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問鏡 作者:減肥專家(已完成)

   
karobi 2011-2-20 10:32:18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22 4799455
yht 發表於 2015-1-2 20:03
紫極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天地遠近 道心互鎖(下)
  
  話音方落,暴怒的魔意侵掠如火,席捲而來,羽清玄則半步不讓,兩邊激烈碰撞。
  
  這一回,已不只是單純的神意對沖。
  
  太阿魔含再怎麼樣也是魔主級別的大能,對他來說,利用負面情緒,幾乎就是本能。滔天魔意飛撲而至的時候,燃燒的憤恨心緒,已化為層湧而出的猙獰魔頭,在魔意中游動、撲擊,攪動周邊天地元氣,又撼動心神,自成一體。
  
  冰封大劫的寒霧,足以凍殺萬物,這些魔頭往往是游動數息,便給絞成冰屑,然而隨滅隨生,無有窮盡,展現出太阿魔含即使在憤怒的情緒下,依然不失法度,或者說,到了他這個層次,任何狀態下,都有法度相隨。
  
  釋放情緒的過程,就是冷靜的過程。
  
  太阿魔含挾怒一擊過去,腦子倒是有了概念。
  
  他發現,羽清玄說話是很犀利,也很損,可他的情緒變化,分明是有被引導的跡象,
  
  好嘛,他這亂人心緒的行家,反而被類似的手段,反手一巴掌抽過來。
  
  尤其是羽清玄這手段發於無形,隱藏著譏刺輕蔑的言語中,之前他竟然毫無所覺。
  
  情緒的變動極為激烈迅速,前一刻憤怒,後一刻冷靜,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可是,發出的神通、施展的手段,卻不是想收就收的,尤其是利用自身情緒的神通法門,永遠都是雙刃劍。
  
  太阿魔含隱隱約約有所感覺,不等明晰,卻見一直緩步登天的羽清玄,忽地摘下了頭上髮簪,青絲披散。
  
  就這麼一個動作,卻是解開了某種更深層的束縛,不可思議的澎湃力量,便如衝破堤壩的海潮,浩浩蕩蕩,奔湧而出。
  
  相應的,她的修為層次急劇拔升,卻沒有將太阿魔含的魔意、魔頭驅離,而是有深沉的寒氣,滲透進去,隔著七八萬里,但神意、情緒層面的碰觸,卻極其直接。
  
  神意對沖時,還有跳變一說,但情緒上,卻直接將這份寒意傳導至心底。
  
  魔域正中央,太阿魔含本體微微一動,似乎聽到了「卡扣」的聲響。
  
  束縛感和危機感同時到來。
  
  對太阿魔含來說,羽清玄的宣告,固然凌厲,但他最在意的還是那種被挖了瘡疤、被蔑視的羞辱。他從本心就不認為,羽清玄能拿他怎樣!
  
  可在這一刻,寒意跨越虛空,滲透到心底,他驀然驚覺,羽清玄的手段。
  
  此時此刻,他與羽清玄氣機互鎖、神意互鎖,都很正常,可是這份滲進來的寒意,不正是羽清玄的情緒意志麼?
  
  情緒層面上,雙方也鎖住了。
  
  由此接下來的一切,都變得順理成章:
  
  驟然間,數萬里的距離完全沒了意義,兩人瞬間進入了短兵相接的階段,每一次的神意對沖,都帶動情緒層面的震盪,也滲透到形神的每個角落。
  
  冥冥中,最根本的「道心」也難安其位,彼此影響、干擾、直至粘連、鎖扣。
  
  氣機互鎖、神意互鎖、情緒互鎖、魂魄互鎖、道心互鎖!
  
  連續五層鎖扣,在真實之域層面,形成了恐怖的漩渦,太阿魔含和羽清玄都「跌」了進去,且注定了只有一個能爬出來!
  
  太阿魔含真的震驚了。
  
  「你做什麼?」
  
  「你做什麼,我做什麼……自然,還要把你勝過!」
  
  羽清玄滿頭青絲在寒霧狂舞,修為層次的提升,似乎沒有一個盡頭。
  
  太阿魔含的境界水準,畢竟還在她之上,節奏還跟得住。
  
  他不是沒想過爭搶主動,打破平衡,趁著「道心互鎖」的良機,一舉將羽清玄魔染。
  
  然而可恨的是,一步錯,步步錯,由於羽清玄的強勢,他喪失了主動權,自家心中的破綻倒給揪住了,從某種意義上講,有「魔染」之厄的,倒成了他!
  
  一時間,他只能被動地見招拆招,攻守易勢,且短時間內,都看不到翻盤的跡象。
  
  這一刻,太阿魔含彷彿是看到了葉繽。
  
  當年他把葉繽視為藉以突破的「真種」,葉繽卻也將(他?)選為了「磨劍石」。
  
  這是雙向的選擇,沒什麼主動、被動之分,偏偏太阿魔含還自以為是,由此險些被一劍斬落。
  
  面對羽清玄,他不會再犯第二次錯誤,可問題在於,今日的羽清玄,似乎要比當年的葉繽更主動、更強勢、更決絕!
  
  太阿魔含隱隱有些後悔,之前的神意對沖,現在看起來,簡直是授人以柄,給了羽清玄與他互鎖的機會!尤其眼下局面,雖和當初他魔染葉繽有點兒相似,可主動權的易手,代表著事情性質的大轉變。
  
  天魔以他化為超拔之機,人類修士卻不需要,但因為天魔他化之時,往往都是鎖定人心最虛弱處,斬殺外魔,往往能順理成章,將內魔一併打殺了,使心境更為圓滿。
  
  所以,部分擁有絕對自信的修士,甚至會在渡劫時,主動招惹魔頭,引來魔劫,以期內外圓滿,獲得更大的成就。
  
  當年羽清玄已經做過一次了,這回,似乎重施故技,卻又有些似是而非。
  
  但其根本意圖,終究還是清晰了:
  
  要強渡天劫……成就地仙?
  
  老子是凳子,任你們踩嗎?
  
  域外星空深處,太阿魔含緩緩站起來。
  
  天魔無形,本沒什麼形體可言,然而到了一定境界,神通具足,稟性顯化,便能凝聚法相,將「威煞」具現化,虛實之間,自有玄機,更有利於收攝億萬天魔的「供養」,也更能震懾那些驕兵悍將。
  
  太阿魔含的法相,整體上類肖人形,卻是高逾兩丈,面目模糊,身外時刻都覆著一層墨色的靈光,像是火焰般燃燒。在他外圍,沒有哪個天魔、外道敢直視他太久,只因這層靈光,是能吃人的。
  
  作為域外魔主最擅長經營魔域的一位,太阿魔含己經把他最喜歡的萬化魔域煉到法相之上。注視得久了,心意魂魄都將不由自主,渾化其中,失了本我。
  
  即使他現在是受創之身,但只要有這層根基在,仍然罕有哪個敢去觸犯他的威嚴。
  
  而此時,魔主一怒,百萬魔頭便形成洶湧的大潮,撕破了最後的偽裝,奔湧著,向域內外交界處集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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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ht 發表於 2015-1-3 18:08
紫極 第一百二十八章 破界通天 清玄在前(上)
  
  就算是域外,想從七八萬里外趕至,也要花費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可是在太阿魔含萬化魔域的加持下,雖然百萬天魔大潮看起來是靜止的,其實一直在扭曲虛空,就像是蓄滿了力量的強弓,箭離弦,便是爆發出了極其強勁的力量,將速度催發到不可思議的程度,並有小幅度的虛空挪移的效果。
  
  由於加速太過猛烈,甚至有部分天魔直接被催化成虛無。
  
  但越是這樣,其餘天魔、外道分享了同類崩滅後的精氣,在魔域中,形成了有效的循環,更刺激了它們兇戾的情緒,大潮般的魔意先一步拍過來,跨過數萬里虛裡,頃刻間觸及域內域外的分界線,衝擊範圍幾乎覆蓋了真界的整片攔海山區域。
  
  萬化魔域的偉力,瞬間同化了本片區域內,七成以上的天魔。便是還保持著自我的,也被裹脅其中,像是密密麻麻的蚊蠅,撲擠在域內外的分界線上,也就那巨大「窪地」的底層,彷彿是污濁的毒液,迅速將那片區域注滿。
  
  恐怕就是太阿魔含,也不知道,這一刻他染化的天魔數量,是怎麼一個級數。
  
  百萬?千萬?萬萬?
  
  雖然裡面絕大多數都是最基礎的「念魔」之屬,比之最低級陰魂鬼物也強不到哪兒去,但恐怖的數量帶來的壓力,以及萬化魔域的強烈趨向性,使之自然便形成了初步的合力。
  
  億萬天魔,對著正緩步而來的羽清玄,發出猙獰兇暴的吼嘯!
  
  由於天魔的特殊形態,能發出「吼嘯」其實是少數,可在精神層面,天魔群聚疊加的暴戾意念,瞬間形成的高壓,甚至要超過太阿魔含的魔意衝擊。
  
  澎湃兇橫的魔意,當即激發了這片區域內的各處警報禁制。
  
  其實更早之前,冰封大劫造成的天地法則體系的變動,已經擴散開來。
  
  且沒了封禁的約束,羽清玄和太阿魔含糾纏難分的強橫意念,更遠遠輻射出數萬里開外。
  
  再加上當前的魔潮,交疊的信息,便如排空巨浪,一浪高過一浪,橫掃整個攔海山區域。
  
  一時間,俱凈坊諸宗、魔門東支的高層都是震動,可無論如何也是反應不及。
  
  就能是反應……又該怎麼做呢?
  
  與周邊勢力的舉棋不定相比,作為當事者,太阿魔含和羽清玄的選擇,都要簡單得多。
  
  不過就是「戰」吧!
  
  之前太阿魔含沒能在神意對沖上佔到便宜,億萬天魔合力的狂暴衝擊,同樣沒有收到效果。
  
  足以滅殺一圈兒長生真人的魔意大潮,只是讓羽清玄微微瞇起眼睛。更多的還是要仔細觀察外域已經快要滿溢的兇橫魔潮。
  
  億萬天魔雖未入界,魔氣的滲漏已經足夠,在碧落天域形成一團渾如墨染的區域,更有污濁漆黑的「墨滴」似墜非墜,彷彿隨時都能滴落下來。
  
  至於天地法則意志,在失去了「金幢教祖」這個主要目標之後,冰封大劫其實是要逐步消減的,只是最初牽引天地的「太玄真意」,作為骨架和樞紐,始終存在,才延續下來。
  
  但這個時候,羽清玄節節拔高的修為層次,已經遠遠超出了天地法則意志容許的範圍,成為了針對的目標,新一輪的劫數欲待成形,可問題在於……
  
  上一輪冰封大劫的「尾巴」,始終被羽清玄牢牢拽在手裡,相當一部分的天地元氣、相關法則,已經渾然忘了「自己姓什麼」,任由羽清玄搓扁捏圓,以至於冰封大劫覆蓋之地,都要變成羽清玄的界域,使得新一輪劫數成型全面受阻。
  
  但不管怎麼說,這一刻的羽清玄,等於是同時與太阿魔含和天地法則意志角力。
  
  其中可不存在任何「平衡」點,因為某種意義上講,這一刻的太阿魔含與天地法則意志的目標,是高度趨同的。
  
  事實上,這正是長生中人渡劫時,最可能出現的狀況。
  
  好吧,如果羽清玄確實要一舉破劫成就地仙,那麼,她的初步計劃已經達到了。
  
  萬化魔域中,太阿魔含感受著周邊喧騰咆哮的魔意,心神思緒慢慢調整,從遭受刺激的狀態,逐步平復。他已經恢復了自信,也認為自己完全有能力將羽清玄渡劫的希望摧垮。
  
  羽清玄確實好氣魄,可她想成就地仙,沒那麼容易!
  
  所謂地仙大能,不僅要站在天地法則體系的最巔峰,不僅要進入真實之域,還要「逾限」,即跨出天地法則體系的侷限,打破「天人」的平衡,在「天心」與「人心」的角力,佔奪優勢。
  
  即使只那麼一絲絲,也要證明,你有跨出那一步的能力和覺悟。
  
  若不能,不管戰力如何高明,也就是個大劫法宗師而已。
  
  太阿魔含不懷疑羽清玄有這份能力,就像她「拽」住冰封大劫的「尾巴」,遲滯下一輪劫數的進度,這份神通法力,絕然是不可思議,至少在這一刻,她已經勝了,展現出來的,就是地仙級別的戰力。
  
  可是,瞬間怎比永恆?
  
