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問鏡 作者:減肥專家(已完成)

   
karobi 2011-2-20 10:32:18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22 4799475
yht 發表於 2014-12-6 18:10
紫極 第一百一十三章 跨空挪移 東西戰線(上)
  
  此時,大黑天佛母菩薩、魔門強者均懾於玄黃殺劍的威能,還有大日之相的奇妙,暫不敢近前,也在互相牽制。
  
  看得出,那位不知名的魔門強者,對大黑天佛母菩薩也是很感興趣的,趁著「生死輪迴」受劍意衝擊,頗是下了幾招暗手試探。
  
  大黑天佛母菩薩正是因為底細被余慈翻出來,才引發了此時的衝突,自然不可能允許第二個人如此做法,兩邊關係更加緊張,若不是還顧忌余慈,早就殺個天昏地暗。
  
  余慈借此時機,已經弄清楚了真界天地此時的模樣。
  
  雖然不比當年東華虛空,天地崩壞的末日景象,可他的大日之相,依然給周邊天地法則體系,造成了扭曲——扭曲到這種程度,已經足夠了。
  
  真實宇宙中的太陽是狂暴的,其恢宏的力量扭曲了周邊虛空,但整體感覺上是穩定的、平滑的,因為其關鍵性的力量相較於宇宙的尺度,微不足道;也因為那狂暴的力量缺乏一個有效的運用。
  
  但余慈模仿的這個,卻是建立在真界天地法則體系之上。
  
  近似的法理,力量雖然是天差地別,卻因為他對天之三法的深入理解,作用於範圍「狹小」的真界,效果更加強勁、明顯。
  
  天地法則體系因為余慈「大日之相」的存在,呈現出範圍驚人的整體「塌陷」,便在這扭曲的範圍內,局部卻各有不同。
  
  大黑天佛母菩薩和魔門強者受層層干擾,看不出來,余慈則心裡透亮。
  
  這時的情況,就像一面沉陷的「大網」,因為重物往來翻滾,導致用力不均、高低不平、來回彈動。
  
  余慈便扣在「大網」的某處,上下起伏,左右搖擺。
  
  最初這個幅度極其微小,可隨著法則運化的烈度增長,「震盪」的幅度也在增加。
  
  余慈小心控制著,讓虛空的震盪和扭曲程度保持在一定限度內,也借此積蓄了絕大部分力量。
  
  當然,也由於這種做法,使得他的節奏變化出現了不應有的空當。
  
  大黑天佛母菩薩頭一個反應過來,她驅動輪盤世界,灑出無數妖魔鬼影,飛蛾撲火般衝向余慈所化大日之中。
  
  這是試探,也是攻擊。
  
  轉眼間,大黑天佛母菩薩就發現,余慈大日之相,似乎是「徒有其表」,至少在外圍是如此。哪還不知出了問題,當下灑落的妖魔鬼影便從試探,轉成了實質性的侵蝕。
  
  眾多妖魔鬼影,就是大黑天佛母菩薩神通傳導的連線,也是激發神通的種子,灑落大日之上,因為余慈將絕大部分力量都內斂運化之故,大半尚存,就那麼滋生蔓延,將專屬於「生死輪迴」的獨特法則,滲透進來。
  
  這是干擾,也是禁錮。
  
  真被她在外圍連成一片,余慈恐怕真要變成籠中之鳥了。
  
  如此「近距離」的滲透,完全是比拚法則生滅的速度,也是比較雙方對法則建構的理解。
  
  在這一點上,余慈最近雖然進步不小,卻也不敢說能壓過大黑天佛母菩薩,更何況他現在分心旁顧,更沒有精力應付。眼看著大黑天佛母菩薩到處「灑種」,在大日外層拓開一片又一片黑斑。
  
  那麼,當斷……則斷!
  
  余慈再不遲疑,意念所至,玄黃心領神會。
  
  便是法則結構大變樣的時候,十二玉樓天外音所化的樓閣,也穩居於大日之中,重新蓄勢,如今就是發動之時!
  
  劍出無聲,一往無前。
  
  真實之域中既定的法理也還罷了,但凡是大黑天佛母菩薩臨時創建的法則,在此鋒芒之下,無不辟易。
  
  但玄黃殺劍的目標絕不僅此而已,劍意所至,竟是破開一切蕪雜枝蔓,徑直鎖定既定目標,斬了下去!
  
  其所透鋒芒,只有位於目標「兩端」的余慈和大黑天佛母菩薩,最是清楚。
  
  生死法則!
  
  可根本法則哪有這麼好斬?
  
  所謂劍修斬落生死枷鎖,也只是斬斷生死法則衍生在他身上的分枝而已,實際上就是拓寬生命的刻度範圍,使約束更小而已。
  
  大黑天佛母菩薩很明白,哪怕曲無劫復生,真實之域所體現的天人九法的任何一條,都是沒有可能斬斷。
  
  若真斷了,宇宙都要變個模樣……那簡直就是荒唐。
  
  倒是真界天地法則體系中異化的一部分,確實是毀在他的劍下。
  
  頂級劍仙就是有這樣的能耐。
  
  至於玄黃這一劍,不管怎樣荒唐,確實是端端正正斬在了生死法則之上。
  
  法則本身,巍然不動,然而劍仙級別的力量強行介入,也是透過真界天地法則體系傳導,這一道根本法則兩端,余慈和大黑天佛母菩薩同受震盪。
  
  顯然,大黑天佛母菩薩受的影響更大一些。
  
  她必須盡快撫平生死法則及一連串衍生法則的震盪,才能更有效地傳導力量。
  
  可玄黃做得更絕!
  
  竟是強行抵住斬不動生死法則而造成的反震,劍意再發,這一次,則留其主幹而斬其枝節!
  
  獨木不成林,只是光禿禿的樹幹……那叫梅花樁!
  
  根本法則也需要蔓生枝葉,才能與其他法則勾連運化,生就威能,其中涉及陰陽之理,動靜之規、造化之力,複雜得很。
  
  玄黃斬去的,就是這些枝葉。且是不挑不揀,更像是胡斬一氣,連鎖反應之下,周邊天地法則體系,都有點兒失衡的意思。
  
  換個時間地點,這根本就是屠滅百萬生靈的架勢。
  
  在華陽魔國,倒霉的就是那些天魔。
  
  稀里糊塗便給斬破了生死根本,剎那間崩滅的何止千百?
  
  這些可都是從前面動盪中撐下來的精英!
  
  如此斬法,玄黃受的反噬絕對不小,一輪劍意掃過,便後力難繼,十二玉樓天外音所化的樓閣也隨之崩解,他則回返余慈心內虛空修養去了。
  
  大黑天佛母菩薩也是怔然。
  
  即便根本的生死法則存在,這種衍生的「枝蔓」也是隨滅隨生,不可能徹底清除,但恢復總算一個過程吧。
  
  這期間,兩邊聯繫還在,可單純的「甬道」,就是孤零零的感應,連信息傳遞都做不到,能有什麼用?
  
  余慈則不會再給她從容發力的機會了。
  
  真實之域也好、真界天地也罷,光芒萬丈的「大日之相」,猛然間向內塌縮。
  
  力量凝聚、運化,「大網」不堪重負,猛然陷下,再由頑固的慣性「扯」回去,來回彈動。
  
  以前的情形也差不多,只是這一次彈動的,是真界整個天地法則體系。
  
  如果將天地法則體系視為一面包裹著真界的大網,那麼,此時此刻,這張網一部分重重凹陷下去,另一部分鼓出來。
  
  「形狀」的改變,相對於法則扭曲爆烈式的變化,簡直微不足道。
  
  但余慈還真的更需要單純的「形狀」。
  
  當認知拓展到天人九法的層面,整體的視角和觀感,往往要比部分法則的實質性變化更重要。
  
  正因為天地法則體系這張「大網」嚴重扭曲,余慈就在「凹凸不平」的「表面上」,找到一個最理想的軌跡,就像坐滑梯,一路滑下去。
  
  看起來很滑稽,其實在真界的大體系下,一「滑」的距離,可絕不僅是千里、萬里的程度。
  
  日行於天,不是宇宙的真實,卻是真界的特色。
  
  真界大日繞界而行,一日之間,遍行一界,與域外星空法理截然不同,卻是何故?
  
  余慈以為,當年的巫神,正是利用了這種虛空舒捲的天然之理,將其牽引創造的日輪,推上了真界的天空,形成了壯麗的循環。
  
  當然,運用此等法理,巫神涉及的範圍更廣,包括了九天外域相當一部分空間。
  
  余慈倣傚其法。
  
  他不需要「循環」,他只需要來自太虛的強勁牽引。
  
  這一刻,在華陽魔國的上空,虛空中張開了一圈巨大的漩渦,中央沉陷,烏沉沉不知其底,余慈的大日之相,便在漩渦中央,剎那間塌縮至無——又或者塌縮造成了漩渦?
  
  剎那間的法則運化,微妙程度已經超出旁觀者的觀測極限。
  
  大黑天佛母菩薩也好,魔門強者也罷,都只能是眼睜睜地看著余慈消失在漩渦中央。
  
  此時此刻,現實層面的華陽魔國也好,超拔層次的真實之域也罷,都沒了他的痕跡。
  
  大黑天佛母菩薩憑藉生死法則的感應,知道的要更多的一些,可越是如此,越是驚愕:
  
  他在……一億七千萬里開外?
  
  虛空大挪移?
  
  瀕海某地,虛空抖蕩,餘波難休,海雨天風,暴摧山體海岸,彷彿是颳起了狂亂的颶風,吹得山上的石頭都瑟瑟發抖。
  
  余慈便從颶風的中心現身,伴著電閃雷鳴,幾如天神降世。
  
  只不過,電閃雷鳴可全是衝他來的,搞出這麼大的動靜,天地法則意志完全是把他當成第一等的大魔頭處理。
  
  這一招,余慈在域外星空嘗試了兩回。
  
  說實在的,效果很好,就是誤差有點兒大……
  
  那還是放在宇宙星空的尺度下,在真界的話……天星定位,神主網絡鋪開,很快他就知道了自己的位置。
  
  還好吧,不算太離譜,至少沒把他挪移到東海羅剎教總壇,或者是西南黑天教老巢裡去,只是偏了大約……
  
  四千萬里?
yht 發表於 2014-12-7 17:59
紫極 第一百一十三章 跨空挪移 東西戰線(中)
  
  余慈先做了定位,又觀察四周環境。
  
  此時,他是在一處海岸上,沙灘黑沉沉的,彷彿是鋪了層鐵砂,抓起一把沙礫,輕輕搓動,吹去「外殼」之後,裡面有銀粉似的「雜質」,在罡煞運化下,自然有磁性排布,形成變幻的圖形。
  
