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問鏡 作者:減肥專家(已完成)

   
karobi 2011-2-20 10:32:18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22 4799366
yht 發表於 2015-4-3 12:52
紫極 第一百六十八章 大勢之戰 變數迭生(下)
  
  余慈進入了心內虛空。
  
  這麼一個描述也許有些古怪,但沒有關係,進入這片由他的心象與真實世界交錯共存的世界,余慈的心神自然安定下來。
  
  後方虛空震動,對已經跨過邊界的余慈和影鬼,「幽煌」拿出了不依不饒的態度,竟然筆直撞上來。
  
  這個選擇還是很有決斷力的,因為要給「太霄神庭」留出呼吸的空間,真實與虛幻的邊界本來就非常薄弱,再加上三方虛空的糾纏,「幽煌」挾之前「生死輪迴」的法則重壓,衝擊勢頭驚人,竟是給一擊撞破,
  
  此時余慈所在的這片心內虛空區域,由於是虛實邊界所在,所以是「人間界」,還映照著洗玉湖上的景緻,「幽煌」的衝入,使這裡像是同時架起了兩個太陽,也象徵著大黑天佛母菩薩的法則區域,侵入了余慈的地盤。
  
  當然,法則的衝突是雙向的,在這瞬間,大黑天佛母菩薩從真實之域擴張過來的「界域」,就在法則衝突中被碾了個粉碎,只留下日輪之相。
  
  「幽煌」的境況也不太好,他在掙扎,僅存的那點兒人形劇烈扭曲,最終連這點兒痕跡也保不住,盡數化入了日輪之中。
  
  大日光芒輪轉吞吐,這讓余慈更加感受到大黑天佛母菩薩與之前的不同。
  
  以目前心內虛空的情況,被闖進來真的一點兒都不奇怪,可是這次余慈感受到的是「大黑天佛母菩薩」,而不是水世界法則體系或其他什麼體系。
  
  大黑天佛母菩薩切入的法則區域,充滿了她的個人特質。
  
  雖然肯定也有借力,很難分辨出,哪種屬於真界、哪種屬於水世界。
  
  「以我為主……」
  
  還不止!
  
  將「幽煌」的僅存特質強勢吞沒之後,大黑天佛母菩薩法則區域的壓力做到了再次提升,隱然見出了嚴密緊湊的法度規矩,還有更明晰的意志。
  
  如果將三方虛空法則纏繞的環境,視為波翻浪湧,漩渦疾轉的大海,余慈和大黑天佛母菩薩,就是懸浮在海面上,都有狂風暴雨、漩渦激流以他們為中心洶湧來去。
  
  這是一種意志的交鋒,沒有神意攻伐那麼激烈綿密,但以他們的意志為中心,一切法則的起落生滅,都要更加兇險。
  
  可是,余慈並不準備在這邊浪費太多精力。
  
  從幾乎所有變化中都能看出,大黑天佛母菩薩正變得不同,從對體系控制的偏執,一躍成就宏大視角。
  
  從這個線索來看,「幽煌」無疑就是大黑天佛母菩薩隨手挖下的一個坑,如果余慈重視它,就會像之前的大黑天佛母菩薩一樣,陷在局部,為那些複雜艱難,卻又不能保證在大勢面前起關鍵作用的東西,無謂地付出精力。
  
  有大黑天佛母菩薩這個前車之鑑,余慈當然不會上當,直接邁過。
  
  這一刻,他竟然連大黑天佛母菩薩的入侵也不管,徑直往承啟天而去。
  
  幽煌所化的大日飛騰在「人間界」半空,興風作浪,左衝右突,可惜,余慈連個眼角都吝於給出。
  
  對他來說,現在與大黑天佛母菩薩任何一次糾纏,都是對時間的極大浪費,真界法則體系的擴大趨勢短時間內不會有任何改變,在局部,這就是天然的壁壘。
  
  只要對方攻不進承啟天,無法破壞萬古雲霄的基本結構,余慈大可不必理會。
  
  這個時候,還有遠比大黑天佛母菩薩更重要一百倍的事情在等著他。
  
  當余慈步入承啟天的時候,本人的氣機迅速與太霄神庭核心接通,精純靈氣完全是無節制地刷過形骸神魂,如果不是中間還有承啟天做了一些調節,他很可能第一時間就醉倒過去。
  
  傳說中的「醉靈」效果,他也有享受到的一天?
  
  但這種經歷,相較於接下來的種種,又完全不算什麼了。
  
  余慈一進入承啟天,趙相山、血府老祖都站起向他行禮,只有虛生是例外,倒不是別的什麼原因,就是因為他對靈氣的吸收到了極限,真的醉過去了。
  
  虛生所能接受的好處也到此為止,倒是血府老祖和趙相山層次境界遠高過他,仍然源源不斷地吸納元氣,夯牢根基,在這兒修行的效果,比正常時候強了至少五倍,這還是他們根基並非玄門之故。
  
  余慈沒有見到薛平治等人,卻並不奇怪。
  
  他回眸對影鬼道:「你在這兒?」
  
  其實影鬼很想跟著去看看,不過外間局勢如此詭異複雜,他需要和趙相山做一些溝通,就擺擺手,算是答應。
  
  余慈徑直走到樹下,雲樓樹枝葉泠泠作響,其上真文道韻分明化為一層氤氳紫氣,又如瓔珞般垂落,如傘如蓋。
  
  他伸出手,拂過垂落的紫氣,樹冠之上,竟是自然延伸出一根枝條,探入他掌心。方一接觸,余慈眼前就是虛空移換,被雲樓樹從承啟天扯到一個雲山疊嶂,橫無際涯的虛空世界中。
  
  颯颯風響,仙鶴振翅飛過,白羽飄落,虛化無影。極目遠眺,仙宮樓閣,錯落雲間,中央道宮,巍峨莊嚴,正有道韻磬音縹緲來去。這是虛幻,是萬古雲霄化出的道境。
  
  但是其中的精粹靈氣又是實實在在的,因為其實在,在道境法度的運化之下,那隻仙鶴,更遙遠處往來聚散的仙真,又一個個活靈活現,有的甚至在雲間投來視線,或者乾脆遙施道禮,長笑相招。
  
  這就是道境,這也是太霄神庭。
  
  余慈微微一笑,也騰雲而起,投向遠方道宮所在。
  
  路上,雲氣忽散,顯露出幽蕊的人影,但她顯然不如那些「仙真」一般逍遙,而是全神貫注,在虛空中調理氣脈,維持出入平衡,就是余慈經過,也只是微微點頭而已。
  
  不止幽蕊,慕容輕煙,夏夫人,這些巫門中人,都要發揮長才,各據方位,在道宮之外的雲氣中,做此職司,現在就是想脫身都不可得。
  
  但若不是她們有這種能耐,太霄神庭也不會允許她們到這處已經非常接近核心區域的奇妙世界中來。
  
  唯一還算悠閒的,只有薛平治了,余慈在道宮之外見到她時,胸背上血跡殷然,卻渾然不顧,只遙望宮中殿閣飛簷,怔怔出神。一應仙真從她身邊經過時,還投來好奇的視線。
  
  余慈落在她旁邊:「平治元君,剛剛多謝了。不知傷勢……」
  
  「不妨事,此處靈氣純粹,氣脈又調理得極好,正是上佳的療傷之地。」
  
  薛平治微微一笑,笑意緲然,有些感慨:「這就是上清三十六天……」
  
  余慈沒必要糾正她話裡不怎麼精確之處,而在某種意義上,她的定義應該更準確。在上清前輩心中,只有集齊了四方八天、四大帝御;三清大羅、萬古雲霄的上清體系,才是真正的三十六天。
  
  太霄神庭就是承載這個體系的核心,而如今,已經向他敞開了大門。
  
  周圍仙真對待余慈的態度,和對待薛平治有極大的不同,都是格外地和善親近,甚至有招呼「道友」的,卻又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余慈向薛平治點點頭,也向周圍仙真拱手致意,隨後就踏入道宮門樓,一步步走進去。
  
  他不需要登上那萬仙雲集的大殿,雖然此時,道宮內外,幾乎所有的「視線」都集中在他身上。
  
  行至中庭,已有一道赤金符詔,飄飄落下。
  
  余慈接在手中,符詔之上,書以神文,視之觸之,便有奇妙的感覺透進來。
  
  那是真實與虛幻完全融合的感覺。
  
  這是一處虛實交錯的妙境,或者說,是夢境。
  
  發夢的既是余慈,也是太霄神庭。兩方的夢境交織,其實就是以玄門「存神」之術,將自蘊的法度交織。在玄門體系的統合下,細微的差異都給彌平,余慈只需因勢利導,以最自然的反應進行就好。
  
  手接符詔後,余慈在恢宏道宮正殿一禮,身畔又有白鶴飛過,上有一位青衣童子,口稱「老爺」,行禮道:
  
  「請隨我來。」
  
  余慈略一點頭,便在這個空當,其身畔又是煙雲繚繞,一架輦車由白虎相牽,至乎身前,正是虎輦玉輿隱輪之車。
  
  其上馭者不是玄黃,也不是棲真,而是兩位神將。一身金甲兜鍪,外罩披風,威武雄壯,卻又恭謹端正。
  
  這又是虛實交錯之景,輦車是真,神將是幻。
  
  然而在此道境之中,又不必分得那麼清楚,若真有哪個幸運又不幸的傢伙誤闖進來,衝撞了兩個神將,萬古雲霄並太霄神庭加持之下,打殺也在頃刻之間。
  
  余慈登車,其中一位神將躬身探臂,向余慈處請來了符詔,恭恭敬敬持在胸前,站在副御之位上,另一位神將則做主御,叱喝一聲,輦車開動,
  
  前方則是白鶴童子相引,一行人在道宮上略一盤旋,便飛馳而去。
  
  余慈往下看,和薛平治視線交錯,都是一笑,後者輕輕揮手相送。
  
  隨即輦車遠離,飛離道宮後,卻是往下而走,乘風穿透層層雲氣,隱約可見下方另一番山河天地,如臨下界。
yht 發表於 2015-4-4 19:44
紫極 第一百六十九章 斬龍封神 碧血開道(上)
  
  映入余慈眼中的,其實都是真界四方的投影。
  
  直到再穿過一層雲靄,下方光芒驟然變得不那麼穩定,一明一暗,閃爍不停。
  
  這個余慈倒是熟悉了,這是已經被大黑天佛母菩薩真實之域的法則區域壓制的湖底水域,包括太霄神庭的四方八天,也包括水世界。
  
  如今這幾方虛空環境,都是交織錯落,看似無序,但對余慈而言,卻是從一個「超然」的角度,進行的觀測。他稍微適應了一下,便弄清楚,這是以真界為參照物,呈現的影像,顯示的是水世界從「物質」層面做出的滲透。
  