  只真界之中,短時間內擁有地仙戰力的大劫數宗師,總要超過五指之數。
  
  如果他們拚命,短時內甚至能將某些地仙壓制住。
  
  可這又有什麼意義?
  
  地仙的境界,是真正跨越了「天地宇宙」與「靈性人心」角力的「中線」,使勝勢徹底倒向「靈」之一端的開始。
  
  地仙所在之地,天地法則意志繞道,周邊法則體系將完全依循他的心意運轉,至不濟也會開闢出「空白」地帶,隔絕「天心」的干涉,只是範圍大小的問題。
  
  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地發生。
  
  就像枰鉤上懸著的重物,只要有那個份量,就算把秤砣掛到底,秤桿照樣高高翹起,不會隨著時間、狀態的推移變化而有所改變。
  
  太阿魔含確信羽清玄有打破平衡的能力。
  
  可是,任何人都不能忽視的是,在「天」與「人」的博弈中,如果計算整體,就算是百個、千個、萬個地仙摞在一處,相對於廣袤宇宙,都是渺不可見的微塵。
  
  地仙的「勝勢」,仍在於局部。
  
  這就需要將自身力量、技巧、境界運使到極致的同時,充分利用天地既有之法度,抓住一個最合適的契機,種種因素完美結合,才有那麼幾分可能,踰越極限,成就巔峰。
  
  在太阿魔含看來,羽清玄是個可敬可畏的對手,在自身因素上,沒有什麼可指摘的了。
  
  但是,就外部因素而言,這個渡劫的時間節點、具體環境,畢竟是她強行聚合起來,也受到外界多輪變數的影響,絕不是那麼完美。
  
  在太阿魔含看來,最致命的一條,就是當前「大劫」的種類。
  
  渡劫不是買菜逛街,還能挑挑揀揀。
  
  但一般來說,在衝擊地仙這個階段,天地法則意會肯定會「選取」針對性最強的那一類劫數。有時小半個真界都會調動起來,創造出最致命的「大劫環境」,務必將破壞其既定結構的目標扼殺掉。
  
  可從另一個角度看,這也是成就地仙所必須的「機緣」。
  
  能夠衝擊地仙的大能,無一例外都已經站在了天地法則體系的最頂端,有的甚至已經先一步突入真實之域,掌握了天地宇宙的部分真實奧妙。在他們所擅長的領域中,已經到登峰造極的程度。
  
  已經爬到了山頂,還要再向上爬,何其難也?
  
  所以,「不破不立,破而後立」,絕非是故弄玄虛的空話。
  
  修士必須要有這麼一個外在的刺激,才能「無中生有」,尋找到那個決定命運的階梯。
  
  「刺激」不好找,豈不見那些堪稱「人中之龍」的大劫法宗師們,歷經三五次、甚至七八次「四九重劫」,都捕捉不到那道契機,不得已蹉跎歲月,又或馬失前蹄,含恨而終。
  
  太阿魔含也知道,太玄一脈的根本,是動靜之法。
  
  如果要在這個領域出頭,「劫數」的選擇有不少,但絕對不包括眼下的「冰封大劫」。
  
  因為對羽清玄來說,這太容易了!
  
  太熟悉的領域、既定的節奏,不是助力,而是桎梏,會形成佛門所言的「知見障」,有形無形的障壁,會大大挫消她的感覺。
  
  而且,當下一前一後兩輪天劫互相干擾,法則錯亂,把握起來也更加困難,很難有專注之心。
  
  太阿魔含低聲而笑,他已經大概明白羽清玄的思路變化了。
  
  大概是看到冰封大劫對周邊環境的影響,已經無法彌補,便打起了他的主意。
  
  天劫不足,魔劫來補。
  
  在天地法則意志受到干擾,無法短時間內調整的時候,乾脆就借外魔來突破。
  
  不只是刺激她自己,也是來刺激天地法則意志,人為地將「契機」調整。
  
  這是關鍵時刻的判斷和決絕,也極聰明,但……
  
  我會按照你的思路來嗎?
  
  太阿魔含已經想到了最妙的主意。
  
  他微笑著任羽清玄蓄積氣勢,至於百萬天魔精銳匯聚、架構,巍然如堅城的萬化魔域,已經催生出遠超真界內部極限的速度,僅僅十息,便憑空跨越了數萬里的路程,出現在攔海山碧落天域之上的外域之中。
  
  扭曲的虛空在這瞬間「崩直」,可怖的衝擊力直到這時才完全釋放,本來密密麻麻擠壓在「窪地」底部的億萬天魔當即遭了滅頂之災,瞬間滅殺了一半有多。
  
  龐大到不可思議的精氣和戾氣,就這麼被萬化魔域吞噬,剎那間,魔域中的部分天魔、外道,便紛紛躍升境界,再反作用於魔域結構,形成了強勁的循環。
  
  受萬化魔域的影響,域外、域外兩個法則體系激盪不休。
  
  攔海山區域的法則體系結構,就像是重物壓墜的毯子,中間凹下去一塊,長年累月之下,這凹下的部分,磨損得特別嚴重,越發地單薄。完全是憑藉中古時代以來,歷代修士、宗門的封禁來修復、維持,隔開域內、域外。
  
  在此時,只要太阿魔含稍一動念,萬化魔域下壓,這處已經瀕臨極限的「法則屏障」,就算不當場崩潰,也會遭受到不可逆轉的重創。
  
  由此掀起的天地動盪,其瞬間的爆發力,足以將攔海山脈轟垮,掃平周邊數十萬里的區域,死傷生靈,以億萬計。
  
  雖然這樣的衝擊之下,任羽清玄神通超絕,也極可能被滅殺。
  
  可太阿魔含又怎會樂意去承受此事的因果?
  
  因果說來玄虛,其實簡單——他敢打包票,如果真的這麼做了,有人會高興,但八景宮、空有庵、論劍軒這些門閥,說不定會放出十幾、二十個地仙來,聯手圍剿,不計一切代價,把他這「罪魁禍首」滅殺!
  
  享受的規格絕對遠超東華真君!
  
  碰上這兒事,就是參羅利那都要抱頭鼠竄,逃不逃得掉還要另說,遑論是他?
  
  所以,到這兒就很好了!
  
  太阿魔含居高臨下,微笑與羽清玄「對視」。
  
  已經很近了,直線距離不會超過四千里路,無論是對太阿魔含,還是對羽清玄來說,完全不是問題。
  
  可是,太阿魔含不會再往下去了。
  
  至少在羽清玄渡劫之前,他絕不會再向前一步。
  
  你不很能麼?就這麼來吧!就這麼渡劫試試?看你能不能找到那個「強度」和「契機」?
  
  「道心互鎖」是很麻煩,但有萬化魔域支撐,太阿魔含有自信堅持一段時間。
  
  要知道,在域外魔主中,他也是以「守備」著稱。
  
  只能撐過這段時間,羽清玄就算是安然渡劫,但絕無可能成就地仙尊位,到時銳氣驟洩,就是他趁機反攻之時。到那一刻,他至少有六成把握,在羽清玄心中植入魔鐘,後面自然會好好泡製她!
  
  至於羽清玄會不會衝上來……
  
  呵呵,她是準備在域外成就地仙嗎?
  
  也許不像神主那般忌諱,可受巫神遺脈的影響,真界生靈在域外成就地仙,十之八九往會有嚴重的法則衝突,或者是不可測的危險,為智者所不取。
  
  再說了,羽清玄此時怎麼也擔著劫數,等於是承載著真界的重壓,這麼離開,就是陸沉復生,也……
  
  太阿魔含忽然愣住。
yht 發表於 2015-1-3 18:08
紫極 第一百二十八章 破界通天 清玄在前(中)
  
  已經在碧落天域底層的羽清玄,一步邁出,人影頓消,再出現時,已經是在碧落天域的頂部,身邊仍帶著沉沉寒霧,瀰漫周邊,甚至穿透了法則屏障,剛剛才躲過萬化魔域衝擊之劫的魔頭,有大片直接凍透,隨著虛空動盪,被絞成碎粉。
  
  縮天地為一指。
  
  四千里距離,對精通虛空挪移的她來說,幾等於無。
  
  碧落天域的最上層,已經是一片近於墨色的深藍。
  
  羽清玄環目掃過周邊,真界就在腳下,這裡的空氣則已經稀薄至無,上方是深邃的星空,而向四面打量,如果眼力夠出色,則能看出極致遠處,彷彿是平緩斜坡一般,向上抬升的湛青光色。
  
  那是真界其他地方,厚達數萬里、數十萬里的碧落天域。
  
  從這裡可以直觀地看出,攔海山區域,受域外擠壓得多麼「慘重」。
  
  還原到本質,則是此地的真界天地法則體系,不足以支撐碧落天域的存在,甚至還在不斷磨損之中。
  
  域內、域外法則體系,確實是同出一源,都由巫神創立。在最初的設計中,兩處法則體系沒有明顯的邊界,甚至可說是同一系統的上下兩層,通過厚重的碧落天域,逐步實現過渡。
  
  從這個意義上看,碧落天域對絕大多數人來講,雖然也是危機四伏之地,但其在域內域外法則更替上的重要角色,不可替代。如果被「磨透」了,沒有緩衝區的域內、域外連成一片,後果確實不堪設想。
  
  但對某些人來說,卻是絕好的契機。
  
  羽清玄唇角微勾,收回視線,仰頭上看。
  
  此時她距離萬化魔域外圍,已只有百里距離。不管是對她,還是對太阿魔含,這個距離已可稱之為「近在咫尺」。
  
  但,她還可以拉得近些。
  
  所以,羽清玄身形繼續抬升。
  
  萬化魔域正中,太阿魔含清楚地感覺到了,羽清玄強硬而清晰的意志:
  
  她要跨出來……怎麼可能?
  
  不管太阿魔含怎麼想法,此時的羽清玄,當真邁步,有如登階。
  
  虛空搖晃了一下,彷彿挨了記重拳,又像是一次沉悶的碰撞。
  
  原本在域內域外,沒有任何實質性的屏障,只要能飛到這裡,所有人都能出入自如。
  
  可若還承載著天劫偉力,自然另當別論。
  
  這是一個「勢」的問題。
  
  雖然法則本身無所謂重量,但將法則體系所牽引的力量並在一起,還是能有一個大概的估算。
  
  在此基礎上,如果將域內、域外法則體系稱重,肯定是域外大幅勝出,因為相對於真界,它也是通向更廣袤的外域星空的延伸與緩衝。外域星空的壓力,時時刻刻都傾壓過來。
  
  至於真界天地法則體系,則是徹頭徹頭地處在弱勢地位。在碧落天域這個「緩衝區」磨損失效的情況下,只有它受擠壓的份兒,而不可能是反過來。
  
  相應的,承載著「真界天劫」的羽清玄,這一刻所對抗的,其實是域內、域外雙重法則體系的壓力,也是對抗著整個「大勢」的壓迫。
  
  她怎麼可能邁得出來?
  
  可在下一刻,太阿魔含看到的,就是羽清玄穩步上升的身影,還有在身邊,彷彿蓮花般綻開、崩滅,往復循環的湛青光色。
  
  她確實在向上走,也確實沒有邁出來。
  
  如此矛盾的法理,還原成現實的場面,卻是簡單得讓人錯愕。
  
  因為以羽清玄為中心,向外擴展千里、萬里,相應的真界天地法則體系在膨脹。
  
  就像是一個巨大的漿泡,在下方熱源的推動下,鼓脹出來。
  
  羽清玄就是那個熱源!
  
  一個人,牽動了整個法則體系結構的變異!
  
  域內域外的虛空環境,相應劇變!
  
  太阿魔含目瞪口呆。
  
  雖然法則體系往往與虛空結構重合,二者互相牽引,影響,但並不是一而二、二而一的關係。
  
  虛空結構從來不是固定不變的,在太虛之法的範疇裡,它膨脹、塌陷都可以,按照一定之規,扭曲虛空,同樣是在法則的範疇裡。
  
  所謂的「扭曲法則」,對應於虛空變化,就是指按照「太虛法則」,本應該用十成力,才能使虛空扭曲偏移一分,可在特殊的手段下,只用一分力,就能達到效果。
  
  最典型的,就是「自辟天地」,正是通過對相應法則的「歪曲」,長時間扭曲虛空,開闢世界。
  
  反過來,也正是因為「開闢了世界」,扭曲的法則才能在那世界中長時間存在。
  
  正因為如此,「自辟天地」才能稱為無上神通。
  
  可以這麼說,古往今來,真界能夠實現長時間扭曲虛空、扭曲法則的法門神通,只有「自辟天地」一種,也只能有這麼一種!
  