  延展性不錯、傳導性很好,是煉器的好材料。
  
  「鐵沙銀……那這裡就是黑鐵灘,是攔海山吧。」
  
  找到了周邊區域獨有的特產,余慈終於明白自己所處的精確位置。
  
  一個虛空挪移,余慈就從北地三湖的中線的華陽窟,一下子跳到了東線的攔海山,橫跨近兩億里,當真有點兒不可思議的味道。
  
  攔海山是真界最長的山脈之一,屬南北走向,北臨北海,南臨東海,屬於洗玉盟的地界。
  
  然而從這兒往海上去,不出幾千里,就是魔門東支的勢力範圍。
  
  這裡也是小型宗門非常密集的地方。
  
  在洗玉盟和魔門多年的對峙下,反而給了小勢力發展的空間,尤其是有很多難容於世的旁門左道,在這裡謀得了一份根基。
  
  至於比較有名的宗門,就是百煉門了。
  
  大概是這裡礦產較為豐富的緣故吧,真界製器常用的五百多種金屬礦產,這裡可以找到七成,對百煉門這樣專司製器的宗派,分外有吸引力。
  
  從地理上講,攔海山只算是宏大的海底山脈的餘脈,海上更是靈脈眾多,資源豐富,魔門東支在元始魔宗分裂後,舉宗遷移至此,也非是無因。
  
  但相較於礦產和勢力範圍,余慈關注的更多的,還是天地法則體系的情況。
  
  感覺中,這裡的法則結構比較特殊,是一片「低窪地」。
  
  所謂「低窪」,其實就是法則體系常年扭曲塌陷,感覺上就是「深坑」的模樣。
  
  據說,當年羽清玄將柳觀從無拓城外,挪移到億萬里開外,終點也是這裡。
  
  兩邊的大挪移,神通法理未必相同,但說不定也有這方面的原因。
  
  至於造成獨特法則結構的緣由,趙相山有話說。
  
  「這裡是碧落天域厚度最薄的地區之一,是距離九天外域最近的地方。最薄處只有四千里,外域法則體系與真界衝突,造成了這種現象。」
  
  如今余慈對法則層面的理解,已經算是真界最頂尖的一批人,理解起來就沒有困難。
  
  他知道,從真界向外延伸出相當一段距離,論範圍甚至是真界的幾十、上百倍的九天外域,其實也算是巫神佈置。
  
  至少那裡具備了日月五星,亦即「七曜」星辰排布的法理根基。
  
  七曜均可說是巫神所制,如果將這片「外域」視為一座封禁大陣,七曜就算是陣眼和樞紐,形成宏大的整體,算是真界天地法則體系與真實宇宙「天人九法」的緩衝地帶。
  
  雖出自同源,但域內域外運行法理不同,有結合也有干擾,出現這種情況不足為怪。
  
  當然,這也給附近修士帶來了嚴重的困擾。
  
  不說別的,就是天魔的窺探也不得了。
  
  天地大劫和魔劫爆發以來,東海防線一直都是最吃緊的地方,與此環境不無干係。
  
  既然離得近,就別怪人家串門子……
  
  余慈對附近環境的興趣也僅此而已。
  
  此時,他心如太虛,廓然無邊,其中似點片雲,微有所累。
  
  那是大黑天佛母菩薩的「關注」。
  
  生死法則上的牽繫,注定了這種情況。
  
  余慈知道,現在的第一要務,就是想辦法切斷、阻礙這份聯繫,最最起碼,也要做出某種妥協,否則你打過來,我殺過去,無休無止,誰也受不了。
  
  然而只靠他和大黑天佛母菩薩,永遠無法達成妥協——生死法則就在那裡,不是誰讓一步的事兒。
  
  這就要靠外力……
  
  一念至此,遼遠天外,忽有清越鐘聲轟傳而來。
  
  「噹!」
  
  余慈瞇起眼睛,有層層劫雲相隔,他看不到天外是怎樣一番景象,可是意念切入真實之域,就是另一番情形。
  
  真實之域中,紫氣升騰,宮闕列布,內有仙鐘,微微搖擺,其音所發,透徹九天十地,無所不至,而在真實之域的顯化,卻是無數雲篆文字,顯化玄門妙理,正是「真文道韻」的級數。
  
  正是由於這流散開來的雲篆,真界天地法則都有了些微妙的改變。
  
  至於余慈虛空挪移造成的「天地法則體系擺盪」,更是迅速撫平。
  
  余慈和大黑天佛母菩薩之間的聯繫,也受到了干擾。
  
  叩心鐘!
  
  八景宮終於忍不住了,這是勸解,也是警告。
  
  勘天定元在即,八景宮無法容忍任何可能造成嚴重負面影響的事態。
  
  對洗玉盟,他們拿自家的虛空世界,與之置換,是對一個龐大勢力的尊重;
  
  但對余慈和大黑天佛母菩薩,即便有尊重,也不會超過一處「平都玄陽界」的價值。
  
  換句話說,與八景宮可以商量,但那邊是有底線的。
  
  最好不要輕易試探、碰觸。
  
  叩心鐘敲響沒多久,余慈這邊,又摻入了一道細碎多變的鈴聲。
  
  除此之外,並沒有什麼異象顯露,然而鈴聲本身,似乎遵循某首曲調,起伏頓挫,勾動心弦,細膩入心。
  
  這是直指人心的法力,低調卻不容忽視。
  
  余慈倒是想起了早年見識過的某件法寶。
  
  九鬼心鈴。
  
  呵,看起來,他和大黑天佛母菩薩衝突,還有那一場虛空挪移,造成的影響很是不小,魔門東支也發現了他的存在,送來招呼……還有威脅。
  
  想來,距離這裡也不算太遠的四明宗和浩然宗,若不是自顧不暇,恐怕也要這麼做。
  
  大黑天佛母菩薩那邊,說不能也有人招呼。
  
  勸架的來了,正合余慈心意。
  
  現在,他也不知「對面」是怎樣的心態,但事實是,大黑天佛母菩薩先讓了。
  
  在生死法則的感應上,大黑天佛母菩薩退到了「遠端」,拿出了克制的意思。
  
  余慈哼了一聲。
  
  事到如今,大黑天佛母菩薩還想保持所謂的「神秘感」,不願意現身於人前。
  
  可經由這麼一場變故,可能性又能有多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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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ht 發表於 2014-12-7 23:47
紫極 第一百一十三章 跨空挪移 東西戰線(下)

  不說別的,已經完全撕破臉後,余慈很樂意給別人說一說,所謂的大黑天佛母菩薩,是怎樣的來路,又是怎樣的想法。
  
  一念未絕,大黑天佛母菩薩那邊傳來了消息,簡簡單單兩個字:
  
  「休戰。」
  
  余慈啞然失笑,正要回應,那邊又補充道:「不動黃泉夫人,閉上嘴,大家和平相處。」
  
  意思是,保留大黑天佛母菩薩和羅剎鬼王的秘密,也不要讓黃泉夫人「復活」?
  
  這算什麼「和平」……它注定是短暫的,毫無保障,只要還佔據著生死法則,只要已知的記憶存在,余慈必然成了她們的眼中釘、肉中刺,非要拔除不可。
  
  當然,從大黑天佛母菩薩的態度上,余慈大概能猜到,那邊恐怕已經是發動在即,正給行動爭取時間。
  
  他憑什麼要讓那邊如願?
  
  大黑天佛母菩薩也知道這個威脅不靠譜,沒指望余慈回應,便切斷聯繫。
  
  其實有八景宮橫插一手,現在兩邊也打不起來,大黑天佛母菩薩算是劃出底線,表明態度,僅此而已。
  
  到他們這個層次,任何的誓願都沒有意義。
  
  余慈要想學著這麼做,也可以,但就目前而言,其實他是落在下風,主動劃線,意義不大。
  
  他可以想像,如今大黑天佛母菩薩和羅剎鬼王應該已是緊鑼密鼓,加速推進在巫門那邊的進度,也不斷尋覓時機,要給他這個知情人致命一擊。
  
  而他同樣不會客氣,接下來……
  
  心中一動,余慈問起萬魔池中的趙相山。
  
  剛剛一輪衝擊,使得本就虛弱的趙相山頗是萎靡,但聽聞余慈相詢,卻是精神大振,他知道,這是余慈信任的開始。
  
  思索片刻,趙相山拿出了他的建議:
  
  「以我為主,事可成之。若天君自忖尚沒有明顯的勝算,暫時也沒有控制局面的能力,不妨暫時壓一壓。
  
  「反正我們不是成事,而是壞事……壞就要壞在節骨眼兒上!」
  
  余慈微愕,隨即大笑。
  
  不錯,他現在要爭取什麼嗎?
  
  黃泉夫人也說,上清復立,在局勢大變之前,毫無意義。
  
  現在,所有的資本都在自己身上,外界幾乎沒有什麼可失去的;
  
  不管黃泉夫人究竟打的是什麼主意,前期的謀劃,也給他賺足了聲望;
  
  大黑天佛母菩薩這麼橫插一手,更是給他近乎完美的理由,從越來越危險的環境中抽身。
  
  這個空當,他正要好好利用。
  
  他還需要積累,至少需要調整,將剛剛在域外得到的感悟消化乾凈,也需要把心內虛空的黃泉夫人、趙相山,還其他種種不可測的因素梳理平順,不如此,怎麼可能與羅剎鬼王、大黑天佛母菩薩較勁?
  
  當然,他不能完全撒手不管。
  
  沉吟片刻,他和幽蕊說話:「現在你回去,應該明白該怎麼做——可以幫助夏夫人,甚至可以讓翟雀兒得手,唯獨不能讓那兩位如願。
  
  「讓小五跟在你身邊,凡事可以與平治元君商量,順便問一問,葉島主的蹤跡,葉池如今已經梳理得差不多了,也該讓家裡人領走!」
  
  幽蕊心領神會。
  
  余慈也只是說一個大概的原則,他們之間有巫術和神主網絡雙重聯繫,真有什麼變故,互通最是便利。
  
  為何神主總愛尋一個靈巫做「工具」,這便是重要原因之一。
  
  這時候,余慈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慕容輕煙。
  
  這個女人……了不得啊。
  
  根據黃泉夫人的記憶,這位當世第一靈巫,與她關係密切,當日餘慈在心廬中發現的兩隻茶盞中的一個,還有落地的紗衣,都是屬於她的。
  
  某種意義上,黃泉夫人驅使她做事,但問題在於,慕容輕煙具備驚人的交涉能力,另一種說法,或者可以稱她為掮客。
  
  她同時為至少四方勢力工作,裡面包括羅剎鬼王、黃泉夫人、巫門、魔門等。
  
  黃泉夫人雖然通過獨特的方式控制住她,利用她收集各方情報,卻始終將其視為一個「變數」。
  
  余慈當然不會忽視,交待幽蕊要十二分地小心。
  
  幽蕊一一答應,卻奇怪,現在余慈想要做什麼。
  
  「我嘛,修一樣東西。」
  
  余慈心神從萬魔池上空懸照的明月抹過,明確了短時間內的目標。
  
  蒐羅黃泉夫人的記憶,目前最大的好處就是那豐富多彩的信息。
  
  照神銅鑑的製法,對他來說,已經沒有了任何秘密。
  
  至於為什麼要把修復照神銅鑑提上日程,則是因為這是梳理自身不穩定因素的第一步。
  
  關係著另一邊,也就是幻榮夫人。
  
  當年他藉著照神銅鑑,放出魔種,收伏了幻榮夫人,如今卻已經與他的神主之道出現了矛盾,況且隔了這一層,面對照神銅鑑的「老主人」,實在不怎麼讓人放心。
  
  修復寶鏡,然後解析其法理,將幻榮夫人真正移轉到他的控制之下,才是正途。
  
  若做了此事,他日與羅剎鬼王、大黑天佛母菩薩交戰,便又會多一位可靠的幫手。
  
  他這邊的高端戰力,也不至於遜色太多。
  
  至於煉製本身,他有心煉法火,方式方法不需要太操心,現在唯一缺少的,就是照神銅鑑的主料星煉銅了。
  
  作為照神銅鑑的主體材料,攔海山周邊,就是最大的星煉銅產區。
  
  可惜,這裡每年的產量,也不超過五百斤。
  
  在洗玉湖的時候,余慈也曾未雨綢繆,通過沈婉、薛平治、黃泉夫人多個渠道蒐集星煉銅。可問題在於,這種珍稀的金屬,絕大部分都是在一開採出來,便被各大宗門爭搶一空,也很快就融入到法器裡面,就算有些儲備,也是很難在外流通。
  
  更重要的是,余慈剛從黃泉夫人的記憶中瞭解到,星煉銅用在別處也還罷了,要用在照神銅鑑上,還需要魔門秘法的長時間精粹、祭煉,而這樣的精煉材料,用途更是僅有的幾個,明眼人只一瞧,就知端倪。
  
