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問鏡 作者:減肥專家(已完成)

   
karobi 2011-2-20 10:32:18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22 4799387
yht 發表於 2015-3-1 20:40
紫極 第一百五十一章 真假不分 稟性難移(上)

  幽煌要下去,湖底妖國自然會給予放行,在此之前,裡面已經很熟的「關係」,甚至還主動傳遞了一些信息上來:

  「這幾日和你一樣來意的,可有不少。有的湖底妖國直接擋下,但也有那麼幾位,妖國不願與之衝突,乾脆放行。」

  「都是哪些?」

  按照他的要求,不一刻便有頭魚妖,送了相關的「蜃影貝」過來——其實就是蜃影玉簡的湖底版本。

  幽煌點點頭,對巫門與湖底妖國的「合作」,頗為滿意,也有自勵之意。

  巫門前輩眼光長遠,身為後輩,敢不惕厲自醒,奮力而為?

  不過,當他打開蜃影貝,見到之上一眾留影,剛剛的好心情立刻就消散乾淨。

  天、地、人三階核心宗門,恨不能都派出強者,蜂擁而去。雖說他也知道,這裡面還有深層水域中,一處突然暴露的秘府誘惑,未必都是衝著「水世界」去的,可「順路為之」,又能怎樣?

  帶著複雜的心情,幽煌一路下潛,途中經過了飛魂城設在水底的秘府。

  本沒有想著進去,可神意感應範圍內,忽地有了個反應,讓他心裡一突,臨時改變了主意,折了進去。

  秘府中沒幾個人,能到這等深層水域來的修士,最起碼都要有真人境界,不算為祭祀準備,住進這裡的耆老,目前也只有三人,已經是在洗玉湖的大部分力量。

  平時在湖上,這幾位都是讓人侍候的主兒,可如今也只有老老實實地跑腿,還好有巫偶可以使喚,裡裡外外修繕秘府的各處結構。

  冷不丁見到幽煌進來,雖說未必是同一脈,還是都過來行禮問候。

  幽煌淡淡應了,轉向秘府之外:「楚兄既然來了,不妨入內喝一杯茶?」

  楚原湘朗朗笑聲震動水層,直傳過來:「喝茶不必了,不過倒是真想入內瞧瞧。」

  很快,秘府外便現出人影,秘府內巫門修士知機打開了防護陣禁,讓這位名動天下的大劫法宗師進入。

  楚原湘身形雄壯,高逾九尺,幽煌不過是中等個頭,站在他面前,整個小了一圈兒。不過楚原湘向來對外表疏於打理,鬚髮亂糟糟的,而幽煌則向來一絲不苟,看上去,倒是差異分明。

  旁觀者如何比較,幽煌不知道,但就本心而言,他明白,同樣是天階大宗,掌握權柄的二號人物,同樣是大劫法宗師的修為,自己比之楚原湘,還是遜色了一籌。

  至少,楚原湘這個名號,單獨拿出去,照樣震懾四方,便是地仙大能也要給幾分面子;而他,去除掉飛魂城的加持,就個人成就而言,不過平平。

  單獨相對,總有被壓制住的感覺——這也是此界絕大多數人面對楚原湘的觀感。

  他臉上沒什麼表情:「楚兄所為何來?」

  楚原湘也不掩飾,哈哈笑道:「我聽說,蘇雙鶴的第二元神就是通過這裡,逃向水世界,卻還是被滅掉。至於詳細過程,李伯才語焉不詳,我倒比較在意,就來查驗一下。」

  被楚原湘直接揭了瘡疤,幽煌再不惱就是死人了。

  他眼神如冰刃般掃過,不過最後還是恢復了平常冷靜淡漠的樣子:

  「多謝貴宗關心,然而眼下楚兄怕是要失望了,為了準備湖祭,秘府中正在修繕,也沒什麼痕跡留下。」

  「不客氣,同為洗玉盟中人,守望相助,也是應該的。其實光看外面,痕跡也還是比較清楚的。」

  楚原湘隨手劃了一下,在他們這樣的大劫法宗師眼裡,剛剛發生幾日的高層次激戰,痕跡確實非常明顯。

  蘇雙鶴逃走的軌跡,李伯才劍氣的留痕,都還存在一定的殘留。

  看得出來,當時,蘇雙鶴是經過秘府、「燈塔」兩次跳轉,拉開了與李伯才的距離,衝入湖底妖國的。

  蘇雙鶴應對的方式沒問題,如果非要說異常,只能說是節奏了。

  剛剛幽煌也在心中復推一遍,感覺中,後面追擊的李伯才,劍氣攔截不算太果斷,幾次發力,都留有餘地,沒有強行改變蘇雙鶴的方向,倒像是一場有目的的追逐。

  其中微妙處,很值得揣摩。

  至於更詳細的情況,要在更深層水域,深入湖底妖國,貼近水世界,才能看得出來。

  幽煌面無表情,心思並不平靜。

  看這情形,難道真的走漏了風聲?

  怎麼會呢,相關事宜,應該只有他們兩兄弟知道……

  正琢磨的時候,楚原湘反倒提出了邀請:

  「要不,一同下去探探?一人計短,兩人計長……」

  幽煌斷然拒絕:「湖祭就在眼前,我還要巡查一番,就不陪楚兄了。」

  楚原湘哈哈一笑:「理解,理解!那我先行一步。」

  笑聲中,就那麼轉身離開。

  幽煌盯著他的背影,直至消失無蹤,臉色陰沉。

  其實,幽煌肯定是要到那邊去的,但絕不會與人同行。現在的局面下,憑弔勘驗的理由只能用一次,必須珍惜。

  事情怎麼就到了這一步?

  他本來能安排得更從容的,誰能想到,蘇雙鶴的胡說八道,偏偏就觸及了真實!

  以蘇雙鶴的心計,竟然如此配合攀咬,簡直是腦子有問題……還是說,那傢伙真的聽到什麼風聲?為了保命,添油加醋地講出來?

  幽煌轉回秘府中去,要了間靜室,認真思索。

  回想起來,原本按部就班的計劃,第一個變數,就是因夏夫人與淵虛天君私會,引出來的「受孕」之事,直接導致夏夫人根基動搖,讓他不得不站上前台。

  此事的信息源頭,一直沒查出來,極大可能是夏夫人的近人……

  在這件事上,幽煌承認,自己行事不當,過於操切,引起了夏夫人的警覺。

  但這也是他聽到了外界風聲,覺得局勢緊張,迫於壓力,想要加快進度。

  說到底,還是對情報的分析出了問題。

  幽煌一直以來,都非常重視情報收集,他信奉的是綜合分析,客觀查驗、計算,最大限度避免主觀傾向影響。

  眼下形勢複雜,他決定把相關信息重新梳理一遍,理順每個環節,否則不會安心。

  「本是無有生有,卻硬生生給做實了,這件事,你做得很好。」

  「主上謬讚了。」

  「不,確實是好。步影斗篷雖確信是在蘇雙鶴手中,可放在何處,誰也不知。你在蜃影玉簡上動的手腳,卻是以假亂真,把李伯才、幽煌都給瞞過,真的不簡單。」

  余慈對趙相山的做法,不吝誇獎,也著實覺得神乎其技。

  這種時候,趙相山倒是越發地謙遜了:「現在飛魂城的重心全都落在湖祭上,幽煌也是本能地在轉移壓力,我只是給他一個理由罷了。況且,幽煌這種人,性格分明,確實不難對付。」

  「哦?」

  「幽煌此人,嚴謹細緻,卻不精於判斷;賞罰分明,卻只能循規蹈矩。他也有自知之明,所以從不信任單線的情報,而是多線彙總,綜合分析,更多時候,是『計算』出結果。」

  趙相山一層層剖析下去:「這種分析方法,需要足夠豐富的信息渠道。然而洗玉盟的公眾信息一直是缺口,直到北地輿情圖出現,才有緩解,但還沒有真正成氣候,各種信息來源,看似千頭萬緒,其實就那麼幾個。

  「更大的問題是,這種分析方式,最好還是有一個團體,避免思路重複受限,然而幽煌是孤臣,面臨機要之時,身邊沒有商量的人,思維慣性很強,計算時,又過於相信重複性的細節,深入瞭解之後,很容易牽著他的鼻子走……」

  余慈聽得點頭。趙相山說著容易,其實也是長期腐蝕……呃,是長期用功的結果。

  當前,趙相山最大的價值,在於多劫以來,對洗玉盟深入的瞭解,以及經營的豐富「人脈」,

  人脈有多個層次——當時,被問話的管事沒問題,但管事的手下有問題;

  也有多個環節——蘇五的死沒問題,但其死後遺物保管有問題。

  再加上趙相山又早有計劃,順理成章就給做成了,且是天衣無縫,極具說服力。

  除非突然在哪兒翻出步影斗篷的正品,否則誰都會認為:

  蘇雙鶴確實把步影斗篷放在了內書房,其管家還登記造冊,確鑿無疑。

  這可不是針對幽煌一個……

  趙相山還在謙虛:「幽煌不過中人之資,能取得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一是意志堅定,二是血脈基礎,三就是宗門資源堆積。但到這個層次,這些都不足恃,幽燦『閉關』之後,夏夫人能佔據主位,非是無因。

  「但在真界之中,歸根結底還是實力,像夏夫人這般,一旦失勢,立刻就給打回原形,反而沒有給幽煌反省的機會。」

  余慈微微點頭,心中有些可惜:

  趙相山的無極閣已經崩潰,這些年鋪設情報網絡也隨之散去大半,不能盡為所用,否則現在還要從容得多。

  但又很慶幸,若真留這傢伙為敵,麻煩還不知有多少……

  正想著,趙相山那邊又收到消息,莞爾一笑:

  「主上,蕊娘子在莊園遭襲,幸未受傷。」

  「這就算放出風聲了吧。」

  「是。」
yht 發表於 2015-3-2 20:40
紫極 第一百五十一章 真假不分 稟性難移(中)
  
  對余慈這邊來說,事情到了這一步,有步影斗篷這麼個幌子在,都不用他們這邊再發力,有心人自然會把前後事件聯繫在一起。
  
  鬼王鎖環在幽蕊身上這個信息,在巫門內部也不是什麼秘密,肯定會有人把風聲透露出去。
  
  這個消息,牽扯到巫門、論劍軒還有天遁宗,極有噱頭,形成流言也不費力,只要稍加撥弄,就能將虛虛實實的情報散播開來。
  
  什麼天遁宗步影獨門秘法;
  
  什麼七代步影臨死前的加持;
  
  什麼陰陽叛宗的究極原因;
  
  不管合不合理,值不值得採信,卻足以給天遁宗一個介入的理由。
  
  不止是天遁宗,絕影三遁、天遁殺劍的價值,便是傻子都能明白。
  
  據趙相山講,天遁宗一直以來,都以高壓姿態保護宗門典籍,嚴防死守,動轍滅人滿門,也是由於其門中心法,確實不像玄門、佛門那樣,有天然的體系區隔,也不像劍道法門,排斥外道,而近於實證、應用之道,入門較易,一旦流布開來,就很難再剎得住。
  
  如今,若能得到一部成就「步影」的秘典,誰不願意?
  