  真界的整體外形,如一個倒扣的碟子,水世界便是中央隆起區域之下的那部分「空間」裡,存著的一汪碧水。這是巫神創世之時的設計,為的是在必要時,吸取水世界的部分,修補真界。
  
  此時的洗玉湖底,就是在碟子外圍約三分之一的位置,鑿開了一個口子,碧水外溢。
  
  以上這些,是上清體系,不,應該是此時在天地法則體系中佔據絕對上風的玄門體系的映射。余慈以萬古雲霄加持,也是最大限度地抹平了不同玄門體系之間的「落差」,也接收了相應的信息。
  
  只可惜,這種影像一閃而逝,就像天邊的彩虹,只是各個條件湊在一起時短暫的映射,不可能長久存在。
  
  接下來,余慈只能聚焦在那「破口」所在,大黑天佛母菩薩的氣機又呈現出來。
  
  這次,他沒有被發現。
  
  並不是說,余慈在道境轉了一圈兒出來,就在層次境界上超過了大黑天佛母菩薩。而是他通過「夢境存神」的方式,在意識層面,徹底與太霄神庭體系相融合,如果對方不能改變認知,就是羅剎鬼王也不能發現他的存在。
  
  儘管余慈就在她們眼前。
  
  而從另一角度講,想和余慈交手,只需要往太霄神庭上招呼就是了,他也絕對避不過!
  
  看得出來,在余慈進入道境後的這段時間,大黑天佛母菩薩沒有浪費任何機會。在突破心內虛空防線的同時,也利用鋪開的法則區域,將另一個方向上,葉繽等人的戰場納入其中。
  
  這時候,她開啟了類似於余慈的「外道神明體系」,已經被葉繽劍意逼得左支右絀、暴跳如雷的燭龍王,便是成為了其中第一個成員。
  
  余慈不知道燭龍王現在的想法是怎樣的,不過在他身後騰起的日輪,和幽煌所化的又不同相同,其六道輪轉,生機變化之中,竟是多了一層光陰流逝,無始無終的意味兒。
  
  大黑天佛母菩薩顯然是把燭龍王的光陰秘術,也嫁接進入了自家的生死輪迴之中,也就等於是將燭龍王牢牢地綁上了自己的戰車。
  
  姑且不說她是怎麼做到的,這樣一來,就是把兩邊的戰局合而為一。
  
  還好,葉繽和幻榮夫人的反應也非常迅速,也是立刻攀升到真實之域中,與羽清玄、邵天尊等人會合。
  
  如此一來,真實之域之上,倒是陷入了詭異的靜寂之中,
  
  因為在這一刻,余慈這邊的羽清玄、邵天尊、葉繽、幻榮夫人;大黑天佛母菩薩一方的羅剎鬼王、十方魔靈,燭龍王,還有半死不活,不知是否參與進來的諸陽,雙方已經堆積起了超過八名地仙級別的大能。
  
  上次這種情況,還是在陸沉隕落之時——那時候,交戰的地仙也只有七位而已。
  
  即使現在遠比不上當時生死相搏的慘烈,可誰又能保證,在殺紅了眼之後,不會重蹈之前的覆轍?
  
  余慈也沒有料到,局勢竟然惡化到了這種地步。
  
  可對大黑天佛母菩薩一方而言,這又是再好不過的局面。
  
  不知不覺間,她們已經積累起了一場足以再次傾覆天地法則體系的「雪崩」,現在一切的條件都已經具備,需要的僅僅是最後那一嗓子罷了。
  
  這裡一半的「條件」,竟還是余慈幫她們準備的……
  
  而且,這還不止!
  
  輦車轟鳴,在真實與虛幻的邊界上穿行,三方虛空的種種變化,都從余慈眼前流過,他很快又有了新發現。
  
  在水世界……是那還沒有和真界天地法則體系徹底產生交集的深層區域,余慈「看」到了幾個人影,其中一人,給他的感應很熟悉。
  
  李伯才……論劍軒?
  
  余慈一念轉過,那幾人已經隱沒不見,一是可能用了某種特殊的隱匿法門,二來也是他對下界的「探視時間」已經到了,視角自然轉換,切入了另一處所在。
  
  此時的輦車就像飛馳在雲層深處,四面雲氣迷濛,不辨方向。
  
  駕車的兩位神將目不斜視,那青衣童子則引鶴迴環,在車外行禮道:「老爺,前方就是四御門庭,有請符詔。」
  
  余慈回神,他現在操不得別人的心,一切的一切更需要先後的「秩序」。他明知這不過是一場自動運轉的夢境,但他還是對這裡面的支撐著的玄門法理,給予足夠的尊重,向白鶴童子微微點頭,依禮道:
  
  「請符詔。」
  
  副御上的神將颯地回身,先向余慈致意,又轉回去,將捧在胸前的符詔高舉過頭。霎時間,符詔之上,赤金光芒層發,神文舒展,形如蝌蚪游魚,不多時便在虛空中結成一部恢宏文章。
  
  真文道韻,由中而發。
  
  金光照耀前路,迷濛雲層中分,便有一座牌坊,立於雲端,其形制也是九間十柱,然而比之餘慈所見的碧落天闕,似乎顯出幾分斑駁,灰黯無光。
  
  青衣童子一拍座下仙鶴,清唳聲中,當先而行,輦車轟鳴,堂堂而過。
  
  余慈在經過時看了幾眼,只見牌坊之上,多有殘缺,還有血跡沾染,似乎圍繞此處,發生過一場血戰。
  
  輦車所經之處,外間還有許多妖異的黑影,盤轉流動,有的還試圖衝擊上來,但金光所照之處,什麼妖邪魔影,都如沸湯沃雪,消融一空。
  
  余慈靜靜看著眼前這一幕,將「夢境」與「現實」對照,很快就理解了眼前的這一幕。
  
  這是盤踞在太霄神庭內部的魔頭。
  
  當年禍起蕭墻,根源又出在紫微帝御這個層級,就算上清宗高層再怎麼應對得力,及時切割、封閉,也不可能讓這處核心之地,完全不沾染任何魔劫。
  
  相反,這裡面的天魔族群可能要比四方八天的更加強力。
  
  雖說是神庭封閉,千年已過,其內部應該會有非常對癥的清理機制,但他絕不能掉以輕心。
  
  隨余慈心念變化,牽車的白虎一聲吼嘯,輦車隆隆而過,方向又往下傾斜,雲層漸薄,忽有一道陰影,接於天地之間,如山峰聳峙,周邊煙雲霧靄層層環繞,前方引路的青衣童子便道:
  
  「老爺,前面就是封神臺了,上面自有人接引,小子經不得斬龍血煞,便先回去覆命。」
  
  余慈微微頷首,那青衣童子引鶴回轉,在上又往這邊施禮,隨即化煙而去。
  
  御車、持詔的兩位神將,依舊肅立,駕馭輦車往那山峰高臺之上投去。
  
  余慈卻是奇怪:這邊夢境演化也太過真實,有詔有命、有接有引,個個栩栩如生,這還罷了,現在禮儀環節上都絲絲入扣,當年的上清前輩,對玄門道禮是多麼看重啊?
  
  他對臺上的另一接「接引」,並不怎麼在意,想來也是如神將、青衣童子一般,由萬古雲霄法理、太霄神庭靈氣相激而成的法相罷了。
  
  而此時符詔之上,恢宏文章也化光而回,赤金顏色黯淡許多,倒是從內層透出一點青光,瑩瑩然如美玉、湛湛然如湖波,清光流轉,愈見明透。
  
  余慈氣機自然就貼了上去,才與青光接觸,便是渾融在一起。
  
  由此知道,這哪還是什麼道君符詔,分明就是他萬古雲霄所化的真意,但依舊有鎮壓四方八極的威儀。
  
  似乎通過剛剛那一道雲路,太霄神庭完全接納了他的道境真意,也在無聲無息之間,進行了一次權力移換。
  
  余慈還在想符詔變化後的法理依據,片刻已經是車抵臺前,忽地心神悸動,舉目觀之,但見高峰之上,煞氣嗡鳴,沖霄入雲,更有殘屍羅列,血痕處處,一時也是啞然。
  
  這等修羅場,就像是千年之前的血戰,剛剛結束,時光凝而不動……事實上,他真的感覺到,隨著虎輦玉輿隱輪之車的到來,虛空深處,響起了長河流動的聲響。
  
  余慈心念動處,白虎作嘯,引車不前。
  
  輦車上,余慈眸中神光流轉,瞬間掃過一切死寂慘烈之景,最終停駐在「封神臺」邊緣,那一位道袍飛捲,幾欲乘風歸去的道人身上。
  
  道人面目白皙,負手而立,頷下長鬚隨風擺動,卻並不那麼飄逸,細看去,實是血跡板結之故。
  
  在這位道人腳下,還放著一顆頭顱,從余慈這個角度,正好看到面部,只見其嗔目作態,莫名有些眼熟。
  
  「聽」虛空深處彷彿時光流動的聲響,余慈忽地明白,這不再是夢境,而是最真切不過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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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夥看到這個更新的時候,我應該已經在長沙了。由於這幾天忙到要死,存稿也沒有如願存成,未來三天,更新不可避免要失常了,如果出現斷更,請大家務必見諒,不管缺多少,我會在本月適時補上。減肥百拜。
yht 發表於 2015-4-5 09:16
紫極 第一百六十九章 斬龍封神 碧血開道(中)
  
  余慈沒有下輦車,靜靜注視,如果像他確定的那樣,這位道人是現實的存在,那麼,是敵是友?是不是青衣童子所說的接引?
  
  就算是,幾乎不可能再有活人存在的太霄神庭核心區,出現這麼一位莫測深淺的人物,又是什麼道理?在他和太霄神庭「共同造夢」的過程裡,這位是不是起了什麼作用?
  