  這種方法黃泉夫人雖也知道,消耗的人力物力卻是太多了,尤其是時間,動轍百十年計,實在不是余慈能夠接受的。
  
  唔……總不能去打劫魔門東支吧。
yht 發表於 2014-12-8 14:11
紫極 第一百一十四章 金幢北指 海底坊市(上)
  
  耳畔細膩的鈴聲若有若無,提醒余慈,魔門東支已知他的到來。
  
  去那兒喝口茶,也許會有招待,但面對已經警覺起來的大型宗門,想入室盜搶之類,還是算了吧……需要從長計議。
  
  余慈沿著海灘信步前行,身影越來越淡,最後消失無蹤。
  
  鈴聲休止,這一場「交流」暫時結束,余慈用實際行動回絕了對方的邀請。
  
  畢竟已經算是洗玉盟的成員,尤其還是上清宗的重立者,理論上應該與魔門勢不兩立,現在很多人都在盯著,就算要去,也別這麼光明正大的。
  
  相信洗玉盟裡不少人,也是這麼個想法和做法。
  
  余慈再出現時,已經是數千里外,一處臨海高崖之上,舉目遠眺,陰沉沉的天空下,海水也翻湧著灰白色的水沫。
  
  目光可及的遠處,有人操舟而行,有些小心翼翼的樣子。
  
  在輕舟附近,有片片微小的黑影,往來游動。
  
  如果余慈的認識沒有出錯,那邊應該是攔海山一帶非常著名的「牧魚人」。
  
  因為周邊山海環境的特殊性,很大一部分富礦,都是在深達千丈、萬丈的海底,在強大的水壓作用下,自然提煉,密密麻麻灑落在海床上。
  
  看起來很美好,卻不能忽略掉那裡的水壓,或者是兇暴的水下生靈。
  
  更要命的是,那些兇物本身的新陳代謝,也是礦產生成的重要因素,殺都不好殺。
  
  正是這種原因,攔海山附近的宗門,明了這種「牧魚」的法子,控制大量海魚深入水底,銜起礦石,升出海面;也有人利用這種方式,將特殊的元素成份灑播到海底,利用天然的水文環境,生成所需要的粗煉礦石。
  
  按照黃泉夫人的記憶知識,星煉銅最終也是通過這種方式提煉出來,但具體的環節要複雜得多。
  
  余慈看著海面出神。
  
  擁有黃泉夫人的記憶,還有趙相山的效忠之後,最大的好處,並不是兩個謀士型人物的智謀算計,而是近乎無所不知的全面信息。
  
  比如現在,余慈就可以從「星煉銅」這麼一個端上延伸出去,得知其產地、供應、銷售等一整個鏈條,甚至可以知道最近幾十年內,上萬斤星煉銅原礦的銷售、轉賣的大體路徑,後續的需求,也就自然知道了市值等一系列信息,再做出判斷。
  
  趙相山的思維模式他不清楚,但黃泉夫人七成以上的判斷、做法,都是建立在這個基礎上。
  
  看起來沒什麼了不起,其實便如堂堂正正之陣、越地難以抵禦。
  
  這也是黃泉夫人非常推崇的一句話:
  
  因為全知,所以全能。
  
  在天人九法的意義中,茫茫宇宙,以「太虛」為核心。
  
  而當宇宙誕生了具備成熟思維的高等生命,開始探知宇宙的真實、世界的極致,對高等生命而言,一切的核心就是「靈」,就是「我」!
  
  以「我」為中心,丈量宇宙,認知萬物。
  
  在這個過程中,「太虛」和「靈昧」不斷趨近,又相互干擾、排斥。
  
  在這裡面揮作用的,就是「信息」和「知識」,或者是高度抽象出來的「理」。
  
  對修士而言,任何一次有關於「核心」的錯誤認知,都會使所有的努力化為泡影。
  
  不是說認知不正確,相反,某些時候,客觀的視角會使人更加迅、大幅度地趨近真實,但當這份「真實」,不能與「我」水乳交融,不能為「我」所用,又有什麼意義?
  
  「客觀的真實」無限趨近於宇宙的本質,卻永遠都不可能臻至終極。
  
  原因很簡單,核心只能有一個!
  
  所謂「鏡花水月」之語,專為此類人、事而設。
  
  余慈的思緒飄得有些遠了,不過,從另一個角度講,這才是真正有價值的東西。
  
  尤其是他看到,黃泉夫人已經按照這種思路,堅定地走下去,利用豐富的認知、嚴密的思維、決絕的態度,形成了那麼一個「核」,將一顆參天大樹濃郁的生機和滄桑的經歷,化為一顆飽滿的種子,當其再度生根芽的時候,或許是就完成了一個靈性的輪迴……
  
  從輪迴中見突破!
  
  破空聲響起,徹底打斷了他的思路。
  
  兩名修士一左一右,馭器靠近。
  
  其法器都是在肩頭嗡嗡旋轉的金屬球,外圍還有三圈光環,與全身氣機貫通一處,很有特色。
  
  余慈看了兩眼,也從黃泉夫人的記憶中搜檢到,這兩人應該是金幢教的,肩上法器應該就是金幢十寶中的「丹環」,彰顯了他們入室弟子的身份。
  
  金幢教是十五人宗之一,也是飛魂城的重要盟友,聽幽蕊講,在這次飛魂城內亂中,金幢教比較堅定地站在了夏夫人一方,是五個盟友宗門裡,態度最明確的一個。
  
  不過話又回來,這裡……是金幢教的勢力範圍嗎?
  
  印象中,應該要更往南才對。
  
  而且,余慈從黃泉夫人的記憶中,抽取到了某個與之有些關聯的信息,比較有意思,讓他提起了些興趣。
  
  他還在思考,對正靠近的兩個修士就有點兒無視。
  
  不過,作為洗玉盟的核心宗門之一,金幢教的入室弟子,眼力心計也不會差。
  
  此時余慈單人孤影現身,意態自若,氣度非凡,兩人過來,也不是奔著得罪人去的。
  
  當下左邊修士便道:「這位朋友,此地是宗門產業,又是礦區,若無他事,請不要久留。」
  
  對方說得客氣周到,余慈也回以笑容:「抱歉,初次到訪貴地,一時不辨路徑。敢問,俱凈坊怎麼走法?」
  
  所謂的「俱凈坊」,是攔海山地界最高端的礦產交易坊市,最大的特色產品,就是經過精煉加工的金屬材料。
  
  雖說星煉銅很難在市面上找到,可這裡怎麼說也算是原產地,說不定還能碰碰運氣。
  
  這本來是很尋常的問路,哪知兩個金幢教修士聞言,都是微怔,眼神也有變化。
  
  仍是左邊的修士開口,已經有了些戒備的意思:「朋友從哪裡來?」
  
  余慈是何等樣人,掌控著情緒神通和黑森林法門,對這樣的還丹小修,已經有讀心之能,眼神微閃,便已將事情瞭解了七七八八,當下便笑道:
  
  「我與百煉門許宗主有舊,也是來做一筆生意……兩位?」
  
  被余慈掃了一眼,兩個金幢教入室弟子,莫名就是心底虛,也有些緊張,不免就想,難道是哪個大人物到了?
  
  而聽到余慈與百煉門的許央有舊,心下也一鬆,雖然不是自家人,卻是中立者,嘴上便又客氣幾分:
  
  「既如此,朋友請沿海岸向北行八千里左右便是。坊市靠海,立起三十六根鐵柱,十分醒目。」
  
  余慈笑笑:「哦,那還要一個時辰……」
  
  兩個修士聽得都是猛打個激零,對視一眼,都覺得幸運。
  
  聽話聽音,這位一個時辰能跨越八千里路程,非長生真人莫辦。
  
  還好之前沒有失禮,即使對金幢教而言,一個長生真人不算什麼,可對他們哥倆兒,就是要命的事兒了。
  
  便在他們慶幸之時,眼前一花,那位長生真人已經遁入雲天之間,不見蹤影。
  
  余慈飛入雲端,心裡則是轉著剛得來的消息。
  
  人情冷暖,世情翻瀾,莫過於此。
  
  便在這幾個月的時間裡,他在北地與一眾魔頭,打生打死,連番大戰,哪裡想到,洗玉盟內部又演了這麼一出:
  
  碧霄清談之會上,靈辰宗被排斥在核心宗門之外,如今百日未過,便給人打上門來。
  
  金幢教聯合了攔海山地界幾十個小宗門,隨便找個理由,便一路平推,自南而北,搶佔了靈辰宗七八個礦區,咄咄逼人之勢不減,要把靈辰宗在俱凈坊的產業也給吞下去。
  
  靈辰宗前面還有些忍氣吞聲,畢竟宗門核心區域是在攔海山以西,沿海的礦場,也是宗門勢大之時,開拓的「飛地」,如今失勢,讓出一些利益,也算是斷尾求生的自保之策
  
  可金幢教的胃口實在太大,搶下俱凈坊產業,等於是要砍掉幾近五分之一的歲入,讓他們偌大的宗門,都去喝西北風嗎?
  
  兩邊便在俱凈坊僵持住了,由於洗玉盟當前的重心,放在東線平都玄陽界一帶,沒時間理會這個,他們就各自呼朋喚友,幫場助拳。
  
  當然,無論如何,大規模的火並是不可能的,這不在洗玉盟的規則範圍內,俱凈坊也不是靈辰宗一家的產業,四明宗、浩然宗、百煉門、三希堂,甚至於魔門東支,都或明或暗,在裡面佔股抽成。
  
  其實,對相關的背景瞭解透徹了,甚至結局都可以想像。
  
  一定是靈辰宗最終退讓,最多保留一點兒象徵性的產業,黯然退出。
  
  即便如此,也必須是在投靠以三個天階宗門為核心的某個「圈子」之後,且它還要熬過必然的「降階」之劫,這是在碧霄清談之前,就已經注定了的。
  
  看吧,當信息掌握得太詳實,對規則解析得太明白,有些事情就會變得非常無趣,永遠都是在即定的軌道上前進,幾乎沒有任何驚喜。
  
  從這個角度看,黃泉夫人的特殊心態,非是無由。
  
  余慈同樣不關心即將生在眼前的衝突,他關心的,僅僅是能否借此機會,把符合條件的星煉銅從哪個角落裡挖出來——雖然可能性極其渺茫。
  
  唔,等等,金幢教那邊……也許他真要分心關注一下。
yht 發表於 2014-12-9 10:28
紫極 第一百一十四章 金幢北指 海底坊市(下)
  
  便在思慮中,八千里路程一晃而過,其實才用了半個時辰多一點兒。
  
  對他這種邁入真實之域,又精通太虛之法的人物,自然而然就能有「天地借力」,如順水行舟,一些近乎於小神通的效果,信手拈來,輕而易舉就能跨越真界常規飛行度的上限。
  
  視線盡頭,三十六根金屬長柱呈現在海天之間,確實如金幢教修士所言,十分醒目。
  
  從礦場往北這一段路程,人煙已算得上稠密,俱凈坊在望,前方的人氣也逐漸熱騰起來。
  
  身側紅影一閃,和余慈飛了個並齊,披帛長帶被海風吹起,輕拂過他的面頰。
  
  卻是寶蘊現身出來,嘻嘻一笑,親密地挽著他的臂彎:「要去逛街吧,這個我最喜歡了……天君不會嫌棄吧?」
  
  余慈對待寶蘊,自然與他人不同,笑了一笑:
  
