他們這個層次境界,法則可以很寬,也可以很窄。
  
  余慈要特別謹慎了。
  
  對大黑天佛母菩薩,既不能一廂情願,失了防備;卻也不能草木皆兵,反而露出破綻。
  
  裡面的火候需要認真把握。
  
  也是出於這個原因,在花費大量時間探測了黃泉夫人外圍記憶之後,余慈還是決定,深入其正在運化的靈樞之中,探一探底。
  
  這種做法很危險,一個不慎,他費心收納進來的這位謀主,變成個白痴都有可能。
  
  然而大黑天佛母菩薩的陰影,還有別的什麼東西摻在一起,讓他的感覺說不出的古怪,不做心中不安。
  
  余慈發力之前,卻是看向幽蕊。
  
  作為靈巫,有一個「靈」字,也是在各路神道中人之間溝通往來,不知她對「靈昧」之法,有什麼看法,也好做個參考。
  
  幽蕊其實還觸及不到「天人九法」的層次,但術業有專攻,對「靈昧」之法理解起來,並無難度。見余慈動問,她有些意外,細思片刻,方道:
  
  「靈巫之『靈』,應為『通靈』,便是通配之意,對特殊的靈樞,可以溝通,卻是很淺層的,不能解悟。然而奴婢記得,劍修,尤其是純粹的劍修,最精擅此類靈昧之法,要的就是將核心靈性寄託於劍胎之上,任他千萬劫來,均獨立不改。
  
  「黃泉夫人此時所做,非常類似,但更極端。所謂『劍在人在,劍亡人亡』;黃泉夫人這一顆靈樞種子,是否也是如此?」
  
  余慈聽得連連點頭,幽蕊的角度切入得極好,這是他之前忽略了:
  
  「劍胎劍種?有點兒那個意思……確實也不可不防。」
  
  若真如此,他之前想用的「直接切入」的法子,就太魯莽了。
  
  但余慈欠缺的只是思路,一旦理順,法子絕對不缺。
  
  不能強入,那麼,就用誘導之法。剛剛對「星芒蟲」的幻境,便很合適。
  
  目前,黃泉夫人的靈樞正與外界感應交通,尋覓匹配法則,只是層次不同,輕易不會讓萬魔池中事態變化影響到而已。
  
  可是,余慈大可主動「迎」上去,在法則層次上做一個跳變就成。
  
  雖然眼下黃泉夫人最需要的就是「安靜」,但余慈也顧不得了。
  
  他向幽蕊道:「你也來幫忙。」
  
  「通靈」是幽蕊的本職,做起類似的事來或許更加敏銳,也能給他另一個角度的感悟和思考。
  
  幽蕊答應一聲,款款上前,屈膝半跪在余慈面前。
  
  余慈會意,伸手按住她的頂門,心神借此延伸開來。
yht 發表於 2014-11-29 21:03
紫極 第一百零九章 靈樞種子 不滅之根(下)
  
  不管黃泉夫人此時的狀態是多麼古怪,都無法改變一個事實:
  
  心內虛空是「姓余」的。
  
  這裡的一切,都隨著余慈的心意而變化改動。尤其是當余慈從域外歸來,在「天之三法」的造詣上,大大向前邁步之時,對原本「大羅周覆,內外貫通」所形成的法則規矩,更是眼明心亮,不復懵懂之狀。
  
  也就是說,心內虛空中一切法則排布,都要按他的心意來,沒有任何難度。
  
  黃泉夫人正為她的「靈樞」匹配法則,自然狀態下,一切都進行得非常順利。
  
  可當余慈意念滲透進來,心內虛空中的所有既定法則,都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心內虛空還是心內虛空,可是所有與黃泉夫人直接接觸的法則,都變得似是而非。
  
  其實就是在黃泉夫人身外,張開了一層密封的薄膜,劃出一片小天地,有如界中之界。
  
  這也就等於是當初余慈安置星芒蟲的幻境珠,只是尺寸規模大了千百倍。而且針對黃泉夫人勾勒出的「幻境」,不單單是以真幻法則的手段,而是擴及到天人九法的整體結構。
  
  余慈是用近乎於「另闢一界」的手段,佈置了一個足堪以假亂真的幻境。
  
  如果非要找一個相似的類比對象,羅剎教秘傳的「離幻世界」最是相合。
  
  因為二者都是針對神魂層面,「虛構」了一個法理自洽的天地。
  
  和真正的「自辟天地」相比,也只是欠缺「內外貫通」這一步,沒有實現「法理」向「實物」的轉化罷了。
  
  恰也是因為如此,余慈架構幻境時,受的掣肘更少,手段更加神鬼莫測。
  
  只要是在神魂層面起作用,萬事皆宜。
  
  黃泉夫人似乎沒有發現外部環境的變化,匹配法則的進程還在持續。
  
  余慈做的「手腳」也趁機滲透進去。
  
  說白了,這手腳更類似於種魔之術,但不是直接植入魔種,而是通過真假難辨的情境,誘導目標上鉤,正常世界中理所應當的舉動,在這裡卻會行差踏錯,使魔種在不知不覺間滋生、成長。
  
  如果魔種成形,非但能夠給黃泉夫人再加一根「鎖鏈」,更代表著黃泉夫人的私密將對他徹底開放。
  
  當然,一切都需要做成才有意義。
  
  余慈現在也不是說就有十成的把握。
  
  畢竟靈樞和神魂結構還是有差別的。黃泉夫人的靈樞差別尤其巨大。
  
  經由幽蕊提醒,余慈確認了,黃泉夫人的靈樞,結構上確實和一顆劍胎種子頗為相似。
  
  給葉池治了這麼長時間的傷,對劍修的根本,余慈已經了悟於心。
  
  所謂劍胎種子,是劍修靈性的高度凝聚,取的就是劍修純之又純、又一往無前的根本真意。一旦成就,歷經百劫千難而不移易。
  
  葉池還差些,但也非常接近,過了這次劫關後,大有可為。
  
  但黃泉夫人的「種子」還不太一樣,不像劍修那麼純粹,更不是從內到外渾然通透,在其內部,似乎有更微妙的結構。
  
  從另一個角度講,劍胎種子名為種子,更像是一顆鑽石;黃泉夫人這樣的,反倒更貼切些。
  
  分明凝縮為一點,內部卻似有複雜而完備的法理。
  
  只要給一個機會,就可以成長為參天大樹。
  
  唔,這類的「種子」,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余慈陡然間有種強烈的感覺,驅使著他回溯自己的記憶。
  
  不過,還沒有得出結論,心念便是微震。
  
  好警醒!已經發現了。
  
  黃泉夫人當真是了不起,這種情況下,也能迅速發現問題。正匹配法則的靈樞,明顯有了斥力,抗拒那些似是而非的變異法則。
  
  其靈樞種子,就像是一部精密的機關器具,非常敏感,任何一個零件不符合要求,都會迅速發現,並排斥出來。
  
  越是這樣,越說明「種子」內部,是有一套思維判斷機制的。
  
  換句話說,就是移轉靈樞之時,黃泉夫人應該也「清醒」著,她知道現在正發生什麼。
  
  而且,從另一個方面講,變異的法則也是法則。黃泉夫人能夠迅速察覺,顯然是她心有定式,自有一套成熟而完備的法理認識。
  
  說來簡單,可放諸「天人九法」的層次,這已經可說是「心懷天地宇宙」!
  
  余慈暫時沒有下一步的動作,只是問起幽蕊:
  
  「看到了嗎?」
  
  「有一些。」
  
  此時的幽蕊,大約可算是一件活的法器,傳導余慈的心神意志,再作用到心內虛空法則之上。
  
  她是有些吃力的。
  
  一方面是余慈心神運化的層次太過高端,已經超出了她的認識極限;另一方面,通靈秘術使她能夠深切體會黃泉夫人的視角,那種周全縝密,又多做標識的獨特觀照方式,沒有一定的神魂強度,還真不容易承受。
  
  只是一小會兒的功夫,幽蕊神魂已經有所傷損。
  
  但代價值得,她看懂了一些玄機。
  
  剛剛的刺探,余慈重點放在「種子」內部結構和運化機理上。
  
  幽蕊卻是儘可能地去理解黃泉夫人情緒思維的流向。
  
  余慈和她心神互通,動念間也是明悟。
  
  特殊的觀照方式只是初步,真正的要旨是在觀照之後。
  
  對黃泉夫人來說,沒有什麼是沒用的。
  
  黃泉夫人觀照大千,標識萬物,然而她做的標識,不是分散的點,而是空間無限擴展的密網、又是時間上極度延伸的長鏈。
  
  好比在黃泉秘府的宮殿中,看到一塊普通的磚石,黃泉夫人的思路是:
  
  此塊磚石,材料如何、產地何處,生成機理、製法如何。
  
  根據製法和成品,又可以分析出過程中有了怎樣的變數;製成並壘砌之後,又發生了什麼。
  
  由於她巨量而清晰的記憶、不可思議的學識還有超卓的認識境界,任何尋常的一點,都可以無限拓展開來,不斷擴張和深入,當信息詳盡到一定程度,便自然而然地進入到法則層面。
  
  而這才只是開始。
  
  黃泉夫人本身的修為且不說,但她在層次境界上,無疑是站在真實之域的大能。
  
  結合「種子」結構和運行法理,余慈可以認為,黃泉夫人已經根據天人九法那個級別的認知,形成了一整套思維體系,直指根本要義。
  
  外界一切信息進來,都會自然切入法則層面,打破了、揉碎了,分門別類,歸入各自領域,再加以重組、還原。
  
  那時所見的,不是別的,就是真實。
  
  失其形,而得其真。
  
  尋常人認識一個人、一件事,大多是直接在識神層面接收、判斷,偶爾會由元神起作用,那叫「靈感」。
  
  修行有成的修士要多兩個步驟,在顯識接收、在隱識過濾,再通過元神判斷,這樣自然要高一籌。
  
  但面對黃泉夫人直指法則真實的觀照方式,不免就是小巫見大巫了。
  
  黃泉夫人完全通過元神核心,就是這顆凝聚了通盤法則運轉機理的「種子」,進行認知。
  
  從這方面來看,黃泉夫人已經與「常人」,或曰「生靈」完全不同。
  
  為何陸沉在黃泉夫人的觀照之下,模糊不清?
  