  不要怪余慈瞎琢磨,實在是這位出現的時機、地點太過微妙,場景也太過詭譎。
  
  幾乎就是驗證余慈的懷疑,道人一直似瞌非瞌的眼睛睜開,眼中分明就是赤芒閃動,眼底還透著幽綠顏色,一層接一層,層次分明,又覺得層層疊疊,永無止境。妖異之處,怎麼看都不是玄門正宗。
  
  余慈心神與符詔貼合得更加緊密,萬古雲霄的威能,已經是一觸即發。
  
  可就在這個時候,他就看到,道人視線移轉,先是在他這邊一掃,臉上似乎是笑了一下,隨即提起手,當余慈看清,他手上微微發黑的顏色,是已經凝固的血漿之際,道人回手,重重一拳,轟在自己胸口。
  
  在他動手,氣機激盪的剎那,封神臺上,嘩啦啦一陣響,超過二十條以上、成人手腕粗細的血色長鏈擺盪,每一條鎖鏈竟是都穿過了他的胸腹之間,把他牢牢勒住。
  
  這些血色長鏈,都介於虛實之間,每一根、每一環上面都刻有複雜的符文結構,且是非常明顯的上清法度。環環相扣之下,余慈大略估算了一根鎖鏈的禁錮力量,以這種穿心透肺的禁錮方式而言,臨時鎖住一位薛平治級別的大劫法宗師強者,應該沒有問題。
  
  而二十幾條鎖鏈交錯,各鏈條之間又形成了新的結構,這種方式類似於余慈天垣本命金符的符法神通,都是以符法結構取勝。這種程度的禁錮結構,鎖住的會是怎樣一個層次的強者,就不是一時半會兒所能估算出來的了。
  
  如果單從這個情況看,道人的身份倒是愈發地往敵對方向傾斜。
  
  可是,也是在此刻,余慈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道人身上蓬勃而起的氣機,分明又是比穿過他胸腹的二十餘條血色鎖鏈加起來都要純正——是的,那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上清根本法度。
  
  余慈一時沉默難言,他在車上,與道人妖異詭譎的眼神對視,片刻之後,振衣下車,步空蹈虛,一步步來到封神臺前。
  
  因為感受到了生人氣息,臺上衝霄血氣有些躁動,與封神臺合而為一的斬龍臺,就在余慈的正前方,隔了一個道人,此時恍若行刑之地的臺上,殘缺龍影躍躍欲動,當年能鎮壓處斬太古天龍的兇戾強橫殺意,噴薄欲出。
  
  但很快,仍持在神將手中,和余慈氣機相通的那道符詔,清光透空,往封神臺上刷落。殘缺龍影當即哀鳴回縮,一應兇相,都乖乖收斂起來。
  
  道人的目光跟隨著余慈的身形,有些純然好奇的意味兒。這眼神與他之前的動作、表現並在一起,更是詭異。
  
  余慈卻不怎麼在意,只是緩步上前,末了一躬到地:
  
  「上清弟子余慈,敢問前輩高姓大名?」
  
  「你是上清弟子?」
  
  道人的言語有些意味深長。
  
  余慈面色不變,坦蕩蕩答道:「師從朱太乙,蒙老先生不棄,選我為傳法之人,主修諸天飛星之術。後因緣巧合,得萬古雲霄神通。」
  
  「萬古雲霄……」
  
  道人將這個神通名號念了兩遍,微微點頭,繼而一笑,「什麼神通都比不過實實在在的東西,既然你能到此,就是最好的證明。但我還要問,可控得斬龍臺否?」
  
  余慈想到之前借來掌刑神將和斬龍臺虛影破敵之事,又看到如今臺上殘缺龍影馴服之態,也微笑道:
  
  「控得。」
  
  「好!」
  
  道人大笑,轉身便走。隨他動作,穿透胸腹的血色鎖鏈又是嘩嘩作響,激烈抖動,一層層靈光激發,似要控制他的行動範圍,又化為有形無形的尖刺,鎖扣筋絡,封閉竅穴,斷絕氣血運行。
  
  可就是這樣,那道人依舊健步如飛,不多時就上了斬龍臺,可謂視禁鎖如無物。
  
  而隨著他走上臺去,象徵著斬龍臺威煞與戾氣的殘缺龍影,其表現也是非常奇怪,是那種欲發作又不敢發作,甚至於恐懼蟄伏的模樣。
  
  在從太古時代傳承下來的斬龍臺,當然不是光憑這幾道龍影嚇唬人,其一體三部,無論是斬龍臺、困龍樁、斷龍石,都自有神異,合而為一,就是對地仙大能也可以形成壓制。
  
  可在此時,余慈分明看到,道人頭頂放出一道清光,如澹澹之水煙,若有若無。就是這麼一道清光,無論臺上血光如何刷落、纏繞、絞鎖,都是毫無用處。
  
  余慈面色沉靜,看臺上莫測變化,靜待道人給他一個解釋。
  
  這種時候,他毫無疑問就是太霄神庭之主,對其中發生的一切都有掌控之權,如果沒有這份覺悟,進來又有什麼意義?
  
  所以,不管這個道人是魔頭也好,是上清前輩也罷,是秘術保留的什麼特殊存在也沒關係。只要他不能給自己一個信得過的解釋,余慈就不會介意統合太霄神庭的各種力量,將他抹殺。
  
  這是余慈初入太霄神庭,就從千百上清英靈的記憶中學到的血的原則。
  
  千年之前,魔劫肆虐之時,不能做到這一點的,要麼已經死了,要麼就是被魔化的敵人。
  
  道人立於臺上,對余慈笑道:「你知我名號,並無意義,反生枝節。我不瞞你,在我體內,封著不少魔頭,距離魔染,也不過半步之差。只能借助封神臺之力,將其壓制,如今終迎得契機進來……你能掌太霄神庭,當知當年之事,這一刀可斬得?」
  
  余慈默然半晌,卻不是說為難之類,他與道人素昧平生,縱然是上清前輩,縱然是精神可敬,要說斬不去,未免矯情了。
  
  他沉默的原因,是在觀察,是否真的可以下刀。
  
  道人的修為境界,他一時看不到底,只能確認,定是一位地仙大能。
  
  當年上清宗在太霄神庭內的地仙強者,余慈都聽趙相山說起過,對照下來,還真不曾找到對應的,就是現在與趙相山溝通,也搖頭講不曾見過。
  
  依趙相山的說法,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冒充的,想借余慈的手、利用斬龍臺做些什麼事情;另一種就是確實為上清前輩,但身份敏感,擔心後世弟子不敢下手,乾脆掩去面目。
  
  而從現在的情況看,斬龍臺對道人的壓制,簡直是慘不忍睹,有等於無,這倒從另一個側面證明,道人極有可能是曾在上清宗位高權重的哪位大能。
  
  當年上清遭遇魔劫,兩位鎮宗地仙戰歿,但按照趙相山的估計,其宗門地仙,歷代累積,就不算失蹤的,怎麼也該還有五到七位,偏在魔劫之下,緲無聲息。
  
  究其原因,很可能就是上清宗將地仙回歸的坐標,設在太霄神庭之中。
  
  本以為最為穩妥,卻不想禍起蕭墻,先堵住了後援之路。
  
  便是地仙陸續回返,有心算無心之下,被幾位末法主級別的魔頭合圍,也是有死無生。
  
  事實上,趙相山還真的聽到過類似的風聲,但不能確證。
  
  因為上清魔劫之後,域外的上百支天魔族群,並沒有哪個有突然興盛的跡象,不像在魔劫中撈到好處的樣子。
  
  說一千道一萬,余慈只確認了一點,從最理智的角度講,這一刀都斬得,而且,要斬得乾脆利落,決不能留下任何手尾。
  
  此次再追究道人的身份來歷,當真是徒增煩惱,如此他只有最後一個問題了:
  
  「前輩可為接引?」
  
  道人撫鬚而笑:「道境受詔,仙鶴引路,至於此間,為上清聖人引路,義不容辭,一刀落下,便可見分曉。」
  
  聽得此言,余慈就明白,與他共營道境的,不只是渾渾噩噩的太霄神庭,還有這位道人。
  
  雖然裡面的環節不怎麼清晰,可要驗證,正如道人所言:
  
  一刀落下,便見分曉!
  
  「如此,請前輩上路!」
  
  余慈再不多想,淡淡道一句:「請符詔!」
  
  仍在輦車上的兩位神將,都步下車來,隨後竟是又登上了斬龍臺,不但沒有受到壓制,氣機共鳴下,反而隱受加持,果然如余慈所想,都是掌刑神將出身。
  
  事實上,在這片「夢境」中,余慈一念,也等若是天意符詔,掌不掌刑,又有什麼區別?
  
  兩個神將一左一右,分別站在斷龍石旁邊,左邊那位高舉符詔,喝道:
  
  「符詔至,刀來!」
  
  斬龍臺上,血光沖霄而起,而那道人則微微一笑,端端正正跪下,又伏在斷龍石上,引頸赴死。
  
  只是他那一道水煙似的神光,依舊升騰,逼得血光煞氣落不下來。
  
  余慈和趙相山,包括影鬼等合計了一下,可以確認,不是道人故意耍弄人玩兒,而是他要鎮壓體內魔頭,已盡全力,神通自發,已經無力收斂。否則真有餘力,這些年恐怕早已經自控斬龍臺,加以了斷。
  
  他問余慈「可斬得」,既是問心境,也是問神通法力。
  
  余慈定定看向臺上,片刻,向道人稽禮,心念驟發,真文道韻,便在已為青質的符詔之下,層層綻開,形成一朵碗大青蓮,飄飄然落下。
yht 發表於 2015-4-6 16:34
紫極 第一百六十九章 斬龍封神 碧血開道(三)
  
  今天只有兩千字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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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斬龍臺上的衝天血氣,一點兒也沒有影響到符詔、青蓮的質地,淡青的光澤,區隔了此外一切顏色。倒是與臺上道人水煙似的神光,頗是契合。
  
  青蓮飄落,就落在道人腦後神光之上,載浮載沉。
  
  說也奇怪,隨青蓮落下,道人腦後神光便是節節下挫,倒是青蓮花瓣之上,漸滲水珠,愈發地瑩潔明透,而符詔之上,真文道韻也是盤空流轉,不只是向外投放,也隨著流轉,內斂收攏。
  
  收放之間,道人神光便被逐漸剝奪抽取,都化作「養份」,投入萬古雲霄所化的道境之中。
  
  到得最後,他腦後神光,只剩下微不可察的一絲,實際上,已經是完全不受道人控制,只是作為青蓮寄託的根基留存。
  
  余慈等於是把青蓮「種」在了道人的道基之上,以真文道韻的力量,強行將其鎮壓、收攝。
  
  漫長修行歲月,道基一朝易手,道人非但不怒,反而大見喜悅。雖還在斷龍石上伏著,卻是長笑道:
  