  「哪有的事兒,正好你幫我掌掌眼。」
  
  說話間,海上那三十六根鐵柱已經近在眼前,余慈只是掃了一眼,將上面的各個標識都映入眼底。
  
  俱凈坊的核心區在海底,每一根柱子上都有標識,標註了不同種類的產品,到此的修士,只需要順著金屬長柱往下,就可以到達專門的交易區。
  
  如此佈置,實是周邊礦產種類豐富,加工、精煉的方式又極其多樣的緣故。
  
  同樣的礦石,精煉的方式不同,用途也不一樣。
  
  合格的製器者,必須要有全盤的認知。
  
  選了一根金屬柱,二人一路向下,深入海底。
  
  海底坊市的主體,其實就是廢棄的礦場,經過密封改造,大致形成了一種蜂巢結構,每塊區域各自獨立,但內部又有貫通的甬道。
  
  其實,寶蘊「逛街」的願望很難實現,這裡的專業性很強,到此的修士大都是有著明確的目的,街上幾乎沒有所謂的攤點,都是一間間的門市,人們進去了,一時半會兒就出不來,裡面檢驗、配貨都要花費大量的時間。
  
  人流量很大,卻稱不上熱鬧。
  
  在余慈看來,實在沒什麼逛街的氛圍,寶蘊卻非常開心,哼著小曲,和他信步走在人流匆匆的街道上,情緒彷彿是天外的日輪,時刻都發著光和熱。
  
  坦白講,余慈有些擔心。
  
  寶蘊的存在形式非常特殊,雖然靈樞是在他這裡,但又與天地法則意志交織,現在看不太出來,可日後隨他境界提升,心內虛空與真界天地法則體系的衝突將越來越大,早晚要遇到麻煩。
  
  她應該也有所感應,卻總是表現出樂觀,或者說是無所謂的心態,更讓人憐惜。
  
  後面需要怎麼做,還要好好想一想。
  
  余慈將此事記在心裡,此時才真正打量坊市的情況。
  
  能夠感覺到,靈辰宗和金幢教的衝突,已經影響到了俱凈坊的正常運作。
  
  像這樣一個兼顧大宗採購和珍稀礦產出售的重要坊市,竟然有近四分之一的店舖歇業,走在坊市街道上的修士,匆匆來去,神情也不是多麼輕鬆自然。
  
  余慈信步走進一家店舖,完全是瞅著門面去的。
  
  這是三希堂的一處分櫃,像這樣的分櫃,在俱凈坊共有三十五處,分別對應三十五大類交易品種。還有一個總櫃,則是設立在核心區,那地方沒有邀請函之類的特殊憑證,是進不去的。
  
  余慈不認為分櫃上會有他需要的星煉銅,到此的目標,就是奔著進入核心區的憑證而來。
  
  以他如今的地位,真想進去,其實亮出身份就成,任是哪個宗門,也沒膽子攔他。不過出於某種需要,他掩飾了自己的身份,用幻術稍微做了些手腳,甚至催生出一把鬍子,比不得化身、忘情寶扇這樣的特殊方式,但一般人還是看不出來的。
  
  再有一直笑吟吟掛在他臂彎上的寶蘊,更像是一位不正經的假道士。
  
  誰也看不出來,他就是那個剛剛掀起一界震盪的淵虛天君。
  
  寶蘊承姹女陰魔之質,多年來又與天地法則意志相接,氣度非凡,艷光四射,絕非那些庸脂俗粉可比,進來店舖,便吸引了所有人視線。
  
  如此絕色,也使得人們對與她同行的余慈高看一眼。
  
  訓練有素的店夥計湊上來:「道爺,夫人,您二位有什麼吩咐?」
  
  寶蘊聽得「夫人」之稱,笑吟吟也不在意,還幫余慈答道:
  
  「要些煉器的材料。」
  
  另一邊,余慈直接扔給夥計一枚玉簡,上面大都是補全照神銅鑑需要的一些輔料,有的很常見,有的則很稀罕。
  
  夥計是個內行,搭眼一瞧,便「呦」了聲:「道爺,夫人,您二位樓上請。」
  
  按照坊市的規矩,樓上自然有製器師傅接待,一樁生意配上一位,最是專業。
  
  專業人士說話更直一些:「好叫道爺得知,這些材料我們堂裡大半是有,但配起來,也要花些時間。畢竟客人的用料精細,有些是存放不起的,要臨時精煉加工才成。」
  
  余慈撚鬚而笑:「這是內行話。」
  
  製器師傅也笑:「自然的。這樣,我給道爺您去配方子,您若有意,不妨在店裡逛一逛。別的不說,這裡材料原石、精煉無不是一等一的,有些效果也不比方子上的遜色。」
  
  余慈頷,接過製器師傅遞來的另一枚玉簡,上面有各種圖示說明,非常清晰。
  
  由於礦石品種太多,精煉方式、用途都不相同,挨個看樣品都看不過來,只能用這種辦法,等余慈對哪個感興趣,再從庫房取來實物查驗。
  
  過程有點兒麻煩,不過,當大半個時辰之後,製器師傅配好了材料,回返二樓店面的時候,立時就驚呆了。
  
  但見七八個店夥計,被眼前這位「道爺」支使得團團轉,拿出來的各類材料堆積如山,這可不是無用功,裡面至少有十分之一,是「道爺」真真正正買下來的。
  
  還別說這比例小了,挑出來的,都是精品中的精品,也虧得是三希堂,換個店舖,只精煉這一關,便十有八九過不去。
  
  既然是精品,那位爺可說是花錢如流水,以至於櫃上又專門配了人進行封裝。
  
  如此大手筆,早驚動了掌櫃的,親自出來招呼,笑臉就沒停過。
  
  製器師傅將配好的材料分門別類地送上,余慈便暫時停止了選購,仔細查驗。
  
  趁這機會,掌櫃與製器師傅照了面,嘖嘖傳音道:「當真是豪客!可看出來,這些材料是什麼用途?」
  
  製器師傅估摸半晌,搖頭道:「不像前面的方子那麼有章法,不過,挑揀了這麼多種類,優中選優,像是儲備?量又有點兒少……莫不是選樣來了?」
  
  掌櫃的聽得兩眼放光:「不錯,這麼苛刻的標準,有點兒那個意思。」
  
  所謂的「選樣」,就是某個宗門在大宗採購之前,對市面上各家同類產業進行的摸底,雖說三希堂家大業大,大宗生意多幾筆、少幾筆沒什麼,但對一個分櫃的掌櫃而言,有沒有這一筆,學問可就大了。
  
  三希堂這樣的大商家,自有控制成本的一套辦法,其分櫃遍及北地、中南等地,和上百個宗門有長期的合作協議,推動大宗供應,這是優勢。
  
  但在俱凈坊這樣,極度接近原產地的地方,成本反而會比單純開採的宗門高出一頭,有些時候,都是做二道販子。
  
  這就使得同在俱凈坊中,總櫃貨達天下,賺得盂滿缽滿,他們這樣專做門店買賣的,反而是地位尷尬,不死不活。
  
  若真能爭得一樁大生意,今年的業績,可要好看得多。
  
  正臆想之時,掌櫃聽到「道爺」問話:「攔海山的特色礦,店裡都還齊全,只是海裡的居多,天礦之屬,稀少得很。」
  
  說著,他隨手在玉簡中標識了幾個,都是缺貨的,搖搖頭,將玉簡擲在桌上:
  
  「這可不應該。攔海山是距離域外最近的地區之一,恨不能每天都有隕星墜下,別的地方沒有,這裡怎麼也找不到貨源?」
  
  掌櫃的拿起玉簡,看余慈標識的一連串缺貨消息,喃喃道:
  
  「矢黃角、辰光石、星煉銅、火獄飛塵……」
  
  唸到這裡,他已經差不多明白了,露出笑臉:「好叫道友得知,既曰『天礦』,那自然就是看天吃飯。攔海山的碧落天域再薄,也就圍了一圈兒,好比投壺,也要有個準星嘛。
  
  「這些材料確實珍稀,不過絕大部分,敝堂還是能拿出來的,只是為安全起見,都存在坊市總櫃上,這樣罷,鄙人給道友一個牌子,只管說是這邊邀請的,去那邊瞧一瞧。等道友熟了門路,下次來,就沒這麼麻煩了。」
  
  余慈要的就是他這句話,大笑道:「好,我就去貴堂總櫃看看,若能尋到滿意的品類,也記得掌櫃的好處。」
  
  「哪裡,哪裡。」
  
  掌櫃的等的也是這個,當下笑瞇瞇地奉上貴賓牌,這下子皆大歡喜。
  
  余慈也不耽擱,收取了一應貨品,往外便走,至於掌櫃的怎麼想,是他的事兒。
  
  掌櫃和製器師傅一起送下樓來,剛下到一樓,余慈眼角忽瞥見,門外有個人影閃過,似曾相識。
  
  一怔之下,扭頭問起掌櫃:
  
  「攔海山這邊,也信佛嗎?」
yht 發表於 2014-12-11 20:07
紫極 第一百一十五章 行者東來 背後短長(上)
  
  掌櫃和製器師傅可沒有餘慈的利眼,沒看到剛剛經過的人影,對這位豪客跳躍式的思維有些發懵,最後還是由掌櫃答道:
  
  「佛堂倒有幾處,也有教派,不過這地方,道友也知道,魚龍混雜,咱也不知深淺。」
  
  掌櫃說得圓滑,像是暗示,卻也沒有給余慈任何有意義的信息。
  
  很明顯,掌櫃理解錯了。
  
  余慈微笑,對攔海山周圍的勢力環境,一個分櫃掌櫃,難道還會比他……心內虛空的兩個「智囊」更清楚嗎?
  
  攔海山周邊,大大小小宗門近千個,其中旁門左道又佔了大部分。
  
  旁門左道不是邪道、魔道,不一定就是做那些傷天害理之事的,但在修行上,有一個比較常見的特點,就是沒有特別圓熟完整的經義系統,有些時候,無法自圓其說,更缺乏理論自信,常有「嫁接」現象。
  
  玄門也好、佛門也罷,往往都是旁門左道借雞生蛋的對象。
  
  借出幾部經文,或者是神明,給自己找個好出身,都很尋常。
  
  不說別的,就是剛剛殺過來的金幢教,似乎都有些佛門教義的影子。
  
  所以,掌櫃的話,說了等於沒說。
  
  既然如此,余慈也不再理會,與寶蘊一起,徑直出門。
  
  掌櫃卻不願輕意讓豪客脫離視線,熱切地派了個伶俐的店夥計,為余慈帶路。
  
  余慈沒有拒絕,任由店夥計選擇了與剛剛發現的「故人」完全相反的方向,甚至都沒有投過去視線,因為他已經將來人的目的猜得七七八八,而且,「無作戒體」這種古怪的體質,神通莫測,稍稍施加一點兒注意,說不定反被對方看破,那就沒意義了。
  
  來人是勝慧行者。
  
  是西方佛門罕有地派到東方修行界的「佛子」級數的人物。
  
  當初在東華山,余慈曾和他打過交道,知道這人神通不凡。而今日出現在俱凈坊,十多年的時間,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依舊是當年模樣,且自內而外輻射出的氣機,比較特殊,應該是某種特殊的感應法門。
  