  就是因為這位五劫以來第一人,在運化天人九法的造詣上,已經是登峰造極,渾然一體。
  
  黃泉夫人拆無可拆,也無從解析重組。
  
  從這裡也可見出,黃泉夫人的思維方式,已經形成了周密森嚴的體系。
  
  看起來,更像是一處「自辟天地」,是「思維的宇宙」,有特殊的運行機理,完全合於靈性之一點,與外界真實宇宙有溝通、有衝突。
  
  而溝通和衝突的「介質」,就是她觀照存留的記憶。
  
  余慈有所悟,或許,這就是黃泉夫人最大的依仗!
  
  這麼一顆種子,擁有著「悉具自足」的法理根基,又與外界天地保持著溝通交流,某種意義上,已經是不死不滅的程度了。
  
  移轉靈樞也好、乾脆投胎轉世也罷,甚至是依附到任何一件生靈或死物之上,只要給她足夠的時間,形成物性的根基,她都可以重新活過來。
  
  損失的僅僅是記憶……甚至通過特殊的推衍方式,完全可以再找回來。
  
  原來還有這種方法!
  
  余慈不由驚嘆,如此精妙通玄的手段,讓他都想嘗試一下了。
  
  但他很快就是冷笑,黃泉夫人果然是好算計啊!
  
  就算把靈樞攝進來,只破不開這顆種子,不知道還會給他玩什麼花樣呢!
  
  黃泉夫人並不擔心,因為有些秘密,世間確實只有她和少數幾人知曉,余慈目前能問到的,也只她一人而已。
  
  如果不是趙相山屈服,到了事態緊急之時,就算余慈捏著鼻子,怕也是要讓她「活」過來的。
  
  現在麼……
  
  「種子」可以說是不死不滅,但可不是「不壞」。
  
  如果余慈願意,照樣可以通過強絕的力量,硬生生擊碎。
  
  他很想看看,那時候,黃泉夫人是否會再翻出張底牌呢?
  
  強橫直接的惡意毫無顧忌地塞進「種子」裡去。
  
  時間似乎暫停了片刻,隨即,便在余慈眼前,這顆「種子」膨脹並透出無數細密莖鬚,與獨立出來的記憶紛紛勾連,一一對應。
  
  單純觀照、復刻的記憶,剎時間變得豐富多彩起來。
  
  余慈微笑,這代表著:
  
  黃泉夫人向他放開了一切秘密!
yht 發表於 2014-11-30 19:30
紫極 第一百一十章 鏡中緣起 短兵相接(上)
  
  相對於之前因觀照大千而攝入的巨量記憶,「還原」過的信息給人的壓力反而沒有那麼大。
  
  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是因為黃泉夫人完整的記憶,絕大部分也都是極度理性的模式。
  
  很多時候,思維的作用都是「簡簡單單」地將前後的記憶連接貫穿,分門別類,但世事的真實,往往也就是隱藏在千頭萬緒的場景情境之中,僅僅是順序和類別的調整,就足以說明一切。
  
  這般純粹的理性思辨,給予記憶信息以條理——不只是簡單的時間流程,而就像余慈剛剛所感受的那樣,成網成鏈,結構謹嚴。
  
  也是這樣的思維模式,又談何情緒?便是有,也在那詭異的「平均」中消磨掉了。
  
  正是因為如此,黃泉夫人僅有的幾處情緒波蕩的記憶,除了年幼時期以外,都有了特殊的價值,也是非常值得關注的節點。
  
  那往往就是在極其特殊的、危機的時刻,或者是最關鍵的轉折點上。
  
  余慈借此抓住了幾個線頭,比如說:
  
  黃泉夫人成為照神銅鑑的主祭之後,觀照世界的方式生了根本性改變,這裡面,最深層的原因究竟是什麼?
  
  答曰:照神銅鑑!
  
  進一步解答則是:照神銅鑑中那一個「幽靈」。
  
  在純粹的觀照記憶中,沒有體現這個關鍵的細節,只因為這份記憶更像是一份兒虛無的夢境,或者是靈光乍現的感悟。
  
  還原為當時的情景,黃泉夫人初登長生,成就六慾天魔,已經因為出眾的天資靈性名噪一時,更心懷遠大,不為常理所拘,為了開闢前路,主動作為照神銅鑑的主祭,與鏡相合,映照大千,感悟終極。
  
  只是世上無人知曉,黃泉夫人如此選擇,實是自少時以來,冥冥之中,便與照神銅鑑似有「天然契合」之故。
  
  是巧合還是別有文章?
  
  黃泉夫人按照「冥冥之中」的引導,成為了魔門距離照神銅鑑最近的人。也確實從照神銅鑑獨有的觀照之法中,獲取靈機,結合自身實際,漸創出「無別有情」之術。
  
  可就是在這一過程中,她現了所謂「冥冥之中」的真實。
  
  像她這樣,與照神銅鑑「天然契合」的魔門修士,不是一個兩個,也不是一時一地,而是上溯到數千年前,三代魔門先輩,涉及人數過百人。
  
  這些人有三個共同點:是女非男、靈性不俗、壽數不永。
  
  而在黃泉夫人的調查中,她也現,同時代的一批同門裡,類似的也有十多人,只不過在黃泉夫人成為主祭後不久,便失去了這份感應,也有的乾脆就出了「意外」,湮滅在人世中。
  
  這哪是什麼契合,分明就是有人在通過照神銅鑑,在「挑挑揀揀」!
  
  此時此刻,余慈明白,他終於抓到了最關鍵的證據。
  
  那傢伙……按照前面的推斷,是照神銅鑑的器靈嗎?
  
  答案多少有點兒出乎意料。
  
  算是,但又不是。
  
  照神銅鑑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法器法寶,尤其是元始魔主留痕之後,更不算。
  
  它是無量虛空神主神通根基的顯化,同樣是元始魔主展現其威儀的祭器,兩位大能的意志在其中交匯,沒有任何器靈能在這種環境下誕生並成長。
  
  但隨著無量虛空神主起了別樣心思,緩慢而堅定地改易自家道基根本,迴避元始魔主的法理道統,中古時代以來,都極少再通過照神銅鑑與元始魔主交流了。
  
  照神銅鑑得到了難得的機遇,在以萬年計的漫長歲月裡,經過魔門修士一代又一代的祭煉、祭祀,靈性的光芒還是開始在其中閃耀。
  
  然而,無量虛空神主也好,元始魔主也罷,他們的意念烙印何其深刻?
  
  究其根底,都是遠遠出了照神銅鑑本身所能承載的極限。
  
  再加上自照神銅鑑成形以來,百千世代輪迴,擁有著以億萬計的被魔染的對象。其所共聚而成的意念片斷,在鏡中盤轉匯聚,渾茫如海,這是靈性誕生的好環境,同樣也擁有著可怕的毀滅性力量。
  
  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照神銅鑑的靈性生成,但也很快變得渾濁不堪,再沒有形成真正器靈的可能。
  
  可它的力量,還是在一次又一次的祭祀中,在歷代修士層層祭煉下,不斷壯大。
  
  與其說是器靈,不如說是在照神銅鑑這個特殊的「容器」中,成長起來的畸形怪物。
  
  是元始魔主、無量虛空神主,歷代魔門強者、還有億萬遭遇魔染的修士投射意念的集合。
  
  依靠著一顆渾濁的靈性核心,硬生生用龐雜的意念和高層次的力量堆積拼湊起來,最終生成了這樣一個幽靈或影子似的怪物。
  
  說是怪物,其實硬要分類的話,也能找到去處。那便是血獄鬼府中的妖魔。
  
  那些妖魔都是集天地戾氣而生,是負面元素的集合體,因特殊的虛空世界環境而化生出來。
  
  相比之下,鏡中怪物的根基還要遠遠勝過,但本質沒有差別。
  
  說白了,就是龐雜混亂的法則衍生品。
  
  若沒有別的特殊機緣,也就是這樣了。
  
  其下限大約就是血獄鬼府中那些渾渾噩噩的低等妖魔,比野獸都不如;
  
  其上限也就是第二個渾蒙太古。空有不可思議的力量,只憑著莫名其妙的本能過一輩子。
  
  可它終究有幾分運道。
  
  它有著照神銅鑑本身「映照大千」的特質,更隨照神銅鑑魔染四方,並時刻在《自在天魔攝魂經》的熏陶下,感通世情。天性中便有一份模仿能力,即使靈性本質混濁,倒也可以像模像樣地思考。
  
  無量虛空神主在時,它隱匿得很好,甚至懂得利用元始魔主意念留痕為掩護,瞞過無量的注意。
  
  正是這樣「天生」的狡猾,給了它一份巨大的機緣。
  
  三劫之前,無量虛空神主與陸沉大戰,身受難以逆轉的重創,連真形法體都毀掉,可以說是有生以來,最為慘痛的失敗。偏在不久之後,一直藏身在劍園深處的曲無劫,在劍辟虛空之時「出了岔子」,形神同遭「重創」,給出了數劫以來,最為有利的魔染時機。
  
  正謀求迅恢復的無量虛空神主,禁不起這樣的誘惑。
  
  然而事實證明,那不過是一個陷阱。
  
  為了達到最好的魔染效果,無量虛空神主動用了照神銅鑑,全力施展《自在天魔攝魂經》,卻終究抵不過曲無劫自污劍種的決絕意志,反被奪舍,鳩佔鵲巢。
  
  這一場事關魔染與奪舍的慘烈戰役中,其實沒有勝利者。
  
  無量虛空神主不必說,就是曲無劫,難道就真的會為勝利而歡呼嗎?
  