  「上清楊氏,有不肖後人如此,吾輩斬之,又迎起復之機,道滅而無愧矣。」
  
  應著他的話音,斬龍臺龍影淒厲,仰天長嗥,衝天血氣沒有了壓制,化為刀鋒,又與斷龍石上那一道深痕所透毫光相應,一落而下。
  
  楊氏道人頭顱落地,斷頭處血液飛濺,初時其血如墨,掙扎化形,欲將復起,卻一直被仍鎖在道人胸腹間的血色鎖鏈力量壓制,又被符詔青光牢牢照住,栽種下來的青蓮,更是化有「出污泥而不染」的清凈法門。
  
  幾下合在一處,使得那飛濺的墨血始終不能化出確切形狀,也無法展現神通,一滴滴化煙泯滅,終至於無。
  
  余慈暫鬆口氣,他種下青蓮,決不是要奪人道基為己用,而是代替那位楊氏道人,鎮壓其中躍躍欲動的魔頭。
  
  事實證明,他的神通使得恰如其分。
  
  不真正接觸,余慈也很難想像,楊姓道人體內,竟然是「污濁」至此。
  
  至少有十道以上的兇橫魔意盤踞其間,雖也有彼此吞噬對抗,卻也是基本統合在一起,衍化天魔根本法,形成了幾不可抵禦的染化之力。
  
  余慈估計,就是尋常長生真人染上一絲,除了走火入魔,就是化為眷屬。
  
  楊氏道人能以一己之力鎮壓多年,其玄門正宗修為,固然是到了余慈必須仰望的至境,也是如道人所言,利用了封神臺的力量,扭曲時光長河,將此地的時間節點「錨」在了道人壓制住所有魔意的那一刻。
  
  這正是光陰秘術,而且比之燭龍王暫時「扭曲摺疊」虛空變化的天賦神通,更是遠勝。
  
  余慈所見者,唯有當年曲無劫截取時間長河中某一節點,化為「靈綱劍圖」之事,在精妙上可堪比擬。
  
  可要論所耗之巨,代價之大,依然是瞠乎其後。
  
  當然,這也是有封神臺乃至於太霄神庭為後盾,才能做得出來。
  
  此時此刻,道人身殞斬龍臺,通天法力都歸入道境,封神臺上的道法神通自然消減。
  
  余慈形神微震,分明又「聽」到了時光長河的咆哮,這一處凝滯千百年的淤塞,轉眼便給衝開,一切的一切,都在短暫的漩渦混亂之後,回歸幹流。
  
  余慈本就是「外來人」,又有自辟天地神通加持,受到的影響微乎其微。
  
  然而封神臺上,修羅場似的慘景,卻是在光陰亂流中,扭曲變化。
  
  雖然最終是要趕上時光長河的主幹,但在短時間內,反倒出現了「回溯」的現象。
  
  余慈眼前光影迷離,恍惚中看到,那楊氏道人,身化清光,落在封神臺上,身畔天魔、眷屬瘋狂圍殺,都被他反手擊滅,舉手投足間,大小神通無窮無盡。
  
  其實余慈都看不清他的面目,因為魔影重重,再加上神通所化的衝天光芒遮蔽,只能從那始終不改的水煙神光上辨認出來。
  
  此時,楊氏道人分明已經身遭魔染,一邊殺敵,一邊還要自畫符籙,通神變化,成就血色鎖鏈,一根根穿胸透腹,自損修為,鎮壓體內魔意。
  
  而且,在他左手上,分明還提著一個人,不管形勢如何艱難,都不曾放下。
  
  一看便知,那人也是身遭魔染,狀況反覆,一時猙獰掙扎,一時痛哭流涕。
  
  但不管怎樣,楊氏道人都是無動於衷,就這麼在封神臺上,往復衝殺,直至將所提之人,扔在斬龍臺上,喚起殘缺龍影,化刀斬落,一擊斷頭。
  
  是的,那就是余慈初見楊氏道人時,他腳邊那顆。
  
  承啟天那邊,趙相山深吸口氣:
  
  「楊端明!」
  
  「誰?」
  
  「最後一任紫微帝御。」
  
  余慈啞然,回頭看封神臺邊緣,那顆依稀熟悉的頭顱,不正是他從多位上清英靈記憶中看到的那個「罪魁禍首」嗎?只是在此刻,隨著光陰之力沖刷,那顆頭顱正迅速腐敗、化骨,終又成飛灰,再不見痕跡。
  
  余慈一回頭的功夫,時光亂流已經漸漸平復,封神臺上的魔頭,也被楊氏道人殺盡,一時清凈,終於顯出他清朗面目。
  
  果然,與余慈最初所見大不相同,這次倒愈發眼熟了。
  
  余慈也看到楊氏道人,試圖喚起斬龍臺化刀斬落,卻始終不能如願,最後只有搖搖頭,再施禁錮,鎮壓魔意,又走到臺前,行步間已經變化面目……
  
  而這時候,不只是趙相山,連影鬼、血府老祖都驚嘆出聲:
  
  「朝陽先生!」
  
  「楊和子!」
  
  余慈也終於是反應過來,愣在當場。
  
  楊和子?不正是上清開派……的那位嗎?
  
  他急回頭,此時再看斬龍臺上的頭顱,此時也已經變化面目,本是道體不朽,可斬龍之威,破基毀根,終不能維持,同樣朽壞,已不可辨。
  
  但仍被血鏈禁錮的身軀,卻還是沒什麼變化。
  
  余慈心中驟生警兆,也在此刻,幾己(已)貼在道人頸口處的青蓮搖擺,竟被反衝上尺餘,有一道血色煙氣衝出來,又化為詭異虛影,形如蜘蛛,卻是十七長足,其詭譎兇陋的魔睛往這邊冷冷一瞥,望空便走。
  
  余慈眼神更冰、更寒,從牙縫裡擠出音來:
  
  「參羅利那!」
yht 發表於 2015-4-7 17:44
紫極 第一百六十九章 斬龍封神 碧血開道(四)
  
  承啟天內,趙相山的反應無疑是最快的,他立刻就做出了判斷:
  
  「分身,這是參羅利那的本命分身!」
  
  世間修行,但凡有「本命」二字,無不是蘊含著「精血」等根本之物,對大能來講,就是「本源之力」。毫無疑問,對參羅利那這樣的天魔外道絕代霸主來講,一具本命分身,也是極端重要的部分了。
  
  所以,趙相山馬上又叫道:「不要讓他它逃掉!」
  
  見到參羅利那,許多事情一下子明晰起來。
  
  上一次魔劫,勢頭為何那般猛烈;上清宗為何應對得如此狼狽;為什麼參羅利那對太霄神庭也很感興趣;為什麼自與無量虛空神主翻臉以後,參羅利那很長時間沒有消息……
  
  原來,都在這兒侯著呢!
  
  若非有參羅利那壓陣,以楊祖開派三祖師之一的神通法力,幾十劫地仙的大能,就算是被有心算無心,也不至於落得這般結局。
  
  余慈也知道,他的思路不是特別穩妥,裡面也不是那麼絲絲入扣,可現在,不管有沒有理由,參羅利那出現在這裡,又是那般模樣,他根本就不需要有任何考慮,直接動手就好!
  
  正因為如此,其實就在趙相山提醒,他自己心頭念頭起伏之際,他的本能反應已經走到了前頭。
  
  斬龍臺上,兩位掌刑神將齊齊邁前一步,剛剛被楊祖壓制的困龍樁、斷龍石等,面對參羅利那,可沒有束手束腳的道理。能斬太古天龍的血氣刀光,剎那凝實,隔空斬下。
  
  參羅利那名頭再響,境界再高,此時也不過是一具分身,而且是被楊祖鎮壓在時光長河之中,之前又被斬龍臺一刀伐去大半根基的分身。
  
  這時再來一刀,它便是有千般神通,也很難再有作為。
  
  一刀落下,分身虛影登時兩段。
  
  不過分成兩半的分身,依舊能夠飛遁,各選了一個方向,速度不減反增。
  
  余慈面色不變,也一直沒有別的動作,只有手持符詔的神將,又將符詔高舉過頭,灰濛蒙的天空驟然間被青光照徹,不見任何死角。
  
  同樣的青光也是鋪遍了封神臺及其周邊雲霧空間,不留半點縫隙。
  
  參羅利那的兩半分身雖說是投往了不同方向,可再怎麼逃,也不可能逃得過這樣的天羅地網。
  
  兩具分身先後撞上青光羅網,這次再沒有掙扎的餘地,沾了青光,便是無影無蹤。
  
  當然,在余慈眼中,參羅利那從來沒有跑出視線,被青光攝走,其實就是被打入道境——對任何一位玄門修士來講,得入道境,都是一份大機緣,是幾世都修不來的福分,可是對參羅利那此類霸主級別的魔頭而言,未免就是一場劫難了。
  
  這裡整個世界,都對參羅利那有著天然的克制之力。其一旦栽入道境,就是隨便哪處雲氣,對他來說,都是強酸一般。
  
  而此間仙真,若是見到此等魔物,更不會客氣,都是瞋目怒喝,道法雷霆如雨灑下,轟得參羅利那分身不住萎縮,有時甚至湮滅無存。不過它也算是頑強的了,不管受到怎樣的傷害,最後都能恢復過來。
  
  如果還原成符籙法理的解釋,這其實就是無數深具降魔功效的符法結構,一層層滲透進去,形成了強勁而又極有針對性的封禁,意圖滅殺鎮壓。
  
  只是這種本命分身,內蘊末法主級別的本源之力,除非是本體被滅,或者主動生念,否則都是隨滅隨生,無有盡時。
  
  當然,現在參羅利那恐怕是最希望本源之力湮滅的——如果它知道此時此地事態的話。
  
  余慈知道,這個消息也瞞不了太久了。
  
  本源之力那般重要,只要是在非密封的空間內,又或是被楊祖、太玄魔母這樣的大能以特殊神通禁制,否則必然會與本體生微妙的聯繫。
  
  嚴格來說,余慈現在布下的心內虛空也好,道境也好,都不算是密封的。它與真界、水世界形成了三方虛空的結構,彼此影響之下,必然會有部分法則滲透進來,也會有部分法則延伸出去。
  
  這種情況下,參羅利那、大黑天佛母菩薩這等級別的強者,要尋隙殺入,可能性不大,但是做一次模糊的信息滲透,難度並不高。
  
  余慈想要阻止,不是不行,但又何必呢?
  