  換一個人,就算知道勝慧行者的法門特性,也不會瞭解相關的目標。
  
  可餘慈不同,在已經有了猜測的前提下,反推回去,便知兩邊「契合」得很。
  
  這位,明顯是奔著「佛緣」來的。
  
  所謂的佛緣,自然就是緣覺法界的碎片。
  
  緣覺法界是佛門十法界的重要的組成部分,某種意義講,可說是佛門給「異見人士」預留的「牢籠」。只是,十方慈光佛破門而出時,將其奪走,自此,流落在東方修行界。
  
  至於後面被陸沉轟成碎片之事,也不用多提。
  
  當年在東華山,勝慧行者就對含了緣覺法界碎片的法器,有特殊的感應,幸好余慈早一步下手,用心煉法火將碎片先一步攝走,才沒有另生事端。
  
  早年許泊、火煉的研究,並沒有瞞人,余慈也好,勝慧行者也罷,都知道那一件法器,也就是「劍氣葫蘆」的產地,是在攔海山附近。
  
  勝慧行者如何做法,余慈尚不得而知,但東華山變故後這些年,余慈雖是被困,可他的信眾卻沒有閒著。在幽蕊的安排下,長年都有人在攔海山地域蹲守、搜索。
  
  還別說,由於有碎片之間的感應在,還真的找到了一點兒。
  
  相較於丟失的那部分,還是九牛一毛;但相較於廣袤無邊的真界,這麼一片區域的「存量」比例,未免就太高了。
  
  裡面應該是有特殊的理由。
  
  只是,攔海山地界廣大,宗門環境複雜,同樣的製器、祭煉手法,很多宗門都有掌握。那個用特殊祭煉方式,將緣覺法界礦片,揉進暗潮沙裡的人物,再沒有下文。
  
  據幽蕊估計,應該是派來的信眾修為、地位較低,接觸不到某些層次的人物。
  
  余慈倒不著急,他有信心,只要在感應範圍以內,緣覺法界碎片,就逃不出他的掌握。
  
  眼下有勝慧行者趟路,他該高興才對。
  
  勝慧行者氣度脫俗,明白無遮,是很醒目的那種人,余慈也不怕把他給弄丟了,先去核心區,便是先把手邊的事情做完,再處理緣覺法界碎片的事情不遲。
  
  他剛剛將星煉銅列入一批「天礦」之中,遮掩真實目的,三希堂的掌櫃果然被瞞過。
  
  所謂「天礦」,是指九天外域中墜落的隕石、元素或其他一些異物,與真界環境相激,生成的特殊礦物,確實是非常珍稀。
  
  余慈用這個理由,掌櫃就只能如此應對,一切都順理成章。
  
  在店夥計的引領下,余慈和寶蘊穿過直達核心區的甬道,總櫃這邊,也有人來接,是一位管事,僅此本次生意的層次而言,也是非常重視了。
  
  當然,管事親至,就不是只談生意,話裡話外,都有點兒試探底細的味道。
  
  並非是有惡意,而是商家「知己知彼」的需要,也是為日後的談判做準備。
  
  余慈隨口應付,十句話裡,九句話都是虛的,管事很聰明,很快就轉移了話題,介紹起了核心區的情況,自然也要為自家的堂口吹噓。
  
  俱凈坊的核心區,乍一看的話,和其他區域差別不大,就是狹窄了許多。
  
  在此的修士,倒是提了個檔次,無論修為還是身家。同時也安靜了許多,到這兒來的,都是有著極強的目的性,也如余慈他們一樣,受人接引,直插目的地。
  
  想逛街……那也要有街才成。
  
  按照三希堂管事的介紹,核心區的佈置,像一朵梅花。
  
  五個花瓣就是五處精煉池,包括高溫、高寒、切割等五種常規的精煉方式。
  
  中央部分,才是各方的門面店舖,區域不免狹小。為安全計又有禁制分佈,更像迷宮,對意圖閒逛的人來講,實在是太不友好了。
  
  但從另一個角度講,如果你手裡有一批亟待精煉加工的高品質原礦,到這裡來,便會有真界第一流的專業人士,按照最佳方案為你服務,做得盡善盡美。
  
  對一位製器師來說,精煉非常重要。
  
  就像星煉銅,玄門、魔門的處理方式,肯定是截然不同。
  
  兩種一樣產地、一樣品質的星煉銅原礦,經過不同的程序精煉,最後適用的範圍、發揮的效果,也將天差地別。
  
  原本那三希堂的管事以為,看余慈精煉的要求,也就可以大概猜測出他的出身來歷。不過,余慈早想到這一點,採購的礦石材料,傾向性並不明顯,依舊頗是神秘。
  
  管事有些挫敗,更有點兒警惕,他道:
  
  「客人所需的七種『天礦』,敝堂目前的存貨共有五種,還有兩種,不巧已然售盡,調撥還要一點兒時間,不知客人……」
  
  他說話半截,卻是有人趕過來,向他請示:「楚管事,那一批暗潮沙剛到貨,怎麼處置?」
  
  楚管事皺起眉頭,有些不滿手下的冒失,但轉念一想,換個法子「刺激」一下這對神秘客人也不錯,便拿了個腔調:「就按前例放到乙寅庫裡,劉師傅還沒到嗎?」
  
  「還沒……」
  
  這邊正說著,余慈聽得就笑——真是巧啊。
  
  他主動插言道:「暗潮沙?是青灘上的暗潮沙嗎?」
  
  楚管事一怔,本能以商家的口吻回應:「是,是北邊的『角城』青灘,在五大青灘中,出產的暗潮沙品質是數一數二的。客人有興趣?」
  
  余慈則拿出行家的口氣:「暗潮沙本身不出奇,但傳導效果很好,作為幡、葫蘆的配套,倒也使得。只是精煉、祭煉兩道關口,配合要好,不容易做吧。」
  
  楚管事不知怎地,大起知己之感,附合道:「是啊,一流的暗潮沙,也要有一流的精煉、一流的祭煉、一流的製器,才能發揮一流的效果。嘿,本來我們這裡,精煉師是不缺的,尤其是首席精煉師劉老爺子仙去,兒子繼承家業,本事青出於藍。然而他性情怪異,自己開了個鋪子,一心多用,難侍候啊!」
  
  他自己都覺得奇怪,說了這麼一大串兒,且是背後道人短長,嘴上就跟沒把門兒似的,未免太不小心。可是和那神秘客人眼神一對,些許的異樣便煙消雲散,倒覺得投契得很。
  
  余慈微微點頭:「是劉善得師傅吧。」
  
  「客人也知道?」
  
  此人早在幽蕊的關注名單上,包括他死去的老子。懷疑是劍氣葫蘆裡那一批暗潮沙的精煉者、祭煉人,可是,每年由這父子二人經手的暗潮沙,怕不是以數萬斤計,這麼一來,意義也不大。
  
  余慈倒想深入瞭解下:「劉師傅這是祖傳的手藝?」
  
  「家學淵源,傳了有快十代了。」
  
  「只是精煉?製器如何?祭煉怎樣?一事不勞二主,若配合不好,反而壞事兒。」
  
  「可不是?不過實話實說,劉家精煉、製器都是一把好手,唯獨祭煉,還算不得一流。本堂只是請他精煉,出售高檔材料,他自家鋪子裡,才出法器,對了,他的鋪子就在剛剛客人來的那個區,招牌漆紅,一看便知。」
  
  「是嗎?」
  
  余慈就琢磨,勝慧行者莫不就是往那裡去了。
yht 發表於 2014-12-11 20:07
紫極 第一百一十五章 行者東來 背後短長(下)

  余慈自然不可能再趕回去,事實上,根本不用。

  他只是漫不經心地道:「劉家的法器,我倒也見過,精煉、祭煉、製器,套得可雜,可惜了大好材料。」
  
  話音方落,耳畔就傳來粗放而憤怒的聲線:「你這道士,好沒道理,姓劉的招你惹你了?」
  
  余慈回頭,便看到了一個高壯有力,體型幾如熊羆般的男子,皮膚卻有些過度白皙,此時他雙眼怒睜,看得出,對余慈的評價非常不滿。
  
  按照情報上顯示,這位正是俱凈坊最精擅大規模精煉礦物材料的精煉大師,劉善得。
  
  顯然,這位是受三希堂僱傭,剛剛趕過來處理材料,卻聽到余慈不怎麼友好的評價,一時著惱。
  
  余慈便笑:「這位就是劉師傅啊,莫怪,莫怪。其實對劉師傅精煉材料的水平,在下還是很佩服的。不過我曾見過一件法器,其中的暗潮沙精煉雖好,然而祭煉得亂七八糟,法器也配得很是一般……也不是一個兩個人這麼說。」
  
  他把那個劍氣葫蘆稍事描述,劉善得臉色仍不好看,但語氣緩了一緩:
  
  「我們劉家從來就沒有出售過葫蘆狀的法器,你說的那是『黑煞劍葫』,只有精煉是由先父經手,可是祭煉也好,作為容器的劍氣葫蘆也罷,都和我們劉家沒關係。」
  
  這就是劉善得父子,在情報鏈中,缺乏真正價值的原因。
  
  他們父子作為第一流的精煉師,每年經手的各式材料,以百萬、千萬斤計,所有的線索在他們這裡集束,然後再大規模擴散。
  
  最近幾十年裡,攔海山周邊,差不多會有一半以上的修士,通過法器、材料和他們發生聯繫。
  
  便是劉善得有過目不忘之能,也不能可記清每一個下家,
  
  十多年來,余慈信眾們刺探出的情報,也就到此為止。
  
  說實在的,劉善得能記得那個劍氣葫蘆,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余慈懷疑,這還是幾年中,不止一個人,或明或暗向他提起過的緣故。
  
  果然,劉善得越說越煩:「劍氣葫蘆是論劍軒制式的玩意兒,當年也流行這個,攔海山附近偽造的人多了去了,哪想到這幾年風頭過去了,儘是找碴的。我們劉家只是精煉了一批暗潮沙,用在上面,客人如何祭煉,如何使用,跟我們無關!」
  
  「成功也好,失敗也罷。典型總會讓人記得更清楚。」
  
  余慈信口回了一句,隨即笑道:「劉師傅這麼一說,大家不就明白了麼?剛剛有失言之處,還請見諒。
  
  「說起來,能和劉師傅這樣的一流精煉師碰面,也是緣分,正好我有些原料精煉方面的問題需要請教,而且我也想見識一下劉師傅的絕妙的精煉手法,不知一會兒精煉暗潮沙的時候,能否隨行在側?」
  
  劉善得對眼前這個摟著絕色美人的假道士,實在沒什麼好感,不過莫名難以拒絕這樣「誠懇」的請求,只能是板著臉回應道:
  
  「暗潮沙不算是多麼稀有的材料,手法也簡單。不過客人想看,也沒什麼。」
  
  余慈點點頭,轉臉又問楚管事:「那幾樣天礦,貴堂究竟缺了哪兩種?」
  
  楚管事老老實實回應:「辰光石和星煉銅。」
  
  余慈眉毛揚起來,有時候,老天爺就愛給人開玩笑。
  
  缺失的兩種,恰恰是余慈最熟悉和最需要的。
  
  星煉銅的重要性且不說,辰光石是余慈接觸的最早一批高級材料。
  
  當年在天裂谷中,他從妖魔棲身之地得來七枚辰光石碎片,一直懷疑是某個法寶的殘骸,而且是太玄魔母這位大能所有。後來,在離塵宗山門,魯德師叔用那七枚辰光石碎片,為他打造了一把七星劍,堪稱上品,可惜在與蓋大先生交戰時遺失。
  
  現在回憶辰光石性質,並且用天人九法的法理解析,辰光石應該是最適合太玄一脈的天然礦物之一。
  
  余慈標識出那幾種礦石,也不單純為了給星煉銅打掩護,也想收集一些,做些試驗用途,可惜,這個想法看起來也要暫時中斷了。
  
  余慈沒有再細問,只道:「只要有存貨,貴堂的配貨速度應該還是可以信任的……那麼,我就先去見識劉師傅的精煉手法,不介意吧?」
  
  「客人請便,待您出來的時候,那五種礦產,必然已經配置齊全。」
  
  看著余慈波紋不生的瞳孔,楚管事莫名有點兒心悸,不自覺就補充道:「敝堂還可以向別家店裡詢問,試著配貨,將那兩種礦石補上。」
  
  話一出口,才覺得冒失。不過此時,余慈已經笑吟吟地回應道:
  