  有爭有搶的,才是好的。
  
  待到信息失控之時,由不得天遁宗不疲於奔命。
  
  當然,作為一波設計的最終目標,也是此界最頂尖的殺手宗師——諸陽的敏銳、耐心、抗壓能力,都是超一流的,能不能引導過來,還在兩可之間。
  
  要是他一門心思就守在攔海山外,等著余慈和羽清玄虛空大挪移的時候動手,余慈也就認了。
  
  這一兩個月下來,羽清玄的傷勢已經漸漸好轉,初入地仙境界的滯澀感覺也褪去大半,諸陽真要強行刺殺,就要有被反滅的覺悟。
  
  早年,趙相山也與諸陽打過幾回交道,覺得此人不是那種「強攻硬上」的性子,這也不符合天遁宗,乃至於他本人的利益。
  
  畢竟,羅剎鬼王畫出的大餅再好看,也要吃到嘴裡才行!
  
  不管怎麼說,面對諸陽這種難以預測的變數,余慈開始明白,當初羅剎鬼王、大黑天佛母菩薩為什麼要殺他而後快了。
  
  怎麼看,都是幽煌這種可以預測、乃至可以操縱的對手,最是爽利。
  
  他又問趙相山:「各方的焦點,肯定還是在夏夫人、在巫胎之上。想來也是無所不用其極了……這段時間,夏夫人的被動局面來得蹊蹺,有沒有可能測出來,各方用力的方向?比如說,例(利)用幽煌做了什麼,達到這個效果,再反推回去。」
  
  趙相山答道:「確實能收到一些風聲,但正如前面所言,洗玉湖這般,信息渠道有限,所謂『蛇有蛇路,鼠有鼠道』,反過來也說得通:走蛇路的多數是蛇,走鼠道的大半是鼠。
  
  「巫門血脈為尊,大都沾親帶故,且受各方壓制,向心力較強,『蛇鼠』相對較少,但更為集中。很多時候,各方都是用同樣的情報源,只在關鍵位置安插值得信任的人手。這樣一來,往往差之毫釐,謬以千里
  
  「再說,這等情報脈絡,不過是尋常。當今之世,神通妙化,才是根本。便如主上的手段,真作用上去,什麼都難以查覺。」
  
  余慈知道趙相山話中的深意:他已如此,相應的,羅剎鬼王也一樣!
  
  這是要他小心謹慎。
  
  在心內虛空說著,外面卻是雪枝到了。
  
  「問題究竟出在哪兒?」
  
  幽煌捏眉心,錯判形勢的根源,一時千頭萬緒,哪能這麼輕易找出來。
  
  而且相關的線索,大多在億萬里開外的飛魂城,一時間也拿不起來。
  
  而這還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結果。
  
  至此幽煌也是醒悟過來,他還是鑽了牛角尖兒——窮究之前的問題,除非是有決定性的突破,徹底鎖定幕後黑手,否則很難有實際的效果。
  
  現在他需要關注的,是局勢的演化,是否就是「幕後黑手」需要的。
  
  他不憚以最糟糕的可能去推斷。
  
  如果說,到目前為止,包括這一場「湖祭」在內,都在幕後黑手預料之中,那麼,對方也是必然會再動手腳的。
  
  祭禮前,他可以嚴防死守;進行的時候,又該怎麼辦?
  
  這項進程,他插不了手……
  
  這還罷了,更可怕是在後期,涉及到生死轉化的巔峰法則,在當前這種局面下,當真是生死不由人,一旦引起了包括淵虛天君在內,幾位精擅生死之法的大能注意,不管前面做得多麼完美,都可能前功盡棄。
  
  這本來就是一項不能見光的計劃,如今陡然驚覺,很可能全在別人的影響、控制之下,作為最關鍵環節的夏夫人,已經被盯上了,甚至還是「萬眾矚目」的程度……
  
  這不是笑話嗎?
  
  雖然按道理來講,純粹是幽、夏血脈的巫胎,過關沒有問題,然後盡可以沉澱下去,待這一波風潮過後,再圖後計。
  
  可現實中,一旦撕破了臉,誰還管你道理不道理?
  
  洗玉盟的處事原則,在這上面,不值一文。
  
  護不住、沉不下……怎麼辦?
  
  在看到論劍軒的霸道、洗玉盟各方的暖昧、還有仍測不出源頭的「幕後黑手」的威脅後,幽煌突然發現,他在城中的設計,未免有些一廂情願了。
  
  此時此刻,便是以他堅定的意志,都有寒意層生。
  
  不想還好,這麼想下來,心頭就有強烈的不祥之兆,對一位精通巫法的大劫法宗師來說,真是最要命的情況。
  
  一想到那後果,幽煌心口就像是燃著火,再也忍耐不住,起身出了秘府,沉著臉潛到更深水層中去。
  
  雖說幽煌胸口火燒火燎,但最起碼的理智還是有的,一貫以來嚴謹的作風,也讓他嚴格按著流程,先到「燈塔」祭臺那邊,與三位趕工的耆老見面,還花了一個多時辰的功夫,仔細勘驗進度。
  
  能耗費慕容輕煙和幽蕊寶貴的生命力,一同前來的三位耆老,自然有他們的根底在。
  
  其中有一個叫「幽樓」的,論輩份甚至是幽煌的叔祖,同樣有大劫法宗師的修為,也是祖巫堂的首座,當然,也是看夏夫人最不順眼的人之一。
  
  至於其餘二人,也都是飛魂城大巫血脈的代表人物,都有長生境界,在幽樓的帶領下,工作還是很紮實的,根本輪不到兩位靈巫插手。
  
  事實上,那兩人修為有限,除了在祭祀之時,受巫法神通加持,可以排除水壓,正常情況下,也確實插不上手。
  
  幽煌和幽樓簡單交談幾句,幽煌自不會說起現在的麻煩,只問:
  
  「這兩日,可看到有什麼狀況?」
  
  「熱鬧得很,在妖國內外來來去去,是看咱們的笑話嗎?」
  
  幽樓有點兒倚老賣老,對幽煌也是用後輩的語氣:「你怎麼也是副城主,該使手段的時候,不能手軟嘛!」
  
  「樓祖說的是。我準備先下去看看情況。」
  
  幽煌也算是找到了合適的理由,不再多說,繼續深入。
  
  神意漸漸散化入水脈,感應範圍很快突破了百里的極限——在洗玉湖深層,能抗過水壓,做到這一點的,除了那些地仙大能、或者精通神意攻伐的如楚原湘、武元辰等人,便只有巫門強者了。
  
  地利優勢,越往下去,就越分明。
  
  正因為這種優勢存在,幽煌能夠以比較超然的視角,觀察深層水域的種種微妙變化。
  
  之前,幽樓說什麼「來來去去」,是誇張的形容。
  
  這麼惡劣的環境下,就算天階、地階的大宗,也不可能隨便拿出十個八個的劫法宗師,輪流到湖底,只為看飛魂城的笑話。
  
  這些人裡面,至少有一半以上,是為了至今不知所蹤的「太霄神庭」而來。
  
  前些時日,也就是蘇雙鶴第二元神殞滅前不久,臨近真界與水世界交界處,一處脫離了洗玉盟監視的秘府突然爆裂,吸引了洗玉盟高層的視線。
  
  問題在於,此事和蘇雙鶴的事並沒有矛盾衝突,疊加在一起,造成了更為集中的後果——即使兩邊的直線距離達數千里,在湖底妖國的特殊環境下,近於天塹,卻也沒能影響到人們的「熱情」。
  
  對幽煌來講,這當然是不利的。
  
  他沒有刻意避開這些「同道」的感應,偷偷摸摸潛入,說不定會弄巧成拙。
  
  真正的掩護,來自於湖底妖國的紛雜氣息,
  
  越是接近於妖國的內部區域,各種妖物的氣機便交織在一起,像是一鍋沸湯——這群妖物還保留著原始的習性,更習慣於劃出「領域」,就像是長生中人的「獵場」,且沒有任保收斂控制的意思。
  
  托巫門前輩的福,幽煌的氣機很大程度上與湖底妖物相類,這就是天然的保護色,就算有人能夠鎖定他的位置,卻也無法進一步確認他的神意趨向。
  
  幽煌也是好久沒有到湖底妖國來了,神意散化,滲入水脈的時候,隱約覺得,湖底這些受「巫神靈水」影響的妖物們,其實是「規矩」了不少,各種「領域」的接觸,更有法度,不至於釀成過份激烈的衝突。
  
  頗有長進啊……
  
  幽煌也沒多想,神意在水脈中,很快切入了事先確定的特殊層次,並且立刻就得到了回應。
  
  「大兄!」
  
  「煌弟辛苦。」
  
  「大兄近日可安好?」
  
  「不好不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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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ht 發表於 2015-3-3 20:49
紫極 第一百五十一章 真假不分 稟性難移(下)
  