  他冷眼看參羅利那分身在道境中掙扎,最終封得如蠶繭一般,一路打落到萬魔池中。
  
  此後再不關注,將注意力放到了此時的封神臺上。
  
  參羅利那逃出之後,楊祖身軀遺蛻卻並沒有像頭顱一般被光陰之力吞噬,依然如故,甚至還保持著活性。
  
  墨血流盡,繼之以潔。
  
  余慈就看到,其頸間碧血濺出,瑩然如玉,落地有聲。
  
  只是,這數點碧血,也是僅僅留存的一些。
  
  剛剛鎮壓、剝奪水煙神光的青蓮,倒是繼續下挫,貼在了楊祖頸上,湧出的碧血盡被其所汲取,以至於毫光流轉,更加不類凡物。
  
  余慈也沒有想到會是這種模樣,似乎是楊祖投入道境的根基神光與他的殘軀遺蛻產生了某種反應。
  
  不多時,伏在斷龍石上的殘軀,竟是微微一動,繼而緩緩坐直、起身、凝立不動。
  
  姿態依舊端正,只是頸種蓮花,微微搖動,形態詭異至極。
  
  不只是余慈,就是承啟天內影鬼、趙相山、血府老祖等人,也都目瞪口呆。
  
  青蓮之上,忽有神光綻開,倒刷而下,瞬間洗煉全身,而青蓮本身,則在神光之中虛化,為光幕所遮,頃刻又散,而此時,卻是化出了頭顱面目,分明是楊祖模樣。
  
  承啟天中,影鬼失聲道:
  
  「這算什麼鬼?」
  
  余慈先是一喜,但很快就發現,這一位「楊祖」的神態,固然栩栩如生,但這種生機,卻是如現在兩位神將、之前青衣童子那般,依循道禮法度,雖是仙氣盈然,卻再非血肉之情。
  
  斬龍臺上,「楊祖」微微一笑,和聲開口,溫文爾雅:
  
  「聖人駕臨封神臺,當是上清起復之始……請隨我來。」
  
  余慈無言,是的,這就是接引。
yht 發表於 2015-4-8 16:44
紫極 第一百六十九章 斬龍封神 碧血開道(五)
  
  「楊祖」一步跨出,與之同時,地上濺落的碧血都攝回他手中,隨即輕彈,滴滴碧血,就此蒸騰,化為一道虛淡的虹光,投向茫茫雲霧之中。
  
  此時「楊祖」又側身引臂,笑道:「聖人,請。」
  
  碧血化虹,余慈萬萬不能再以輦車代步,他上前幾步,向楊祖,也是向他足下的虹橋鄭重施禮,這才步上虹橋,踏虹而行。
  
  兩位神將都隨侍在側,「楊祖」則大袖飄飄走在前面。
  
  余慈想了想,嘗試著問道:「敢問如何稱呼?」
  
  試探的結果讓他失望,回應他的只是「楊祖」朗朗的笑聲。
  
  虹橋所經之處,雲霧深層隱約可見層層鋪開的建築群落,然而此處再怎麼壯觀,也比不過「夢中」所化道境,況且細看去,大都也是破敗。
  
  當年的魔劫也嚴重破壞了太霄神庭中樞,唯一可值得慶幸的,大概是這裡再沒有魔頭留存——那些魔頭都已被楊祖在封神臺上斬殺殆盡,留下的末法主級別的強者,剛剛也在斬龍臺上與楊祖的生機一道破滅,只留下一個參羅利那。
  
  對那位,余慈絕不會忘。
  
  虹光定有縮地成寸的神通,幾個念頭轉過之後,就已經到了盡頭。
  
  這裡光線陡暗,卻有星辰列布,余慈一時以為自己是來到了外域星空。
  
  但很快他就發現,星辰依稀可見三垣四象法度,卻又糅合四季變化,其形如球,有些像天垣本命金符,但其形狀,更像是一個孕育生命的胚胎。在其外圍,還綴著長長的散星河流,以「胚胎」為中心緩緩旋轉,在虛空中羅列出虛實不等的線條。
  
  腳下虹橋無聲消散,「楊祖」和余慈都懸在半空。
  
  余慈繼續觀察,發現無數星辰流轉的痕跡,大半周行不悖,偶爾交錯,其實構成了一處似祭壇又似宮殿的整體結構,其範圍之廣大,已經超出了視野的極限,只有用感應才能勉強測出邊際。
  
  太霄神庭核心區絕沒有這麼廣闊,想也知道,這必然有虛空神通作用。
  
  「楊祖」介紹道:「此處是中天紫微之位。」
  
  然後看似隨意地伸手指點:「那是玉皇之位、勾陳之位、后土之位。」
  
  不管是哪個位置,余慈其實都看不到,但隨著「楊祖」的指點,自然就在感應中烙下不可磨滅的痕跡。
  
  於是明白,四御之方位並無定數,依天時而動,以道法為規,聚合無常。
  
  恐怕上清宗的前輩也早有被人攻到核心之地的準備,布下這等局面,只要來人不通上清法度,連位置都摸不到,只會在這星空大殿之中迷失掉,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要死於四御合擊之下。
  
  當年實是紫微帝御遭受魔染,干擾了法度運轉,被從內部攻破,方有此劫。
  
  余慈正嗟呀之時,又聽「楊祖」道:
  
  「聖人奉道尊符詔而來,有一事不可不知。」
  
  「請講!」
  
  「楊祖」引著余慈繞過星空大殿中央的「胚胎」,到了另一側:
  
  「當年魔劫起時,上清宗在域外共有四位地仙陸續趕回,然而眾魔頭在此間圍住神庭虛空標識,設下殺局,其中有兩位都在魔頭圍攻下殞落。第三位清凈散人,則是破壞了虛空標識,使其他同門倖免於難。
  
  「此時域外上清地仙大約還有兩三人,然而標識已毀,等他們尋到路徑趕來,不知還有幾千、幾萬年,有等於無。」
  
  余慈本來也沒有指望再得到什麼後援,對這個消息自然沒什麼感覺,倒是對那位清凈散人的決斷,頗是佩服,不過又有些疑惑:
  
  「那……您?我是說楊祖?」
  
  「楊祖乃是強行打破虛空而來,畢竟是開派祖師之一,道統存續自有感應。」
  
  「楊祖」說起「自己」的事完全沒有任何情緒波動,根本就是說一位不相干的存在。
  
  余慈為之黯然。
  
  「楊祖」神『色』不動,只引導余慈目光去看:「這位便是清凈散人。當年,他捨掉自己的清凈法身,困鎖參羅利那分身二百年有奇,終於等到楊祖回返。」
  
  余慈定睛去看,星光掩映下,有一具殘缺骸骨,只餘半邊,儘是灰黑顏色,無論如何都看不出「清凈」二字。
  
  但余慈愈發敬重,端端正正行禮。
  
  耳畔聽得「楊祖」道:「太霄神庭能存續至今,清凈散人當居首功。他本是最早提出神庭構想的上清修士之一,熟悉結構,雖不敵參羅利那,卻是抵住魔染,將此前身殞的兩位道友所遺道體,分別投入勾陳、后土之位,以上清體系法度磋磨,維持住了神庭元氣運轉,也維持住了神庭自我凈化的功效。
  
  「千載以來,雖然封召神明死傷殆盡,魔劫也終未得竟全功。」
  
  余慈明白,此時「楊祖」所述,恐怕已經不是他「本人」的記憶,而是包括他在內,清凈散人等上清英靈在此間留下的印痕,非如此,不能這般脈絡清晰,有如目見。
  
  只聽「楊祖」又道:「聖人當知,此時勾陣、后土帝御之位已有地仙遺蛻鎮壓,千年以下,渾然一體,不可分割。有益之處在於,其自發運轉,常規狀態下無須費力……尤其是后土帝御在位,才有如今這般濃郁靈氣。
  
  「不利之處在於,若聖人日後想要聚合全力,層次境界的要求將再度拔高,不可承其重,焉可用其能?」
  
  余慈不由嘆了口氣。
  
  其實只要余慈是一位地仙大能,以萬古雲霄統馭,這些都不是問題。
  
  可是他畢竟只是一位長生真人,想要帶動這麼一個龐然大物,而且是加了份量的,無論如何都不夠看。
  
  此事不解決,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就注定不可能發揮全力。
  
  且不說與羅剎鬼王等大能相鬥這種「遙遠」的事,就是近前,也有一個難關在等著他。
  
  目前余慈在「三方虛空」的控制上固然是以「整體」為主,但最終目標肯定還是要將太霄神庭重新打入整體之中,不說立刻替代真界法則體系,至少也要找到一處位置。
  
  可如今,太霄神庭核心區域只能自行運轉,其實也是一種自我封閉。
  
  現在三方虛空結構的「妥協」工作,其實都是由余慈的心內虛空代替,也是有萬古雲霄加持,「高層」法則上還說得過去。
  
  但體系的碰撞、融合,終究不可能永遠都是高來高去,早晚都有輪到更實際層面的時候。
  
  「頑固」地依循舊例的太霄神庭中樞之地,顯然是達不成這個目標的
  
  況且,此時中樞之地對外圍四方八天都控制不起來,同樣也是個麻煩。
  
  四方八天的外圍結構,是當年上清宗與洗玉盟乃至於天下各宗各派共議,形成的各方都勉可接受的方案,較之八景三十六天仿於佛門的垂直結構,最大的好處就在於其「開放」。
  
  無論是人、靈、鬼、妖之修士;玄、儒、巫、雜之諸門,都有一份利益在裡面,嚴謹性雖是遜色,包容性卻是極強。
  
  但也因此,在缺少了核心之地的統馭後,被幽燦輕易剝離、攤開。
  
  四方八天不是核心,卻是一個緩衝的區域。沒有四方八天,太霄神庭核心區域將直接暴露在體系衝擊的正鋒之前,由於余慈無法全盤控制調度,最後結果必將是硬碰硬,什麼體系融合、整體把握更無從談起。
  
  所以,四方八天也是必須要重新控制起來的,它會大幅減少余慈面臨的體系融合、整體控制的壓力,不至於讓他去和兩位地仙大能去掰手腕。
  
  控制中樞,控制四方八天——兩個「控制」形成了一個螺旋上升,彼此影響、增益的關聯環節。
  
  任何一面的進步,都會給另一面帶來好處;反之,任何一面的滯礙,都會給另一面的進度帶來沉重的壓力。
  
  整體來講,這是好事,余慈不至於用「死力」去強行推動,可以來回借力,形成一整個有章可循的過程。
  
  可這種往來牽繫的環節卻需要用極長的時間去適應、梳理。
  
  關鍵的問題是:時間在哪兒?
  