  這是「天心」與「人心」在相關法則上妥協的唯一途徑。
  
  也是相當一部分地仙成就的前置條件。
  
  至少在真界是如此。
  
  像羽清玄的虛空挪移,也能短時間利用扭曲法則的方式,扭曲虛空,但那是極短暫的一瞬,也是動態的、不穩定的過程。
  
  就像現在……
  
  羽清玄不是用「自辟天地」的方式,就是用最簡單、直接的手段,使域內域外的虛空、法則體系扭曲變化。
  
  最直觀的現象就是,在法則體系層面,原本一邊倒的「域外壓制域內」的情況,已經模糊掉了。
  
  域內、域外的法則開始交錯、碰撞,甚至於融合。
  
  而且總體上,是真界的法則體系向外擴,將凹陷的區域鼓上去。
  
  無疑這應該是個「暫時」的過程,逆勢而上,在法則層面,注定不會持續。
  
  然而,因為有羽清玄在,她不知多少次,強行將已經再無餘力的「暫時過程」,繼續推高、延續,無數的「暫時」連在一起,就是一條奔湧向前的大河,綿延不絕,無休無止!
  
  羽清玄使自己置身於法則衝突、融合的最中心。
  
  所有法則體系的衝突、崩滅、反噬,都由她一身承擔。
  
  她身外湛青蓮花的開敗,便是相應法則碰撞、交融的表徵。
  
  這也是渡劫……虛空大劫?不,應該是法則大劫!
  
  是完全立足於法則體系層面,撇除了一切外在形式,最最直接的對抗。
  
  這才是她選擇的劫數!
  
  域外,太阿魔含呆坐在萬化魔域中央,只看著便覺得牙痛,這種直接關涉法則層面的劫數,完全沒有形式上的轉移、消耗,也就沒有任何緩衝的餘地。
  
  可羽清玄已經支撐了十息以上的時間,身外青蓮開了敗、敗了開,淡青的光點如雨般灑落,直如暴雨一般,她卻沒有任何緩一緩的意思。
  
  可怕的自信,還有控制力……
  
  這是羽清玄將以封禁為形式的動靜之法,運用到了極致。
  
  動靜是一種刻度,一種狀態。
  
  同樣的存在,某個「刻度」之內,是這樣;換一個「刻度」,就是那樣。
  
  如果能一直保持在某個「刻度」之內,自然也就能一直維持相應的狀態。
  
  羽清已經將其運用到了極致,也撇除了相應的形式,直接滲透到法則層面上來。
  
  真界天地法則體系,被她「撐」起來,就如之前形容的那樣,好像是個巨大的「漿泡」。
  
  既然是「漿泡」,總要破裂的,可在羽清玄的控制下,這個漿泡就是似破未破,要破不破,把天地法則體系的自我修復能力逼到了極限,又給了體系自我調整的空間。
  
  有的時候確實趕不上節奏,崩散開來,可下一個「漿泡」又再度成形,再頂上來,繼續穩固已有的成果。
  
  太阿魔含發現,自己必須要動手了,不能再這麼發展下去。
  
  他看到的那些飛落的湛青光點,就是已經扭曲、同化的法則碎片,它們正層層疊疊地堆積起來,融入到真界天地法則體系之中,融合天地元氣,形成特殊的結構。
  
  由此形成的「外在形式」,不是別的,就是:
  
  碧落天域!
  
  她這是在修補碧落天域!
  
  這種逆天之舉……
  
  太阿魔含無法再安坐,他站了起來。
  
  羽清玄這女人太可怕了,看起來是全然不顧後果的衝擊,其實卻是思路明確,步步為營,這種對法則的控制力、創造力,早已不只拘於動靜之法的層面,而是對於太虛、造化,都有著不可思議的造詣。
  
  此時的羽清玄,就像是一位繡工精湛的織女,將域內、域外法則體系本不相關的經緯線打亂,再重新梳理,織成新的燦爛花色。
  
  被梳理的還有太阿魔含。
  
  他明顯低估了羽清玄的極限,順便也高估了自己的能耐。
  
  隨著羽清玄對於域內、域外法則體系梳理過程的推進,她的層次、境界,正如不斷鼓脹的真界天地法則體系,穩定而持續地攀升。
  
  「道心互鎖」的影響,開始顯現。
  
  太阿魔含的思維念頭,已經不自覺地陷入羽清玄的節奏,再這麼下去,他真敢被同化掉!
  
  這種手段,甚至和萬化魔域有點相似,事實上,任何法門,只要方向和目的相似,到最後都會趨同,剩下的,就是比較控制力和覺悟了。
  
  太阿魔含發現,他十有八九,還真佔不到上風。天魔一族在法則體繫上的覺悟,劣勢確實存在……
  
  剛剛羽清玄說了實話,偏偏實話他娘的才最傷人啊!
  
  也在此時,太阿魔含心頭微冷,卻是羽清玄突然移轉視線,投注過來。
  
  看到了?我在!
yht 發表於 2015-1-4 17:51
紫極 第一百二十八章 破界通天 清玄在前(下)
  
  她在說什麼?
  
  羽清玄凝如實質的冰寒意念,直接刺穿太阿魔含,讓他愣愣神,才醒悟過來。這話不是對他說的,而是對他背後那個一直沒有顯形的人物。
  
  這是對羅剎鬼王的宣告!
  
  太阿魔含清楚,羅剎鬼王確實在這裡投入一縷心念,與自己聯繫、觀察局勢變化,但也僅此而已。現在看來,已經是給羽清玄感應到了,至於「我在」是怎麼個意思,太阿魔含不懂,羅剎鬼王……也在思考。
  
  至少沒有立刻做出反應。
  
  只是,什麼時候,羅剎鬼王成了他的上家?
  
  此時此刻,已經沒了太阿魔含糾結的餘地,羽清玄影響的域內、域外虛空範圍,已經擴及萬化魔域,道心互鎖的漩渦,更是牢牢將他鎖定。
  
  再讓羽清玄這麼一路飆揚上去,今日他真的難以收場!
  
  那就來吧!
  
  太阿魔含居於魔域正中,仰天咆哮,魔意奔湧,百萬天魔精銳轟然列陣,萬化魔域從內斂的模式轉化,就此發動。
  
  黑氣如魔龍,咆哮而出,橫絕千里,所過之處,魔炎飛騰,附近的天魔、眷屬,盡被火舌吞噬,一身精氣,盡都做了添柴之用。
  
  這是太阿魔含慣用的套路,彙集百萬天魔法力,純以破壞力論,並不比哪個天劫遜色,爆發力只有更強。
  
  然而,錯亂的法則,扭曲的虛空,當真是一點兒也不友好。
  
  黑氣魔龍在外圍時,還是張牙舞爪,聲勢煊赫,然而才一切入法則動盪之地,便似遭了千刀萬剮,只再咆哮兩聲,便給扭曲的虛空絞殺成混沌煙氣,消散一空。
  
  太阿魔含不動聲色,又有墨色暗潮,在虛空中打個迴旋,從側翼沖刷而下。
  
  被動盪的虛空趕到「窪地」邊上坡地的一眾天魔、外道,仍是頭一個遭殃的,被暗潮沖刷,翻著跟頭滾落,相當一部分在半途中,就是魔氣爆燃,在怨戾的情緒中,被暗潮吞沒。
  
  暗潮中自有「漩渦」,幾十個存續變化,已暗結陣禁,試圖對正混亂的域內域外法則結構,施以干擾和束縛,也是給羽清玄添亂。
  
  然而,暗潮奔湧,不管暗流多麼強大,在衝進最混亂的區域時,都是瞬間被分流導引,繼而湮滅無存,完全近不得身。
  
  不管這片區域內,法則扭曲混亂到什麼地步,都完全在羽清玄的控制之下,讓人生不出一點兒僥倖。
  
  太阿魔含盯著那片虛空區域,沉聲喝道:
  
  「佐達羅!」
  
  無聲無息,漆黑的魔物出現,像是裹在永遠不散的黑霧中,或者說黑霧本就是組構的材料。它依稀身份三段,三對長足,一對如刀鋒般的觸角,正是域外令人聞之色變的十三外道之一:
  
  刀蟻。
  
  外形與其他刀蟻沒有太大差別,卻已經半虛化,是突破了血脈限制的表徵。
  
  事實上,佐達羅也正是太阿魔含座下,最得力的戰將,統馭三千刀蟻的蟻后。
  
  太阿魔含這一族,最擅長以優勢力量,大舉合圍,以魔域、戰陣之力,絞殺敵人,從來不是傻愣著去和敵人「兵對兵、將對將」折騰的好漢。
  
  尤其是面對當前局面。
  
  佐達羅與太阿魔含心神相通,無須多言,便領著全族三千刀蟻,引動魔域,延伸開來,從側翼切入,排空刀浪臨近成形,卻是斂而不發,蓄積力量。
  
  太阿魔含居於正中,運化魔意。
  
  這時候,他感覺到羽清玄的視線,依舊是指向他,同樣還是越過他,投向無盡虛空深處。
  
  這種遭人無視的感覺,太阿魔含已經不知多少年沒有經歷過了。
  
  冷冷一笑,百萬天魔齊頌尊號,幽暗的魔域恍若堅城,不再玩什麼花巧,而是直接撞了上去。
  
  強橫魔域自然扭曲法則體系,扭曲對扭曲,看的就是誰的控制力更強……
  
  好吧,他自認較羽清玄還差了一些,然而羽清玄分心旁顧,他專注惟一,勝算便增;
  
  此外羽清玄織補域內、域外法則體系,是「求成」,他則完全是來壞事兒,什麼時候都是壞事比成事容易,更無所顧忌!
  
  羽清玄在嘗試自己的極限,那他就助一臂之力,徹底撐爆掉!
  
  此時域內、域外虛空已經完全模糊了界限,亂成了一鍋粥。
  
  刀蟻捕捉戰機,先一步發難,純論戰力,佐達羅已經是大劫法宗師的級數,與其同族一道出擊,便是地仙大能,也要退避三舍。
  
  衝天刀浪橫過,在佐達羅的主持下,戾氣積蓄到極致,甚至有劍修獨立不改的氣魄,強斬法則體系。
  
  此後才是堅城撞擊,魔域壓落,陰影覆下,羽清玄渺小得有如微塵。
  
  太阿魔含氣勢攀升到頂峰。他借魔域之力,瞬間恢復到最強盛的巔峰期,他有相應的境界,掌控這份力量,不會有任何不適。
  
  崩崩崩崩,彷彿是數千根弓弦陸續崩斷,法則鏈條斷裂,有一潰千里之勢。
  
  真實之域層面,道心互鎖的漩渦,幾乎要逆向旋轉。
  
  位於所有衝突的正中央,羽清玄就要承受所有的反噬,而她至今沒有拿出有效的反應。
  
  是不是太容易了?
  
  太阿魔含心緒微沉,也由於虛空環境太過混亂,對信息的捕捉就有些遲滯,隔了一線,才發現,被「壓」在魔域堅城之下的羽清玄,神意急劇擴張,覆蓋萬里,且別有意圖。
  
  輕輕一「觸」,先前冰封大劫橫掃,也沒有影響到的虛空、海島、水下的各個角落中,相應禁制發動,瞬間結陣。
  
  這是……羅剎鬼王讓金幢教布下的陣禁樞紐?
  
  要借外力!
  
  太阿魔含早見識了羽清玄不可思議的控制能力,如今再借用陣禁,那還得了!
  
  近乎本能地,他魔意激盪,堅城重壓爆發,務必要全力壓制。
  
  然後他發現……他錯了!
  
  海天陣禁成形,不但沒有阻止法則體系的混亂,反而因為獨特的位置、結構交互作用,加速了這個崩潰!
  
  崩解的範圍在急劇擴大,百里、千里、萬里……以至整個攔海山區域的天空都在顫動。
  
  之前,虛空動盪,歷代宗門、修士佈置在此的封禁,已經是搖搖欲墜,在如此恐怖的衝擊之下,更直接沖垮。
  
  影響所及,真界北部區域,都有所感。
  
  而這一波浪潮,正以更驚人的速度擴散開去。
  
  太阿魔含愣了,這是他想要的結果,但又明顯超綱了!
  
  也在此時,他才醒悟過來,羅剎鬼王讓金幢教佈置的,哪會是什麼幫助封禁的玩意兒?分明就是拖後腿兒的!
  