  若強說有,便只是「鏡中怪物」一個。
  
  在無量被曲無劫奪舍的的最後時刻,還想著東山再起,湮滅了本體絕大部分記憶,以備後手。然而曲無劫劍意所至,斬滅一切靈性,終究是滅殺了所有可能。
  
  倒是這一位,在與無量虛空神主短暫的接觸中,得知了碧落天闕的存在,待曲無劫……或曰曲無量消化適應奪舍後的變化之際,強行甩脫了照神銅鑑的束縛,奔入碧落天闕。
  
  在那裡,它吞噬了無量虛空神主留在碧落天闕的部分關鍵記憶,借此攝入了六道輪迴的根本真意,收服了十方慈光佛的魔靈,成為了那裡的新主人。
  
  正如前所述,鏡中怪物的靈性昏昧,是一個極為致命的缺限。
  
  按照余慈的理解,這應是色彩太過絢爛,反而沒有了特質,更像是一個精神分裂的瘋子,擁有著成千上萬的破碎人格。
  
  它急需澄凈靈性,或者尋找一個「替代品」。
  
  可惜,無量虛空神主留下的記憶,就像黃泉夫人所擁有的一般,是純粹的映照影像,理解困難,也不可能再找到屬於無量虛空神主的核心靈性。
  
  這期間,它也做過一些努力,選取了三個最具代表性的人格,作為核心:
  
  即其本來的混沌狀態,百川歸海,以為接引;
  
  借鑑自無量的天魔虛空神通,以為精粹。
  
  最後就是佛門的輪迴之力,以為脫。
  
  不得不說,這種思路還算可以,卻因為三個「人格」各有嚴重缺限,它依然無法擺脫那種「拙劣的模仿」,立下三尊教,也做得很一般。
  
  直到它遇上了羅剎鬼王。
  
  黃泉夫人的記憶中,有她與「鏡中怪物」的溝通,有相關的解析推斷,卻沒有能夠分析出羅剎鬼王是怎麼插手、怎樣溝通的。
  
  只知道不久之後,「鏡中怪物」從北荒移到了西南。搖身一變,成就了大黑天佛母菩薩。
  
  再後來,通過羅剎鬼王的指點,大黑天佛母菩薩最終選擇了以六道輪迴為道基,借鑑佛理,勘透生死法則,統馭複雜混沌的本性,形成過去、現在、未來的「三際」法相,一舉成就神主之尊。
  
  可是,這種做法,依然無法擺脫其最核心的缺限:
  
  先天受污的靈性之根,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芽、抽枝、開花、結果!
  
  正因為這樣,大黑天佛母菩薩始終沒有放棄在魔門的根基。
  
  它盯上了照神銅鑑的主祭,因為那或許是最接近它根本靈性的選擇。
  
  如果能完成「置換」,自然是最理想不過的選擇。
  
  從梅魔君以下,歷經三代,最近的目標就是黃泉夫人。

  *********

  抱歉,昨晚上睡得太晚,忘了設定自動更新了……剛爬起來。
  
  話說最近因為填坑,倒把所有的存稿都填進去了,不像前段時間那麼從容,大夥兒見諒哈。
  
  不知不覺已經是11月的最後一天,大夥手裡還有還有月票的,儘快投來吧!9月份被人一路爆到20名開外的情況,記憶猶新阿。
yht 發表於 2014-12-2 22:33
紫極 第一百一十章 鏡中緣起 短兵相接(下)
  
  余慈靜靜觀看條黃泉夫人理清晰的記憶鏈條,心有感觸。
  
  選中黃泉夫人,是大黑天佛母菩薩的幸運,也是不幸。
  
  其幸運之處在於,黃泉夫人的天賦稟性,超凡拔俗,歷代罕有,用處極大,純以現實需求論,毫無疑問是最好的選擇。
  
  然而不幸之處在於,黃泉夫人從來就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她冷靜堅定,智深如海,早早就察覺出問題,並在不動聲色間,做出針對性佈置。
  
  直到余慈看到她完整的記憶和思路,才明白過來,像進入黃泉秘府、神遊碧落天闕等事,固然是大黑天佛母菩薩一直誘導她前往,但她也是早做了充分的準備。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演了一出「欲取先予」的好戲。
  
  在黃泉秘府之行前,黃泉夫人便精修天魔裂魂分身之術,故而在面對十方慈光佛魔靈之時,被斬下一縷分神,依然能夠脫身。而且,正是那縷分神,讓靈性渾濁的大黑天佛母菩薩如獲至寶,閉關深研,換來十餘年的喘息之機。
  
  但最讓余慈佩服的,是黃泉夫人在這般危機叢生的環境下,依舊安步當車,從容不迫。不但消解了大黑天佛母菩薩咄咄逼人之勢,甚至是借了把力,借十方慈光佛魔靈的手,重創她自己的道基——
  
  這事兒聽起來無比荒謬,但事實就是,黃泉夫人正是藉著道基重創的「機會」,通過「無別有情之心」的觀照和統馭,將自身情緒思維徹底抽離出來,跳出了天魔法理的侷限,另闢蹊徑,自成世界,形成一顆「真種子」,並由此早早登入真實之域。
  
  之所以如此做法,正是因為她以敏銳的感知、超前的見識,早早便現了天魔一族乃至於魔門修行的先天缺陷,也通過照神銅鑑進行祭禮的時機,確認了「無量虛空神主」,已非前身。
  
  為何會有這等驚天巨變?
  
  在黃泉夫人看來,實是天魔前路已斷,一干人等均要打破桎梏,意圖抽身之故。
  
  黃泉夫人自不會立於危墻之下。
  
  她順著無量虛空神主這條線索,找到了新的機緣。選擇在元始魔宗行將分裂之前,結交陸沉,為其療治無量虛空神主帶來的暗傷,也刻意奉迎,最終結成夫婦,並立刻叛出魔門,最終借陸沉之力,轟破照神銅鑑。
  
  正是通過這一過程,她與大黑天佛母菩薩徹底切割,並將身上已經瀕臨崩潰的魔門道基掃蕩乾凈,斬去束縛。
  
  便從那一刻起,黃泉夫人「真種」大成,雖是極微之一點,卻內蘊宇宙根本法理,只要有一個恰當的機會,便能成長為參天大樹!
  
  雖然摧毀道基給她帶來了嚴重的影響,但對黃泉夫人來講,一切是值得的。
  
  層次境界擺在那裡,就算她以弱質之軀,照樣可以呼風喚雨。
  
  「真種」大成,更使她具備了最具價值「退路」——投胎轉世也好、寄生奪舍也罷,甚至更狠一點兒,徑直去「合道」,都有一定的優勢。
  
  黃泉夫人的作為,一步步清晰明白,不敢說算無遺策,卻也是有條不紊,謀算應變都有一種從容不迫的味道。
  
  余慈確實是非常佩服沒錯,可是要讓他真正去「敬佩」,卻也不能。
  
  越是深入瞭解,越覺得這女人還是讓人心底生寒,
  
  余慈一路看到陸沉與黃泉夫人同歸東華山。可他們沒有選擇做一對神仙眷侶,雙宿雙飛,而是都帶著野心,研究如何打破真界束縛,實現無所拘束的自由之身。
  
  陸沉要從自身做起,將天人九法運化到極致,抗擊一界,強行掙脫,近於合道,卻更加堂皇大氣,相應的,難度也更高。
  
  黃泉夫人則要從外部世界的結構改起,徹底改變真界法則面貌,趁機脫離。
  
  兩人固然有分歧,卻是一內一外,沒有什麼實際衝突,互不干擾。
  
  然而,黃泉夫人要改變真界面貌,勢必旁涉多門,也是在這種研究過程中,她「無別有情」——而在實際意義上,則是「冷酷無情」的一面,徹底顯露。
  
  最初,她以東華虛空為試驗品,調整天地變異後的合理結構;又在教習、婢僕身上做文章,令其與虛空變異相適應;
  
  她用自家女兒為試驗品,教授天魔裂魂分身,模擬操縱情緒、人格;
  
  也用陸沉為試驗品,探究真界天人九法的侷限,比較與宇宙真實的差異;
  
  最不可思議的是,因為陸沉是真界中運使天人九法的巔峰,超出黃泉夫人的觀照極限,為此她竟然重新接觸元始魔主,學習借鑑其成果,再用於陸沉身上,使得陸沉漸有被元始魔主染化的趨勢。
  
  陸沉對她的所作所為,終於是受夠了,與之徹底決裂,並將她禁錮,幽禁在心廬之中。
  
  然而,陸沉終究還是遲一步,他封得住黃泉夫人,卻封不掉元始魔主的勾連,魔染情況漸重。他是決絕之人,毅然奔赴域外,決死一戰,此後的結局,便是天下人所知的那個。
  
  這期間,黃泉夫人起到的作用,令余慈這外人看了,也要為之齒冷。
  
  也許「無別有情之心」下的黃泉夫人,那淺淺的「情意」,容不下善惡是非,可連親疏遠近也容不得嗎?
  