  「楊祖」似乎也能體會到他的為難,這正是余慈心中意念的真實反映,不過,此時的他,是絕不會有什麼建議的,僅僅是拱手行禮:
  
  「請聖人決斷。」
  
  「聖人,請立下決斷!」
  
  緲不可測的雲外清虛之天深處,允星站在一處八角亭前,沉聲說話。
  
  由於羅剎鬼王在太霄神庭超出常理的佈局,他之前利用上清三十六天的總體設計,霎那間崩塌重要一角,但允星不是輕易就受打擊的人,他不頑固,但也有自己的堅持。
  
  「聖人,弟子明白,是某些人用東華真君,給我們做了警告。真界經不起八位以上的地仙大能全力開戰……是的,那邊的意思或許是說,這樣的真界到了必須變革的時候,但這種變革的方式,此界生靈如何承受?」
  
  亭中,蕭森的視線從書卷上移開,目注愛徒,微微笑道:「所以,我們就要阻止那邊,以強破強,把局面弄得更糟?」
  
  允星垂首道:「弟子在時機的把握上,與聖人有些差異。」
yht 發表於 2015-4-9 12:08
紫極 第一百七十章 口發天憲 紫極爭鳴(上)
  
  不論計劃成敗,允星對當前局勢,都有他自己的理解,同時也能大致猜到自家掌教聖人的想法。
  
  兩人的基本思路應該是一致的,都是「法不可恃、守不可久」,都認同真界的法則體系必然會發生極大變化,原有的以八景宮為主導的玄門法理,必然要相應做出改變。
  
  可是在「時機」上的理解,使得他們希望得到的效果,出現了不小的分歧。
  
  允星是將八景宮既有範圍視為基礎,以之為中心,擴及四方,也就是先掌握核心地盤,保住本錢,再求改變。
  
  所以,他選擇了「上清三十六天」這麼一個基本體系。
  
  只要能將這個體系建構起來,八景宮的「雲外清虛之天」可以代替三清、大羅的核心區域,四方八天,有如天柱,分列四方,收擴自如,延展性、機動性都是可圈可。
  
  就算是一時失守了哪個方位,以八景宮的強橫實力,都可以一擊翻盤。
  
  如此這般,就算羅剎鬼王引來血獄鬼府、九天外域等各處虛空世界,只要基礎還在,真界就是「新世界」的核心,不斷吸收來自其他虛空世界的「養份」,當八景宮獲得了最後的勝利,順勢就能將玄門法理外擴,回到正常的軌道上來。
  
  允星認為,他的想法已經非常有突破性,只不過,和自家掌教聖人的比對,似乎還有不如。
  
  蕭森對待自己最看重的弟子之一,也沒有繞圈子:「維持真界的基本結構,我們確實有實力做到這一……如果羅剎鬼王的目標,是在巫神那一級,著眼同樣在真界。可是,她不在乎。」
  
  允星並不懼和掌教聖人爭辯:「她確實不在乎,可我們也不能按照她的思路走。羅剎鬼王是天下第一流的亂戰高手,人心亂局正是她所希望的!」
  
  「她最希望的是什麼呢?」
  
  蕭森不緊不慢地說話:「我也與她打過幾劫的交道,因而知道,她也算是難得的表裡如一之輩——喜怒無常,喜新厭舊,並不是沒有長性,而是她追求的就是差異和變化,在這一點的堅持上,沒有人能比過她。
  
  「基業於她如浮雲,因為她早就不再是被信眾束縛的所謂神主;權勢對她更無意義,只要她願意隨時都能再拿回來;至於七情六慾、人生百態,這些年來她也經得多了,不是哪位神主都有心思排出幾百上千具分身,到紅塵俗世沉浮的。」
  
  允星沉默。
  
  他也聽說過,羅剎鬼王在離幻天中,專門建了一座殿堂,排列曾經用過的分身,說是成百上千,絕無問題。
  
  這種形勢下,說是早玩得膩了,也沒什麼錯誤。
  
  「羅剎鬼王絕不在乎真界,相反,巫神所建的這一處真界,才是唯一能束縛她的。當年她為了擺脫血獄鬼府的先天侷限,進入真界,其實也只是將真界做為一個跳板,若能跳出,自然越早越好,如今時機成熟,豈會再有留戀?」
  
  「所以……」
  
  「所以我們要明白她的目標和節奏。破壞永遠最是容易,先機已失就不要想著再奪回來,現在我們只能被動應付,在她預設的戰場上,在她已劃下的邊界上,和她討價還價。」
  
  允星遲疑,想問些什麼,又沒有開口。
  
  蕭森卻是看出他的心思,微笑道:「你是想問,我早知這般,為何沒有奪去先機?」
  
  允星垂首道:「弟子已經想通了,羅剎鬼王要的就是變動,不管是怎樣的變動都無所謂,先期我們唯有鎮之以靜,本來這樣也沒問題,可以後發先至,以靜制動。然而東華真君殞落,天地大劫短時間內二次復起,徹底打亂一切計劃……」
  
  蕭森便是哈哈大笑:「所以我要閉關,求一個眼不見為凈吧。」
  
  笑聲中,他站起身來,步出亭外:「羅剎鬼王,還有黃泉夫人,聯手設了這麼一個局,一舉擊破了宗門近十劫以來的佈置。我們敗得不冤,也不是輸不起,既然如此,割地賠款就是理所應當……我看在你的計劃裡,似乎也沒有將西邊列進去?」
  
  允星赧然道:「最初是習慣性切割開來,然而後面覺得,怕是已經阻擋不住了。」
  
  「是啊,擋不住了。」
  
  蕭森笑道:「我們身在局中,尚且明白,西邊又怎會不知?勝慧行者不涉妄語,可他那位師尊,卻是大為不同……法慧尊者還在山上嗎?」
  
  「說是要去實地勘察黃泉秘府『地獄道』的情況,已往北去了。」
  
  「昔日劍仙七千,西擊佛國,縱橫來去,固然是絕頂氣魄;如今法慧、勝慧師徒二人東來,要在這方天地中留痕留影、留聲留名,也值得道一聲『佩服』。」
  
  蕭森緩步走在庭園石徑上,淡淡吩咐:
  
  「既然事有定數,北地及天裂谷一帶,就往回收吧。記得給離塵宗、落日谷傳一個消息,還有南國沿線諸宗,讓辛乙負責通知。消息要詳細周全,方方面面都要講到。
  
  「也給他們說,若要內遷,此劫過後,宮中會幫助安排……其實到那時,天地面目全非,遷或不遷,又有什麼意義呢?」
  
  允星應聲,隨即又想起自己到來的初衷:
  
  「上清三十六天……邵師叔祖那裡?」
  
  「師叔他老人家自有決斷,無須我們操心。相比之下,倒是宮中有些事情要辦起來。」
  
  「請聖人吩咐。」
  
  「天地大劫已沿續十餘年,真界億兆黎民苦之久矣;然而一劫不止,一劫又來,當此天地大變局之際,天搖地動,幾如末世之災,人心必亂。僅以本宮一宗之力,勢必難以顧得周全,故而當通告天下宗派,施以救濟……」
  
  「這是應有之義。」
  
  「此外,亦當通告天下有志於神道者,劫生亂起,神道當興。紫極黃圖之會雖然是開不得了,可若能在大劫到來之時,護得一地一域安寧,便是功德,便是神道正途,黃圖之上,必有名姓,此後神道綿延,萬載不易!」
  
  允星聞言,驟然一驚,脫口道:「聖人!」
  
  蕭森有「金科玉律」的無上神通,出口成憲,這幾句話出來,甚至不需要允星通傳,便化為無形有質的法度,散入天地四方。
  
  有他這幾句話,幾乎就等於是分封各路神道之士,包括山精海怪、靈魅妖鬼。
  
  不論釋、玄、儒,但凡正統體系,都力戒淫祀,免得人心浮亂,毀了性靈種子。
  
  眼下固然是情況特殊,運用此法,可以有效利用各路神道法力,護持黎民眾生,渡過災劫,可劫數過後,卻是後患無窮,發此「天憲」的蕭森,勢必要受到因果反噬,說不定就要動搖根本!
  
  蕭森卻是若無其事:「我們去天極峰……天地法度崩壞,紫極黃圖怕也是存不得了,在此之前,能多利用一些,也是好的。」
  
  隨他話音落下,場景倏然移換,再清晰起來的時候,已經是在天極峰上,也就是紫極黃圖的存放之地。
  
  此時已經確認了紫極黃圖之會不再舉行,前不久才搭起的臺子、布下的符禁都只完成了半截,一時也沒有拆去,就擱在這裡,顯得有些混亂。
  
  不過紫極黃圖的光芒依舊燦爛,紫金光芒如水如霧,流動不息。
  
  因為蕭森剛剛「口發天憲」的緣故,紫極黃圖,尤其是「黃圖」部分與他的氣機很是糾纏,便如一團亂麻,捆在一起。
  
  看到這一幕,允星心中更是擔憂。
  
  蕭森仍不在意,反是笑道:「之前一直忌憚神道法力侵蝕,敬而遠之,上面的字跡也看不太分明,如今倒是清楚得多。」
  
  說話間,他輕輕鬆鬆步入紫金光芒下,這時候,允星已經是跟不下去了,只聽得自家掌教聖人笑道:
  
  「黃圖之上,目前共有各路神道中人一千七百餘位,涉及各路生靈約有百億;此劫過後,或可增長十倍,影響黎民百姓更要有億兆之數……確實是神道大興!」
  
  片刻之後,紫金光芒中又傳出一聲嘆息:
  
  「佛祖、道尊、元始、巫神,還有羅剎鬼王……但凡是在真界留下痕跡的神主之尊,必留名姓。可惜啊,不見後聖。」
  
  果然……日前剛剛從洗玉湖底傳出來的「上清後聖莫須有」的消息,已經確證為了「上清後聖子虛烏有」。最奇特的是,在此過程中,自家掌教聖人在開頭和結尾,分別扮演了「始作俑者」和「蓋棺定論」的角色。
  