  他早該想到,卻因為對羽清玄不可思議的封禁神通太過在意,以至於出現了要命的判斷失誤。
  
  從眼下形勢看來,域內、域外就要來一個大碰撞,簡直就是強行貫通的前兆。
  
  如果的真的這樣,前面設想的攔海山摧垮,億萬生靈滅絕的慘景必然出現。
  
  慘不慘的不說,他可真不想被十幾、二十幾個地仙追殺……
  
  正愣神的空當,海天之間,幾十枚辰光石從原有的位置跳出來。
  
  隨即憑空跳變,改換方位,平均下來,每個都挪移了至少千里路程。
  
  隨即,又一個陣禁成形。
  
  這回發動的,則是完全相反的力量。
  
  對法陣、禁法來說,辰光石是最高級的傳導介質之一,但導向完全相反的巨大力量,短時間內來回衝突,仍使得辰光石難以承受,只堅持了不到一息,就崩碎成粉。
  
  可是,就這樣看起來微不足道的「一息」時間,卻使得急劇擴散的法則崩滅勢頭,猛然收住!
  
  彷彿是神明合攏了巨掌,握住了嗡嗡欲飛的蚊蠅。
  
  這麼突然的一個勢頭轉化,幾乎沒有任何的緩衝過程,簡直是在把法則體系隨意玩弄……
  
  神乎其技!
  
  不管怎樣,擴散的崩潰勢頭被阻擋,相應的衝擊硬是反衝回去。
  
  後浪向前,前浪向後,就此轟然碰撞。
  
  最關鍵的是,在精巧的控制下,對撞造成的衝擊,絕大部分,都掀到了高空去,彷彿轟然升騰的海波巨浪,狂暴絕倫。
  
  太阿魔含居於魔域堅城之上,看萬里「巨浪」,倒捲翻天,呼嘯而來,一時間,除了逃遁,竟然找不到別的主意!
  
  堅城已經搖動了,最倒霉的是三千刀蟻軍陣,直接被倒捲上衝的虛空巨浪掃飛,即便刀蟻個個銅頭鐵骨,真正的損失未必有多大,可在這種層次的對戰下,陣勢亂離,就等於是徹底廢掉了。
  
  就是在這樣的惡劣環境下,羽清玄依舊巍然不動,甚至不理會太阿魔含的反應,只神意周覆,無所不及。
  
  動靜之態,無強弱之別,只是可控與不可控而已。
  
  當其時也,整個天地法則體系都在動盪,這正是她需要的。
  
  女修微瞑雙眸,心神延伸,就這麼契入動亂的法則深層。
  
  動者恆動!
  
  萬里開外,余慈正看遠方那緲然無形,卻又是毀滅性的虛空浪潮,頭皮微麻,像是過了電。
  
  交戰的中心點,已不見半點兒劫雲,域外幽暗的影子正投下來,覆蓋千里,可羽清玄居於其中,耀眼灼目。
  
  不是形容,此時她接觸、反饋的氣機太密,分明就是一個強烈的發光體。
  
  也在此時,在那份過電似的顫慄中,余慈感受到了羽清玄的存在。
yht 發表於 2015-1-5 21:27
紫極 第一百二十八章 破界通天 清玄在前(完)
  
  羽清玄的意念正循著動靜之法的脈絡,一路擴散。
  
  即往深層去,又往廣處走。
  
  地仙不是神主,並不在天地之間布網,對天地法則的影響力沒那麼深刻,可是,羽清玄通過對動靜之法的深入理解,藉著震動整個真界天地法則體系的衝擊,或者說藉著「動」的本身,由根本到枝葉、從一域到全局,層層滲透,以至於無處不在,無所不在!
  
  至少有那麼一刻,余慈恍惚覺得,整個世界隨她的呼吸在顫動。
  
  理所當然的,真界中的生靈,莫不受其影響。
  
  也許這份影響是非常微小的,尤其是到了「法則聚合、元氣成物」的末端,更是可以忽略不計。
  
  但誰都不能否認,羽清玄剎那間無遠弗屆的影響力。
  
  到了修士這個層面,在法則體系中的層次,比較「靠上」,感受的就更加清晰。尤其是是在動靜之法這條線上的,余慈算半個,那種「過電」式的感覺,險些就把他從這一條脈絡中「彈」出去。
  
  此時此刻,羽清玄的意念不能說有多麼霸道,可那種境界上、技巧上的壓制,自帶著獨一無二的節奏,別人根本就跟不上趟兒,也就自然具備了強烈的排他性。
  
  至少在這一瞬間,修行法門的本質貼近動靜之法的,誰都無法繞過羽清玄。
  
  如果羽清玄有意,此界怕是有相當一部分修士,都要走火入魔。
  
  不過羽清玄對此並不感興趣。
  
  余慈能夠感覺到,羽清玄的意念,仍集中於純粹的法則層面,特別是集中於已經近乎「洞開」的攔海山區域上空,那交織錯亂的域內外法則之中。
  
  他隱約明白,羽清玄要走哪條路。
  
  還是動靜之法,卻是專注於法則層面的動靜狀態及其變化,自然而然就涉及了天地法則體系的破壞與融合。
  
  為什麼是這個?
  
  此時,真界法則體系擴大的破壞面,已經被羽清玄重新「修補」,止損並開始向中心區回縮,對這一手,余慈已經佩服得五體投地,卻依然沒想明白,她為什麼要突然來這麼一出。
  
  藉著金幢教布下的陣禁,破壞再修復,彷彿是炫技,又像是宣告著什麼。而且……
  
  「有點兒眼熟。」
  
  余慈可以肯定,他絕對沒有見過類似的場面。不過也許在某一刻的思緒中,曾經考慮過、揣想過。
  
  此時,心內虛空萬魔池上,趙相山忽地傳來意念,也是表示感慨的:
  
  「就像是三界天通的預演。」
  
  「三界天通?對,就是三界天通!」
  
  靈光照耀余慈的腦海。
  
  「三界天通」是羅剎鬼王和大黑天佛母菩薩的終極謀劃。以前余慈只是去考慮其對現有法則秩序的顛覆,不知不覺就忽略了,那同樣是一場再造,而不只是破壞。
  
  羅剎鬼王也好、大黑天佛母菩薩也好,要的應該是一個完全符合她們需求的新世界,不是一個隨時可能再次崩潰的爛攤子。
  
  憑什麼做到這一點?
  
  確實,羅剎鬼王、大黑天佛母菩薩都是神主,對法則體系的影響力、控制力,天然比地仙有優勢。
  
  可是,在三界洞開,天地法則對撞、湮滅、無比混亂的時候,一方面要梳理,確保法則變化的走向;另一方面還要抵禦那時肯定怒發如狂的八景宮等勢力的衝擊。
  
  確定沒問題?
  
  是不是還要有一個保險?
  
  是了……太玄魔母!
  
  以前曾和薛平治討論過,羅剎鬼王對於感悟根本法則的修士,有一份需求。那是她涉及真界、域外、血獄鬼府等幾個虛空世界的「大拼圖」的一部分。
  
  當時還提起羅剎鬼王與葉繽「諸法試劍」,以求其「固」的事情。
  
  如果按照這份要求,安排下來,找到幾個精通「天人九法」的大能,為其所用,可以說就是九根支柱。
  
  尤其是太玄魔母這樣,精通動靜之法,掌控萬事萬物、法則體系一切狀態變化的神通大能,不就是最合適的人選?
  
  同樣的條件,不同的角度——如果有這樣一個人橫亙在前,專門折騰破壞,羅剎鬼王她們的意圖,還可以實現嗎?
  
  剎那間,余慈就明白了,為什麼百年前,羅剎鬼王拼著重傷,也要對太玄魔母動手。
  
  同時他也明白了,羽清玄借一連串動作,所做的宣告:
  
  羅剎鬼王,我在這裡!
  
  她看穿了那份謀劃,並將自己擋在了羅剎鬼王和大黑天佛母菩薩的戰車之前。
  
  那兩位的戰車固然有一往無前之勢;羽清玄卻也不是脆弱的螳螂。
  
  她已經用最無可辯駁的事實,向羅剎鬼王、向全天下人證明了:
  
  不管羽清玄在真界任何一處,她都可以對此界天地法則體系的變動,做出強力的、深刻的影響。
  
  從這一刻起,只要有羽清玄在,羅剎鬼王就不可能實現她對劇烈變動的天地法則體系的精確控制,其計劃就將面臨致命的負面影響。
  
  余慈深吸一口氣,似乎是冰封大劫的影響力擴及此處,寒氣入腹,似乎連脊柱都在發冷,卻又有一種難言的顫慄,從尾閭直衝頂門。
  
  如此果斷、如此決絕!
  
  羽清玄……
  
  此時此刻,太阿魔含也有些明白了。
  
  至少他感覺到,那位一貫都是笑吟吟不見有什麼負面情緒的「老朋友」,瞬間流注出的冰冷殺意。
  
  這一刻,羅剎鬼王應該是想動手了。但橫掃千里、擴及萬里的冰封大劫,幾乎盡為羽清玄所用,她的信眾很難近前,短時間內,杜絕了插手的機會,除非容許她在萬化魔域裡中轉……
  
  明知道這是驅虎吞狼的蠢招,太阿魔含都忍不住心動了一下。
  
  概因此時的羽清玄,已經飆揚到他無法接受的層次,
  
  不只是對真界,也是對域外。
  
  同樣的動靜之法,在域內、域外的表現截然不同,可以說,同樣的人,在兩邊環境下,感悟的都有差別。可羽清玄能夠「織補」法則,重塑部分體系結構,就證明她具備了貫通域內域外的法則認知。
  
  是兩邊虛空世界的法則「妥協」嗎?
  
  不,應該是更本質的……
  
  動靜之法是天人九法的基本構成,不會再有更「本質」的下一層。但是,在「真界」及其「域外」這樣一處由巫神造就的奇特世界,不可避免,天人九法的真義,會經由巫神的「解析」,有出入也是理所當然。
  
  不是巫神的解析有誤,而是這些根本的法則,必然要受到「靈昧」之法,也就是「人心」的異化,也勢必會有相應的烙印。
  
  巫神的烙印便存在於真界的每個角落,當年以曲無劫為首的劍修,斬去了「血脈」烙印,卻斬不去這份刻在法則上「靈性」烙印。
  
  事實上,誰也沒法幫著斬掉,只能是用本人在「靈昧」之法上的感悟,拂去外來的影響,直指本心。
  
  由此反饋的「天人九法」,才更趨近於本來面目。
  
  當然,沒有人能徹底把握本源,人心的「靈昧」之源,與天地宇宙的「太虛」之源,永遠都是相互影響、相互干擾的。完全重合,那叫「合道」……是真正要命的玩意兒!
  
  羽清玄肯定沒有掌握「動靜之法」的本來面目,但只要清晰洞見兩個、乃至於多個「版本」之間的差異,具備不滯於烙印所限、獨立的意識,就算只超過那麼一絲絲,也足夠了!
  
  這份認識,這個獨特且獨立的法則脈絡,由其本心所發,滲入到域內、域外法則體系之後,就對兩個體系,造成了驚人的影響。深層次的分際,直到近乎完美融合時,才凸顯出來,造成的後果,也是超乎常理地深入、嚴重。
  
  將一人身上的血,注入到另一人身上,也許會救人一命,但也有相當的機率,致人死地。
  
  受羽清玄那份獨特「動靜之法」的影響,域內、域外的法則體系,都發生了劇烈反應,這份排斥性的衝擊,將由居中的羽清玄全盤承受。
  
  可問題在於,眼下的羽清玄所在的攔海山外海上空,可說是真界、域外法則體系最為混亂的區域。兩邊法則體系的反噬,在距離羽清玄數萬里外,就要無奈緩衝,等傳導過來,固然使法則愈發地混亂,但卻在羽清玄的控制範圍內。
  
  事實上,羽清玄完美地掌控了這一切,沒有被反噬吞沒。
  
  那麼,順理成章,她也就凌駕於真界法則體系之上,逾過了那條無形的天塹!
  