  事實證明,還真容不下!
  
  唔,等等……好像有哪兒不對?
  
  余慈再次心血來潮,這次要比上回更清晰一些。
  
  剛剛走馬觀花看黃泉夫人的記憶,似乎錯過了什麼東西。
  
  到底是什麼,也沒有困擾他太久,稍稍檢視,他就現了源頭所在。
  
  陸沉的封禁。
  
  能夠將黃泉夫人困鎖的手法,自然非同小可,余慈雖然通過他獨有的手段將其破解,可是坦白講,只能算是取巧,也是完全不把黃泉夫人當人看,才敢這麼做法。
  
  真正的封禁可不是這麼解的。
  
  當然,余慈也不認為,陸沉會給旁人留下解開封禁的機會。
  
  他在黃泉夫人的記憶中看到了陸沉封禁的全貌。
  
  除了他已經分析並破解的拳意生機連鎖壓制以外,陸沉還在黃泉夫人的形骸之上,做了封鎖,使之成為圈禁黃泉夫人的另一重桎梏,也是封閉內外信息互通的屏障。
  
  余慈懷疑,這是陸沉專門針對黃泉夫人天魔裂魂分身而做的防備。
  
  當此封禁完成,黃泉夫人便可算是真正地「與世隔絕」,其一切信息和痕跡,就在世間徹底消失了。
  
  世間任何鎖魂搜神、天機神算類的法門,在陸沉的封禁之下,都再不會有任何作用。
  
  客觀上,大黑天也好,羅剎鬼王也好,都失去了黃泉夫人的蹤跡,永遠無法通過任何方式鎖定她的位置。黃泉夫人在接下來這些年裡,能夠以纖纖弱質,神出鬼沒,多賴於此。
  
  可是,就在剛剛,余慈滅殺了黃泉夫人的的肉身,屏障已經打破。
  
  只這樣還不算,黃泉夫人慣常封閉的「真種」也被他威脅著撬開,與記憶交融。
  
  要知道,此時這巨量的思維記憶中,可不同於先前「客觀」的觀照中諱莫如深,而是充滿了大黑天佛母菩薩的信息以及與之相關的黃泉夫人犀利的思辨。
  
  更要命的是,在此移轉靈樞之際,生死法則正與之密切接觸,發揮作用。
  
  生死法則的另一端是哪個?
  
  不好!
  
  余慈總算醒悟過來,如此作法,豈不是等於給對方幫忙搜索黃泉夫人所在,並鎖定目標?
  
  這樣強烈的針對性信息,對於修持「神主之道」的大能而言,簡直就是在它耳邊大聲招呼:
  
  老子在這兒,有種你來啊!
  
  他再想調整,又哪能夠?
  
  時間也許有一個間隔,也許沒有。
  
  虛空中,無形之弦震動,生死玄機擺盪,獨有的信息穿透層層虛空,滲入此間,還原成一個明確的信息:
  
  找到了。
  
  大黑天佛母菩薩!
  
  余慈的心內虛空,本是極其私密之所在,一應外人神意、法力都難涉透,可是大黑天佛母菩薩同樣是掌控生死法則的大能,又同樣是走的「神主之道」,通過這個渠道,如果再有明確的信息導向,內外遠近,其實都沒什麼差別!
  
  這一刻,不管是余慈,還是大黑天佛母菩薩,都感受到了彼此實質性的威脅。
  
  還是那句話,法則很寬,也能很窄。
  
  就算早早就是對頭,就算早就明確了這個問題,但任何理論上的推衍,都比不過這一剎那的真實感觸。
  
  雙方都最擔心的情況,倏乎間已經變成現實。
  
  所有的複雜情緒,都可以用一句話來形容: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余慈之於大黑天佛母菩薩,又或相反,都是如此。
  
  同一法則,同為神主,透過生死法則,甚至可以直接觸動彼此的道基,一個不慎,建立在道基之上的所有,都會如沙灘上的城堡,浪花撲來,便徹底崩潰。
  
  宿命的大敵,沒有任何轉圜餘地。
  
  沒有任何無意義的「交流」,大黑天佛母菩薩怒潮般的神意殺伐之力,便隨著生死法則的震盪,轟然而來,瞬息而至。
  
  此時此刻,余慈與大黑天佛母菩薩一在地北,一在天南,相隔遠億萬里,然而兇險情境,分明就是短兵相接,近身格殺。
  
  時值月初,大戰將起,求保底
yht 發表於 2014-12-2 22:34
紫極 第一百一十一章 華陽神戰 生死魔國(上)
  
  心內虛空之外,劫雲深處,寶蘊正和玄黃聊天,同時看守金剛魔俑,免得被它尋機逃掉。
  
  在寶蘊看來,玄黃這小傢伙兒既靈性又乖巧,尤其是這段時間讀書很多,說起話來一板一眼,可愛得緊,忍不住就要多揉幾遍他的小腦袋瓜,笑瞇瞇地很是開心。
  
  由於她特殊的形態,絕大多數時間都是獨身在外,這些年可悶得不輕,好不容易有個可愛又可玩兒的對象,某種意義上,也是「特殊的同類」,哪會輕易放過?
  
  對寶蘊動手動腳的行為,玄黃說不出喜歡不喜歡,不過他的性子是極好的,任寶蘊怎麼揉都不生氣,且是有問必答,一點兒見不出之前斬殺萬千天魔,所向披靡的模樣。
  
  兩邊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等余慈從心內虛空出來。
  
  可突然之間,虛空中異變驟生。
  
  強壓透空而來,周圍的雲氣就那麼凝固了,如果仔細感應,還能夠捕捉到某種強橫神意微幅而高速震動的衝擊力。
  
  就是這樣的衝擊,造就了令人窒息的壓力——作為「非人式」的特殊存在,寶蘊甚至有久違的窒息之感。
  
  她知道,這是她所存在、感知的空間被壓縮的緣故。
  
  而且,作用在此地的力量層次,相當高端。
  
  那是一輪可怖的神意對沖,主戰場甚至不在當前的虛空層面上,只是餘波,就讓她十分難受。而且,這份衝擊,分明正在急速接近!
  
  寶蘊低聲驚呼,招呼玄黃一聲,化入劫雲之中,閃避開來。
  
  面對如暗流般碾至的衝擊,玄黃本能想一劍斬出,想了想卻又停下,追著寶蘊而去。
  
  在這波衝擊下,真想閃避也沒那麼容易,其範圍之廣,著實可怖。
  
  頃刻間就是千里、萬里,都受到影響。
  
  玄黃在寶蘊身後,如影隨形,給她擋下許多壓力。
  
  又蓄積到一定規模的雷池之中,困鎖的金剛魔俑大聲咆哮,連它也有所察覺,深感不安。
  
  虛空明暗交替,彷彿日夜相繼,往來輪轉。其實是虛空法則環境的跳變,一輪輪變化,無休無止。
  
  劫雲如海,本就是最為酷烈的環境,但這時候,似乎也有所「延展」。不是上下四方這樣空間的擴張,而是整個環境「烈度」的變化。
  
  寶蘊合於天地法則意志,與天地大劫幾乎融為一體,對劫雲的整體環境本來最是熟悉,可在此刻,竟然也有些失神。
  
  那正急劇注入虛空的力量,彷彿正將她逐步剝離,拋出這片天地之外。
  
  她一直在想,她這樣的特殊型態,真到了九天外域會如何?到了其他虛空世界會如何?
  
  當前這份感知,似乎便如是。
  
  臆想中的惶惑與現實中的感覺相融,她絕不喜歡,甚至於恐懼。
  
  便在此時,虛空再次動盪,但這回傳導過來的信息,卻是讓人心安。
  
  心內虛空張開,將寶蘊和玄黃,連帶著遠處來不及帶走的虎輦玉輿隱輪之車,一併收入。
  
  可兩位還來不及喘口氣,發現這裡也是動盪不休。
  
  血海浪翻潮湧,九道水龍卷,都是歪歪扭扭,隨時都要崩潰的樣子。
  
  剛剛一輪神意殺伐過去,真實之域若確有其所,必是一片狼籍,破碎的法則飛落如雨,化生為種種奇形怪狀的鬼怪魔靈,隨即被咆哮的血海魔頭吞噬一空。
  
  這樣突如其來的交鋒,是否是某人的算計,己經無法細究。
  
  余慈居於血海之上,面無表情,仰觀明月。
  
  照神銅鑑所化月輪微微震動,帶起一圈光暈,作為鎮壓萬魔池的樞紐,體現出目前所承受的壓力。
  
  要說起來,照神銅鑑和大黑天佛母菩薩,某種意義上可說是「形」與「神」的關係。
  
  但當初陸沉將照神銅鑑轟破,後來黃泉夫人又將其分解,甚至利用元始魔主的「試驗」,令其上留痕湮滅,斬斷了一切因果,此時此刻,余慈倒不擔心大黑天佛母菩薩會在這上面動什麼手腳,也動不了!
  