  對面的回應倒是輕描淡寫,可幽煌半點兒也輕鬆不起來。
  
  因為他知道對面,也就是他的大兄,飛魂城主幽燦的現狀。
  
  上一劫末,正是上清宗與魔門交戰,如火如荼之時,北地動亂,洗玉盟各宗都被捲入。
  
  當時的飛魂城,雖然貴為天階宗門之一,其實實力比之四明宗還遜了一籌,至少,在四明宗的鎮宗地仙未在大劫中殞滅之前,是這樣。
  
  別的不說,只看大劫之後,丟了地仙的四明宗,依舊能穩穩頂住上清宗破滅後的空缺,便可見一斑。
  
  飛魂城之所以跨入天階,大半是因為洗玉盟的平衡需要,佔了四明宗的名額。
  
  當時的情況,是天地大劫與魔劫並起,儼然就是今日的翻版。且蓄積了三千多年的負面力量一朝爆發,甚至要更為激烈。
  
  大劫之中,喪失了「勘天定元」權利的飛魂城,本來超過十人的劫法宗師「儲備」,直接就給打了個對折,實力大損。
  
  在此情況下,一貫走「厚積薄發」路子的幽燦,認為自己必須拿出城主的擔當,果斷強渡四九重劫,逆勢而上,一舉成就地仙尊位。
  
  幽燦的選擇是正確的,雖然大劫之下,城中的劫法宗師戰力折損了六成還多,但因為他及時成就地仙,使得飛魂城的地位不降反升,一舉擺脫了「平衡者」的帽子,徹底夯實了飛魂城的根基。
  
  然而,強渡四九重劫,打破修行節奏,勢必要付出代價。
  
  幽燦為了提高渡劫的成功率,動用了巫門的「禁術」,也是冒了絕大風險,從「水世界」中,牽引了巫神所化的「靈水」,化入本人巫體之內,借助巫神法力神通,這才一舉功成。
  
  從渡劫的過程看,幽燦的選擇是正確的,否則怕是早就殞身在劫雷之下。
  
  可問題在於,動用「巫神靈水」,在巫門法統中,等於是從祖宗身上挖肉以自肥,相應的就要受到嚴重的反噬。
  
  尋常的巫門中人叛出,還要受到「巫毒」的折磨,幽燦這種做法,承受的比巫毒厲害了何止千百倍?
  
  幽燦原本以為,成就地仙尊位之後,有大把的機會,將這份反噬壓制住,但他最終失算了。
  
  因為,所謂的「反噬」,是曰「同化」……也可稱之為「合道」!
  
  古巫九變,以成真界,架構了一整套天地法則體系,某種意義上講,整個真界,都相當於巫神的「自辟天地」,雖說之後失控,但在天人九法的層面,巫神完全可以代表大半個「天意」。
  
  幽燦汲取「巫神靈水」,是看重了巫神的「意志靈性」,本義是想在天人相搏的時候,借一把力。
  
  哪知成功之後,這一道「靈性」,磨滅不得,甚至在失了巫神的烙印之後,自然轉化到「天心」那一邊,一下子打翻了平衡,使幽燦在天人相搏之時,落盡下風,被狠拽向「合道」的深淵。
  
  若單純是合道也還罷了,幽燦不是沒有奮力一搏的勇氣。
  
  問題是,九劫以來,「巫神靈水」與「水世界」相融,又受真界法則體系變動影響,早已經異化,所謂的「合道」,連「道」都偏了,合出的儘是四不像的玩意兒。
  
  據幽煌的瞭解,此時的幽燦,已經是面目全非,甚至都不能稱之為人,受兩邊天地排斥,只能生存在水世界與真界這一片交匯地帶。
  
  真界他去不得,去了便等於是「侵入」的妖魔,等著天打雷劈,或被天地法則意志湮滅靈智;
  
  「水世界」也待不得,待久了便會被巫神靈水徹底化掉。
  
  幽燦到這裡來,是保護自己,但同時也等於是進入了不見天日的牢獄。
  
  幽煌想來,也為自家大兄慨嘆。
  
  這種情況下,巫胎根本就是必然的選擇。
  
  幽燦正是要通過這種方式,借「胎迷」之障,隔絕「反噬」;借「巫胎」血脈,承載力量,重新開始。
  
  是的,轉生的從來就不是什麼巫神,而是幽燦!
  
  在他們兄弟倆最初的計劃中,湖祭是一定要舉行的,湖祭之時,幽燦的靈識可以混入加持靈光之中,與巫胎緊密聯繫,為轉生做最後的定位。
  
  可是……幽煌又嘆了口氣。
  
  正像他之前所想的那樣,他們一來是沒料到夏夫人的本事,能夠在飛魂城壓過幽煌,佔據主位,也就有了相應耐性,根本不準備「母憑子貴」,一直拖到此界大變局之時,才有了突破;
  
  二來則是沒料到,夏夫人身懷「巫胎」之事,竟然弄得盡人皆知。掀起了如此巨大的波瀾。
  
  這種情形下,就算湖祭上的靈識聯繫成功,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可十月懷胎總還是要的;轉世化生、破除胎迷,也是必要的流程,這一過程自然是越快越好、越隱秘越好。
  
  可如今,已經做了上百年的精密計劃,等於是泡了湯。
  
  幽煌將湖上發生的事情提了:
  
  「大兄,如今這形勢,強自為之,恐怕……」
  
  「確實麻煩。」
  
  幽燦的意念清晰,源頭卻十分隱晦,藉著複雜特殊的環境,便是地仙大能,也無法捕捉到。
  
  至於幽煌,在接觸到幽燦之後,便將感應範圍一再收縮,意念只在最微小的範圍內波動,將交流的主動權,完全交給了對方。
  
  這種模式,無疑是最為安全的。
  
  相較之下,比面臨的困局要安全千百倍。
  
  幽燦的情緒倒是沉穩:「論劍軒可能是有所察覺,李伯才將蘇雙鶴第二元神驅趕至此,就像是在測驗……我冒險將其吞吃了,也算露了形跡,這幾日,確實招惹了不少人的注意。」
  
  「那,幕後黑手是論劍軒?」
  
  幽燦直接否決:「黑手?造化也是一代英傑,如此陰私之事不是他的作風。」
  
  幽煌眉頭緊皺,不是論劍軒,情況反而更糟糕了。
  
  一隻難測根底的黑手,某種意義上,要比龐然大物的論劍軒還要麻煩。
  
  「大兄,為安全計,此事……」
  
  「實在不成,就用備選的方案吧。」
  
  「這……」
  
  在計劃之初,為應對不測,兄弟倆兒自然早有替代預案,為的就是能夠在麻煩出現時,繞過夏夫人。
  
  但說起這事兒,幽煌更是慚愧:「愚弟無能,不能再結巫胎……」
  
  「地仙靈種,結胎哪有這麼容易,若不是『懷璞抱玉』,懷玉那邊也做不成。」
  
  幽燦依舊沉穩:「那邊也算做得不錯,蘇啟哲的種,如今已經快臨產了吧。」
  
  「……是。」
  
  「不也是巫胎嗎?用那個就是了。可以徹底繞開湖祭,用它做幌子,只要你設法將那女子轉移到湖底,我便可以尋機直接化生,然後韜光養晦,蟄伏數載,渡過虛弱時期。」
  
  幽燦說得輕描淡寫,卻是把幽煌給說得愣了。
  
  「血脈的問題……」
  
  「剛剛不是說了嗎,日前冒險吞吃了蘇雙鶴第二元神,又收了他的寄託巫寶。此寶以蘇氏根本血脈煉製,否則堂堂大巫怎麼能用出玄門分神秘術?有了這個,便有了根基,最多回頭再多做一層,精煉一番便是。」
  
  幽燦的思路清晰明白:「待這邊成了氣候,可以再以『奪胎』之法,將懷玉那邊的取來,除了多一個環節,也沒有太多差異。」
  
  「那女子叫葛秋娘,如今就在洗玉湖。可是大兄……」
  
  幽煌很想說,血脈之事,向來是巫門根本,若只是用一個血脈煉製的巫寶做引子,未免失之輕率,可他的意念,再次被截斷。
  
  「蘇雙鶴在湖底的佈置,我都看在眼裡。祭巫秘陣,汲取靈水,這是學我了,可惜有些法門,蘇氏一脈並不掌握,拿劍修獻祭,手段也太笨拙,慢了何止一步。要說鶴巫也是人傑,不想生死之間,昏聵至此……恰如我當年!」
  
  幽煌沉默,聽著幽燦發出嘆息:
  
  「趁現在還有餘裕,把事情做起來,成或不成,都還有轉圜的餘地。否則真到最後關頭,我未必還能保持清明。」
  
  「是。」
  
  見兄長之意已決,幽煌不再多言。
  
  臨別時,幽燦又提醒他:「小心懷玉,她不是被動等死之人,被逼得急了,應該也會有所動作,憑添變數。」
  
  「她?」
  
  幽燦那邊就傳來微諷的情緒:「找外援、投靠山、擺脫漩渦、拋夫棄子,生死之間,什麼做不出來?」
  
  兩邊聯繫斷去,幽煌又在湖底妖國轉了一圈,也到蘇雙鶴第二元神的殞滅地看了看,並不擔心自家兄長的行蹤暴露。
  
  在這片區域,全天下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比幽燦更熟悉環境、能獲得更多的加持。在此地,幽煌的實力,絕對是真界最拔尖的那一級數。
  
  然而可以想像,幽燦絕對不會在乎這種「實力」——受此反噬,原本應然渾然一體的不滅巫體,形神不諧,隱患處處,一個不慎,隨時可能重歸渾沌。
  
  這種朝不保夕的日子,誰會稀罕?
  
  幽煌有些恍惚,以他的穩重謹慎,這次下來,其實是想勸說幽燦,暫時放棄這個節點,另尋機會。
  
  但幽燦的決心,堅定不移。也許,正如其所說,在還有資本的時候,及早一搏,才是最應有的選擇吧!
  
  至於對錯……倒是不重要了。
yht 發表於 2015-3-4 19:56
紫極 第一百五十二章 任君處置 真身回返(上)
  
  湖上,余慈把注意力從心內虛空移轉出去,看雪枝進門,眼前就是微亮。
  
  這女子,擺脫了蘇雙鶴的束縛,衣妝便一洗之前刻意的雍容,不取華貴,而是薄裙短衫,外著細紗罩衣,層次清晰,色澤明快,清爽宜人,且姿容精緻,柔婉清媚,顯然是仔細妝扮過。
  
  一進來,她便盈盈拜伏於地:
  
  「謝天君救妾身逃出苦海。」
  
  看她柔軟的身段,與夏夫人近似的模樣氣質,卻更為虛弱的內在,余慈也不免心生憐惜,還有點兒不好意思。
  
  從一開始,他對這位還真沒有特別在意過。
  
  最初,是把她作為煉製七情魔丹的鼎爐,後面又拋在一邊,若不是這回白衣「自作主張」,說不定還留她在莊園裡……
  
  話又說回來,那樣的話,說不定比現在還要好些。
  
  這女人啊,自以為已經逃脫苦海,可世上哪有這麼輕易的事兒?
  