  太阿魔含幾乎是眼睜睜地看著,羽清玄跨過天塹,卻沒有辦法施加任何影響。
  
  下一刻,羽清玄消失了。
  
  其拔升的層次,對域內、域外對動靜之法脈絡的影響,還有對周邊法則體系破壞式的控制,使她更是如魚得水。
  
  太阿魔含才一個恍神的功夫,萬化魔域堅城搖晃,已被人一擊命中。
  
  寒意穿透百千層天魔、眷屬、外道的層層佈防,直抵內層。
  
  再是什麼天魔、外道,也受動靜法則的影響,而這種依附於動靜之法的力量,沒有一貫的精準控制,倒是狂暴混亂,分明就是真界反噬的餘波,被羽清玄轉移到萬化魔域上來。
  
  魔域自成一體,法則嚴密,在其中天魔、外道等,不能視為單獨的個體。
  
  饒是如此,瞬間的衝擊亂流之下,魔域中的天魔、外道也被轟殺一成有多。
  
  更重要的是,羽清玄走了進來,與天地法則體系的衝突未止,這份衝突正撕扯魔域,動盪之激烈,簡直讓意圖精確掌控魔域的太阿魔含吐血。
  
  此時此刻,魔域中百萬天魔,太阿魔含卻只有一人。
yht 發表於 2015-1-6 21:40
紫極 第一百二十九章 彼道自返 心照無礙(上)

  太阿魔含死死盯著正分波逐浪而來的羽清玄。

  此時,他身邊尚有六慾天魔十餘位,只是大劫法宗師級別的,就有四個。
  
  然而,成也魔域,敗也魔域,這些得力手下,由於正幫助他操控萬化魔域,與魔域深入勾連,在魔域受制於虛空反噬之力,動盪不休時,也是深陷漩渦,脫身不得。
  
  按他的估計,大概要掙扎兩息左右的時候,才能陸續脫困。
  
  他當然能支撐兩息……其實就是單獨和羽清玄放對,難道他就會敗了?
  
  可問題在於,他現在仍被羽清玄不可思議的渡劫手段所驚,真實之域層面的道心互鎖,更是直觀地將對面的壓力傳導過來,麻煩不在於外在的修為,而是心靈層面的衝擊。
  
  在真界域外這塊兒,他本來應該是魔染的祖宗,可眼下,他卻被羽清玄用類似的方式,反抽回來。
  
  可惡!
  
  明知道此時的心情是萬萬要不得的,可在道心互鎖的影響下,他完全沒有任何調整的機會。
  
  羽清玄又一步邁出,飛舞的髮幕之下,眸光清亮,彷彿能照透他的心湖。
  
  再一步,羽清玄整個人都似是虛化了,形神逾限,脫出了常規天地法則體系的束縛,近乎虛無,卻可有承載更可怕的力量。
  
  真界之中,很多修士為了及早擁有這份力量,步虛階段就拋棄形骸,純以陽神狀態修行,到了關鍵階段各種問題,相較於地仙之身,以自身「靈昧」扭曲法則,在各種狀態中自如切換,相去何止天壤?
  
  太阿魔含由此確認,羽清玄確實是完完全的地仙層次了。
  
  羽清玄這一手,其實都稱不上是「扭曲」,其本心懸照,所涉之地,法則自趨而變,可以算是天地法則意志對地仙大能的「尊重」或「畏懼」,在地仙所涉及的區域,暫時放棄對法則體系的控制權。
  
  這種時候,又會現兩種情況。
  
  胸有丘壑的地仙,自然會將周邊區域,經營成一處「獨有」的世界,最起碼也是一處法則獨特的虛空領域。
  
  但那些專司破壞、追求單純力量的大能,其身外,就只能是一片空無——比如劍仙。
  
  對天地法則意志來說,惹不起,我還躲不起麼?
  
  其實,若不是九劫之前,曲無劫領悟了「入鞘法」,並推行天下,真界早被那些縱橫來去的劍仙,撕扯粉碎。
  
  太阿魔含不關心真界的歷史和命運,他現在只關心,羽清玄本心懸照之下,究竟是怎樣的「世界」,會對已經扭曲的萬化魔域,造成什麼影響?
  
  由於天魔一族在法則感悟上的問題,絕大多數魔主級數的大能,也只能是通過「魔域」、「魔國」實現類似於地仙的效果。所以在末法主與地仙的生死交戰中,一個通常的理論是,
  
  魔域、魔國只要能保持穩固,使地仙陷陣,後者對周邊法則的控制力將被最大限度削弱,十有七八會被圍殺;反之,末法主便危險了。
  
  如今羽清玄把域內域外虛空對撞、反噬的力量轉移到萬化魔域上,轟得魔域法度失衡,這才突入進來,對太阿魔含來說,簡直是最要命的時候。
  
  羽清玄並沒有將「世界」具象化的想法,太阿魔含只能感覺到,那片區域內,動態流轉,無可捉摸的法則變化。
  
  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
  
  太阿魔含陷入了有意識以來,最窘迫的時段。
  
  心防的破綻,道心互鎖的漩渦,抽去的不是別的,正是他面對危局的勇氣!
  
  便在此時,原有的渠道中,轉來一個信息:
  
  「她破劫未久,元氣消耗劇烈,轉化不及……」
  
  是羅剎鬼王!是她發現了這邊的狀況,提點了一句。
  
  對那位的眼光,太阿魔含還是比較信任的,心神微定,然而忽又身上微冷,卻是羽清玄明亮的眼神,直視過來,其中分明就是蔑視……不,是無視。
  
  「羅剎,你不來?」
  
  罕有地主動開口,卻是一擊中的。
  
  太阿魔含知道糟糕,心緒卻也是給帶得偏了。
  
  他與羅剎鬼王的隱秘對話被看破,證明了羽清玄對周圍環境的掌控力,已經無視了萬化魔域的影響,徹底佔據上風。
  
  更重要的,是一語誅心。
  
  是啊,為什麼羅剎鬼王不來?
  
  這只能說明一件事,羅剎鬼王在蕊珠宮那邊,也已經陷入僵持,一時難以抽身,只想著讓太阿魔含幫她多抵擋一時間。
  
  見鬼……太阿魔含明知不應如此,可在羽清玄的壓迫下,還是內魔並起,且盡為對方所知。
  
  在真實之域道心互鎖的影響下,越是弱勢,越沒有秘密可言,先前被葉繽擊破的心防破綻,更是不堪。
  
  千里之堤,潰於蟻穴,更何況這是管湧……
  
  他現在甚至想咆哮:
  
  你來啊!別搞這些虛頭巴腦的,咱們痛痛快快打一場!
  
  可是,羽清玄安步當車,似乎完全不知道,最多一息之後,萬化魔域就要壓制虛空動盪反噬的影響,十餘個六慾天魔,也將逐一掙脫。
  
  事實上,就是現在,剛剛被虛空風暴甩飛的佐達羅,已經糾集百十刀蟻迅速回援,排空刀浪,轟然而來。
  
  然而,羽清玄頭也沒回,已經快要切入萬化魔域中的刀蟻戰陣,「恰好」碰上一次域內外法則的衝突,虛空震盪,就算佐達羅吸取了教訓,刀蟻戰陣彼此之間,牽繫更緊,卻仍是晃蕩不休,刀浪散亂,衝擊之勢,已經遲滯。
  
  這一切,太阿魔含都看得清清楚楚。
  
  心裡面就像是燃著火,強烈的負面情緒湧出來,卻無法像之前那樣,順勢形成外化的神通,反而是在吞噬他自身的力量。
  
  至於為什麼會這樣,太阿魔含很快就發現:
  
  他正遭遇元氣逆流,身上的力量,正不斷從心防的破綻中流失,通過真實之域的「道心互鎖」,被分解、重置,再被羽清玄吸收。
  
  當然,這樣肯定沒有魔染的效率,浪費嚴重,可似乎能和羽清玄的消耗基本持平……
  
  讓人絕望。
  
  什麼「元氣消耗劇烈」、什麼「轉化不及」……都是放屁!
  
  羅剎鬼王常說,神主如蛛,此時的羽清玄才是蜘蛛,域內域外法則任由她揉捏,形成了可怖的蛛網,巨大的粘力讓他脫身不得。
  
  再這麼下去,他真會死……
  
  「羅剎!」
  
  他忍不住向億萬里開外的羅剎鬼王求援。
  
  可就在意念發出的剎那,分明聽到了彷彿瓷器破碎的聲響。
  
  太阿魔含呆了呆,
  
  便在此時,萬化魔域正好消除了虛空劫蕩的影響,周圍十餘個六慾天魔級數的得力手下,逐一恢復了自由,正躍躍欲動。
  
  佐達羅也斬破了虛空,領著刀蟻戰陣強行突入,刀鋒直指羽清玄。
  
  甚至萬化魔域的力量,也重新灌注進來,瞬間將他的狀態催至巔峰。
  
  所有的一切,都在向最有利於他的方向發展。
  
  可是,這一幕幕情形,卻像是奔騰的江水,遇到了險灘礁石,翻湧打旋,形成了暗流漩渦。
  
  他就在漩渦中心,看著所有的一切,都扭曲了本來面目。
  
  刀蟻戰陣最前,佐達羅分明怔了一下;
  
  身邊剛剛掙扎出來的手下,也用微妙的眼神、意念投過來;
  
  還有魔域中萬萬千千,與他心神直接通聯的天魔、外道,正隱隱騷動。
  
  漩渦更疾,然後終於是衝出險灘,繼續咆哮而下。
  
  太阿魔含要發令,命令他的手下,直接碾碎還在數里外的羽清玄。
  
  可是迸射出來的意念,卻是頑固地接續上了前面既定的軌跡:
  
  「救我!」
  
  羅剎……救我!
  
  剎那間,整個心湖都是一片空無,分明有什麼東西,被強行抹去了。
  
  冰冷的寒意浸透,太阿魔含末法主級別的感應終於發揮了作用,他咆哮一聲,高逾兩丈的法相欲待變化,卻終究遲了一線。
  
  殺意貫穿,卻是身邊地位僅在佐達羅之下的另一位得力戰將悍然出手,直接洞穿了他的法相……
  
  叫什麼來著?
  
  驀然間忘卻了,只因為在他視野範圍內,所有手下的面目,恍惚中都是一樣的。
  
  感應所及,萬化魔域中所有的天魔、外道的面目,也都如是。
  
  自從被葉繽重創之後,他最擔心的劫數,終於還是來了麼……
  
  周邊魔潮層湧,已經沒有了萬化魔域的法度,加持的力量瞬間放空。
  
  有開頭的,本就心神不定的各個六慾天魔,更是難捺心中的本能,先後出手。
  
  目標自然不會是羽清玄,而是已經魔心損折,境界跌落,甚至連控制他們的「種魔」核心都被斬滅的太阿魔含。
  
  如果能趁勢魔染他們曾經的主子,他們中的一個,就是下一位末法主!
  
  誰會把這個機會讓出去?
  
  很奇怪的,就是在這樣混亂的情形下,太阿魔含還是看到了羽清玄。
  
  那位藍衫麗人,正收攏秀髮,簡單扎束,隨後向他微微欠身。
  
  可就像之前那樣,徹底地無視了他的存在:
  
  「葉島主,多謝!」
  
  隨後,羽清玄身形徹底虛化,無影無蹤。
  
  葉繽……羽清玄!
  
  太阿魔含咆哮著,強行提振起當年的威煞,瞬間轟開了幾乎所有反叛的手下,就是在此時,他的修為境界,仍然是最強的。
  
  然而下一刻,排空刀浪直進,百十刀蟻戰陣突擊,居於最前的佐達羅,從來都是黯淡無光的複眼中,分明就是閃耀著名為「野心」的光芒。
  
  刀浪掃過,斬破了萬化魔域最後一點兒維持的法度。
  
  域外虛空中,堅城無聲破碎,百萬天魔便像是浪下的沙堡,分崩離析。
yht 發表於 2015-1-7 17:40
紫極 第一百二十九章 彼道自返 心照無礙(中)
  
  在余慈的感應中,群聚的百萬天魔崩散開來,就像是密密麻麻的飛蟲,圍繞著原本聚合的中央區域,往復飛行。那裡不時爆出驚人的衝擊,使本來就不穩定的虛空環境,更加地混亂不堪。
  
  然而,相關的法則體系的變化,卻是在穩步進行。
  
  飛落下來的法則碎片,牽引元氣,化為飄飄灑灑的「雪花」,又閃爍著淡淡青光,像是一層流動的霧,在高空中不斷沉澱,併入到本來「稀薄」的碧落天域中,與既有的法則體系相融,貫通元氣,再不分彼此。
  
  碧落天域在「加厚」和「抬升」,沒有一刻休止,已經形成了慣性。
  
  羽清玄確鑿無疑地改變了域內外交匯處,法則體系的結構和性質,形成了一定之規,並將影響延續下來,如果再持續十天半月,此處的碧落天域少說也要墊高數百里。
  
  現在看來,確實這個趨勢。
  
  更重要的是,已經織補出大概雛形的域內外法則體系的「接觸面」,已經從巨大的「凹陷」變成了大致平齊的「樣子」。
  
  不知道還能持續多久,如果同樣能堅持十天半月,在真界天地法則體系的催化下,碧落天域的厚度,還能有一個大的躍升。
  
  一手補天啊……最起碼也是在域內外交界處織了一層強韌而又有巨大粘性的網,強行扭曲了域內外既定的變化趨勢,這已經不只是單純的地仙神通,而是涉及到陣禁的安排佈置,當然,所有的一切,都要由地仙的境界打底。
  