  「那就勞煩了。」
  
  說罷,便向劉善得示意,由他帶著,和寶蘊一起往乙寅庫而去。
  
  乙寅庫位於三希堂所控禁制區域邊緣,與核心區外圍的精煉池有渠道相通,可以引來巖漿、寒泉等種種外力,以為精煉之用。
  
  劉善得的脾性有些怪,但本質上還是一個極為專業的精煉師,進來庫中專為他準備的工房之後,便悶頭幹起自己的事。
  
  余慈和寶蘊暫時也不打擾他,只靜靜旁觀。
  
  兩人看到,這位享有盛名的精煉師,將大量陰灰色的沙礫,從倉庫特設的導管中引出來,流入預備好的空池中,在此期間,他時常伸手,暗蘊靈光,在噴湧出的沙泉中探測,以確定沙礫的基本性質,看上去非常謹慎。
  
  余慈在後面問道:「都是從『角城』青灘處挖來的暗潮沙,裡面還會有什麼差異嗎?」
  
  「角城青灘佔地十萬畝,周圍環境惡劣,時常有海中生靈被衝到岸上,其血液對沙礫的影響是很複雜的,而這只是影響暗潮沙品質的原因之一。」
  
  劉善得已經習慣了回答問題,處理沙礫的同時,也是知無不言。
  
  「剛剛客人提到『天礦』,那也是很大一塊影響因素。攔海山諸宗,為了加天礦礦脈生成,在碧落天域布下牽引法陣,規模大得很,許多不應該落在這裡的隕星,也都砸下來,密度驚人。萬一有隕星砸在附近,也會使沙子產生變異……」
  
  余慈真和他閒聊起來:「所以,精煉的暗潮沙,就算同源而出,也有性質的不同?相應的祭煉的方式也應該生改變?」
  
  劉善得應道:「其實吧,大規模精煉的材料,這種問題總難避免,全當次品處理就好了,換了客人購置的天礦,精雕細作,類似的情況就很難出現……嘿嘿,這世上什麼人都有,這種次品材料,還有人還專門搞收藏呢。」
  
  後面這一句跳出來,完全是信口而為。
  
  劉善得完全沒有察覺到,隨著他與余慈對話的深入,腦宮的活躍程度,遠遠過平時,一些原本不會想到的細枝末節,也一個個地往外冒,而且是口無遮攔,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余慈的聲音不急不緩:「搞收藏?次品材料?」
  
  「就是原礦區的楊名,他最大的喜好就是收集這些材料裡面變質的部分,家裡面裝了兩個庫,都是這些玩意兒,有些時候也往外賣,價錢翻跟頭似地往上漲,奸商啊!」
  
  「這種習慣持續很久了吧。」
  
  「那是,先父在世時,那傢伙已經開始了,光是合作關係,就保持了百年以上。」
  
  「原來如此。」
  
  至此,余慈主動移開話題,開始聊其他的,同時也請教一些精煉上的問題。
  
  劉善得手上麻利,嘴皮子也利索,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如此,等到這一批暗潮沙精煉完畢,別的不說,竟然是口乾舌燥起來。
  
  而此時,余慈和寶蘊已經離開了工坊,回到三希堂的店面裡,從楚管事手中接過已經封裝好的幾樣材料。
  
  楚管事也在向他們表功:「慚愧、慚愧,聯繫了幾家店舖,只湊到這六兩星煉銅……辰光石的開採,向來是靈辰宗把持,如今他們自顧不暇,也無心做生意。客人可以過一段時間,再來看看。不過那時候,那份兒產業也說不準是誰家的了。」
  
  「楚管事幫我留意著也好。」
  
  余慈隨口應付著,打開封裝的盒子,看裡面已經煉化為半凝固液滴狀的特殊金屬,微微點頭。雖然是杯水車薪,雖然是沒有經過魔門手段加工的「純貨」,但也算是開了個好頭。
  
  將幾種天礦收起,也付了貨款,余慈又問起一事:
  
  「我聽說坊市裡有專門收集、出售變異材料的人物……」
  
  楚管事微愕,仔細思索了片刻,才道:「您是說原礦區的楊名吧,有這個人!嘿,楊家的破落戶,半輩子都窩在這裡,研究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不過客人眼光好,要是行運,說不定也能從那裡挖出些寶貝來。」
  
  「楊家?是和四明宗有關係的那個?」
  
  「正是那個楊家,現在都能和四明宗主沾親帶故了。不過這家早就是旁枝,和主家沒什麼關係,反而是掛在我們堂口……」
  
  「哦,你說楊德。」
  
  「哎喲,客人您也知道?」
  
  余慈啞然失笑:「知道一點兒,打過交道……這事情,有時候就是能趕巧了。」
yht 發表於 2014-12-13 23:39
紫極 第一百一十六章 攔海天裂 凹凸之地(上)
  
  楊德就是余慈初入死星時,碰到的看守管事。
  
  此人與上清宗頗有淵源,眼下已經以上清弟子自居,余慈也準備一旦開山立派,便將其收歸門下。
  
  聽楊德說,他這一支已經與主家分離,掛靠在三家坊,爭取了一個「盛階」宗門的地位,在洗玉盟廝混,卻不知他還有個兄弟在此。
  
  余慈便琢磨著,用他兄長的名義,拜訪一下,看能否發現什麼線索。
  
  一邊思忖,一邊走出店門,後面楚管事自恭送不提。
  
  然而行不多遠,剛離了楚管事的視線,便有人出聲招呼:「道友請留步。」
  
  說話間,便有人影從旁邊封禁中轉出來,白衣金帶,氣度不凡,當先向余慈二人欠身,禮數頗為周全。
  
  余慈視線在他身上一轉,觀其衣著打扮、流轉氣機等,已經心中有數。
  
  探底的來了。
  
  只是,上來就派出一位長生真人,規格可是不低。
  
  俱凈坊絕大多數人還是想好好做生意的,可就目前而言,金幢教、靈辰宗必是例外。
  
  因為近日來的衝突,他們各自找人幫手助拳,正鬧得不可開交,此時來了個不知深淺的「豪客」,又涉及到「辰光石」這種特產,由不得兩家不關注。
  
  來人態度和善:「剛剛聽三希堂那邊傳消息,道友需要辰光石?」
  
  余慈揣著明白裝糊塗:「你是靈辰宗的?」
  
  來人臉色不變,笑道:「辰光石雖好,卻也不是靈辰宗一家所出。如今靈辰宗早無洗玉盟十五人宗的家底,沿海礦場,盡都捨棄,就是想拿出辰光石來,怕也做不到。」
  
  「哦,你的意思是,那些礦場被你們得了。」
  
  余慈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是金幢教的道友啊。」
  
  「在下金幢教祖堂護法陳恩,敢問道友高姓大名?」
  
  金幢教有祖堂、分堂之分,除了教中獨一無二的「教祖」以外,各堂都有經師、堂首、護法三階管事,以經師為尊、護法為下。
  
  然而祖堂護法的地位,絕不比尋常分堂的經師差到哪兒去,從另一個角度講,金幢教所有的長生中人合起來,也不會超過十人,眼前這人就是一個,地位顯然不凡。
  
  涉及辰光石,靈辰宗竟然比金幢教還慢一步,也怨不得他們被打壓得抬不起頭來。
  
  余慈笑道:「叫我寶道人便好。」
  
  這是借寶蘊的名字來作怪了。
  
  陳恩並不在意這名號是真是假,依舊用和善的態度道:「在下聽說寶道兄蒐集辰光石之屬,正巧教中產業存了一批,近來想要出手,不知道兄可有興趣?到我那邊詳談如何?」
  
  他的態度還是比較誠懇的,哪知話音方落,正挽著那位豪客手臂的絕色美人兒,便嬌滴滴叫了聲「爺」,柔膩婉轉的嗓音,彷彿能從耳朵裡一路酥到人的心頭。
  
  有那麼一剎那,陳恩都有些失神。
  
  寶蘊可不理會別人,只是嗔道:「陪您趕了一天的路,奴可累死了。」
  
  余慈哈哈大笑,拍拍她的臉蛋兒:「你是越發地嬌貴了才真。」
  
  說罷,他轉向陳恩,顏色一正:「陳護法,今天也不早了,他日再議如何?」
  
  余慈扮演的是一個「選樣」的豪客,可不是缺材料的窮鬼,這樣的態度非常自然,陳恩也沒辦法,只能訂下後約,但這麼一來,主動權便給丟得乾乾凈凈,他自己也覺得彆扭,匆匆消失在禁制之後。
  
  「做得好!」
  
  剛剛寶蘊的插話和表演,正合他心意,余慈當然不吝讚美。
  
  寶蘊妙目流盼,笑吟吟地,也不再說話。
  
  余慈不急著去楊名店裡,他與寶蘊一起出了坊市。
  
  按照規矩,坊市是不留宿的,他們就在海岸邊的附屬城鎮中尋了地方住下。
  
  同時安排常年駐此的信眾,調整情報渠道,關注楊名;也要洗玉湖那邊,與楊德聯繫上,做些前期準備。
  
  將一切安排妥當,余慈這才閒下來,拿起星煉銅思忖。
  
  寶蘊在後面為他捏膀子,把情人兒的模樣做了個十成十,順便也是好奇打量,最後大約是捏累了,乾脆貼著他的背脊,下巴點在他肩上:
  
  「還差多少啊?」
  
  「像這樣的精煉材料,最少二十斤,還有百年的祭煉,最後捏合成型,剩下十之一二也不錯了。」
  
  寶蘊低笑出聲:「就是把俱凈坊的店舖全掏空了,也不可能拿到吧。」
  
  「可不是麼?就是魔門東支這樣的宗派,一年能入手二十斤,都要偷笑了。」
  
  余慈到這兒來,也只是想放出風聲,探探路而已。
  
  高級材料,就像是美人兒,要麼就是單方面的死纏爛打,用時間來磨;要麼就是兩邊你情我願,一勾一搭……
  
  明天去楊名那裡,也是有部分類似的目的。
  
  正思忖時,脖子上忽地發癢,卻是寶蘊低笑著用牙齒輕嚙他的外袍,一點點往下拖,溫熱的氣息撲在他皮膚上,似乎還帶著電流,躥動著穿過肌體的每個角落。
  
  余慈一怔,隨即微笑,反手輕撫寶蘊如玉的面頰。
  
  「別鬧,咱們辦正事呢。」
  
  「這不是正事嗎?哦……是不是奴家現在這樣子,不盡興?我去找個人寄身,咱們再玩?」
  
  「哪有啊!」
  
  余慈哭笑不得,略一發力,將寶蘊拽到前面來,安置在膝頭上,隨即雙手輕撫上去。
  
  寶蘊先是咯咯笑著,本以為余慈是起了興頭,哪知隨後便有醇厚的力道透進來,自然化為陰陽,交相摩挲,直指她根基所在,全身暖洋洋的十分舒服,可這不是她想要的。
  
  余慈確實沒有起色心,他如今只是在探測寶蘊的根基,為以後打算。
  
  寶蘊的狀態,必須要調整。
  
  其實,陰陽之法雖是檢測「天人交感」的最本質法則,但他只懂皮毛,這種法門玄理深邃,不是千百年浸淫,很難真正領悟,還是用薛平治的兩儀環最好,現在他就是想著大概瞭解一番,回頭再讓薛平治幫忙。
  
  余慈做什麼,寶蘊很清楚,她不再嘻鬧,卻半晌不說話。
  
  余慈察覺到她的情緒有變化,先停了手:
  