  世事之奇妙,由此可見一斑。
  
  不管怎樣,從這一刻起,淵虛天君的日子怕是要難過了。
  
  允星正神思悵惘之際,忽覺得不對,定睛再看,卻見瀰漫在峰的紫金光芒,正一層層地褪去,暴露出其中央區域,金石之質。
  
  尤其是最上方,那彷彿巨碑模樣的紫石之上,一個個書以「神文」的名號,卻是各顯出奇妙光芒,幾乎將他的魂魄都吸進去。
  
  佛祖、道尊並列最上,元始魔主緊隨其後,巫神居於中央,一側就是羅剎鬼王,只是若隱若現,不知是什麼情況。
  
  最關鍵的,還是在羅剎鬼王下方,無數道神紋脈絡,光絲盤轉,幾欲成型,卻總是差了一線,且爭搶絞纏,恍若游龍互鬥,未知是何道理。
yht 發表於 2015-4-10 13:05
紫極 第一百七十章 口發天憲 紫極爭鳴(中)
  
  昨天有事兒,這一章兩千,晚上會補上兩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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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森就在紫石之下,紫金光芒環繞在他身邊,有的甚至是滲透進去,看得允星暗暗嘆息。這種表徵已經是確證了,掌教聖人的「金口玉言」,確實沾染了紫極黃圖的因果,未來不管事態如何變化,這一場反噬注定是躲不過去。
  
  事到如今,允星唯有祈禱自家師尊神通廣大,維持住道基根本,不至於造成難以收拾的後果。
  
  蕭森對自家的因果增減卻不是太在意,他仰頭觀看紫石,讚道:
  
  「紫極爭鳴,也只有當年羅剎鬼王跨界而來時,與巫神較量、妥協,那一劫之間,方現出此等異象。如今她虛位以待,後面有志於此的,也不只一人,說『神道之興,由此而始』,並不為過。」
  
  紫極爭鳴……
  
  允星博覽群書,自然知道這個名詞代表著什麼。理論上講,真界雖大,位尊職顯、居於正位的神主,兩個都嫌太多,當年羅剎鬼王自血獄鬼府跨界而來,與尚在其位的巫神,自然也是有一番衝突。
  
  不過,這種衝突,並非是巫門與羅剎教殺個天昏地暗之類,而是在更隱蔽的層面上。當其時也,仍擺在巫門的紫極黃圖上,神紋密集如雨線,織就萬千異象,持續一劫方休,也直到那時,羅剎鬼王的名號才真正刻於紫極,奠定尊位。
  
  八景宮一些熱衷於研究真界史實的修士,甚至將其視為巫神隕落之始。不只是因為巫神沒有維持住他一界獨尊的地位,還因為在紫極黃圖上暴露出來的神紋變化不慎流傳出去,讓人窺破了他部分虛實,給後面的劍修大能提供了思路。
  
  反倒是羅剎鬼王,一來是利用真幻之法,最大限度遮掩了自家底細;二來也是在站穩腳跟之後,及時改進了自家根腳,到最後還是一點兒破綻不露,讓人不得不感嘆於她的心計。
  
  此時的「紫極爭鳴」,或許遠比不上當年兩位正牌神主鬥法時的玄妙,但想要覷破虛實,要更簡單一些。
  
  允星雖然修為境界有所不及,卻也嘗試著解析。
  
  可惜,一時半會兒還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結合由邵天尊通過特殊渠道傳回的消息,允星能夠判斷出,裡面定有一位是大黑天佛母菩薩,另外那位,莫不成就是淵虛天君?
  
  「淵虛天君他……」
  
  「淵虛天君?不,這裡可沒有太多的玄門法度。」
  
  蕭森微微搖頭:「就算是淵虛天君在日後,會加入這場『爭鳴』,但也絕不是現在。」
  
  允星微愕,隨即奇道:「不是淵虛天君,那麼除了大黑天佛母菩薩以外,另一位是……」
  
  蕭森也答得坦然:「一時間還看不出來,不過我們可以猜,也可以嘗試著驗看。」
  
  說話間,他曲指一彈,紫石上發出「卟」地一聲悶響。
  
  允星眼皮跳了跳,就看到其上神紋脈絡,包括高居於上的佛祖、道尊、元始魔主等神異文字,隱隱波動。
  
  至於巫神、羅剎鬼王之名,波動的幅度更大,有部分「筆劃」甚至像是被強行扭曲的竹片,繃開了裡面細細的「纖維」結構。
  
  然而,掌教聖人指尖也是沁出血珠。
  
  蕭森若無其事,笑道:「你現在看這些神紋脈絡,有什麼不同?」
  
  允星定睛去看,見其中有一部分是比較陌生的,但還有一些,與上面某位神主的「筆劃」,竟然有點兒相似……
  
  「唔,元始魔主?」
  
  雖然是在云雲外清虛之天,隔絕內外,不慮被魔念察知,可當允星吐出這個神主名號之時,心頭還是微微悸動。
  
  「眼下這情況,究竟是什麼道理?」
  
  大黑天佛母菩薩身在局中,她的疑惑,一點兒不比億萬里開外的允星來得少。
  
  不久前,與她爭搶三方虛空控制權的余慈,陡然間變得不那麼「專注」,似乎在為什麼事情分心。據她估計,很可能是在接手太霄神庭核心區域時,遇到了什麼麻煩。
  
  便在她抓住機會,想趁機一鼓作氣,奪取勝勢之時,現在雖然已經沒那麼重要,卻依然是必要根基的水世界,突然又出了問題。
  
  而且問題來得十分荒唐。
  
  蘇雙鶴!
  
  已經確認分身破滅,本體被論劍軒捉住的蘇雙鶴,竟然出現在了水世界中。
  
  就是這樣一位大巫,冒著被同化的危險,衝進水世界,其影響是非常驚人的。
  
  幾乎是轉瞬間,蘇雙鶴已經抽吸了部分巫神靈水,不顧一切地將修為推到了地仙邊緣,就是在這個時候,以李伯才為首的論劍軒修士,也是豪勇地衝入水世界,與之展開激戰。
  
  雖然李伯才是劍仙大能,手下結成的劍陣也非常了得,可在水世界這種特殊的環境下,想要迅速將此時的蘇雙鶴制伏,還是極為困難,掀起的大戰,震動一界,對三方虛空的影響,相當嚴重。
  
  大黑天佛母菩薩注意到,由於對劍修本能地排斥,使巫神靈水聚在蘇雙鶴周圍,幾乎是重複了曾在幽煌身上發生的種種。已經被巫神靈水徹底滲透的水世界法則體系,則是提供了遠比四方八天更為優越的環境。
  
  也就是說,蘇雙鶴雖然也是被巫神靈水侵蝕得厲害,難成人形,可是其在水世界中,負載反而比當時的幽煌輕得多,也靈便得多。
  
  她必須要正視巫神「靈性」的作用了。
  
  就算仍只是本能,也是給她製造麻煩的本能。
  
  前面,她已經將幽煌控制住,眼下也想如此這般,借大日真意,將自家生死輪迴的法度「嵌套」進去,將麻煩控制住。
  
  可是,在她試圖這麼去做的時候,卻是發現,以李伯才為首的論劍軒修士,倒是做一番好戲!他們究竟是要擊殺蘇雙鶴呢,還是在給蘇雙鶴掩護,讓他的異變來得更深入、更激烈?
  
  大黑天佛母菩薩的生死輪迴之力,被李伯才毫不客氣的絞碎,半分都沒有透到蘇雙鶴身上。
  
  同樣層次的劍意,如果落在蘇雙鶴身上,恐怕早已建功。
  
  真是……呵!
  
  細想一層,這也沒什麼奇怪,不是麼?
yht 發表於 2015-4-11 16:09
紫極 第一百七十章 口發天憲 紫極爭鳴(下)
  
  對此時的大黑天佛母菩薩而言,疑惑帶來的並不是焦躁、混亂等負面情緒,而是拓展思維的契機,尤其是對方的舉動是如此地明目張膽,幾乎是用最粗暴放肆的行為來宣告他們的存在。
  
  即便這是劍修一貫的作風,可結合前後的變化,大黑天佛母菩薩又如何不知這其中的奧妙?
  
  一個已經被剝奪了自由、不知身受多少禁錮的囚犯,能夠進入三方虛空她控制力最強的水世界中,直到事態激變才被她查覺,如果沒有特殊力量的掩護,又怎麼可能呢?
  
  事到如今,大黑天佛母菩薩的心情竟是出奇地寧靜,就像是從久聚陰霾的天空中,迎接雨絲降下那麼自然。
  
  她沒有對水世界變化的因由做什麼針對性的手段,僅僅是在真實之域,將平靜而清晰的意念傳遞出去:
  
  「羅剎道友,這是何故?」
  
  羅剎鬼王同樣平靜溫和,卻決不類同她平常姿態的意念傳回:「黑天吾友,三界天通,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且機不可失,失不再來,若是依序而行,你何年何月才能享那『人神共主』之尊榮?
  
  「更不用提一年半載之後,八景宮二十餘位地仙盡數趕回,在那之前若不能統合血獄鬼府、九天外域,成就無上神威,重現當年巫神災劫,也是近在眼前。此中緣由,你不可不知。」
  
  羅剎鬼王仍是拿出了循循善誘的姿態,理由周全,正是這種方式,特別適合與現在的大黑天佛母菩薩交談。
  
  這是純粹理性的交流,縱然明知羅剎鬼王隱瞞了相當程度的信息,可理性的權衡,而非是情緒化的對抗,才是現在的大黑天佛母菩薩真正需要的。
  
  當然她必須要把羅剎鬼王隱瞞的東西全部挖出來。
  
  大黑天佛母菩薩沒有立刻追問,而是靜待片刻,思慮琢磨,也看水世界中的局勢變化,直至她對當前的局面有了一定的把握,這才低語道:
  
  「那麼,現在插進來的又是哪處世界呢?需要論劍軒配合,魔門發力?」
  
  稍頓,她又道:「看蘇雙鶴身邊根根魔紋,是哪位魔門大能動了手?」
  
  「吾友對水世界的觀察如此清晰入微,可見掌控嚴密,又有何懼?至於此事,既然涉及魔門,當然是九天外域。血府鬼府不久之後也會發動,但那邊的情況你已經盡數掌控,不過就是一個早晚罷了。」
  
  羅剎鬼王的意念穩定,又是輕描淡寫:「至於九天外域這邊,太阿魔含那個廢物不頂用,還好能找到一個後手……」
  
  大黑天佛母菩薩意念沉靜依舊:「羅剎道友,太阿魔含是不是廢物姑且不說,攔海山天傾之役,你我虎頭蛇尾,只因為羽清玄成就地仙,辛乙南下,就命令大軍轉向,錯失了初次貫通三界的機會,是不是在等待今日?隔了這段時日,也是浪費得很哪。」
  