  他只是通過照神銅鑑的反應,感受大黑天佛母菩薩的神通。
  
  剛剛,通過生死法則,雙方接觸的,都是對方的根本法門,就算有所遮掩,卻也有限。
  
  余慈不喜歡這種直接翻底牌的情況,想來對面亦如是。
  
  不過算起來,似乎是余慈佔了便宜。
  
  大黑天佛母菩薩的生死神通法力,帶著強烈的「輪迴」之意。
  
  這個輪迴,不是剛剛匡言啟模仿的那種,彷彿要將人扯進「轉動的車輪」裡碾碎,而是以生死法則,直接搜檢窺探目標生靈存滅的極限所在。
  
  所謂生死合「度」,這個「度」最是關鍵。
  
  合度則生,逾度則死,一旦有所見地,徑直卡住「刻度」,將目標從「合度」的環境中,硬甩到「逾度」的環境裡去。
  
  相應的,自然是法則的急劇變化,裡面整合了虛空神通,在天人九法的運化上,別具一格,是永遠站在優勢地位的戰法。
  
  相比之下,余慈的生死法則運用,就顯得單純許多。
  
  他只是用生死法則做一個框架,往裡面填的東西,稀奇古怪,玄門的東西也有、魔門的東西也有,劍宗的東西也有,有點兒不務正業。
  
  若是對面的大黑天佛母菩薩也要窺探虛實的話,怕是會比較失望的。
  
  若非如此,先前那一輪,余慈也未必能頂得住。
  
  同樣是神主,同樣是真實之域的境界,神意攻伐用慘烈來形容,一點兒也不過分。
  
  在天地法則體系中的跳變,瞬間可達千次、萬次,而神意震盪的頻率,更是遠超過百萬的層級。
  
  只要是生死法則所及,從根本法則層面,到衍生法則層面,每一寸縫隙,都被對沖的神意塞滿,不給人任何喘息的空當。
  
  如果余慈僅僅是精修生死法則,比較積累底蘊,這一輪對沖,必是要大敗虧輸。
  
  然而接連應用紫微帝御、萬古雲霄等大手筆、大架構,再有域外感悟虛空、大日法則運化,使得余慈在法則結構、天人九法運化上的認知和造詣,今非昔比。
  
  從一開始,就以心內虛空為根基,將主戰場放在了真實之域。
  
  雖未立起紫微帝御、鋪開萬古雲霄,可臨時架設的法則結構,依舊嚴謹牢固。
  
  大黑天佛母菩薩的神意殺伐之力,便如狂風過林,初始呼嘯強勁,後來便給層層化消,抵至心內虛空時,已經挫消鋒芒,自然無法起到作用。
  
  但余慈仍不滿意,怎麼和大黑天佛母菩薩也好,與羅剎鬼王也好,一旦交手,總是被人打到家門口?
  
  前面羅剎鬼王那回,是給封在了萬魔池中,未得深入;
  
  可大黑天佛母菩薩同樣是生死道基,不確定會不會被它看出什麼端倪。
  
  即使在心內虛空中會比較省力,余慈也不想把自家的根本重地弄得一團糟。
  
  故而在第一輪神意對衝將盡之時,余慈是以極其強硬的姿態,將對手封出「門外」,那也正是寶蘊、玄黃感覺到壓力橫出的緣故。
  
  余慈將他們攝入心內虛空,免了後顧之憂,不再耽擱,一步跨出,真身已在真界天地之間。
  
  周邊劫雲翻湧,霹靂橫空,就在耳畔眼前激閃,可帶來的壓力,還遠遠比不過億萬里開外的那位。
  
  此時,兩邊都需要做一些調整,這樣全無準備的遭遇戰,沒有哪個願意碰到。
  
  但至少大黑天佛母菩薩那一方,不像是會善罷干休的樣子。
  
  而且,余慈已想起了另一件要命的事,心頭微寒,正要動作,大黑天佛母菩薩與他卻是心意相通,驟然發力,生死法則兩邊,無形的力量再次對撞。
  
  數千里虛空,剎那間彷彿給區分成了數十個大大小小的世界,輪轉不休,同樣的,就是數十類不同的天地法則體系,縱然都只是片斷,也給余慈神意力量的傳導造成了極其不利的影響。
  
  甚至於險些就落入「陷阱」,栽進「輪迴」裡去。
  
  這一次,余慈欲攻,大黑天先守,
  
  卻使余慈更似落在下風。
  
  一方面,是攻出來的時候,沒有了心內虛空的加持;另一方面,大黑天佛母菩薩已經透過生死法則的聯線,將越來越多的力量透空傳來。
  
  但這些都不是關鍵。
  
  關鍵在於,這般形勢下,說不得大黑天佛母菩薩就要請它的盟友出手……
  
  億萬里長途,對神主來說,只要條件具備,真的不算什麼。
  
  事實上,通過感知,余慈隱約知道,某人大約正通過大黑天佛母菩薩,向這裡投注視線。
  
  饒有興味的眼神,彷彿要直接穿透到人心底。
  
  是的,那是羅剎鬼王。
  
  同時被兩個神主級別的大能盯上,若說余慈心裡不緊張,定是假的。
  
  只不過,兩位神主交鋒,把持生死法則這唯一的通道,除此以外,再沒任何法力傳導的介質。
  
  羅剎鬼王若強要發力,反而會干擾大黑天佛母菩薩的威能。
  
  當然,如果附近有一位得力的信眾,或者她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強行鋪開情緒網絡,情況就要截然不同。
  
  余慈正是出於這種擔心,意圖掃蕩方圓數千里虛空,暫時斷絕羅剎鬼王的念想,卻被大黑天佛母菩薩所阻。

  如此,再無疑問——羅剎鬼王是真的要過來!
yht 發表於 2014-12-3 18:07
紫極 第一百一十一章 華陽神戰 生死魔國(下)
  
  對羅剎鬼王,余慈是真的忌憚。
  
  論謀算,羅剎鬼王只要認真起來,絕不在任何人之下,行事看似恣意荒唐,卻多有深意。
  
  不只是余慈,就是黃泉夫人,每次與其打交道,都拿出十二分的小心。
  
  根據黃泉夫人的認知,羅剎鬼王十餘劫來,遊走於兩界之間,隔岸觀火不說,對煽風點火也很有些愛好,當年陸沉與無量虛空神主對上,背後似乎就有她的影子。
  
  可以確信的是:羅剎鬼王對所有神主、包括有可能成為神主的目標,都有超乎尋常的興趣,黃泉夫人將其歸結為「對掌控真界法則體系的執念和熱情」。
  
  所以,她接觸、乃至於培養大黑天佛母菩薩,給無量虛空神主使壞,眼下又盯上了余慈。
  
  無論如何,余慈也不能如她所願。
  
  余慈心念微動,厚重的劫雲,之前隱沒無蹤的雷君法相重新顯形。
  
  雖是人形,但雷君非是生靈,不過,始終受它禁錮的金剛魔俑,還算得上。
  
  劇烈的轟鳴聲裡,雷池的金剛魔俑暴露在絞殺的神意衝擊之下。
  
  它受雷君法相禁錮,而雷君法相和余慈氣機互通,這樣一來,某種意義上,金剛魔俑就成了余慈和大黑天佛母菩薩交戰的介質和戰場。
  
  金剛魔俑的咆哮聲響徹雲端。
  
  就算被禁錮,這個堪稱不死不壞的怪物,也不是任人宰割的魚腩,作為十三外道生命力最強大的族類,金剛魔俑的「生命刻度」之寬廣,幾乎已經是所有生命形態的極限。
  
  不管是在怎樣的惡劣環境下,它都能夠維持住強橫的狀態。
  
  好比之前,就算真界天地法則意志帶起劫雷如海,它也能抵擋得住。
  
  余慈甚至懷疑,將它扔進太陽裡去,說不定短時間內,也能活得下來。
  
  這樣的「戰場」,對於掌握生死法則、又滿懷殺意的雙方來說,其實是最為吃力,消耗也最大的,完全是吃力不討好。
  
  而且攻方要比守方更吃虧。
  
  大黑天佛母菩薩顯然就是吃虧的一方。
  
  這是它不瞭解之前事態的緣故——天知道這片劫雲怎麼會蹦出一頭金剛魔俑來。
  
  只不過,大黑天佛母菩薩也不會乖乖按照余慈的佈置行事,一發覺不對,立刻就要跳變開來,另闢戰場。
  
  但不管怎樣,它的神意衝擊還是停滯了一線,而就是這樣的耽擱,給了余慈機會。
  
  余慈頭也不回,徑直遁入劫雲深處,頃刻遠離。
  
  寶蘊果斷跳出來幫忙,天地法則意志成了最好的掩護,橫亙在余慈和大黑天佛母菩薩之間。等後者完全騰出手來,余慈已經遠去數百里,而且層層布下雷霆防禦,扭曲虛空法則,干擾它的神意殺伐。
  
  一時間竟成了追逃之勢。
  
  大黑天佛母菩薩:……
  
  堂堂淵虛天君的臉面何在?
  