  「怎麼了?」
  
  「先不用做。」
  
  「只是先測一測,回頭……」
  
  「做了我就沒用了。」
  
  「啊?」
  
  趁著余慈一愣的空當,寶蘊從他懷裡掙出來,笑靨如花;「花言巧語的男子最不可信,其實你是盼著我找個大美人兒寄身玩吧,嘻,我去找人!」
  
  「喂!」
  
  余慈跳起身來,而此時寶蘊已經化光而去。
  
  有姹女陰魔的底子,寶蘊對女陰之氣分外敏銳,只要附近有女子,也可以連續跳變轉移,很難捉到。
  
  余慈卻知,寶蘊的情緒不太對頭,莫看她笑吟吟的,其實達觀背後,往往就是悲觀。
  
  她是因為真情流露,不願在這裡失態,才避了出去。
  
  可此時的俱凈坊附近,高人不少,可別碰了硬茬子,惹出事來。
  
  余慈憑著一線感應,追了出去,頃刻間便到了海邊。
  
  剛到這裡,卻是有所感應,旁邊,寶蘊如幽影般現身,彷彿剛剛什麼都沒發生過,又像是尋到了上好玩具的孩童,神秘兮兮地扯著他彎下身去,躲在高崖之上的亂石中:
  
  「喂,絕色呢!」
  
  明知寶蘊是攪亂他的注意力,余慈也只能苦笑著聽之任之。
  
  必須說,寶蘊也不是胡指亂認的。
  
  此時,夜色已經周覆天地,可當視線越過俱凈坊三十六根金屬長柱,往遙遠的海天之間投射之時,卻能看到,海面之上,有一人影,男裝打扮,身姿清瘦,踏海而立。
  
  雖是男裝,但寶蘊說是「絕色」,那就是女修了。
  
  其實在這個角度,看不到那位「絕色」的面容,可即便是在黑夜的海面上,卻有著強烈的存在感,彷彿由內而外放著光,讓人一眼就注意到她的存在。
  
  而且,那光是灼熱的,即便相隔數十里,都彷彿能燒到人的眼睛。
  
  「好氣魄!」
  
  以余慈如今的眼力,自然能夠看出來,這灼然的靈光,有修煉法門的因素,但更多還是對方由衷而發的強烈的自我認同,是由內而外,節節貫通的渾然氣魄,以至於碾過了現實與精神的界限,彰顯了強烈的存在感。
  
  如果非要找個人比較,余慈會選擇陸沉……
  
  至少那份氣魄,真的挺像。
  
  或許是類比對象找得太誇張,余慈對海面上那位,也是更關注了。
  
  而且只看背影,余慈有些熟悉。
  
  還沒有等他從記憶中翻找出答案,便聽到天外有人尖嘯:
  
  「帝天羅,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要闖進來,明年此時,就是你的祭辰!」
  
  這一聲嘯,當真是震動千里,恐怕那些還在睡夢中的修士,都要給驚起。
  
  顯然,發嘯者是有意為之,這個舉動裡,充盈的是滿滿的惡意。
  
  然而,海面上的清瘦身影連頭也不抬,回應什麼的,更不用說。
  
  對充滿了惡念和殺意的對手,選擇了純粹的無視。
  
  但包括余慈在內的所有旁觀者,卻很難無視「帝天羅」這個名字:
  
  「光魔宗的那個……」
  
  「大日王?」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4-12-13 23:43 編輯

yht 發表於 2014-12-13 23:40
紫極 第一百一十六章 攔海天裂 凹凸之地(中)
  
  一般來說,修士在通神境界時,可以在宗門附近歷練;到了還丹境界,已經能夠出門遠行修煉,經歷已經非常豐富,很多人都是在這個階段就闖出名號。
  
  可對於那些在修行路上走出很遠的修士來說,早期的名號,絕大部分都不會伴隨一生,換句話說,實在是當不得真。
  
  因為還丹境界的修士,遠遠沒到定型的時候。最起碼也要等到步虛境界,道基穩固,修行路徑大致形成輪廓之後,才會讓人們一個穩定的認知。
  
  可凡事總有例外。
  
  某些資質、心性出類拔萃的,又或者是行事風格極其特殊的人物,給人難以移易的深刻印象,有一份較高的認可度,早早就得到響亮的名號,並能夠將其一以貫之。
  
  「大日王」帝天羅,便是例外的典型。
  
  這位光魔宗未來的頂樑柱,在還丹境界,便因其強勢的氣魄和行事風格,如日行天,得了「大日王」的美名,特別是女子之身,能給人那般印象,當真不可思議。
  
  她的名頭甚至引來日魔君的關注和認可,由此名頭更盛,能夠以中小型宗門的背景,與那些大宗嫡傳相提並論。
  
  最近幾十年,這一位卻是沉寂下去,很少在外行道。
  
  「大日」之名,有黯淡的跡象。
  
  沒想到,難得一次現身,帝天羅就出現在這裡。
  
  從海面上再往東去,就是魔門東支的勢力範圍。
  
  當年元始魔宗分裂時,就是魔門東支的強者,持專門克制元磁法門的磁光萬化瓶,幾乎將光魔宗的中堅力量屠戮一空,兩個宗門,可說是有不共戴天之仇。
  
  光魔宗相較於魔門東支,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上,在北地生存,很多時候,也是要靠「左右逢源」的。
  
  所以,他們與距離最近的地火魔宮,關係密切,很多時候都主動送上供奉,名義上當然是禮敬「元始魔主」或「無量虛空神主」,但實際是「敬」哪個,明眼人一看便知。
  
  除此以外,對冰雪魔宮、玄魔宗、東陽正教,包括略遜一疇的魔門西支等等勢力,都保持著較好的關係。
  
  但論怎麼「左右逢源」,他們也不會去貼上魔門東支。
  
  相應的,魔門東支只要找到機會,或者合適的理由,也絕不介意給光魔宗一點兒顏色看看。
  
  比如,提前砍斷光魔宗未來的頂樑柱,就是個不錯的主意。
  
  帝天羅應該很清楚其中的險情。
  
  不管怎麼說,就像真界大日,灼然宏烈,卻依舊要遵循嚴密的法則,繞界而行,身為光魔宗的重要人物,「大日王」帝天羅,也不可能真正隨心所欲,任性而為。
  
  余慈遙觀其修為,雖然較當年在劍園時,有了驚人的進步,已經臻至步虛巔峰,然而終究還是長生以下,沒有跨出最關鍵的一步。
  
  她到這裡來,還如此高調,莫不是找死麼?
  
  也許,她是有什麼必須要來的理由吧。
  
  當然,帝天羅也算是余慈的「舊仇」,當年在劍園,余慈可是被她逼得很慘。
  
  她的死活,余慈不關心,眼下也是看熱鬧的心態。
  
  剛剛尖嘯發聲的修士,其實就是要引起魔門東支的注意。
  
  當然他不能指望遠在數萬里開外的魔門東支,能夠第一時間派人趕到這裡。
  
  嘯音過後,海面之上,黑暗似乎有了生命,那是受魔意驅動的徵兆,目標直指帝天羅,顯示出發嘯那位,也是魔門中人。
  
  那人嗓門兒很高,行事卻很謹慎,驅動魔意攪亂黑暗,把自己藏得很好。
  
  而且他有同夥兒,還不止一個。
  
  那些人正隱藏在黑暗中,藉著黑暗和海水的掩護,佈置陣盤,看起來是想將帝天羅圍殺在此。
  
  然而陣盤上的種種封禁機關才鋪開小半,海面上一直沉默的帝天羅,卻是抬起右手,略微過頂,肌體動作十分放鬆,就像是給人打掃(招?)呼。
  
  響應她的,卻是自天而降的紫電雷火!
  
  陰沉昏暗的天空,被電光撕開一道長長的縫隙,也映出了沉凝厚重的雲層。
  
  「喀喇喇」的雷鳴聲緊隨而來,震動百里。
  
  可這份震動,卻遠比不過之前那一瞬間,電光貫下,卻在眨眼間受攝於人,如活龍繞柱、環體遊走的異景,更能震憾人心。
  
  這可是劫雷……
  
  余慈扭頭看寶蘊,後者確認:「是單獨抽離出來。」
  
  純妙的技巧!
  
  余慈能夠看出,帝天羅是用自身力量形成了某種導向性的磁力,同時虛化了本身的意識,就像是一個天然的磁場,避過了天地法則意志的鎖定,單純接引劫雷,再自如控制。
  
  這肯定不是玩花活兒。
  
  「電龍繞柱」一週,帝天羅便等於是徹底控制了那強絕的力量。
  
  抬起的手臂揮下,海波深處,本來無聲無息安放到她身下位置的陣盤當即扭曲變形,成了廢品。而餘力不休,順著牽引陣盤的氣機,分進合擊,頃刻間掃蕩數十里方圓。
  
  那些藏在海水中的修士,都是身軀劇顫,卻又不是被電光所傷,而是五臟腑盡被暗勁扭曲,直接死了個乾凈。
  
  「以磁引電,以電化磁……這一位的『極光元磁』,當真是出神入化了。」
  
  余慈本人不太懂極光元磁的奧妙,不過黃泉夫人知道,趙相山也熟。
  
  在魔門煉體、魔識、魔主三個基本心法分類,極光元磁應該算煉體系統,也就是和幽冥九藏秘術、熔核焦獄功一個檔次,先天不足,所以被磁光萬化瓶嚴重克制。
  
  當然,這種法門修煉到極處,也能像鬼厭修通了「天魔變」,黑袍練成了「焚心真意」一般,由煉體轉魔識,進入一個新層次。
  
  然而帝天羅天縱之才,不走尋常路,從極光元磁的法門,先悟出元磁之法理,繼而寄託元神,感通大日真意,這也是「大日王」的由來。
  
  不過,這樣的修行路徑,卻是偏離了「煉體轉魔識」的大路。
  
  魔門也講究天人九法,但絕大部分是以「超拔」為根本,涉及靈昧、道德諸法,不離不失。如果偏離這條主線,注定不可能有大的成就。
  
  帝天羅雖說還遠遠沒有到感通「天之三法」的程度,總體上卻有此趨向,那「元磁雷火」的變化,倒是有玄門「天人感應」的味道。
  
  根據情報,帝天羅近三十年來,絕大部分時間都在地火魔宮精修,應該就是在調整修行路徑,以實現飛躍。
  
  但從目前來看,她還在步虛境界,飛躍未成,但根基夯實,在「天人交感」的路上,竟是越走越遠了。
  
  帝天羅一擊得手,依舊沒有移動半步,然而周邊分明有一層似有若無的電火游動,天空又有雷霆躥下,重重轟擊,卻是在她身邊數丈,便偏移了軌跡,納入到強勁的磁力圈。
  
  這一刻,周邊虛空都發生了扭曲,形成了類似於「界域」的步虛法域。
  
  冒險藏身在雲層深處的發嘯修士,便被某種似電似磁的力量掃過,位置暴露。
  
  帝天羅的強壓頃刻而至。
  
  發嘯修士悶哼一聲,只覺得周邊劫雲雷火蠢蠢欲動,再不敢窩在雲中,飛遁離開。半途手上卻是揚起,露出一個廣口瓷瓶,對著虛空一陣猛搖:
  
  「帝天羅,有磁光萬化瓶在,老子不怕你!」
  
  原來是專克極光元磁的磁光萬化瓶……
  
  磁光萬化瓶?
  
  余慈本能想翻自家的心內虛空,卻是想到,那件寶瓶早就放在小五那裡,當年在東華虛空,對付天魔時,小五還拿過這瓶子,轉化地元磁神光,成就元磁神雷,狂轟濫炸。
  
  怎麼就跑到這等人手上了?
  