  他沉吟片刻,柔聲道:「你過來。」
  
  雪枝略抬頭,有點兒惶惑,更多還是順從,也不知是怎麼理解的,竟是膝行而上,漸趨於余慈腳下。
  
  余慈一時啞然,但必須要說,看女子裹在薄裙下,輕軟柔媚的身段,確實是賞心悅目。
  
  還好,他仍記得正事,不計較雪枝是怎麼過來的,到了一定距離,便「嗅」到了她身上清新芬芳之氣。
  
  這具分身,稍展神通,也能臨時替代嗅覺作用。
  
  「抬頭!」
  
  「天君……」
  
  雪枝肯定是誤會了,素容微暈,卻依舊聽話,緩緩抬頭。
  
  余慈此時,卻是極度專注——只要她開口,就足夠了。
  
  前夜雪枝轉移至此後,期間定然沐浴清潔多次,要尋找那晚上的痕跡,已經很困難了。不過,只要她有呼吸,有代謝變化,究察入微,還是能發現一些端倪。
  
  「確實還有清靈夢散的殘留……白衣說的倒是實話。」
  
  這話對的是心內虛空中的趙相山,後者嗯了一聲。
  
  「清靈夢散」這種近於迷藥的香料,對人身無損,卻有干擾最近一段時間記憶的功效。據白衣講,那晚上,就是用的這種手段,使雪枝失去了部分在船上的記憶。
  
  為確保無誤,更早之前,余慈也探測了雪枝的形神交界地,不像有被篡改的痕跡。
  
  這樣的話,大致可以認定,夏夫人交待的事情,確實屬實了。
  
  余慈在思考,雪枝沒有得到他明確的態度,又不敢直視他,只能跪在地上,頭面似抬非抬,好生彆扭,卻動也不敢動一下,靜待對她命運的宣判。
  
  殊不知,早在幾十個時辰之前,她的命運已經被人強行改變了!
  
  這種荒謬之事……
  
  余慈暗嘆一聲,最終還是開了口:「你起來,我有事對你講。」
  
  他的聲音一直非常柔和,即使之前也差不多是這樣,可對雪枝這種經歷豐富,又極懂得察顏觀色的女子來說,還是很敏銳地發現了裡面的微妙差異。
  
  擔不起這份禮數,雪枝有些惶惑,但她還是依言起身,垂眸聽余慈說話。
  
  在蘇雙鶴身邊多年,被逼著模仿夏夫人的「風範氣度」,不論在什麼情況下,都要保持著淡定的姿態,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她也算給歷練了出來。
  
  之前面對余慈,她雖是謙卑順從,其實心裡是放鬆的,因為她終於不用再強自裝出別人的模樣,可以在自己的新主人面前,展現出最自然的姿態。
  
  可如今,不祥的預感,立刻激發了多年來歷練的本能,她瞬間就做了一定的心理建設,不管余慈說什麼,她一定要控制住,不能失態……
  
  只聽余慈道:「咱們談一談你腹中胎兒的事情。」
  
  「……」
  
  「這胎兒……」
  
  「天君!」
  
  雪枝失聲而叫,強行打斷了余慈的發言,這種行為當然是沒有禮貌、無視尊卑的,可如今,她心中儘是荒腔走板的滑稽,頂得她情緒想繃繃不起來,鬆又鬆不下去,一時失控,都分不得是嗔是羞、是氣是笑,卻又不得不分辯:
  
  「天君,我與蘇雙鶴已經多年……我是說,自天地大劫以來,他去了外域,我們已經多年沒有行過、行過房事了!」
  
  「我知道,不過世間之事,總有例外。」
  
  此時,余慈的表情也頗是複雜,應付這種情形,他並不擅長,正籌措言辭,對面雪枝卻是誤會了。
  
  剎那間,荒誕的情緒掃滅,徹骨的冰寒生發出來,臉上血色已然褪盡,又是跪了下去:
  
  「天君!妾身雖出身伶伎,又身事強梁,全無自主可言,然而總還懂些廉恥,更知道輕重,且不說絕無此事,便是有,也定不會厚顏欺瞞,以此污濁身子侍奉……」
  
  話說到這兒,已是哽咽,難再說下去,只能以頭叩地,砰然有聲。
  
  余慈就搖頭,世事就是如此,彎彎繞繞,反而把事情給搞複雜了。
  
  他乾脆不再過多考慮,淡淡道:「你想得倒多,我說一句,你能補上十句。」
  
  雪枝聽出他的不悅,本能收聲,身子跪伏在地上,微微發顫。
  
  這回,余慈是蹲下去,毫不顧忌,探手輕按住她的小腹,微微摩挲:
  
  「我說你有,便是有……只是這胎兒其實還未成形,外面更有一層封禁,也如胎膜一般,供養元氣,尚用不到你。說白了,你就是一個寄存的工具罷了。」
  
  雪枝一時都忘了羞懼,愕然抬頭,對上了余慈冷澈的眼神。
  
  「我……」
  
  「不是你!這事情,本來與你無關,可惜就是霉運罩頂……那晚上,你同白夜到這兒,中間有段時間,意識不是太清楚吧。」
  
  雪枝憶起那夜情形,先是略感羞慚,隨後卻是記起來,果然如余慈所說的一樣,那晚上,她的記憶出現了一片比較模糊的區間,不過,依稀也能與白衣所說的對上。
  
  但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余慈就在她耳邊輕聲道:
  
  「據夏夫人講,那晚上,她與慕容輕煙一起到了船上,以巫門秘術,將『懷璞抱玉』之法孕育的巫胎精氣,渡入到你的體內。」
  
  霎那間,雪枝腦中一片空白。
  
  耳畔,余慈的聲音繼續傳來:「想來你該知道,你身具夏家大巫血脈,這樣,待那胎兒精氣的外層封禁失效後,可以依附到你的血脈上,保持相對的純凈……這是夏夫人交待出的,現在,要看你如何選擇。」
  
  「……我?」
  
  雪枝腦中轟鳴,心頭荒謬之感,強出之前何止十倍!一切的一切,都像是陷在了一個全無理性可言的噩夢裡,充盈著虛幻的氣息。
  
  余慈沒有得到回應,卻是保持著耐心。
  
  別說是雪枝,就是他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是半晌做不得聲。
  
  夏夫人真叫一個異想天開!
  
  她竟然將萬眾矚目的巫胎,「寄存」在了雪枝體內。
  
  按照夏夫人的說法,因為蘇雙鶴暴露她所結「巫胎」之事來得突然,她也沒有多麼萬全的準備,只是希望能通過這種方式,讓過衝擊的正鋒,至少撐過湖祭這個關口。
  
  當然,如此做法,也注定了湖祭上會出岔子。
  
  夏夫人本來就沒有想著徹底瞞過余慈,雪枝是余慈的「近人」,便是一時瞞過,待封存了巫胎精氣的封禁解除,也肯定是要暴露出來。
  
  反過來講,如果余慈幫著遮掩,誰也發現不了。
  
  更重要的是,這件事,必須要有薛平治的參與,以其陰陽造化的手段,使雪枝與胎兒血脈相通,才能在後續,源源不斷地供給所需的純凈血脈元氣。
  
  只不過,夏夫人沒有想到,余慈直接拿出了不循常理的強硬姿態,將此秘密提前數日,強行從她嘴裡撬了出來!
  
  余慈將夏夫人所說的這些話,幾乎一個字不漏地複述給了雪枝。
  
  隨著信息逐步完善,雪枝的思維能力漸漸回來,沉默許久之後,她低聲開口:
  
  「天君與夏氏達成了協議嗎?」
  
  「……有的。」
  
  「妾身在協議中,是必須的環節?」
  
  「這倒不是。」
  
  余慈冷笑一聲:「若真讓她牽著鼻子走,還談什麼協議?這裡可操作的空間很大,所以我對你挑明這件事,就是看看你的想法,再說其他。」
  
  「聽憑天君吩咐。」
  
  「嗯,你仔細想想,對你而言,其實也是有利有弊……」
  
  「妾身聽憑天君吩咐。」
  
  「唔?」
  
  余慈這才聽明白了雪枝的意思,正沉吟的時候,雪枝又伏下身去,以額觸地:
  
  「此事妾身沒有什麼想法,任憑天君處置便是。」
  
  她話音虛弱,卻沒有什麼猶豫。
  
  說她認命也好,說她決斷也罷,這個態度是沒有疑問的。
  
  這世上,有人容不得任何一絲桎梏,不惜與天地宇宙相搏,只求那一個超脫;
  
  但也有人,全無志向,捨棄自我,在紅塵漩渦裡依附求存。
  
  雪枝無疑就是後者。
  
  對此,余慈沒什麼輕視。其實,到了他這種境界,更能明白,人與人之間的差異,本身就是天地宇宙運行法理的一部分,沒有這份差異,生靈之間,哪有陰陽消長變化?
  
  樹有千尺,藤蔓攀附而得其高,這是路線的差異,沒有什麼道德的評判好講。
  
  相比之下,某人的做法,就不是路線選擇的問題。
  
  余慈理解雪枝,卻不信任夏夫人。
  
  那個女人,所言所行,絕不值得信任!
yht 發表於 2015-3-5 09:00
紫極 第一百五十二章 任君處置 真身回返(中)

  有些事,沒有必要對雪枝講,余慈心裡自有判斷。

  僅隔一夜,夏夫人和雪枝兩位美人兒都跪伏在他腳下,都是悲切淒涼,可是其間差異之大,不可不知。

  夏夫人的姿態裡,能擠出太多水分。

  只從她對雪枝行事安排的人來看,就可見一斑。

  那一夜,雪枝意識渾沌,只記得白衣和赤陰,卻是把最關鍵的夏夫人和慕容輕煙漏掉了。她見到的,就是最沒有意義的兩位。

  如果說,從飛魂城到洗玉湖,慕容輕煙是不可或缺的必要人物,本著保密的原則,又何必讓赤陰和白衣摻合進來?是嫌秘密暴露不夠快嗎?