  裡面有鬼!
  
  大黑天佛母菩薩很清楚,生死法則牽繫之下,就算余慈逃到天涯海角,也別想徹底擺脫它的鎖定,這一點,余慈也該知道。
  
  如此前提下,執意這般做法,必然有所謀算。
  
  但在絕對的差距面前,這點兒心思毫無意義。
  
  東海之上,老友已經安排佈局,傳送信眾到附近,到那時,他們合力圍剿,除非陸沉復生,曲無劫再現,否則必無幸理。
  
  以前是投鼠忌器,現在麼……
  
  就是要以雷霆萬鈞之勢,一舉掃除這個禍害!
  
  大黑天佛母菩薩神意漫卷,鎖定余慈,一路追擊,也在不斷探測周邊環境。
  
  不多時,強橫的滔天魔氣便橫在前方,那裡是華陽窟!
  
  那邊環境確實複雜。
  
  一念未絕,已經給扔在後面的金剛魔俑暴吼,由於雷君法相分力幫助余慈抵禦大黑天佛母菩薩,禁錮之力不免有所減弱,給了它發力的空隙。
  
  面對這種具備「拔山擲岳」神通的強大魔頭,一時一刻也不能放鬆。
  
  一旦鬆了,就再難控制。
  
  金剛魔俑吼聲如雷,在萬千雷霆的連番轟擊下,本就魁偉的身軀竟是又膨大一圈,魔氣紫霧重新擴張外爍,有形無形的束縛被強行掙開。
  
  雷池搖動,隨即崩裂開來。
  
  金剛魔俑脫困,第一個念頭自然就是報仇。
  
  只是沒有了天魔駐留,以它可憐的判斷能力,想抓住罪魁禍首,難度未免太高。腦袋轉了兩圈,卻是盯上了困鎖它最長時間的雷君法相,暴吼聲中,衝擊上去。
  
  然而在滾滾劫雲中,想要抓住雷君法相,無異於痴人說夢。
  
  這個大塊頭只能是追著目標,闖進華陽窟核心區域內,驚起亂象,鬧成一鍋粥。
  
  大黑天佛母菩薩的注意力稍微偏移,便不再理會,只是鎖定余慈,也是給羅剎鬼王定位。
  
  在華陽窟附近,沖霄的魔氣,將漫天劫雲沖散,余慈反而不如在劫雲中那麼行動自如,也就再請寶蘊回返心內虛空。
  
  只隔一線,他便與大黑天佛母菩薩再次「短兵相接」,剎那間神意對沖百萬次,卻是由超過千次的跳變切割開來。
  
  以華陽窟為中心,數千里方圓虛空嗡聲震盪,灰暗的背景顏色,倒似又加深了一層。

  在魔國中遊蕩的不計其數的魔頭,突然間齊齊停滯了一下,至少有十萬以上的念魔、煞魔就此崩解,步虛以下的天魔眷屬,也有千百個皮肉乾枯、血液蒸發,化為朽土,也有的直接崩散成血霧。
  
  余慈和大黑天佛母菩薩的神意對沖,自然只能在「生死法則」這唯一的通道進行。
  
  說是唯一,但作為天地間根本法則之一,生死之法可說是滲透到真界天地的方方面面,一切生靈存滅都有賴於此,在上面的角力,自然也有無遠弗屆的影響。
  
  必須小心,否則可能招惹上可怕的因果。
  
  余慈深入到華陽窟附近的魔國深處,就是擔心一個弄不好,百里萬生靈滅絕,貽害無窮。
  
  果不其然,兩邊在生死法則上的神意對沖,將周邊生靈的生命根基整個地掏空,剎那生滅,盡歸腐朽。
  
  本來因為魔國覆蓋,而生機凋零的華陽窟周邊,如今更是化為一片絕地,連個草葉兒都不見,濃郁的死氣與魔氣混染,直衝霄漢。
  
  余慈立身於混濁元氣之中,周圍魔影若隱若現,那是從剛剛生死翻轉倖存下的魔頭,本能地反撲。
  
  能活下來的魔頭,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
  
  余慈和大黑天佛母菩薩可說是肆無忌憚地神意對沖,使它們這些魔頭,便如同牽線的傀儡,完全身不由己。
  
  死不死得掉是一回事兒,糟糕的感受則是另一回事兒。
  
  余慈頭頂明月懸照,照徹百丈範圍,清輝到處,什麼天魔,都硬生生給攝入萬魔池,稍微強勁一點兒,感覺到危機,只能在外圍弄影。
  
  「照神銅鑑?」
  
  大黑天佛母菩薩還是首度與他交流,純粹意念的傳導,分辨不出悅耳與否,戲謔之意倒很明顯:
  
  「堂堂上清宗未來掌教,用起來魔門祭器如此順暢,這樣好麼?」
  
  余慈也笑:「呵呵,原來菩薩也是妙人兒。反正我是沒想到,這些年來一直和您這麼親近。」
  
  他的意思是指,照神銅鑑本算是大黑天佛母菩薩的形骸之屬。
  
  雖然已經斬斷了因果,對面那位也不像是有什麼牽念,可嘴上佔點兒便宜,也是可以的。
  
  據黃泉夫人的推斷,「鏡靈」本身,是無所謂男女的,不過,可能是受東海那位惡趣味的影響,成道定為女相,強說是「她」也是可以的。
  
  所以,選擇借鑑的照神銅鑑主祭,也都是女子,兩邊這些年來,也不知如何親近?
  
  不管她們怎樣蜜裡調油,現在還是分開的好。
  
  哈哈笑聲,余慈一拍頂門,清光沖霄而起,便是滔滔死魔戾氣如何翻湧,也難以摧折,其實也不像特別排斥的樣子,倒似群擁在側。
  
  清光入空,轉眼鋪開,化為一張星圖。
  
  星圖當空舒捲,剛剛漫溢的死氣,竟是給收攏進去,運轉不休。
  
  道基外化!
  
  世上長生中人,全力發動之時,多數有道基外化之景。
  
  高拔者,有慶雲、景星;庸碌者也有虹光、香雲。
  
  余慈外化者,竟是一幅星圖,概略顯現三垣四象之天域,彷彿是心內虛空的「星辰天」鋪展開來,其實,這正是以「天垣本命金符」成道者獨有的氣象。
  
  星圖的細節,也會因為修行者的側重不同、根基不同而有所偏重。
  
  大黑天佛母菩薩隔空感應,只是目前余慈頭頂星圖之外,光暈層生,不甚分明,看不出內裡詳情。
  
  能感覺到的是,余慈依舊是在生死法則上做文章。
  
  星圖運化死氣,這種很有邪魔氣象的手段,其實是證明了余慈在生死法則上純熟造詣,當然,也有與之相配套的獨特法門。
  
  倒讓人有點兒印象……
  
  如今還是白日,不見星空,但像大黑天佛母菩薩這樣的大能,自然對星辰運行軌跡心有數,知道清光所化的星圖,正與當前被陽光所遮蔽的星空一一對應,精確得很。
  
  便在星圖之中,有一片區域,死氣湧入,星力蘊結,九顆星辰,七明兩暗,奇妙運化,其形如勺。
  
  勺柄指向,生死玄機,一筆勾畫。
yht 發表於 2014-12-4 19:56
紫極 第一百一十二章 拒人萬里 三方亂戰(上)

  足足七萬里開外,正以羅剎教秘法破空趕路的某個虔誠信眾,陡然雙目一突,心神亂離,氣機不自主外放開來,而當頭便是洶湧劫雲,雷光迸射,瞬間便將他淹沒。
  
  北斗劾魂注死術。
  
  以此符勾動生死玄機,雖相隔億萬里,也能觸發目標死劫——怎麼死的不重要,結果是想要的就可以。
  
  余慈這一擊,時機卡得剛剛好。
  
  那信眾已經是距離華陽窟魔國最近的一人,羅剎鬼王也是正要神力降臨,以他為跳板,成合圍之勢。偏偏就這在瞬間,北斗劾魂注死術發動,將其點殺。
  
  余慈出手,大黑天佛母菩薩自然是知道的,意念又來:
  
  「分心不太好吧?」
  
  話是這麼說,余慈的舉動,還是讓她有些警惕。
  
  七萬里,是個比較微妙的距離。
  
  其遠遠超出常規的神意感應範圍極限,但在真實之域層次的修士眼中,也並非天塹,只是需要某種「觸動靈機」式的鎖魂定位,才能跨越過去。
  
  能夠在這個距離上,準確鎖定目標,勾動生機玄機,誘發天劫,正顯示出余慈對天地法則體系不可思議的掌控力,乃至於對羅剎鬼王行為的準確判斷。
  
  另一種意義上,就證明余慈除了生死法則以外,在其餘多項天人九法上,都有些精深的造詣,這樣才會具備如此全面而廣闊的感知。
  
  真的很麻煩……
  
  余慈能夠立起星圖,便是在生死法則上站穩腳跟,與她的「生死輪迴」一般。
  
  兩邊就像在一條懸在高空的細索上摔跤,隨時都可能翻下去,這時候看的不只是誰站得穩,還要看繩索之外的輔助,也就是天人九法的運化圓融與否。
  
  任何一個根本法則,都不可能單獨存在。到最後,比拚的還是整體水準。
  
  問題在於,大黑天佛母菩薩不想比拚這個,她沒時間。
  
  她遠比羅剎鬼王要實際,沒那份玩樂的心思,不存在任何「棋逢對手,將遇良才」的惺惺相惜之感,能早早解決掉,為什麼還要繞圈子?
  