  他當即便通過神主網絡與小五聯繫,那邊卻說,早好些年,瓶子就讓影鬼拿了去,不知做什麼用。
  
  影鬼?那廝當真是在搞鬼呢……
  
  一念未絕,帝天羅首度抬頭,盯著半空叫囂的修士,不言不語,只是手掌合起攥拳,那修士的面孔便扭曲到極致,隨即電火躥動,周遍全身,整個人已經是給烤熟了。
  
  只有手中的磁光萬化瓶,脫手滑落,直墜海中。
  
  此時此刻,帝天羅只要動動念頭,那寶瓶便會飛到她手中。
  
  可是,直至寶瓶落海,她也沒有任何舉動。
  
  寶瓶在海面上激起微小的浪花,而在浪花未散之時,便有人影從中冒出來,沉沉發笑:
  
  「呵呵,天羅師妹不但修為進境神速,這眼力勁兒也有長進啊。」
  
  來人道裝打扮,形制卻是自由得很,沒半分玄門規矩,頭髮披散,半遮面孔,卻遮不住他暗紅色的詭異眼眸。他是從海中來,渾身上下卻沒有半分濕意,至於剛剛落海的磁光萬化瓶,正在其手中。
  
  帝天羅視線移過去,輕描淡寫地回應:
  
  「哦,是東昌子……『雙扁日』的東昌子師兄啊。」
  
  有那麼一瞬間,海上連風聲都停歇,波平如鏡。
  
  可就是在這威煞沉重的環境下,遠處海岸線上,那些暗中圍觀看戲的修士,忍不住笑噴的還不知有多少。
  
  打人抽臉,傷人揭疤……帝天羅做的就是這樣的事兒!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4-12-13 23:49 編輯

yht 發表於 2014-12-15 23:34
紫極 第一百一十六章 攔海天裂 凹凸之地(三)
  
  作為魔門東支嫡傳,早入長生,東昌子確實是一時之人傑,然而很可惜的是,他不是最出色的那個。
  
  在東陽正教中,有一位人傑中的人傑,東滄子!
  
  名號與他僅一字之差,卻是號稱「魔門第一新銳」,早早便凌駕於億萬人之上,便是眾多魔門前輩,也壓他不過,鋒芒一時無兩。
  
  那東滄子與日魔君有師徒之實,只是與日魔君認可帝天羅「大日王」之名的雅量寬宏不同,卻是個眼裡揉不進沙子的,而東昌子同樣不是省油的燈。
  
  早年二人就因為「滄」、「昌」二字的「衝突」而大打出手。
  
  最後的結果,自然是東滄子踩著東昌子,再次證明了「第一」的評價真實無虛。
  
  因為東滄子的名頭和評價實在太高的緣故,作為失敗的挑戰者,東昌子輸得也不是太難看,名聲並沒有受到多大影響,甚至還有所上揚。
  
  可失敗就是失敗,絕不代表什麼「榮譽」。
  
  尤其是帝天羅用這種語氣,幾乎完美再現了東滄子當日的神情態度,正是在「敗軍之將」的東昌子臉上,狠抽了一記耳光。
  
  東昌子倒沒有失態,只拿暗紅的眼眸,盯著帝天羅,臉上笑容都還沒散:
  
  「天羅師妹的膽子很大,口舌功夫更好,一會兒我定要好好品嚐。」
  
  帝天羅依舊雲淡風清:「哦,師兄誤會了。天羅膽色倒也尋常,若林清漁在此,必是有多遠就躲多遠。然而到此的,是已經百年不得寸進的『雙扁日』師兄,天羅又有何懼?對了,那磁光萬化瓶,師兄拿得太久了,不妨還來。」
  
  「哦?」
  
  東昌子再怎麼心計深沉,也有個限度,他笑容不改,手指在磁光萬化瓶上摩挲幾下,眼神愈發陰沉:
  
  「師妹的意思,我倒是明白了,想必是對全沒有前途的光魔宗為不滿,想招些禍事回去……」
  
  他的說法,絕不是危言聳聽。
  
  北地魔門之間的傾軋,從沒有一日消停,光魔宗在北地中部,位置頗是微妙。如果以北極天柱為起點,向正南劃線,穿過北海,切過凍土,形成一條延長線,光魔宗便是這條線上的一個點。
  
  目前魔門各分支中,能稱得上大宗門的,不外乎冰雪魔宮、九玄魔宗、魔門東支、東陽正教四家,最多還有一個不顯山不露水的地火魔宮,但多數時間,都忽略不計。
  
  四個大宗,前兩者明面上擁有自在天魔級別的戰力,後兩者則沒有,但他們敬奉無量虛空神主,各有獨特法門,真正激戰時能夠爆發出的力量,絕不容小覷。
  
  目前四宗算是一個均勢,光魔宗位居腹地,正處在幾個大宗門的勢力範圍邊緣,又無險無憑,「左右逢源」也好,「夾縫求存」也罷,「主動」一詞,向來與他們無緣。
  
  之所以沒有被併吞掉,也就是這一點脆弱的平衡。
  
  可如今帝天羅的做法,從大局上看,分別就是「主動」將平衡打破。
  
  東昌子也好,魔門東支也罷,對這種送上門來的大禮,可絕不會客氣!
  
  剎那間,東昌子界域放開,黑暗海面上,陰鬱的氣機流動,夜幕更沉,直透心底。
  
  和帝天羅不同,東昌子自少時便一意精修魔門東支的「滲元神變魔經」,從一開始就是走的「他化魔識」的魔門正統大路,成就長生之後,便有「暗蝕界域」自成。
  
  該界域鋪展之時,形之於外,而用之於心,虛實貫通互化,變幻無窮。尋常的步虛修士,一旦陷入他的界域中,在詭譎莫測的魔功作用下,要麼就是被蝕透根基真元,損折性命;要麼就被他魔識所染,喪了靈智。
  
  只是,帝天羅與尋常的步虛修士也不一樣。
  
  面對吞沒了數百里海域的「暗蝕界域」,帝天羅長吸口氣,身外磁力電光漲縮間,其身形都虛化了,便如一個有形無質的幻影飛魂,彷彿下一刻就要徹底消失在海天之間。
  
  余慈瞇起眼睛。
  
  東昌子的「暗蝕界域」遮不住他的視線,他對這個嚴密但也比較傳統的魔門界域,沒什麼興趣。
  
  真正讓他在意的,還是帝天羅。
  
  在他獨特的視界中,此時的帝天羅甚至已經失去了「人」的形態,還原成某種聚合的法則結構。
  
  如此,法理清晰自不必說。他也就能夠確認,此時的帝天羅,定是如當年的「鬼厭」一般,超脫了尋常「魔功煉體」的層次,演化出了類似於「天魔變」的法門。
  
  只是,她算進入了「他化魔識」的系統嗎?
  
  且不說帝天羅還沒有成就長生,也沒完成關鍵性的蛻變,就算只從法理上看,余慈覺得,這一套法門,和「亂欲精」、「破神鬼」之類直指人心念頭的手段不太相同。
  
  它並沒有在「靈昧」、「道德」這些相關法則上做文章,倒是在「元磁」的法理變化上,更深入了一層,以至於已經涉及到天地元氣的存在方式、形態變化等更基礎的層面。
  
  在天地法則體系中,越是基礎的,就越接近根本。
  
  這是「境界」上的成就。
  
  雖然很可能只是暫時的提升,卻也是在法則層次上進行了一次跳變,類同於神意攻伐的高級技巧,乍使出來,當真有出其不意的奇效。
  
  那一瞬間,東昌子就失去了對帝天羅的精確掌握。
  
  「暗蝕界域」中,暗潮湧動,壓力層疊變化,但卻是做了無用功——在此刻,帝天羅等於是跳出了這一方界域,且給了東昌子「她還在」的錯覺。
  
  對於「他化魔識」的法門而言,這真是最要命的破綻!
  
  余慈清晰感覺到,東昌子的情緒出現了波動,幅度不大,卻異乎常理。
  
  「嘖,中招了!」
  
  帝天羅抓住了東昌子心神失守的瞬間,投下了一顆「種子」。
  
  看到這兒,余慈心中驟然明晰:
  
  果然,還是「他化魔識」。
  
  帝天羅所做的,其實是以魔意擬天法,再以天法為機關,設陷伏擊。藉著天地法則體系的掩護,繞到了東昌子的「盲點」,魔染於無形。
  
  這種「魔識」法門,完全是建立在她對天地法則體系的深刻理解上的。
  
  在出手的瞬間,帝天羅與天地法則體系融為一體,以魔心模擬了天心。
  
  騙過了東昌子,也騙過了天地法則意志。
  
  余慈扭頭,一側寶蘊非常專注地盯著那邊戰場,果然,這位也發現,帝天羅的手段與她很相似嗎?
  
  不過,話又說回來,就算帝天羅投下了「種子」,也不能代表什麼。
  
  想讓魔種生根發芽,不是件容易的事。
  
  尤其還有層次境界上的根本差距。
  
  東昌子在起初的錯愕之後,分明有了感應,然後便咧嘴發笑。
  
  以他雄厚紮實的根基,完全可以形成密不透風的心靈防線,將植入的魔種硬生生「悶死」。
  
  此外,他還有另一種選擇:
  
  「天羅師妹,你是要和我比試心神修為嗎?」
  
  話音方落,東昌子收起磁光萬化瓶,騰出手來,十指結印,口中頌咒,魔意森然,反將帝天羅投下的魔種鎖定。
  
  此時,他心神如獄,內生魔炎,竟是要將魔種強行煉化。
  
  這裡有個名目,叫「心魔煉返」,等於是雙方意志角力。要麼是帝天羅的魔種生根發芽,擊潰東昌子的靈智;要麼是東昌子將魔炎順勢燒到帝天羅的心神深處,形成致命反噬。
  
  到那時,被魔染的,就要變成帝天羅了。
  
  六慾天魔與步虛修士比拚心神修為,一望可知,哪個佔了上風。
  
  帝天羅的情況仍然不妙……甚至連迴旋的餘地都喪失掉了。
  
  余慈眉頭皺起,以他所見,帝天羅不應該這樣虎頭蛇尾才對。
  
  一念未絕,便見帝天羅腦後,有靈光飛騰,直衝雲霄。
  
  剎那間,「暗蝕界域」都搖動起來,那矯然靈光所蘊的強壓,直迫心神,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東昌子本是在「心魔煉返」關鍵時刻,自認為在界域中無人能擾,哪知變生腋肘,不由為之駭然。
  
  抬眼看時,卻見那靈光迎風招展,化為一卷圖景,徐徐鋪開。
  
  其上山脈如龍,勢貫九野,又若一劍橫亙於海天之間,有千堆雪浪,銳意森寒。山勢海景並立,意象明晰深刻,世間也僅有一處而已。
  
  靈綱山!
  
  東昌子雖沒那個膽量,親至靈綱山這等論劍軒核心之地,可修行千百年,基本情況總還是瞭解的。他眼神不自覺投注,與傳說中的景緻一一對應:
  
  造化峰、凌霄峰、天尺峰……
  
  奇峰林立,氣象紛呈,似乎是哪位畫道聖手的名作,將某一刻的靈綱山復刻進畫卷之中。
  
  東昌子瞠目結舌。
  
  與之同時,臨海高崖上,余慈又瞇起眼睛。
  
  這一回,和打量帝天羅的時候不一樣。
  
  他是真的被畫卷中的「光芒」刺傷了眼。
  
  畫卷之中,真正刺眼、有價值、且栩栩如生的,是內蘊的層疊流動的劍意——如此純粹鮮明,凌厲強橫,讓人不禁疑惑:
  
  帝天羅這樣的魔門修士,如何能擁有這等劍道異寶?又如何能夠激發威能,運使開來?
  
  是了……影鬼!
  
  余慈想到了磁光萬化瓶,思路再往前推,還有劍園、界河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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