  後面又說沒想著瞞過余慈,若真如此,提前一步和余慈聯繫,兩邊私相授受,豈不更佳?

  細究起來,裡面的依據是站不住腳的。

  更何況,在夏夫人的說辭中,漏過了最為關鍵的東西:

  像這樣的女中英傑,她自己的位置在哪兒?

  夏夫人絕不會是「捨己為人」的性情,否則但凡只為腹中胎兒著想,也不會臨到頭來,才用「懷璞抱玉」之法,更不會將其渡入雪枝體內;對其夫幽燦,更是大有視為寇仇之意。

  說到底,其所作所為,還是為了鞏固她本人的權位。

  明白了這一點,再看她的種種謀劃,便有豁然開朗之感。

  她寄胎雪枝,就是跳出束縛,重掌主動的一步。

  只要能撐過過這一段,應付過去各方的置疑,待衝擊過後,觀一觀風色,處置起來必然是得心應手:

  若一切順遂,就是她機智保全了幽家血脈,為飛魂城保住了未來的領袖。將來把孩兒迎回,亦可母憑子貴;

  若諸事艱難,也能說是她果斷處置,沒有給各方的「豺狼」以任何可趁之機,反而引來了後聖、淵虛天君這樣的強力外援,幫助飛魂城渡過覆滅之厄。

  若實在躲不掉劫數,她早早將巫胎轉移,又藉著慕容輕煙這個渠道,等於是告知了羅剎鬼王——不要找我,找後聖去吧!

  真要兩邊打起來也沒啥,到那時,天地鼎革,巫神血裔存滅與否,又有什麼意義?她反而可以脫離漩渦中心,最大限度保全自身,甚至還有可能從中漁利。

  至於這個過程裡,余慈、雪枝、她未出世的孩兒的傷損,還有那個很可能要依靠此胎施為的丈夫,自不會在她的考慮範圍內。

  不只是這幾位,那夜,慕容輕煙攜她在洗玉湖和飛魂城之間強行挪移往返,為了躲避耳目,可沒有用飛魂城預設的地脈、水脈通聯秘陣——也許有其他的什麼助力手段,也不在余慈的情報範圍裡。

  余慈知道,幽蕊眼下靈巫水準,攜人虛空挪移,也是十挪九不中。

  雖不知慕容輕煙是怎麼辦到的,卻必然會付出絕大的代價。

  這是把慕容輕煙往死裡用啊!

  匪夷所思的是,慕容輕煙竟也任她使喚……

  夏夫人的設計還是有一套的,至少那「寄胎」的一步,當真絕妙。然而,她畢竟是在洗玉盟這個環境中待久了,且限於修為境界,思維眼光與當前天地變革的大勢,出現了極大的落差。

  魚兒在水中,固然是隨心所欲,可若這「水」變成了鼎沸的岩漿,她不思逃脫,反而依舊想著擺動漣漪,無疑就是在尋死了!

  夏夫人看錯了局勢,找錯了對象!

  她沒料到,余慈竟是這麼地強勢和直接,根本就是不講道理,直接上了手段,強行壓制下來。

  在絕對的實力差距面前,一步錯,步步錯……不,是根本沒了翻身的餘地。

  余慈就是要用這種方式,把自己這邊的資源做得水潑不進。

  相較於羅剎鬼王、大黑天的深厚實力、長年佈局,他除了卡在關鍵環節上的些微先機,再沒有其他優勢,再不把資源整合起來,難道等著被那邊壓得抬不起頭來嗎?

  回到當前,從現實層面來講,巫胎自然有他不可替代的價值,在這個前提下,雪枝的態度沒什麼意義,但她的順從與配合,還是省去了一層麻煩。

  當下,余慈就請薛平治過來,領了雪枝下去,以其手段,足以確保這對勉強可算得上的「母子」無憂。

  處置了雪枝這邊,余慈卻還不能鬆口氣。

  心內虛空中,趙相山適時提出了建議:「這一胎雖在控制之下,但另一胎也不能大意。」

  「唔?」

  「蘇啟哲與葛秋娘的那個胎兒,聽夏夫人講,應是要足月了吧。」

  「不錯。」

  「主上請看,這才是正常的孕育過程。都說十月懷胎,其實巫胎在夏夫人腹中,何止十個、百個十月?便是『懷璞抱玉』之事暴露後,也有相當一段時間了。這就給了人一個錯覺,似乎只要解了束縛,胎兒隨時可以出世……」

  余慈沒作聲,坦白講,他之前也差不多是這個思路。幾個月來,但凡是與夏夫人接觸,總是不自覺看她是否顯懷。

  趙相山卻是將錯覺擊破:「可從夏氏渡得胎兒精氣來看,巫胎分明還在渾蒙未辨之時,連男女都分不清。可以說,是從今日平治元君施為之後,才開始算十月之期,此一過程,必須遵循天理規則,卻是催化不得……東海那位也好,幽燦也罷,真能等得了?便是等得,萬一事態生變,就沒有別的準備?」

  「你是說,一旦事有不諧,那邊可能會找替代品?」

  「這才是符合當下的節奏,時間也更加恰當……萬一是瞞天過海之策,不可不防。」

  「很有可能。」余慈沉吟道:「是要讓夏夫人盯緊……」

  「主上,如今不能指望夏氏盡心。」

  趙相山忽地提醒道:「主上不能小覷夏氏的心智。主上以強勢手段,壓制住她一時,卻壓不住她一世。要知人的心思是會變的,困局之下更是如此……更何況,現在她的視野,也等於是被主上強行拓寬,見識了新的層面,想法自會不同。」

  「這倒是……」

  趙相山又道:「恕我直言,主上之前手段太狠,不給她一點兒喘息的空間,且以『外道神明』之法,加以限制,別的時候還好,此時就有些不合適了。」

  余慈奇道:「何出此言?」

  「自幾日前,楊朱之事後,主上的『外道神明』加持承諾,已經轟傳天下。此事固然推高了主上的名望,但也拉低了『加持』的價位。要知夏氏這等人物,對權位的渴望,是刻在骨子裡的,她可以容忍一時失勢,卻絕不會容忍前途緲然……簡單地說,主上沒能給她足夠的差別待遇,也就降低了其心中的預期。」

  「那你認為,應該如何?」

  「這個,要看夏氏本人的想法。她認為,主上會看中她什麼;或者說,主上可以讓她以為是這樣……不用給她什麼,相反,拿走她什麼,會讓她更明確,更信任她的價值。」

  「……好好說話,你那是什麼表情?」

  「呃,主上見諒。」

  趙相山很懂得把握火候,立刻就轉移了話題:「愚意以為,葛秋娘那邊一定要控制住,不能假手於人。當然,衝突真的轉移到那邊,我們也不一定阻止,也可能利用嘛……

  「幾乎可以肯定,不管是哪個胎兒,都會發生多方爭奪,我們的優勢,就是最貼近漩渦中心——夏夫人、雪枝、葛秋娘,全都在我們手裡。打著夏氏的旗號,我們可以明火執仗,其他人都不行。

  「但與之同時,我們的劣勢,便是過於被動,只能招架……執行『寄胎』之事的慕容輕煙、赤陰、白衣都不可信,等於是四面漏風。至於暗處的各方,真的是就是盯著巫胎打算盤?

  「還有,有一個環節,分明就是缺失掉了。」

  余慈嗯了一聲,幾乎與趙相山同時說出來:

  「妙相!」

  趙相山拱拱手,算是小拍個馬屁,但面色凝重:「蘇啟哲是巫胎的關鍵一環,卻沾染了妙相的香氣,兩人怎麼接觸的?妙相這位主上的舊友,又想透露什麼消息,這條線索必須要查下去,這樣的話,蘇啟哲就很重要了,偏偏在這當口,這傢伙卻是人間蒸發!」

  余慈當然知道蘇啟哲的重要性,其實自從在蘇雙鶴家中遇到之後,一直都在設法監控,葛秋娘的存在,就是這樣發現的。

  可他在洗玉湖的根基畢竟淺薄,又出於謹慎,沒有用神意星芒之類的手段。

  日前,卻是失去了對其行蹤的控制。

  在此之前,蘇啟哲沒有任何異動,每日裡都是花天酒地、頹廢不堪。

  余慈也懷疑,在「血脈」已經借走的情況下,此人已經沒了用處,很可能已被滅了口,夏夫人也完全有理由這麼做,但那邊堅決否認,也不像是在說謊。

  這個關鍵人物,就這麼脫出了兩家的掌控。

  由不得他們不在意。

  這兩日,在趙相山的主持下,對蘇啟哲的搜尋,從來就沒斷過,卻一無所得。

  「主上,此事還是要從夏氏身上著手……且宜早不宜晚,待真身轉移過來之後,便要做了。」

  「嗯……嗯?」
yht 發表於 2015-3-6 09:53
紫極 第一百五十二章 任君處置 真身回返(下)
  
  趙相山某些意思,很是隱晦,但有件事說得清楚:
  
  有些細節,確實只有夏夫人才能講明白——將座下美貌門客贈予,連孩子都有了,什麼理由?蘇雙鶴再看蘇啟哲不順眼,那也是族裡長輩,而蘇雙鶴又與夏夫人勢同水火,蘇啟哲憑什麼信任夏夫人?得到葛秋娘,他又做了什麼?付出了什麼代價?
  
  總不能說老子把葛秋娘肚子搞大了,留了種,就是功勞……
  
  這一系列問題,需要聯繫夏夫人,弄個明白。
  
  也許,與妙相有關的細節,就在其中。
  
  不過這時候,夏夫人已經閉關,在巫門特殊的咒法封禁中,隔絕內外,這也是幽煌和祖巫堂耆老的要求,為的就是斷絕夏夫人這段時間翻覆局面的可能。
  
  余慈通過「外道神明」加持,倒是可以聯繫上,卻要冒一定的風險。
  
  那麼,找誰?慕容輕煙?
  
  這不等於是告知羅剎鬼王和大黑天,蘇啟哲我懷疑了,你們趕快斬斷線索吧……
  
  而且,余慈覺得,裡面或許還有別的學問,需要再琢磨一下。
  
  趙相山不瞭解妙相,余慈卻是與之相處了很長一段時間。
  
  那一位,說她性情剛烈也好、愛憎分明也罷,處得熟悉了,便能知道,本身還是很明爽的性格。
  
  能用最直接的方式,就不會弄那些彎彎繞繞。
  
  在北荒,兩人暗通消息,就做得很明白,太多的暗示,不是她的風格。
  
  即使不排除環境、局勢所迫,這種設計,也太複雜了。
  
  是不是還有別的沒有注意到的地方?
  