  之前不敢動余慈,是忌憚「上清後聖」的威能。
  
  可如今……
  
  便在此時,遠在數百里外,高空劫雲電漿迸散,雷君法相附近十餘個雷部神明,被金剛魔俑連續的暴擊打散,雷域撕裂,兩邊近身搏殺,幾番交纏,都在雲端立身不住,重重摔落雲端,直撞向華陽窟。
  
  偌大的山體窟窿就像是饕餮貪婪的大嘴,將它們一口吞掉。
  
  相繼而入的,是萬千雷光電鏈。
  
  雷君法相氣機牽引之下,幾乎將半邊天空的劫雲都給扯下來,如一頭猙獰的惡龍,張牙舞爪,撲擊而下。
  
  如此衝擊,實在太過激烈。深窟之中,剎那間便魔氣如潮,噴湧而出,一波未盡,一波又起,勢頭猛烈,層層疊加,以至於整個山體都在顫抖。
  
  剛剛才撞進去的兩個人影,就這樣給洶湧的魔氣硬給倒噴出來,形如惡龍的劫雲雷光如遇強酸,轉眼間就給銷蝕殆盡,與之密切相關的雷君法相,亦有崩解之勢。
  
  相比之下,肉身最為堅固的金剛魔俑倒是最完整的那個,卻也重重拋飛,砸在山脊上。
  
  這個大塊頭猛地又吃了悶虧,更是情緒暴動,連雷君法相都不顧了,咆哮聲中,便要硬頂著魔潮,衝殺過去。
  
  然而,便在此刻,有強橫魔意,橫亙山脈之間,竟是硬生生把金剛魔俑的勢子壓了一頭。
  
  當然,作為十三外道中號稱「個體戰力第一」的存在,金剛魔俑也不是這麼容易被打壓的,其亦有兇橫之氣,沖抵過去。
  
  兩邊氣勢對撞,華陽窟又是抖顫
  
  似乎是被金剛魔俑激怒,本來在山脈間還有些低伏內斂的魔意,剎那昂揚向天,搏擊雲霄,魔意周覆萬里。
  
  這回不止是華陽窟,連帶著周邊萬里魔國,都抖顫不休。
  
  但也正是如此強勢的反應,自然就波及了仍在此交纏衝擊的余慈和大黑天佛母菩薩。
  
  感受到這般強勁的力量,兩邊不管是有準備的還是沒準備的,都是心驚,不自覺便暫時分開,看著那魔意層層拔升,一路沖上真實之域。
  
  三方真意沖霄,隔空對峙。
  
  此時此刻,真實之域中,余慈能見到,大黑天佛母菩薩的無盡虛空輪轉,生靈化生其間;
  
  余慈這邊則是仙山雲海,宮舍連綿,天人往來,如道境天宮,依舊是玄門氣象;
  
  另一方,則沒有明確的法則結構,幽暗無邊,偶露崢嶸,便如華陽窟一般,本體巍峨,內裡更是深不見底。
  
  余慈驚訝之餘,也是暗中觀察大黑天佛母菩薩的反應。想知道她對這個傢伙,是否有所認知。
  
  顯然,大黑天佛母菩薩對這位是比較陌生的,有一個比較明顯的探測舉動,但很快便自來熟地與其交流起來:
  
  「你我同為魔門,聯手殺他如何?」
  
  意唸到處,還轉換成魔門氣象,套起近乎,以她的根底,做這種事情當真一點兒也不費力。
  
  余慈看得無語,現在他是明白,大黑天佛母菩薩是怎樣的人物了。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大黑天佛母菩薩的示好沒有得到應有的回應。
  
  這個魔門強者的意念,同時切過兩邊,冰冷刺骨。
  
  余慈想到黃泉夫人的推斷:在此時已淪為魔國的華陽窟修行,有害無益;除非是有特殊的方式……
  
  可又是怎麼個特殊法?
  
  余慈想知道,但暫時又沒有深究的機會,因為這個時候,本與此事全不相干的魔門強者,竟然痛痛快快地出手了!
  
  這算不算意外……之喜?
  
  但乍一接觸,余慈就發現,他對這個魔門強者的估計還是有些低了。
  
  能在真實之城站穩腳跟,自辟一方區域,如果不把他這種異數計算在內,起碼也是最強橫的六慾天魔,也就是大劫法宗師級數,余慈最初也是這麼算的。
  
  畢竟再往上,自在天魔的層次,又不是走神主之道,便非此界法則所能長期承受。
  
  可問題在於,魔門強者分攻兩邊,其剎那間的衝擊,卻是讓余慈想起了另一個人:
  
  八景宮的蕭聖人。
  
  不是說他們之間有什麼關係,而是立身於真實之域的方式,非常近似,也與走神主之道的存在,截然不同。
  
  余慈也好,大黑天佛母菩薩也好,在真實之域都是法度為先。可這位,分明是以強橫的真意,硬生生在真實之域撐開一方天地。
  
  余慈是從單純的真意入境過來的,知道這裡沒有任何可依仗的法則,不創造出基礎,將是舉步維艱。
  
  可是這個魔門強者全不用這麼麻煩,真意所至,法則自生,自成一域,雖說維持時間很短,架不住方便啊,自由自在,爆發力更是可怖。
  
  某種意義上,在真實之域,地仙和正常層面下是沒有太大區別的,甚至於更少掣肘,更能恣意揮灑。
  
  反正都是扭曲破壞,哪家不是破啊!
  
  自然,其對天地法則體系的破壞,更加嚴重。
  
  余慈和大黑天佛母菩薩還有「創造」的一面,生生不息;這位則自具一格,不假外求,又哪管旁的?
  
  這還是有他和大黑天佛母菩薩擋著,若是兩個地仙交戰,真實之域反作用於真界天地法則體系,後果可想而知。
  
  怪不得……
  
  余慈總算明白,為什麼陸沉與六大地仙一戰,會對真界法界體系造成近乎崩盤式的重創,根本就是地仙的特點所決定的。
  
  也無怪乎此界能容忍羅剎鬼王,卻少見地仙蹤影,這樣的破壞狂,還是都到域外去好了!
  
  不過僅就當前而言,真是最好不過!
  
  余慈的心思,其實從立起的法則天地便可見出端倪,他沒有拿出紫微帝御、萬古雲霄這樣成熟的架構,論謹嚴不如大黑天佛母菩薩,論氣勢不比魔門強者,意象飄忽。
  
  不是他能力不及,而是分明沒有戀戰之心。
  
  以他如今的能耐,就算是佔盡上風,也無法真正滅殺大黑天佛母菩薩,對方卻隨時可能與羅剎鬼王合圍,這種戰局,還要悶頭跳下去,實在沒有道理。
  
  從一開始,余慈就不準備與大黑天佛母菩薩他們死戰。
  
  犧牲雷君法相,勾出魔門強者攪局還是第一步,後面,就要看其他人配不配合了。
  
  現在,還是要應付過這場大戰。
  
  在真實之域,距離其實沒有太明確的概念,只要雙方氣機相接,法則互相滲透,就算相隔億萬里,「感覺中」也就是目視可及。
  
  像余慈和大黑天佛母菩薩,由於要臨時創立、干擾法則之故,自覺不自覺就要放開一段距離,其實就是法則運化的空間,其大小遠近,以及主控在誰,就代表著哪一方控制著節奏。
  
  但魔門強者強勢切入,以其強橫真意,橫亙真實之域,受其影響,三方的距離,剎那間便給扯到了極其危險的地步。
  
  這就代表著,余慈和大黑天佛母菩薩法則運化的空間,被急劇縮小,本來還算是從容不迫的姿態,很難再保持下去。
  
  面對這樣一個渾不講理的魔頭,實在太危險了。
yht 發表於 2014-12-6 18:00
紫極 第一百一十二章 拒人萬里 三方亂戰(下)
  
  乍一接觸,吃虧最多的是余慈。
  
  大黑天佛母菩薩的「生死輪迴」,一看便是成千上萬年磨礪出來的,紮實穩固,法度謹嚴。
  
  而余慈一開始就存了遠遁之心,憑著對大黑天佛母菩薩的瞭解,沒有問題,甚至應該這麼做,足以迷惑她,並給隨後的動作蓄力。
  
  可是對上這個渾不講理的魔門強者,過於隨意的法則建構,就是致命的破綻。
  
  強橫真意抵至,宮室搖動,根基不穩。
  
  余慈沒有時間後悔,大黑天佛母菩薩絕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也從旁殺來。
  
  她的做法與魔門強者的直來直往不同,甚至與先前也不太一樣。
  
  「生死輪迴」所生就的法則天地,就那麼對著余慈這邊「貼」上來,不是那種強勁的撞擊,然而其獨有的法則結構,一旦接觸,便如水銀洩地,層層滲透進來,「腐蝕」所接觸的一切。
  