  就像劍仙一劍橫空,劍意千百年都不會消散;羽清玄則是把劍意替換成勾連法則的陣禁,更為複雜精巧。
  
  混戰中的天魔,也查覺到這種變化,開始向「外」挪。誰都受不了「蛛網」中的限制和威脅,離得越遠越好。
  
  相應的,真界這邊,絕大部分人也不會再去招惹他們,能這麼離開,已經是很不錯的結局了。余慈神意感應時,就非常謹慎,以至於羽清玄後頭挪移去了哪裡,都沒有捕捉到。
  
  不過很快,他就聽到朱文英叫一聲「宮主」。
  
  余慈扭頭,發現朱文英身上的大氅軟甲,似乎有些門道,可以為羽清玄定位,此時正靈光外爍,符紋化現。
  
  下一刻,虛空微顫,羽清玄已經現身出來,正好和扭頭過來的余慈打個照面。
  
  余慈還是頭一回直面羽清玄的真面目,這和神意感應的結果是完全不同的。
  
  在羽清玄大戰時,余慈心潮澎湃,可如今,他卻不知該說什麼,有些尷尬。
  
  如果此時的羽清玄還是北荒時兜帽罩頭的神秘模樣,也許余慈還會更自然些,可如今,面對這溫潤不見一絲棱角的清麗面容,以前的那些習慣態度,好像突然就變得不合適了。
  
  承認吧,不管是什麼境界,人們總會被外相所惑,否則真幻之法,也不會成為「天人九法」重要組成部分。
  
  更何況,羽清玄也絕不是表裡不一,那發於衷心,形之於外的風采氣質,自然有她獨特的節律和韻味。
  
  余慈憋了半天,才道聲恭喜:「宮主成就地仙尊位,可喜可賀……對了,為何不趁勝追擊?」
  
  余慈說的是她對太阿魔含「放手」一事,其實也是沒話找話。他本心以為,這種處理方式,已經是非常恰當了,最重要的是節省了大量的時間……雖然沒有利用道心互鎖,抽取更多的元氣以滋補自身,確實可惜。
  
  羽清玄卻沒有立刻回應,先讓朱文英聚集那隊商旅,說法和余慈差不多,朱文英卻乖乖去了,讓她名義上的「主上」很是無奈。
  
  待朱文英遠去,羽清玄才回答上面的問題,多少有些出乎意料:
  
  「很臟。」
  
  「呃?」
  
  「借他人之境、奪他人之意、噬他人之氣,正是天魔本意。其意既合,便有共鳴,不管種魔與否,多少都要與魔主勾連,防不勝防。」
  
  此時所說的「魔主」,自然就是指「元始魔主」。
  
  余慈剛見識了帝天羅「根本加持」之事,對「共鳴」是理解的。不過,他還是認為,羽清玄這般說,更多是出於潔癖。
  
  說話時,女修微蹙起的眉峰,便像澄澈湖光上投映的山影,光影交錯,純凈至見不到一點兒瑕疵。
  
  羽清玄似乎也感覺到余慈的想法,她依舊微蹙眉頭,眸光在余慈臉上掃過:
  
  「小心吧,比如你,現在就很危險。」
  
  羽清玄的眸光分明有著穿透力,余慈心內虛空中,萬魔池都微微蕩漾。
  
  他眼角抽了抽,沒有頂嘴。必須要承認,捲這麼多「元始魔主」的信息過來,一向又是魔染、種魔之術全無顧忌,若要共鳴的話……
  
  他不準備在這個話題上深入,羽清玄則也輕巧地將此事揭過,又道:
  
  「更何況,自有人會去收拾的。」
  
  雖然現在情緒微妙,但余慈絕不願在心智上被拋下太遠,仔細考慮一番,也是醒悟過來:
  
  「魔門東支!」
  
  「正是。剛剛我見了陰鬼,她是鬼修轉姹女陰魔,若無特別機緣,正常修行前路已絕,除了魔染……只能通過這種方式,拚一拚運氣,不要試試嗎?」
  
  最後一句,顯然別有所指。
  
  不多時,虛空中便傳來輕輕笑語:「羽宮主真是個可心人兒呢,此情容圖後報。」
  
  說話的自是陰鬼無疑,至此,她話鋒又一轉:
  
  「此事關涉妾身成道機緣,淵虛天君可否通融?」
  
  陰鬼竟是面面俱到,也照顧了余慈與東支的協議,還有在此局中的權威地位。
  
  臉面都是互相給的,更何況裡面還有羽清玄的謀劃,余慈便痛快應道:
  
  「如此我就預祝魔君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了。」
  
  「謝天君口彩。」
  
  盈盈笑語,隨風而散,隨即在東方海域,連續十餘道強大氣息衝天而起,往域外去了。
  
  看得出來,魔門東支對此事確實看重,也投入了極大的精力,對眼下的余慈來說,肯定是有益無害。至於陰鬼是否能成功,成功後會是什麼影響,東支內部又如何進行利益分配,日後再關心不遲。
  
  余慈是眼看著羽清玄調開所有閒雜人等,若有所思:
  
  「宮裡……形勢不好?」
  
  「輕鬆不來。」
  
  羽清玄的語氣倒還好,只是聯想現實,也著實讓人心中沉甸甸的。
  
  如果現在要回援蕊珠宮,只能用虛空大挪移,可是羅剎鬼王必然會防這一手。
  
  余慈如今也算是內行了,他清楚地知道,對神主而言,在真界範圍內,想影響大挪移的傳送精度,製造難度,並不是多麼吃力的事兒。
  
  所以,他直接就道:
  
  「我助你。」
  
  「正要你幫忙。」
  
  羽清玄言語簡潔,沒有客氣:「我希望你能以後聖的身份,做一些牽制。」
  
  她話音出口之際,周邊虛空相關法則便有異變,限制信息傳遞範圍,只出乎她口,入余慈之耳,範圍之外,盡都凍結、湮滅,不慮被人察知。
  
  「八景宮正在搖擺不定,後聖一動,他們十有八九也要動,宮中之圍自解。」
  
  「可以。」
  
  余慈眼都不眨一下就答應下來,前段時間,與羅剎鬼王跨空交戰,羽清玄和湛水澄暗助他一臂之力,後聖的底細,瞞得過誰,也瞞不過她們。
  
  羽清玄卻又提醒他:
  
  「羅剎那邊肯定有所懷疑,後聖的身份,你用一次,就多一層暴露的風險。」
  
  余慈挑挑眉毛,嘿然而笑:「哪來這麼婆媽!」
  
  一言即出,彷彿三伏天裡喝了冰水,整個胸腑都是冰爽暢意。
  
  難得啊,總算找到堵她嘴的機會,這麼多年,北荒一劍之仇,算是報了!
  
  羽清玄聲色不動,似是懶得理會,又似乎在蔑視他的幼稚。
  
  想了想,又道:「那時,若有機會,你可叫我一聲『細絨兒』。」
  
  「啊?」
  
  「當年在上清宗,很多長輩這麼叫我。」
  
  余慈恍悟,這是給後聖打掩護呢,只是:「都知咱們在一起,效果未必有多好。」
  
  「聊勝於無。」
  
  「那……細絨兒?」
  
  羽清玄冷瞥他一眼。
  
  「我是想試試語氣,免得臨時叫生分了。」
  
  余慈終究不好再放肆,也不是時候,其實他更想問:
  
  羽清玄你如此決絕,莫非已經確認,太玄魔母遭遇了不測?
  
  眼下這種做法,若太玄魔母如他所估計的那樣,受制於羅剎鬼王或大黑天佛母菩薩,如今說不定就要遭罪了……
  
  余慈也想告知羽清玄,他當年在天裂谷的發現,不過再一想,眼看就要再有激戰,若太坦白,說不定會衝擊羽清玄的心神,對大戰不利,只能暫時按著。
  
  「那……現在?」
  
  「還要再等等。」
  
  余慈就奇怪了,救人如救火,還等什麼?這也有時機不到的問題?
  
  他也是驚覺過來,羽清玄在此間停留的時間,未免有些太長了。
  
  在太阿魔含身上省下的,恐怕都花了小半出去。
  
  受此提醒,他仔細觀察,果然發現了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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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ht 發表於 2015-1-8 17:01
紫極 第一百二十九章 彼道自返 心照無礙(下)
  
  羽清玄應該是在恢復元氣。
  
  想想也是,之前短暫的時間裡,她擊敗金幢教祖、牽引法則結構、渡劫、補天,又強突進萬化魔域之內,引爆天魔內訌,每一樣都少不了元氣支撐,幾乎每一樣也都有極大的消耗。
  
  沒有誰是無根之萍,就連陸沉,據說也是因為重傷下回氣不及而飲恨,遑論剛剛成就地仙的羽清玄?
  
  地仙吸收、消耗的元氣,是否會發生特殊的變化,余慈持保留意見。
  
  不過就他所見,天地法則體系肯定是排斥地仙這種存在的,所有的「妥協」在這裡都給撕毀了,不說別的,余慈站在羽清玄身邊,都需要不斷調整狀態,才不至於使氣機扭曲,感應偏差。
  
  羽清玄已經做了控制,可是天地法則意志並不「配合」,「天」與「人」的隔離,使得第三方失去了切實確鑿的「介質」,觀察感應都很難下手。
  
  這還是余慈,換了修為、境界遜色的,就算羽清玄站在他眼前,都未必能察覺。
  
  這種情況下,羽清玄攝取天地元氣,就需要從外界強行吞噬,本身也是耗力的行為,即使轉化效率很高,不過似乎是忌憚什麼,沒有大張旗鼓,這也就有了限制……也不知道能不能收支平衡。
  
  裡面肯定有問題。
  
  余慈就試探性地問了一聲:「宮主,咱們是不是……」
  
  羽清玄知他何意,平淡應道:「感覺不太好,有人窺伺。」
  
  二人的言語依舊很快封禁湮滅,不為外人所察。
  
  「誰?羅剎鬼王?」
  
  余慈隨口應著,臉色不變,只是略微調節神意跳變的層次,盡可覆蓋附近各個角落,卻沒有任何發現。
  
  周圍萬里之內,沒有羅剎鬼王的信眾,這位神主想發力也不容易。
  
  但她安排一兩步後手,是完全有可能的。
  
  「能夠瞞過你我感應,又深具惡意的,當世不過三五人而已,哪個都不好對付。」
  
  羽清玄依舊保持著不緊不慢元氣轉化速度,言語同樣如此:「魔門東支給支走了,基本排除了可能性,剩下的卻要更麻煩。天君你自辟虛空,最能抵禦暗殺,所以藉著擋一下。」
  
  這算調侃嗎?
  
  不管怎樣,羽清玄從容的態度都讓人佩服。至於余慈,在面對危險局面時,反應一向很快。
  
  他知道,羽清玄的狀態,真的瞞不過人。
  
  以蕊珠宮目前的危局,她身為宮中最高戰力,不立刻返回,就是最大的破綻。
  
  但怎麼說呢,人心總是微妙的。
  
  以羽清玄剛剛在天上展現出來的強大實力,只要她不是真真切切露出了頹勢,任是哪個,也不敢輕易出手。勢必要找一個完美、至少是接近完美的時機。
  
  從這個角度看,羽清玄的調侃,其實全是真話。
  
  在余慈身邊,有自辟虛空的掩護,什麼機會都要給消磨掉。
  
  眼下在萬魔池的趙相山,會很有話說。
  
  可這麼僵持下去,也不是長久之計。
  
  「不如,進我心內虛空?」
  
  「心內虛空?這是你自辟天地的名稱麼?」
  
  羽清玄怔了下,即而微笑起來。
  
  她是很溫和的面相,但對余慈,還是首次如此,雖然此時海面上還是冰封氣象,這笑容卻如一陣暖風,輕輕柔柔,滲落心底。
  
  余慈呆了呆,卻又想到,羽清玄為何要笑。
  
  以地仙對既有法則的破壞力,他的心內虛空再強,都未必能包得住,說不定就要命了。
  
  但這笑容分明又不是嘲笑,其微妙的意蘊,雖然一時捉摸不透,感覺卻還不錯。
  
  他不再糾結這事兒,想了想,又提出一個建議:
  
  「我們邊走邊聊。」
  
  心念微動,已召出虎輦玉輿隱輪之車,以這件上清遺寶,入空飛遁,感應、防禦都有可稱道之處,高速飛行,就算有刺客,動手也困難。
  
  說話間,他又喚回寶蘊、玄黃,幾個人匯合在一起,就算羅剎鬼王和大黑天佛母菩薩齊至,也要好好掂量掂量。
  
  見到輦車,羽清玄有些出神,大概是想起少時在上清宗的歲月了吧。
  
  余慈邀她上車,她卻笑問道:「會用嗎?」
  
  「呃,還好吧。」
  
  余慈把近來使用的一些心得說出來,也是向羽清玄討教:「我聽說,此具輦車專用來封召仙真神明,如今也感覺到兩種基本用法,一是引人入道;另一個似乎與太霄神庭有關聯……」
  
  「大意如此,其實輦車上種種符文,已盡蘊其妙。具體的操控心法我雖不知,但大致的區塊分際,我以前還聽人說過。」
  
  說罷,便和余慈一道登車,順手指出輦車上各處符紋區域。
  
  明面上的那些,余慈也能看出來,但深藏在輦車結構、零件,更隱性的東西,雖是以符紋形式烙印,本質卻是上清宗最主流的「存神」之法,就算真意貫通,沒有羽清玄這麼一番指讀,想清楚辨析其功用,還不知要到哪年哪月。
  
  就算羽清玄也沒有具體的心法,卻告知了余慈方向,余慈很快就可以參照《洞元玉章三氣妙化符經》,將其推衍出來。
  
  雖只是幾句話的功夫,但玄黃劍遁爆發力最強,已帶著寶蘊趕至。
  
  到了近前,玄黃很乖巧地和羽清玄打了招呼,自覺坐到御者的位置,倒是寶蘊,笑嘻嘻地想上車,被余慈一把攔著。
  
  兩人已經很擁擠了,況乎三個?
  