  羅剎鬼王笑吟吟的意念傳回:「智者善省而不滯於過。黑天吾友,相較於追究前塵往事,我更樂於為你解釋當前的局面……」
  
  「解釋如何讓我套上絞索的?」
  
  大黑天佛母菩薩直接打斷,意念森然:「羅剎道友,你一步步催逼上來,不留半點兒退路,且這些變故,涉及多門,便是事成又如何,難道我還能將玄門、魔門盡都斬絕?怎麼看都像是要折損我日後成道之基,到時你飄然遠去,獨留我在此界,蹉跎歲月,掙扎難出,未免也太無情。」
  
  大黑天佛母菩薩意念述及「無情」,看似憤懣,其實心底卻是前所未有地冷澈平靜。只是理性的交流還不夠,可以冷靜有效地利用包括情緒情感在內的一切因素,才是真正「理智」的做法。
  
  這是之前的大黑天佛母菩薩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因為她根本沒有一個清晰、可感的情緒體驗。偏偏此時做來,竟是順理成章,且意緒波動,絕不是「隨口說說」的模樣,應用得近乎完美。
  
  由此大黑天佛母菩薩就知道,在吞噬了花娘子之後,她和以前,確實是大為不同了。
  
  可就算是有這種「水準」,也不過是勉強與羅剎鬼王平行罷了。
  
  羅剎鬼王不知在多少劫前,就是深諳此道的宗師人物,這些年來密切合作,卻仍是把她瞞得好苦。
  
  「黑天吾友,你務必要相信,我種種做法,都是為你我之大計,以更有利於你,在紫極爭鳴中佔得先機。」
  
  「紫極爭鳴?」
  
  突兀出現的信息,讓大黑天佛母菩薩的意念更是冷透:「……也就是說,你挑選的人神共主,不只我一人。」
  
  「三界天通,皆為獵場。獅虎熊狼,何止一家?若非如此,法則死物,焉可如我們設計那般,通靈變化?」
  
  羅剎鬼王說得坦然:「黑天吾友,你居於中央之位,掌控七祭五柱,這人神共主之位,不是你的,還能是誰?」
  
  「七祭五柱……」
  
  大黑天佛母菩薩知道,這正是她目前的仗恃之一,也是沒有與羅剎鬼王徹底翻臉的根本理由。
  
  以羅剎鬼王設計的新世界體系,她要想真正實現既定的目標,就萬萬脫離不了這個基本的架構。
  
  羅剎鬼王早早將這個中樞體系交給她,按其言論,就是「信任」。
  
  可是這一個個意外,又絕不是一個「信任」就能解釋得了的。
  
  就像現在,論劍軒與魔門合作,就算之前共同擊殺陸沉,可是涉及到神主層面,仍是讓人感覺匪夷所思。
  
  更別說還要與羅剎鬼王合作,這種大場面——難道造化劍仙要幫助魔門,硬造出一位神主?或者乾脆引得元始魔主降臨?
  
  大黑天佛母菩薩明確感覺到,不是這樣的。
  
  魔門修行體系在當世也是一門「顯學」,尤其是關係到元始魔主的威能,此界修士就算是為了防止心魔滋生,也要做極為詳細的瞭解。
  
  更何況,大黑天佛母菩薩的根腳,本就是由照神銅鑑而來,曾經親身感受過元始魔主的無上神威。她能夠看出、能夠感應到,此刻水世界中,正源源不斷從蘇雙鶴體內滲出來的魔紋,非但沒有涉及根本層面,反而是儘可能地避過與元始魔主相關的領域。
  
  正因為那領域太過隱晦,以至於到目前為止,她都無法從此間魔紋變化上得知,究竟指向何處。
yht 發表於 2015-4-11 16:14
紫極 第一百七十一章 無量之祭 天傾之變(上)
  
  隱晦的領域,形成的干擾倒是越發地清晰。
  
  羅剎鬼王所言的「紫極爭鳴」,已經確確實實地開始了。
  
  為此,大黑天佛母菩薩毫不留情地譏諷:「掌控?我在明處、人在暗處,徒生變數,此時此境又哪有我掌控局面的餘地?」
  
  「何來明處暗處之分?吾友,難道你還不清楚,論劍軒究竟是與魔門的哪一派結盟嗎?」
  
  「魔門東支?」
  
  「魔門東支又信奉哪位魔主?」
  
  「無量虛空神主……」
  
  大黑天佛母菩薩的意念突然凝滯,但這只是交流上的障礙而已。
  
  事實上,當她驟然領悟到,這位縱橫真界數十劫之久的強者、她曾經的造物主,很可能就是此時的對手,大黑天佛母菩薩的心念冷靜到讓她自己都覺得驚奇。
  
  由於缺乏自在天魔的戰力,自魔門分裂之後,魔門東支絕對是敬奉無量虛空神主最為虔誠的魔門宗派,就是地火魔宮,相形之下也是遜色。
  
  魔門東支的做法是非常聰明的,所以,他們能夠以一個沒有自在天魔鎮壓的宗派,成為魔門最強大的勢力之一,佔據攔海山外那邊資源豐富的海域,宗門亦是人才濟濟,後勁無窮。
  
  順著這個思路走下去,無疑可以得到以下的答案:
  
  這是一次祭祀,一次要瞞過元始魔主的祭祀,也是一次讓無量虛空神主跨越天塹,進入到困鎖多年,未曾觸及領域的祭祀。
  
  祭品就是巫神。
  
  魔門東支要通過獻祭巫神靈性,使他們倚為仗恃的無量虛空神主,更上一層樓。
  
  論劍軒在裡面是什麼作用、要得到什麼好處,大黑天佛母菩薩一時還猜不到。
  
  但羅剎鬼王顯然是捕捉到這個機遇,湊進去借了把力。
  
  由此可以推斷出……
  
  「無量虛空神主已經在域外佈局完畢?」
  
  面對大黑天佛母菩薩的問詢,羅剎鬼王坦然承認:
  
  「那位麼,不只是真界魔門祭禮的共主之一,就是在域外,其『無量虛空』的神通加持,也是很有基礎的。而且這幾劫來,他和參羅利那翻臉成仇,各支天魔族群可是相當希望能有一個箝制、平衡的力量……」
  
  大黑天佛母菩薩淡淡應道:「是嗎?」
  
  以她的根腳,真的不適合去域外,所以那邊向來都是由羅剎鬼王主持,相關情報都經了一道手,再加上太阿魔含這樣的「掩護」,要想瞞過她,確實太容易了。
  
  羅剎鬼王又開始蠱惑:「你曾親身經歷無量虛空神主強盛而至衰弱,再失蹤、復起的過程,也是被他製造、利用、遺棄……」
  
  「我不是那鏡子。」
  
  「啊,失言了,但毫無疑問你是直接的經歷者!黑天吾友,雖然你已經改換了根基,可是某些本質還是存在的,那也不過是對方某種片斷的映像而已,也許,那也正是你根基缺陷的根源之一。如果你想通過一場『紫極爭鳴』,獲得進一步益處,此人或許是最適宜的選擇了!」
  
  「紫極爭鳴是你的安排。」
  
  大黑天佛母菩薩強調了這個事實,而且她還有另一個疑惑未解:
  
  真的是無量虛空神主?
  
  如果是,她為什麼對其所涉及的領域這麼陌生?
  
  就算不提兩邊的「淵源」,她都是精通太虛法則,此時更是勾住了燭龍王,連光陰秘術都能利用,對太虛法則的理解力和控制力,都上了一個臺階,可她沒有從魔紋的顯化中,看出任何有關於「無量虛空」之類的信息。
  
  如果無量虛空神主為了躲避元始魔主,連自己最根本的神通都要拋捨掉,就是收穫了巫神這樣的祭品,又能如何?
  
  還是說,這不過是羅剎鬼王又一個謊言?
  
  羅剎鬼王的意念及時傳來:「黑天吾友,我不會肆意揮霍我們之間僅存的那點兒信任,與其花費精力在猜疑中,不如仔細考慮,如何應對我們這位強大的盟友和對頭!」
  
  羅剎鬼王的描述確實是非常精到。
  
  在「三界天通」的計劃中,接收祭品的,不管是不是無量虛空神主,一旦成功,都將是對現有真界根基的嚴重打擊。站在羅剎鬼王的立場上,說是「盟友」,一點兒不為過。
  
  只是,一個已經開始和她爭壓水世界控制權、甚至作用在紫極之上,爭鳴相鬥的強者,現在已經是生死對頭!
  
  在此與羅剎鬼王計較,某種意義上確實是浪費時間。
  
  不過,大黑天佛母菩薩也從來沒有一刻失去對水世界中變化的關注。
  
  經過一段時間的琢磨,她倒是大概明白魔紋的指向了。
  
  原來是靈昧……
  
  眾所周知,天魔體系,靈昧的作用是非常弱的,自家的神主都沒有的東西,想無中生有造出來,談何容易?故而除了作為實驗品的十三外道,部分具備靈昧之力外,其餘的大部分天魔族群,都是以「他化」為本。
  
  在魔門體系中,與靈昧相關的法門,毫無疑問也是晦澀難見的了,一時間沒有分辨出來也很正常。
  
  至於無量虛空神主,本是真界中古時代一位強者,後來成為魔門大興的奠基者,因其出身的緣故,靈昧修持並不缺乏,魔門東支以巫神為祭品,在靈昧上用功,確實是合乎情理的。
  
  至於論劍軒的劍修,可說是靈昧修行的行家裡手,在這一點上,兩家大有可聯手的餘地。
  
  造化劍仙執掌論劍軒後,手段凌厲,思路卻是飄忽不定,眼下又想做什麼?
  
  一時想不通,大黑天佛母菩薩就將注意力集中到魔紋中,將種種可能的變化思慮一番,又道:
  
  「總不會是要在這裡,把九天外域砸下來?」
  
  就算三方虛空已經成形,可在湖上還有三元秘陣的限制,法則環境也不是太理想,想來羅剎鬼王不會如此不智。
  
  「按照他們的計劃,這裡只是獻祭之地,天傾之地,自然還是在天傾之所。」
  
  「……攔海山?」
  
  羅剎鬼王笑吟吟地道:「不錯,恰好也試一試羽清玄的補天之術,究竟能否如她所言一般。」
  
  大黑天佛母菩薩立刻就明白,羽清玄要難過了。
  
  羅剎鬼王這一記回馬槍殺過來,可是陰毒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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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是晚上補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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