  他這邊在思索,另一邊趙相山就按著本人的思路提議:「主上可能是忘了一個人,還有一位,和慕容輕煙關係密切,知道的信息未必就比她少,控制起來,或許還要方便些。」
  
  「你是說……赤陰?」
  
  余慈挑了挑眉毛,確實是剛剛想起了這一位故人。
  
  現在的情況很有意思,他已經知道赤陰參與到此事之中,也知道此人就在他感應範圍之內,可莫名地就是將其「遺忘」掉了。
  
  細究根源,或許是來自於心底的那份微妙的「情感記憶」?
  
  自從劍園之後,余慈再沒有聽人正面提起過赤陰的消息。
  
  當時,他目睹赤陰以香奴的身份,死而復生,卻又受到羽清玄刺激,叛出羅剎教——從這個角度看,面對羅剎鬼王,這位應該和他是「同一立場」,拜薛平治為師也很符合情理。
  
  可是,和慕容輕煙掛勾,卻讓人不得不深想一層。
  
  趙相山還在攛掇:「還是見一見的好,此外還有白衣。」
  
  這三位的做法,確實讓人很在意。
  
  雖然余慈透過白衣的記憶,早就清楚三人的關係,可她們應該不清楚裡面的玄奧。
  
  事實上,在此界絕大多數人眼中,白衣只是余慈在環帶湖上看中的一個伶伎,少數人才知道白衣的真實身份。更少有人會將白衣與慕容輕煙、赤陰聯繫在一起。
  
  這麼隱秘的關係,偏偏就在「寄胎」之事中,毫無遮掩地暴露出來,真的好麼?
  
  若真想「坦白」,余慈覺得,讓白衣吹個枕頭風也比這樣強。
  
  裡面確實很有值得商榷的地方。
  
  「那就見一見吧……」
  
  趙相山又低咳一聲:「冒昧提一句,主上與赤陰的關係、脈絡,是否可以介紹下,我這邊需要仔細推衍……」
  
  「可以。」
  
  「主上。」
  
  「又有什麼事?」
  
  「方式要注意,不要打草驚蛇……不妨通過白衣或平治元君,她們兩個應該會樂意疏通裡面的關節。」
  
  「……你閉嘴!」
  
  趙相山終於是玩過了火,乖乖閉嘴,去做別的事。
  
  余慈也洗去了心中的雜念,將注意力集聚到目前最要緊的事上來。
  
  不久之後,就是他的本體挪移到洗玉湖,進入這個巨大漩渦的時刻!
  
  他明白,以現在的局勢,單純的分身肯定是抗不住的。
  
  而用最功利的說法,幫助他挪移,和他一起前來羽清玄,更是非常重要的戰力。
  
  無論如何,都不容有失。
  
  便在飛魂城「湖祭」還有兩日,觀禮的請帖遍灑四方,各路宗門都在為此做著準備的時候。
  
  真界天地法則體系的某處,驀地結構扭曲,其影響直接反饋在真實之域上,形成玄奇詭譎的波動,為某些有心人所察知,相關的信息迅速擴散。
  
  短短幾刻鐘的時間,信息就輻射出了相當的範圍,連一些消息靈通的散修,都有耳聞。
  
  淵虛天君、羽清玄要到洗玉湖來了!
  
  要說,平時不會這樣的。會有這樣的反應:一來是華陽窟、攔海山大戰的影響方興未艾,余慈前腳還在華陽窟打生打死,後腳就到了攔海山外,並又掀起滔天大浪,在洗玉盟鬧得沸沸揚揚,由不得人們不關注。
  
  二來是很少有人具備這種大手筆——就是羽清玄當年,一次挪移數萬里,已經是讓人瞠目結舌;同樣以大挪移聞名的楚原湘,一生施展「大挪移」神通成千上萬次,配合神意攻伐,恨得人牙癢癢的,可最遠的一次距離,也沒有超過五百萬里,按說這才是常態。
  
  三來,也是最重要的,是在於此事的「象徵意義」。淵虛天君是上清宗未來掌教,羽清玄則是蕊珠宮當代宮主,且與上清宗有著割不斷的關係。若二人關係平平也還罷了,偏偏如此同進同退,豈不等於是說,上清宗與蕊珠宮的盟友關係,已經夯實打牢,難以攻破?
  
  這麼算來,羽清玄新晉地仙,補天於攔海之天域,敗太阿魔含於域外;上清後聖神龍不見首尾,戰平羅剎鬼王,確認了神主成就。兩宗一南一北,又是一位神主一位地仙,就算上清殘破,就算太玄魔母失聯,真的定下盟約,誰能輕視?
  
  更不用說,淵虛天君布網天下,羽清玄更是虛空大挪移的代表性人物,兩宗看似遙遠,實則大有「天作地合」之功,遠比那些有名無實的聯繫來得震憾人心。
  
  人心暗流湧動之時,各方觀禮人員已經陸續抵達洗玉湖,當然,主要還是洗玉盟各宗的代表。
  
  不管宗門在哪兒,洗玉湖都是他們的重要駐地,此間常駐強者,絕不會失禮。
  
  而且也是巧了,遠在中南的離塵宗,適逢其會,也收到邀請,算是增光添彩;
  
  八景宮倒是又得到表現自家「天梯」的機會,確定會有重量級人物到來,但也確定,不是洗玉盟的「老朋友」辛乙辛天君。
  
  這位德高望重的八景宮強者,現在主要負責真界西南區域。
  
  最近一個來月,從大雷澤、六蠻山衝出來的妖魔大軍,揮兵南下,掃蕩南海,十三天妖海君,望風而靡,不但沒有抵擋,反而充了前軍,直接將南海大片疆域拱手讓人。
  
  南海之上,宗門勢力本就相對散亂、弱小,如此更是被掃蕩得七七八八。
  
  由不得人們不懷疑,兩邊的大妖,恐怕早有默契。
  
  至此,南海、六蠻山聯成一片,大軍沿南潮北上,直趨東海。
  
  南國各宗震動,各大商家也是人心惶惶。
  
  海商會的海鷗墟,正是紅火的時候,可眼看著就要被裹了億萬妖魔的南潮攔腰衝斷;
  
  隨心閣也笑不出來,東海、南海是他們貨品原料的重要產地,此時全都泡了湯。
  
  而此時,損失倒是次要的,常年在海外佈局,與外海妖魔群體之間的複雜恩怨擺在那兒,此消彼長之下,還不允許人家「報仇」嗎?
  
  陡然間,在魔劫之中,一直充做大後方的南國,陡然間成了兵鋒所指的對向(象?),各宗各商家自然是憋悶得很,直接將六蠻山、南海的妖魔大潮,稱之為「妖災兵禍」,各宗或主動、或被動地串聯,要聯合起來,消彌禍事。
  
  這種影響了天下大局,直接衝亂了紫極黃圖之會的變故,八景宮自然不會袖手旁觀,辛乙在西南,另有一位地仙大能直接到了南國坐鎮。
  
  至於位於東海的論劍軒,更是南國各宗、各大商家求告的主要對象。
  
  可那邊反而不如八景宮態度明確。
  
  真界廣大,南國的紛紛擾擾,洗玉盟這裡感受得還不是太深刻,就像魔劫之於南國一般。
  
  倒是提起論劍軒,很多人都在看熱鬧。
  
  此時,論劍軒也在人洗玉湖,李伯才堂堂劍仙,若參加「湖祭」,自然也代表得起,只不過飛魂城肯定不會舒服就是了。
  
  便在這種各類信息交織的時候,淵虛天君虛空挪移,即將駕臨洗玉湖的消息,已經級級下滲,不知怎地,到了宜水居前。
  
  這裡已經堅持數月之久的千百修士,都十分興奮。
  
  想想啊,若淵虛天君直接降到這裡,看到這持續了數月的場面,難道就不感動嗎?
  
  怎麼也要挑幾個徒弟出來,才合情理吧!
  
  然而也有人潑冷水:「想什麼呢,人家怎麼會先到這裡?」
  
  「這兒不是天君在洗玉湖的居所?」
  
  「是居所沒錯,可不等於要直接挪到這兒啊?三元秘陣是幹什麼吃的,就算大挪移神通天下獨步,也沒有直接穿透的道理,更有可能還是到洗玉湖外圍,再慢慢飛過來,這也是安全起見,減少干擾……路上再碰幾個熟人,聊聊天什麼的,到這兒都乏了,還有個屁的驚喜!」
yht 發表於 2015-3-7 19:32
紫極 第一百五十三章 視若無物 初心存續(上)
  
  剛剛那位,話雖然不中聽,但附近修士都是在北地三湖生活久了的,對三元秘陣自然有種敬畏感,要知他們現在就被限制著呢。
  
  三元秘陣之下,便是頭蛟龍,也要盤著——這已經是洗玉盟中修士、乃至於天下人的共識了。
  
  「那,天君從哪兒來?」
  
  「你無聊不?東西南北,哪個不成?」
  
  「還有天上!」
  
  有人笑瞇瞇地舉手:「這樣比較有派頭,遠遠飛過來就有些失了氣勢。」
  
  「有理有理,哎呀,九娘子?」
  
  等眾修士看到說話的人,周圍的氣氛驟然間火熱起來,不少人便往這邊擠,還有人叫嚷:
  
  「九娘子,怎麼今兒有空出來……是來接天君的吧!」
  
  現身於此的,正是小九。
  
  這幾個月來,宜水居外面,被成百上千意圖拜入上清宗的修士擠得水洩不通,宜水居裡的陸雅、小五等,都是能不出去,就儘量不出去,便是不得已要外出,也要避開他人耳目。
  
  可是小九不一樣,她不但常出來,還是大大方方地從正門進出,也因此,很快就成為了外面這批修士最熟悉的「淵虛天君身邊人」。
  
  小九看似一派天真,其實她經歷甚奇,再拜恩師也是全力培養,這些年早歷煉出來,心思很細,更有主見。
  
  她就覺得,宜水居外這些修士,能堅持數月,不管初衷如何,起碼的誠心還是有的,這些都是日後余慈重立上清宗的人脈,就算不收入門下,也不能傷了人心。
  
  故而,她只有有閒,隔幾天就出來一趟,先和人混個臉熟,消除掉外界對余慈「倨傲」的負面風評,也趁機觀察、記憶幾個可造就的目標。
  
  這事兒還非她不可——宜水居裡面,小五是真天真、陸雅身份受限、葉池內外有別,只有她形象好、性格好、又能說會道,很快就在這群修士中間培育起了極高的人氣。
  
  本來淵虛天君即將億萬里挪移至洗玉湖的消息,就讓這邊氣氛炒得沸沸揚揚,小九再這麼一亮相,更是熱烈十倍。
  
  不少人生怕失去了這麼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乾脆直接衝上來,要小九幫他們說項:
  