  最重要的是,寶蘊這特殊的狀態,是典型的天地法則意志的妥協代表,和羽清玄近身接觸,是找死麼?
  
  寶蘊顯然也悟出這個道理,只是橫了余慈一眼,轉瞬便對羽清玄展開笑靨:
  
  「清玄姐姐,以前聽青姐提起過,蕊珠宮的絕世天才,修行百年便強渡四重劫,超然高絕,寶蘊一直很佩服你呢!」
  
  這話膩得能殺死人,難得羽清玄還能微笑以對:「寶蘊妹妹也是絕然不俗。」
  
  除此以外,羽清玄還聽出了寶蘊言語中一點兒旁的信息:「青姐……陸青?」
  
  余慈微怔:「你知道?」
  
  「北荒,曾和你在一起,分合不定……是東華宮的?」
  
  他在北荒的事,羽清玄還真是下功夫去瞭解了。
  
  余慈嘴角動了動,暫不想回憶這個,亂了心神,扭頭對寶蘊道:
  
  「有人想對你清玄姐……咳,是羽宮主不利,這就要發揮你的長才了。」
  
  話裡差點兒被寶蘊帶歪了,出口也跟哄小孩兒似的,味道古怪。
  
  尤其寶蘊還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眼角唇邊,似笑非笑:「寶蘊自當為清玄姐效勞。」
  
  一字之差,語氣稱呼上卻有微妙的轉變,余慈只聽牙酸。
  
  還好,羽清玄只平靜以對。
  
  等寶蘊離開,到劫雲中偵察,余慈乾脆利落地轉移了話題:「現在恢復元氣是最緊要的,甘露碗如何?」
  
  他指的是天垣本命金符中,玉宸啟靈開天地門法那一路符法神通,這是余慈已知的,短時間內攝取天地元氣最快的方法了。而且直接凝結至粹玄真,也省了轉化之功。
  
  羽清玄卻是微微搖頭:「玄真等物,用在步虛、真人境界,都還好,現在未免緩不濟急。其實上清宗裡,倒也有短時回天之力的法門,可惜你都沒有接觸。」
  
  說到這兒,她有些感慨;「你如今這境界,應該轉修渡劫秘法,不斷夯實道基,揣度劫數,然而星軌半途而廢,即使也收了一些好處,更沒有積累沉澱,難成體系,早知如此……
  
  看余慈表情,她忽爾一笑:「罷了,早知你是難約束的。上清宗各路法門,浩如煙海,我出去得早,也不是太明白,如今的格局,還要遠勝過我當年的規劃,也是極好的,未必要侷限於上清一路。」
  
  這算不算羽清玄頭一回在他面前說軟話?
  
  余慈心神觸動,轉瞬又覺得,男爺們兒一直計較前塵往事,不是太好……
  
  便在此時,臂上微沉,卻是羽清玄忽伸手,按住他的手腕……呃,是手腕上的手鏈。
  
  這正是余慈在洗玉湖上,將萬古雲霄化為靈符,刻印在雲樓樹葉上的成品。
  
  看起來,羽清玄是知道這件事的。
  
  她臉上顯現的驚訝,是對其他的事:
  
  「不曾想,你上清心法精純至斯。但又不像是有時間浸淫的,應該是憑藉著真實之域、天人九法的認知,逆推出來的吧。」
  
  「唔,好像還真有點兒……」
  
  「結構精巧,意韻還是失之板滯。」
  
  咦,怎麼看出來的?
  
  地仙大能的神通,余慈是不太懂了。但心內虛空中,確實感覺到,承啟天微微共鳴,雲樓樹更有颯颯之聲,而萬古雲霄的符籙,確實與之相勾連,應該是羽清玄用了某種方式,探測其奧妙。
  
  等等,他們不是在討論如何幫羽清玄恢復元氣嗎,怎麼繞到這上面來了?
  
  「羽宮主……」
  
  「萬古雲霄,中有道韻,道韻乃物與理之交融,介質是人之本心。我觀這結構,物性也好,法理也罷,都沒有問題,但是,於心有礙。源頭還要回到『物』和『理』上去找。」
  
  余慈真的敗了,無奈之下,只能順著羽清玄的意思,問道:
  
  「以宮主之意,源頭在何處?」
  
  「最基礎的認知,最基本的反應,最本能的慾望,不外乎此類。」    
yht 發表於 2015-1-9 22:12
紫極 第一百三十章 意存人失 心撩劍至(上)
  
  虎輦玉輿隱輪之車在雲層下飛行,方向指向西南。車上的符陣自發隔絕了外界的風聲,使得車內的狹小空間頗顯靜謐安然。只有羽清玄的聲音,汩汩流動:
  
  「你的路子雜,機緣多,很多難關,多方合力,觸類旁通之下,也就解決了,不免就少了一番磨礪。我不是說你見識不足,而是有些時候,『琢磨』事情,比『解決』事情更重要。
  
  「當年我也有這個問題,否則也不至於在強渡四九重劫時,因意外而動搖,以至功虧一簣。還是這百年來,傷勢難愈,恩師又不在身邊,日夜惕厲自省,做足了水磨功夫,還多次反覆,才有了今日成就,有些東西,不是『天賦』就能替代得了的。」
  
  余慈靜靜聽著,並沒有因為羽清玄話中有些離題而不耐煩。正相反,他現在心中一片沉靜,意緒隨著羽清玄的話音流動,似乎能看到,這些年裡,羽清玄一邊坐鎮蕊珠宮,抵禦不懷好意之人的窺伺;另一邊還要分身走遍真界,尋覓恩師線索下落,究竟承受了怎樣的壓力。
  
  「你的心性如我當年。」
  
  羽清玄是第二次說類似的話了,這更給了余慈某種類似於共鳴的感覺,字字句句都聽得認真:
  
  「我們的心性,年少時不說格局大小,都還過得去,較常人為優。恰是如此,少了許多顧忌,常施以重鎚猛火,而少了淬火精煉,這樣的人,前期往往是突飛猛進,鋒芒無匹,但到了一定階段,韌性就有不足,更少一份圓融,破綻裂紋深種,而渾不自知。
  
  「比如你,若你他日與天道法理相搏,我並不擔心;可與某些人接觸對敵,恐怕本心狀態,未必能發揮最好效果。」
  
  「這個……」
  
  余慈正要說話,手腕微溫,如貼暖玉。
  
  他低頭,卻見是羽清玄的手指,從手鏈上滑落,輕放在他腕上,肌膚相接,體溫互通,一時便愣了。
  
  羽清玄微笑起來:「看,你明知我是講解示例,依舊心思不屬,這絕不應該——你在北地三湖的名聲,可不是這樣,我在南國也聽說了,你對夏夫人、華夫人,還有什麼白衣,可是威風得很。」
  
  眼下的余慈,才是明知羽清玄在逗他,卻還是忍不住大窘,至於生氣什麼的,他想發作都發不出來。
  
  「羽清玄比夏夫人、華夫人強到哪裡去嗎?顯然不是的,你是當事人,最是清楚不過。你能在她們面前揮灑自如,甚至佔到便宜,是因為你以本心應對,不滯於他物;可對我,似乎不是這樣。」
  
  余慈覺得自己該說些什麼:「咳,羽宮主……」
  
  「天君,且聽我講。修行之道,由人而非人,物性對人心的影響侷限越來越小,先天的本能逐步地消失、異化,受到的干擾也越來越少。正因為如此,理想狀態下,只要正常發揮,每個人都能做出正確的選擇。
  
  「但事實並非如,就算物性上,你我已經『非人』,但曾為『人』長年以來的固定反應,多少還有留存,『人』與『非人』間的變化過程越短,留存得自然也越多。
  
  「你如今發窘,不是現在的你發窘,而是以前的你做出了反應,可算是念舊,將過往的痕跡因襲下來。可就是這些已經沒有了根基的『回路』,使你、還有我,常為人所算。」
  
  余慈聽出來了,羽清玄除了指點他,也許還在感慨些什麼。
  
  這真的是「共鳴」吧,從見面後直至此刻,余慈還是首度把握到她的情緒脈絡。
  
  也因此,余慈的回應就更「講究」了:「總不能把這些都除掉吧,除掉那還是『我』嗎?」
  
  果然,羽清玄贊同他的話:「一片空無,哪有心可言?」
  
  羽清玄與他視線相接:「其實很多人都有你這樣的經歷,沒有了物性的憑依,人心便如斷了線的風箏,這種不適感,會使得一部分人如你般,在以前心態的虛妄中拔不出來;還有部分人,則是乾脆偏移、喪失,還自以為是,更加可悲。」
  
  「這就是宮主所說的『基礎』、『基本』之意吧。可物性的基礎已經變了,又怎麼解決呢?」
  
  「有人是一步一個階梯,時刻把握本心,火候到了,自然成就;有人是重新定位,在天道中、在法理內尋一個參照;有人則乾脆不斷加大形骸物性的刺激。但無論是哪個,此事都全無捷徑,只有一點點地磨礪,以求保持或改變。
  
  「至少……便如你,要做出正確的應急的反應。
  
  「畢竟,完美的狀態或許存在,但那定然是佛祖、道尊的領域,任何人都只能求一個時間段內的近似而已。
  
  「包括那位魔主,也未必能成,但那位肯定是最擅長利用此間奧妙的存在。
  
  「你的本心修為,其實就是在靈昧之法上,還是有些遜色,『不滯於物』,對我等修行之人說來容易,其實沒那麼輕鬆達到的……也更要小心魔主。某種意義上講,只要有心魔,就與其相通,他不會特別注意某個人,但若與他特別有共鳴,就不好說,會發生什麼了。
  
  「還有一位,就是羅剎鬼王,不久後,我們的對手,其真幻法門,最能迷惑本心,不得不防。」
  
  余慈聽明白了,繞了一個大圈,羽清玄還是勸諫他的修行格局,選擇需要謹慎,過於雜亂的參照,不利於心性修養。
  
  余慈承認,相較於那些老牌的強者,他在老辣圓融上,確有不足,這番苦心,他能理解。只是很多東西,尤其那些塞進心內虛空的,都是強買強賣,想扔都扔不出去。
  
  他只好故作不知羽清玄的真意,就事論事,虛心問道:
  
  「要做正確反應,有沒有什麼確鑿有效的辦法?」
  
  馬上要和羅剎鬼王開戰了,由不得他不上心。
  
  羽清玄微笑看他,余慈忽然恍悟。
  
  既然是本心的問題,自然要求諸本心,問任何人都可能給帶偏掉。
  
  羽清玄將問題點破,其實就是給他劃了一道警戒線,關鍵時候,能想起此時此事此番言論,便有幡然醒悟的機會,不至於稀里糊塗著了道兒。
  
  大概也是洗去困惑,照見本心的緣故,余慈進入了比較理想的狀態,他又看羽清玄擱在他手腕上的纖長手指,發了會兒呆,忽然笑道:
  