  這是另一種形式的「短兵相接」,完全是看兩邊法則結構哪個更牢固、哪個更穩定。
  
  余慈暫時卻顧不得她。
  
  魔門強者已經打得發了,真意所指之處,摧枯拉朽,破壞力之強,簡直毫無道理,其衝擊直指核心根基,表現在這一方法則天地中,整個道境天宮都有不穩跡象,外圍天宮樓閣甚至是接連坍塌,彷彿隨時都可能徹底崩潰掉。
  
  他一路殺到這片道境天宮的中央區域,真意掃過,宮殿樓臺又是崩解一片,在真實之域,雖然見不到什麼瓦礫灰煙,卻也像是在精緻的畫作上信手塗染墨跡,粗魯得很。
  
  不過,橫掃得痛快,未免有所疏漏。
  
  其真意過處,莫名竟有一座樓宇,撐了下來,那樓宇立於煙雲之上,通體如玉,四角垂落風鈴,其音縹緲不定,其形又巍然不動。
  
  在魔門強者所向披靡的情境下,反有點兒如鯁在喉的意思。
  
  不說多說,魔門強者的強橫真意化為一片烏雲,反罩回來,要將這礙眼的所在徹底毀滅。
  
  衝擊到來,樓宇四面煙雲將散未散,風鈴激振,卻有金玉之聲。
  
  轉瞬間,便在強橫真意的壓迫下,還原化形,成就高拔劍意,與外間衝擊轟然對撞。
  
  真實之域劍光驟起,清音繚繞,頃刻十一轉,餘韻未盡,劍意已劈開外間一切,鋒芒所指,竟是在真實之域中,開闢出一條通天大路,夷平所有阻礙。
  
  十二玉樓天外音!
  
  余慈將玄黃劍意化入了自家法則天地中,是個埋伏,更是本事。
  
  魔門強者真意微顫,剎那間收攏移位,竟是讓了!
  
  他的勢頭看上去很猛,真意更是強橫無匹,其實還是藏頭露尾,將自己層層包裹在最深層,衝擊更像是掩護,從沒有逾過某個區間,面對突然爆發的劍意,終究選擇了避讓。
  
  余慈不管他,劍意直指,順勢就劈向了大黑天佛母菩薩。
  
  其實玄黃雖然有劍仙級別的殺傷,但在真實之域層面,還真是個初丁,屬於將入未入的那種,要靠余慈提攜,才能將劍意立起,化為樓宇之形。
  
  但只要進來,玄黃殺劍的破壞力便展露無遺。
  
  已經蓄積到極限的十二玉樓天外音,本就是要送給大黑天佛母菩薩的「禮物」,劍意所至,等若是劍仙全力出手,前面余慈法則體系的掩護也非常到位。
  
  再加上魔門強者意外地「配合」,這一爆、一讓之間,真正被晃的,還是大黑天佛母菩薩。
  
  幾個因素作用下,大黑天佛母菩薩無論如何也不敢硬擋,卻又避無可避。
  
  面對硬生生在真實之域劈開一條大道的高拔劍意,生死輪迴旋動,幾十個世界法則各異,卻又統一在「輪迴真意」之下,前後相繼,節節貫通。
  
  如此輪番消卸劍意,每一處法則結構都受到傷損,卻隨滅隨生,並沒有傷及根本。
  
  稍稍化去劍意鋒芒,大黑天佛母菩薩也不會傻到全部吃下,那像極了「輪盤」的輪迴世界加速旋動,乍看去是被劍意穿入,其實是導引開去,拼著輪盤一角受損,終究使劍意偏斜,自真實之域飛落。
  
  此時的真界天地,因為三位「真實之域」級別的大能交戰,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飛落而下的劍光,更是凌厲,其劃破雲層,斜斜切過華陽窟,附近「諸天秘陣」的殘餘,給一劍掃蕩小半,遠方山脈餘影中間,倒似給開了道「長縫」,虛空扭曲,吞沒不知多少魔頭。
  
  劍意對「天之三法」的傷害,是任何法門都無法比擬的。
  
  一時間,近萬里天域,都動盪不休,劫雲翻湧間,奔湧而出的已不只是電漿,甚至有天火澆下,彷彿是拔起了火山,再將巖漿傾倒出來。
  
  乍看去,倒像是天空給撕裂了長長的傷痕,血漿流淌。
  
  真實之域影響天地法則體系,反之亦然。
  
  玄黃這一劍太狠,大黑天佛母菩薩移轉消卸的本事也太高,對於天地法則體系的衝擊,就有點兒超過限度了。
  
  反激回來的震盪極其強烈,魔門強者無所謂,真意所至,便如操舟江上,任暗流漩渦如何強勁,都綽有餘裕。
  
  大黑天佛母菩薩和余慈就沒法像他一般,二者的法則結構,都為之波蕩不休,需要調整。
  
  只是在魔門強者的衝擊下,所謂的調整,也不好辦。
  
  大黑天佛母菩薩離得太遠,把握起來有所滯後;
  
  至於余慈,卻是早有準備,已經七零八落的的法則結構乾脆全盤放棄,藉著玄黃劍意的鎮壓,得了一點兒空間,竟是將基本結構強行改變。
  
  當然,根基依舊是那一幅「星圖」,依舊是建立天垣本命金符體系中……
  
  只是有所延伸。
  
  強光高熱並起,在真實之域,余慈法則天地的廢墟之上,剎那間竟是躍出一日,吞沒了一切。
  
  光和熱在這裡沒有意義,要到現實層面,才能感受到其威能。
  
  便在「大日」飛騰的瞬間,虛空扭曲,以其為中心的大片區域,整個都變了模樣。
  
  首先被改變的,就是虛空。
  
  尤其是在真界天地之中。
  
  這種由上而下,層層作用的法理和威能,就算大黑天佛母菩薩同樣具備著精深的虛空神通,卻因為相隔億萬里,渠道有限,比不過余慈就近發動,瞬間被壓制。
  
  事實上,所有與天之三法相關聯的法則,都受到影響。
  
  在大黑天佛母菩薩的感知裡,附近虛空像是一張被重物壓陷的大網,法則所蘊含的力量,都向中央區域「滾下去」,在那裡扭曲變形,化為熔爐,或是化為熔爐中的燃料。
  
  大黑天佛母菩薩殺意更盛。
  
  她近期一直在瞭解余慈的情報,立時看出,這套法則結構,似乎是從天垣本命金符裡「太上圓光流金火鈴符」一路符示神通中衍生出來。
  
  幾個月前,洗玉湖上「碧霄清淡」之會,余慈正是用這一路神通,感通大日真意,力壓廣微真人,贏得湖上萬千符修為之癲狂。
  
  此神通本來與虛空神通沒有任何直接聯繫,卻能延伸至此,脫卻原本符法神通的窠臼……
  
  分明已得太虛之法三昧了!
  
  記得他本體去域外修行,僅僅幾個月時光,就能取得這等成果,若給他十年、百年,那還得了?
  
  余慈若知大黑天佛母菩薩心中所想,必然會大叫冤枉,他能夠用「太上圓光流金火鈴符」而至「大日真意」,再勘破太虛之法中的一些門道,固然有幾個月來在域外感悟之功,但必須要說,最關鍵的原因,不在這裡,而是當年在東華虛空。
  
  當年,他親眼目睹元始魔主的試驗,看天地法則體系承受不起超拔之力的「重量」,扭曲時空,吞沒一切,那才是根本所在。
  
  余慈沒有對任何人說起過他的感受,也無法形容。
  
  在現實意義上,他在東華山中待了十餘年;可從另一層面講,他又僅僅渡過不可思議的短暫時光。
  
  同樣在現實意義上,他被那恢宏偉力硬壓入虛空之一點;可從另一層面講,就算日後破劫脫困,也不曾真正將那「一點」中的奧妙觀盡、參透。
  
  現在想來,那似乎就是太虛之法的某種玄妙了。
  
  古往今來、上下四方,其義所存,似在其間。
  
  正是有了這樣的經歷,在宇宙中,貼近大日感悟之時,余慈的所得才會超乎預料地豐厚。
  
  他忽又明悟:
  
  是了,黃泉夫人那顆「種子」,極微之點而自蘊天地,豈不與當時他的情形很像?
  
  所不同者,黃泉夫人能夠徹底地掌控,內蘊生機,隨時生根發芽,可比他當初自如多了。
  
  當然,這是黃泉夫人捨棄了肉身、拋棄了大部分記憶之後的結果,更近乎於純粹的「理」的層面,所以並沒有造成天地法則體系崩潰的異象。
  
  現在沒有時間深研,余慈拿出這一招,可不是出來吹噓的。這幾乎可以說是目前為止,他完全不借助外力,對天之三法最為深入的認知。
  
  當其呈現出來的時候,大黑天佛母菩薩在真實之域中的法則結構如何扭曲,不是重點,他真正關心的,是真界的天地法則體系,究竟扭曲成了怎樣一番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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