  「九娘子,我在天君棋局上,悟出了兩項神通!請務必告知天君……」
  
  「水都燒不開的火力,你也有臉提!九娘子看這邊,我這一招熔金手,才是真正的小神通。」
  
  「九娘子,我已經敬奉天君,請回了『外道神明』加持,向道之心堅定,天人共鑑啊!」
  
  小九聰明,眼看局面有失控的風險,立刻呼叫後援,趁亂抽了個空子,一頭鑽進搶進來的另一個「圈子」裡。
  
  「都散了、都散了,這是求人還是嚇人來著?這麼惡形惡狀,回頭天君翻手把你們全給鎮在湖底下!」
  
  這種話,小九是不能說的,但別人說了,效果卻很好。
  
  沉著嗓子低吼出來的,是小九在絕壁城的故人,前無生劍門門主董剡。雖說這位與小九親人所在的萬靈門,歷史上頗有些齟齬,但在合力滅掉白日府後,已經算是化解,且出門在外,老鄉幫老鄉,也是應有之義。
  
  小九便是通過董剡,很快融進入了宜水居外的環境中,而且,還認識了吳景等幾位頗有潛力的修士,形成了一個小圈子。
  
  很自然,董剡、吳景也很是招人羨慕。
  
  幾個人一來二去,都混得熟了,等暫時脫離了亂局,上了外圍遊船,擺上茶點,吳景便厚著臉皮求人:
  
  「九娘子,天君來了,給提兩句唄。」
  
  「求我有什麼用?就是來了,也未必來宜水居啊。」
  
  「咦,天君的至親都在這兒,不來宜水居,還能去哪兒?」
  
  「人家的落腳地可多了。再說,朋友、妹妹什麼的,還是抵不過……那個!」
  
  「哪個?」
  
  「不就是枕邊風什麼的……」
  
  正為小九倒茶的董剡手一抖,茶水全灑出去,旁邊吳景及時展現符法實力,火光掃過,將桌上茶水盡都蒸發,卻沒有觸及旁的任何東西。
  
  那火光隨後又聚攏起來,化為一隻翎羽清晰的小鳥,在桌上跳躍,活靈活現。
  
  這是吳景數月來參悟的成果,靈感自然是來自於碧霄清談的那盤棋局,也是想憑藉這個,讓小九另眼相看。
  
  只可惜,現在的小九,心思沒在這上面。向來聰穎明快的九娘子,今日就拍了桌子:
  
  「我說錯了?」
  
  「沒……哎?」
  
  幾人乘坐的遊船,忽然搖動,震盪不休。
  
  由於力量源源不斷,即使這裡包括小九在內,都還沒有觸及到天地法則體系的感知層次,可震盪源頭在哪,仍然能夠察覺個大概。
  
  好像是……湖底?
  
  很快,震盪源頭的感覺就模糊掉了,因為這一刻,震盪的區域,蔓延到了他們所能感知的每一處虛空,確切地講,是三元秘陣的每一個角落。
  
  宜水居外為之騷動,正討論淵虛天君的時候,突然來了這麼一出,不聯繫起來都不可能。況且,其中有很多人,都有著別樣的感受。
  
  比如吳南,這一刻身上便如過電似的,這一刻的感覺,和在碧霄清談上目睹淵虛天君勢壓四方的記憶,是何其相似!
  
  一個激零,操控的符法火鳥直接崩散,他脫口叫道:
  
  「天君!」
  
  「他們是怎麼做到的!」
  
  這一刻,只要是在洗玉湖的各宗高層,十有七八都是切入了湖底監控法陣的渠道,接收來自那邊的信息。
  
  湖底的震盪還在持續,那是天地法則體系結構扭曲後「舒展」恢復的表徵。
  
  這種情形,和真實之域傳下來的信息是嚴絲合縫,一一對應的。
  
  面對如潮水般湧回信息,各方高層,幾乎是一水兒的目瞪口呆。
  
  因為由此可以證明,淵虛天君和羽清玄,竟然真的直接穿透了三元秘陣的封鎖,與湖底某個節點對接,施展虛空大挪移,從攔海山外,直接挪回了洗玉湖!
  
  「三元秘陣是他們家的後花園嗎?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究竟是怎麼玩的?這沒道理啊!」
  
  「楚天君,你是虛空挪移的大行家,這倒底是怎麼回事?」
  
  「這個嘛……如此精確的定點挪移,應該是羽清玄的風格。大概的思路,是找到目標地點的虛空結構特徵,或者借用與挪移者聯繫比較緊密、留下印記較多的虛空位置。當年對柳觀,用的是後一種,所以傳到了攔海山外海,靠近魔門東支的位置;現在,應該就是前者了。」
  
  楚原湘給各位宗門高層解釋一番,但有些話沒有展開細說,比如,確切的地點,很可能是太霄神庭;虛空結構特徵,則是水世界、真界交匯處的虛空結構。
  
  若真如此,余慈二人對湖底的情況,應該是非常熟悉——至少超過這邊各家宗門高層中的大多數。
  
  這是個很值得關注的現象。
  
  然而,現在各宗高層的重心,並沒有放在這裡,而是特別在意與「三元秘陣」相關的問題。
  
  楚原湘沒有解釋三元秘陣被突破的問題,不過等到各路信息彙總,一干人等也就琢磨得差不多了!
  
  毫無疑問,淵虛天君再次壓制了三元秘陣的運轉!
  
  是的,已經是第二次了!
  
  上次是用萬古雲霄,結合上清宗的遺留,硬是擠出了秘陣隱藏的缺陷。
  
  這次則更絕。
  
  「外道神明加持……這是讓人給滲透成什麼樣了?」
  
  通過傳回的信息可知,洗玉湖上幾乎所有請來了「外道神明」加持的修士,都有非常清晰的感應。
  
  仔細分析,那是體系加身、力量掃過的跡象。
  
  可以確認,余慈是通過這些修士,撐開了上清宗的體系,和上次一樣,又激發了「三元秘陣」的上清殘留,撐開了本應嚴密的封禁,穿透進來。
  
  「這才幾日,有多少人請求了外道神明加持?」
  
  「湖上也有幾百號了……保守估計。」
  
  「很多都是在宜水居外的那批,步雲社也湊熱鬧,據說對天魔十分有效。」
  
  各宗高層都是啞然。
  
  其實,純以加持本身來說,人家淵虛天君也說了,玄門正宗受益最大,其餘的要等而下之。然而北地修行界繁榮,托上清宗、清虛道德宗、四明宗這些天階宗門的福,玄門心法非常流行,未必優秀,但很正宗。
  
  相當一部分散修,都是用此類心法,一點點磨礪道基,別的不說,基礎相當紮實。
  
  以前對此樂見其成的部分宗門,現在心情,都很複雜
  
  有人則糾結於「外道神明」加持本身。
  
  「那加持,真的可以隨時擺脫?」
  
  「有人試驗過了,隨斷隨續,沒有任何限制。」
  
  「這,神威何在?」
  
  「人家不在乎吧……上清神道,與神主之途,是不是有些差別?」
  
  「哈,總不能是現在就養『玄德』吧!」
  
  這個笑話一點兒都不好笑!
  
  對各宗高層來說,這分明就是最可怕的。
  
  一個體系、一個平臺,擁有如此廣泛的受眾,又幾乎不用付出代價,等到人們都習慣了,再想改變,可就難了!
  
  此界為何玄門大興?
  
  不正是因為玄門體系疏朗開闊,平和穩定,兼容性高,能進能出麼?
  
  便是某些旁門,也是提倡先以玄門心法築基,再進階修煉本宗特殊法門,如此可以最大限度規避「走火入魔」之事的發生。
  
  至於淵虛天君,分明就是借了玄門體系的虎皮,明目張膽,給自家牟利。
  
  偏還給他做成了!
yht 發表於 2015-3-8 16:31
紫極 第一百五十三章 視若無物 初心存續(中)

  抱歉,這一章更得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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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想淵虛天君這一手經營的局面,某些宗門高層就覺得心塞:
  
  「你們就不管管?」
  
  話中所指,就是楚原湘所在的清虛道德宗,也許裡面還包括了八景宮。
  
  誰讓他們兩宗的地仙大能,就是此事的見證者,和消息的傳播者呢?
  