  「宮主應該是發現了什麼不妥?恕我愚昧,一時想不出來。」
  
  「若我知道,便不會和你繞圈子……像天君這般人物,想看穿看透,談何容易?只是突有感觸,故而言之。」
  
  兩人看著客客氣氣的,其實非常坦率。
  
  羽清玄確實不會故弄玄虛,地仙大通的感應神通,沒有特別明晰的概念和界定,但誰也不會等閒視之。
  
  余慈細察心內虛空,想翻找出,究竟是哪個因素,引起羽清玄的感應。
  
  心念掃過平等天時,在太玄真意上一頓,意緒卻又偏了。
  
  再瞞下去,真沒有什麼意思,這種時候,任何錯誤的信息、判斷,都會導致不可測的後果,最好還是盡快給羽清玄多一份判斷的依據,尤其是這種涉及到本源之力的情報,簡直是有顛覆性的價值。
  
  至於怎麼提起,又不至於壞事,擾亂羽清玄心神,還真要琢磨一番。
  
  這種事情,請教趙相山也沒用,畢竟他不知來龍去脈。
  
  余慈心念從心內虛空出來,羽清玄正看他:「你是不是有什麼要對我講?」
  
  這份感應,未免太準了。
  
  余慈現在心理狀態比較正常,腦子轉得也快,稍一思忖,便開口道:「這個……還是剛才的事兒。宮主或許不知,我因緣巧合,悟了一門情緒神通,又得一門封禁之術,可封印魔念,攻防兼備,面對那兩位,難道也抵禦不住?」
  
  他完全是瞎說。
  
  余慈就很清楚,懂得情緒神通,能輕易玩弄他人的情緒,只能說對情緒的作用方式很瞭解,就像是醫師,再怎麼精通醫術,也不能保證自己不生病。
  
  他這麼講,完全是為了引出太玄真意。
  
  羽清玄果然提起了興趣:「情緒神通,乃是羅剎專精之術,若能知曉,攻防間就有章法可循,若能將無據可依的『本心』之爭,提到法理之爭的層面,正是揚長避短,至少不是全無還手之力……那封禁又是怎樣的?」
  
  「呃,其實……三宮主也見過的。」
  
  余慈突然發現,自己頗有些緊張,這算是本心,還是早年的「初心」呢?
  
  「貓兒?」
  
  「你也見過,就是冰封大劫初起之時。」
  
  羽清玄何等樣人,見余慈的態度,心下便有些想法和判斷。
  
  見她若有所悟,余慈又擔心她心神動盪,為人所乘,乾脆把心一橫,忽地手腕翻動,反握住她那根纖細的手指,平等天裡,意念微動,便有冰寒之意,在二人肌膚之間,流轉互通,殷殷共鳴。
  
  羽清玄被余慈大膽的動作弄得一怔,隨即反應過來:「太玄冰解?你這火候比在貓兒在北荒時看到的……」
  
  話音倏絕。
yht 發表於 2015-1-11 20:15
紫極 第一百三十章 意存人失 心撩劍至(下)
  
  這一刻,余慈看到羽清玄鋒利又莫測的眼神,同時心弦挑動,感應到其中深意,但還沒有完全明晰的時候,握著羽清玄纖指的手,便給震開,外擴的排斥力險些把他震出車外。
  
  實質的距離也還罷了,最關鍵的還是氣機上的排斥,原本密切配合的局面,出現了不應有的疏漏。
  
  沒有任何緩衝或猶豫,強橫兇意如水銀洩地,滲透進來。
  
  羽清玄眼中閃過寒芒,太玄封禁發動,周邊虛空法度變異,元氣凝固。
  
  余慈同時動作。
  
  前面氣機排斥是真,可有太玄真意為介質,二者同源而生,輕而易舉就重新「咬合」在一起,合轍並軌,天衣無縫。
  
  心內虛空擴張,和羽清玄一起,將周邊虛空扭曲異化,不管「兇意」是怎麼來的,想原路返回必然碰壁。
  
  可世事就這麼離奇,兩人作勢誘敵,純憑默契,配合到了極致,可突入的兇意就是陽光下的影子,明明就在那兒,卻一片虛無,終如夢幻泡影,了無形跡。
  
  看起來像是虎頭蛇尾,可餘慈一點兒都不這麼認為,他倒覺得,有沉沉壓力,從心底最深處漫上來,捉摸不透,起伏不定。
  
  這突來一擊,就是劍意,可是觀其所來路徑、層次、法度,又似劍氣,又似神意攻伐,又似情緒衝擊,緲然不知所本,虛無恍惚,遇敵這麼多回,余慈還是首度遭遇這般情況。
  
  他心神微微晃動,泛出的都是寒氣。
  
  「此人是誰?」
  
  「若非是天遁宗第九代步影,便是天遁宗主親至吧。」
  
  羽清玄語氣平淡:「那些最擅長謀財害命的人物,若能將絕影三遁修煉到極處,如天道照影,由生得死,由靈轉昧,由陰化陽,由真取幻,藏於天道法度流轉之中,害人取命,若非後續的天心追索、反噬太過慘烈,失了修行本意,當許為世間第一殺法。」
  
  「天遁宗?」
  
  那還真是老朋友了!
  
  自從余慈到了北地三湖,那邊就一直折騰。
  
  據黃泉夫人講,趙相山主持的那一輪刺殺,便是天遁宗的試探,損失慘重的赤霄天,更是天遁宗重要的附屬宗門,被打落人階,給那邊的影響著實不小。再算上不復輪、熔影遁的梁子,兩邊已經是不共戴天之仇。
  
  羽清玄又道:「我還聽到傳聞,天遁宗自七代步影意外死於海上,傳承便有了瑕疵,時有斷絕之厄。到了當代,本不相關的宗主、步影傳承壁壘無奈打破,眼下只有宗主,而無步影,二者已經合而為一,不知此信確否?
  
  「若真如此,壽數不永且不說,天道好還,難以見容,還是改天換地,或許可得喘息之機……是因為如此,才與東海那位走到一處去的?」
  
  羽清玄給羅剎鬼王換了「代指」稱呼,信息也沒有封鎖,余慈便知,這話既是對他講,也是說給別人聽。
  
  果不其然,很快就有了回音:
  
  「羽宮主好,淵虛天君好,諸某見過!」
  
  據傳天遁宗當代宗主姓諸名陽,與宗門「絕影」之術,相映成趣。
  
  只是,眼下余慈可不覺得哪裡有趣了。
  
  「當真是諸宗主當面。」
  
  「暫時還見不了面,倒是與宮主屬下,天君婢僕離得近些。」
  
  諸陽的回應,充滿了無所保留的惡意,他所指的,自然就是回苦島上聚集商旅的朱文英。
  
  余慈看向羽清玄,天底下還有這等大宗之主?
  
  羽清玄語氣依舊平淡:「當年八景宮出手,聯合諸宗,與之定下城下之盟,宗內長生中人,不得對非長生中人的目標出手……如今跟上那位的步伐,要與撕毀協議了?」
  
  此時,余慈也從趙相山處得到了相關的信息。
  
  天遁宗以殺求道,無所不用其極,最肆虐之時,為亂人心神,殺全宗全派也是有的。步影死於外海,傳承有斷絕之危,不能不說與這仇敵滿天下的情況,極有關係。
  
  天遁宗也是唯一一個沒有固定山門的大宗。
  
  若他們真的放開所有限制,不顧一切下手,有這樣的敵人,確實讓人心情沉重。
  
  不過,諸陽似乎沒有現在動真格的打算,語氣上,他就像是一個路遇的舊人,和這邊友好寒暄:
  
  「剛剛已經探了底,羽宮主確實還比較虛弱,這樣很好,咱們就慢慢來吧。不妨猜一猜,我是找你呢,還是找他?」
  
  他話中沒有指定,說話的對象也沒有限定,余慈和羽清玄都覺得是對自己說的,這份捉摸不透的指向,看來是天遁宗慣用的伎倆。
  
  而且,現在的諸陽,確實是沒有任何下限可言:
  
  「在此之前,做個小菜出來,也是好的。你看那女子,頗有嚼頭,我取她頭面,調拌個下酒之物,豈不極好?」
  
  「若諸宗主只逞這口舌之利,還是算了。魔門有血契,玄門有法籍,我蕊珠宮小門小戶,卻也有鎖魂之禁,宗主真要動手,還請小心。只要有萬分之一個剎那,足以使我定位。你說我與淵虛天君不顧一切之下,能否將宗主擊殺在這攔海山外呢?」
  
  「然後蕊珠宮被夷為平地?」
  
  「我不能如諸宗主一般灑脫。然而宗主赤膊上陣,說來也是窘迫,究竟是無人可用呢,還是根本無人知曉?」
  
  羽清玄徑直換了話題:「宗主與步影傳承壁壘,本就是貴宗禁忌,如今宗主強行打破,怕已是自食其果,為此賭上宗門的氣運,與那位一條路走到黑,不知門中支持者幾何?」
  
  看羽清玄與天遁宗主攻心鬥智,余慈一言不發,是不斷切換神意感應層次,也讓寶蘊幫忙,意圖鎖定其位置,但絕影三遁到了化境,確實是不可思議,余慈也知道些法門路數,卻完全把握不了。
  
  倒是神意舒展,將朱文英那邊覆蓋住,那邊依舊懵然不覺,余慈也沒有告知的意思,他不認為,自己這番舉動,能起到什麼作用。
  
  這種不對稱、無下限的糟糕體驗,當真是讓人煩悶。
  
  不過,羽清玄似乎是抓到了諸陽的痛腳,那位不知何時,再不回應。
  
  余慈和羽清玄對視一眼,問道:「這姓諸的修為境界是……」
  
  「當地仙對付便好。」
  
  面對如此局面,羽清玄神色平靜,不動聲色,
  
  余慈同樣,但心思一刻不停。誰也沒有想到,天遁宗竟然會站隊,剛剛也是羽清玄的造化,選擇了那樣一個強大的方式渡劫,幾乎排除掉了一切外力干擾,否則稍有不慎,就算太阿魔含得不了手,也說被諸陽給害了。
  
  羅剎鬼王請諸陽過來,就是控場來的!
  
  諸陽神出鬼沒的手段,不在於殺傷,而在於威懾,若是與羅剎鬼王戰至正酣,突然殺出,後果不堪設想。
  
  不說那麼遠的,就是眼下,羽清玄要回援蕊珠宮,大挪移神通是必然的,可只要諸陽使一下壞,說不定就會干擾精度,造成不可測的後果。
  
  再者,余慈要以後聖身份,助她一臂之力,也是要全神貫注的,若被姓諸的抓住機會,一切休提。
  
  他也由此突然醒悟一事,羅剎鬼王那種改天換地的手段,雖然被八景宮為首的玄門諸宗所厭棄,但也有相當一部分人,尤其是在舊有的天地法則體系中難有寸進的那些老牌強者,會非常感興趣。
  
  說不定就會有什麼人物殺出來,攪亂局面。
  
  這種時候,應該給八景宮攤牌了吧,余慈覺得,需要他們來分擔壓力。
  
  此時,羽清玄卻輕聲道:「你不準備給我一個交待嗎?」
  
  「唔?」
  
  余慈一下沒反應過來,待看到羽清玄明澈的眼神,才想起「太玄真意」的事兒。
  
  確實,不把這個事情解決掉,兩邊都不好受。
  
  他收拾心情,腦子倒是活泛起來:「羽宮主,此事我定然會一五一十地告知。不過,涉極機密之事,確實姓諸的不會去而復返麼?」
  
  「你待如何?」
  
  「進我心內虛空去吧,到那裡兒更直觀。」
  
  看羽清玄的表情,他忙又補充:「分神進去就成。」
  
  這倒是權宜之計,羽清玄頷首認可,受余慈意念牽引,分出一縷心神,長驅直入,直抵平等天。
  
  車轅位置,玄黃扭頭看了一眼,便繼續警戒,其實也是聊勝於無。余慈兩人對諸陽保持著足夠的警惕,也沒有停留太久,很快就出來了。
  
  玄黃看不出什麼,只覺得後邊突然沉默了許多,兩人都是若有所思,如果這時候諸陽再發力,還真說不準,會有什麼後果。
  
  諸陽沒有再來干擾,羽清玄一直都沒有斷過恢復元氣的手段,但終究不能肆無忌憚。
  
  時間一點點地流逝,蕊珠宮那邊難知是何等模樣。
  
  忽然,余慈開口道:「此事不能再耽擱了,我這就請師伯出手。」
  
  玄黃立刻知道這是做戲,卻也擔心,現實裡可沒有後聖大人在,只能讓余慈發力,這麼一來,暴露什麼的都無所謂了,真讓諸陽抓住機會,即使他和羽清玄都在,面對「絕影三遁」不計後果的刺殺,誰也不敢說,可保萬全。
  
  怎麼辦才好?
  
  哪知羽清玄回應得極其果斷:「不用勞煩。」
  
  玄黃立刻就糊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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