  話是這麼說,其實人們也都有所耳聞,對於淵虛天君的做法,八景宮似乎還是樂見其成的樣子,到現在為止,完全沒有干擾的打算,甚至還幫助淵虛天君大力宣傳。
  
  比如,見證人之一,身為八景宮的主事人物,那位連山天尊,短短幾日內,在不同場合,將此事反覆提及達四次之多,且不惜溢美之辭,行事之直白,讓人為之錯愕。
  
  至於清虛道德宗,同為見證人的伯陽天尊雖不至這般,卻也沒有否認的意思。
  
  不少宗門高層都暗自腹誹:
  
  「勘天定元在即,玄門這是在揉麵團吧……」
  
  誰也不能否認,這件事,淵虛天君也很懂得火候,坦盪開放,又謹守規矩,正合玄門宗旨,誰也無法在態度上置疑他。
  
  要置疑的話,只能去找實質的破綻。
  
  此時就有人搬出確切數字:「初步估計有五千人以上了。到目前為止,沒有出現問題,近段時間,北地的戰鬥烈度還是一般,強度需求不大……」
  
  「五千人,都要加持,又那麼隨意,多出少進,甚至只出不進,也不好支撐才對。」
  
  「淵……那位真能顧得過來?這種範圍,這種數量,可是不斷累積上去的。」
  
  「我也是這麼個想法,人力有時而窮,那位說是神主,其實還有差距吧,還是可能出差錯。」
  
  「這就要看體系結構了,架不住那邊基礎好啊!當年上清神明、道兵體系,也是恢宏博大,支撐十萬、百萬都沒問題,更何況,紫微帝御就是幹這個的……據說他在真實之域的基座,就是根植於此。」
  
  「要是那個,初步估計萬人以上沒有問題。而且人家也提了,主動(要?)是應對魔劫,加持的都是玄門降魔之術,省了不少麻煩……只要不是爆發式增長,那位也有調整適應的空間。」
  
  有人就嘆氣:「對神主的瞭解,咱們還是太淺薄了,這種事情,要東海那位估計,才有個準兒。」
  
  此時,新的信息傳遞過來,卻不是湖底,而是湖上。
  
  一眾高層看著三元秘陣節點反饋回來的各項細微變化,短時間內都有些遲疑。良久,才有人道:
  
  「確實是有力量撞擊秘陣的跡象,從其迅速消減的勢頭來看,控制力很強。後續的動作更難捉摸,是遠遁,還是……潛進來了?」
  
  「那兩位,還真是帶了根尾巴呢!」
  
  說得輕鬆,其實沒有一個人敢於小覷這種變化,他們的心思已經被余慈和羽清玄弄得草木皆兵,對這個明顯有因果關係的反應,絕不會等閒視之。
  
  更別說,眼下正是飛魂城湖祭的當口,出點兒什麼意外,各家臉上都不好看。
  
  當下又是一通忙活。
  
  至於湖水深層區域,余慈和羽清玄倒是比那些關注者專心得多。
  
  成功突入三元秘陣之後,他們便確認,諸陽的威脅,確實被隔在了秘陣之外。三元秘陣確實能夠有效地干擾「天遁殺法」。
  
  兩人立刻就專注於當前的狀況——借大挪移後虛空震盪,理清湖底兩界交匯處的複雜結構。
  
  這種事情,余慈被三方虛空折騰的時候,也做了不止一回,至於是不是會得罪洗玉盟,會激起湖底怎樣的變化……回頭再說罷。
  
  這次挪移的過程中,兩人是密切合作。
  
  由余慈扭曲虛空,羽清玄斟酌發力,此過程中,又是余慈警戒;之後,面對三元秘陣的阻礙,就靠余慈定位,羽清玄掌控。
  
  兩邊配合得不能說是天衣無縫,卻也是有驚無險,只在湖底深水層,掀起了一波虛空動盪。
  
  兩人仔細感應難得的虛空衝擊波,來得不容易,衝擊力自然足夠,就像是在黑暗中拋出一根火把,燃燒殆盡之前,可以照亮很多東西。又像是無孔不入的流水,層層滲入複雜交織的虛空法則結構中。
  
  兩人再通過震盪反饋,抽絲剝繭,對這片區域的總體結構做一個大概的瞭解。
  
  洗玉湖固然難知其深,但在廣度上,畢竟還是有限的區域,特別是靠近真界的這一端,就算受到「水世界」的影響,也是存在著一個漸變的過程,只不過能夠將這種「漸變」分析描畫出來的人物極少,也缺乏現在這樣的「機緣」罷了。
  
  余慈和羽清玄便標註了許多區域,都是極有可能與太霄神庭相關的地點。
  
  但要想一鼓作氣,鎖定位置,似乎還差了些。
  
  問題仍然很多,特別是水世界的特殊影響,那裡的法則結構,比較特殊,需要進一步解析。
  
  而且湖底妖國要比想像中嚴密得多,虛空震盪的偵測效果很好,卻也會驚動很多人,包括湖底妖國的大妖。
  
  此時,羽清玄就頗有些驚奇:「看這妖國,法度森嚴,倒是比當年強了不少。」
  
  根據他們的偵測,湖底妖國內部,很多區域都有封禁,連環排布,相當高明,倒像是一個傳承多年的大宗氣象,和人們想像中,野性未除的妖物,頗有些差別。
  
  這些年,洗玉盟倒似漏了不少好多(東)西下來。
  
  余慈和羽清玄都不想與湖底妖國發生衝突,便回返湖上。洗玉盟各方勢力對他們的到來,似是準備不足,又或是有意觀察,給了他們一個空當。
  
  余慈就請羽清玄到宜水居安歇,自己在那兒轉了一圈兒,顧不得小九「嘿嘿嘿」的冷笑,馬不停蹄去薛平治處,有些事情,確實要辦了。
  
  雖說是真身到來,不過能做的事,前面的分身也做得差不多了,並沒有驚動什麼人。薛平治便正給雪枝「安胎」,沒有過來招呼;駱玉娘則是奉師命去了「飛瀑界」,與一幫朋友重置基業,可以想見,幾個月的功夫都回不來。
  
  也因此,親來迎接余慈真身的,只剩下白衣和棲真等幾個侍婢而已。
  
  這裡面,白衣自然又與別人不同。
  
  她是來請罪的。
  
  擅自請雪枝回來,卻附帶了「巫胎」這麼個大麻煩,這個責任,她是無論如何逃不掉的。之前余慈分身請了雪枝、請了薛平治,偏偏略過了她,那份態度已經很明確了。
  
  她自然不能含混過去。
  
  房中,余慈大馬金刀坐在椅上,白衣便跪在他膝前,言述請來雪枝的種種,也將她與夏夫人、慕容輕煙、赤陰等人的關係一一道來,反正現在兩邊已經算是「盟友」,她又只是負責情報收集工作,說得倒也坦蕩。
  
  只是,這位是不是忘了什麼事?
  
  余慈安靜聽著,眸光亦是靜澈,直視白衣,也是穿透了一切阻礙,進入形神交界地,看她念頭起伏生滅;也通過情緒神通,體察她心緒變化。幾次三番下來,看不出任何破綻,倒是覺得,這一位心性修為,竟然又有提升。
  
  白衣雖是跪伏人前,做恭謹之狀,其實心中念頭活潑,意緒純粹,形神內外圓融明透,哪見得絲毫懼意?就像是當年余慈學自夢微的「無瑕劍圈」,一切外在壓力,都化消在這形神圓滿流轉的狀態下。
  
  她是怎麼做到的?
  
  余慈的修為、境界都還在她之上,但棱角分明,心中牽繫太多,說起「圓融」這一項,也還不如。
  
  不知怎地,看著這圓潤流轉的情緒狀態,余慈心裡便有某種衝動:
  
  很想仔細觸摸、把玩,仔細推究一番,再看看她的極限。
  
  就像貓兒玩弄線球……很有誘惑力的樣子。
  
  什麼跟什麼?
  
  余慈都自嘲而笑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手指已經捏住了白衣的下巴,將她雪白的面頰往上抬。
  
  這種姿態,都不能叫暗示了……對吧。
  
  看白衣眼波流轉,似羞似惱,其實心緒都沒有本質的變化,卻又不是一潭死水,而是在流轉間,生出千姿百態,絢爛色彩。
  
  真有趣!
  
  余慈不是矯情的人,既然都到這一步了,也沒必要再繞什麼彎子,一笑起身,將白衣扯進了內室。
  
  天色又暗了下去,室內的溫度有些上升,余慈閒散地側躺在床榻上,白衣纖長的身姿,不著寸縷,貼身而臥,散亂的髮幕半遮住她的面頰,氣息微微。
  
  此時,余慈眼神深幽,幾不見底。
  
  確實很有趣。
  
  白衣的「圓融狀態」,不是真的堅不可催,特別是在遭受巨大刺激的時候,自然會崩解開來。
  
  然而不管怎樣,總能夠在短時間,重又恢復。
  
  而在此期間,迸發開來的意念情緒,忽如灼熱的巖漿,忽如冷徹的冰泉,自然噴薄流洩,與他的意念交織,又是往復沖刷,總能帶給他非常奇妙的感受,偏又很難見到洪流平靜舒緩之後的「沉澱之物」。
  
  這究竟算是怎樣一種狀態?
  
  余慈恍惚中,對這樣的感覺,又有些熟悉。
  
  嗯,這麼明透圓融,讓人無從下手的狀態……
  
  黃泉夫人?
  
  猛然跳出的想法,便如一把鋒利冰刃,直插心頭,讓他心中為之悚然。
  
  這心緒好沒來由,但旁枝側出,讓他心裡轉出一個極其荒謬的念頭:
  
  莫非當年的陸沉,就是這麼被誘惑的?
  
  因為心緒變化,肌體罕見地有些僵硬,貼身的白衣立刻就察覺出來,有些疑惑地偏頭,髮幕滑落,又將絕美的姿容顯現……
  
  余慈反而定下心神,只將剛剛那份感覺牢牢記在心底,坐起身來:
  
  「赤陰那邊……是怎麼回事?」
yht 發表於 2015-3-9 20:27
紫極 第一百五十三章 視若無物 初心存續(下)
  
  余慈此時問起赤陰,便是要處理前面種種未解的疑惑。
  
  白衣的狀態太過奇妙,不好下手,赤陰也許是個更合適的突破口,至少也是一個很好的參照。
  
  對於此事,白衣的態度倒比他更積極:「赤陰啊,現在應該是在做晚課,要她來嗎?」
  
  「嗯……」
  
  「棲真,去請赤陰師姐過來。」
  
  門外一直靜候的棲真,用還算平靜的語氣應了聲,迅速離開。
  
  余慈突現發現,事態的方向有些偏了……當然,從他和白衣滾在一起的時候開始,就已經偏了。
  
  而從另一個角度看,這倒又非常符合趙相山的思路。
  
  只是,如今這位率先提出以上思路的智囊,正縮頭縮腦,躲在雲樓樹後面,一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模樣。
  
  眼下這種情形,還要關注,就真真是找死了。
  
  余慈本還在想,要不要換個地點、方式什麼的,被白衣越俎代庖這麼一說,也懶得動彈了——別人都這麼想,他又何必急著撇清呢?更何況,他也承認,此時此刻,他心中正泛起波瀾。
  
  稍定心神,余慈還要思考,怎麼從赤陰處獲得幾個關鍵要點,而此時,屋外腳步聲由遠而近,沒有半點兒猶豫,一直到門前。
  
  隨即,來人堂堂正正,推門進來,且沒有任何遲疑,掀起簾子,進了裡間,面對都是不著寸縷的余慈和白衣,目不斜視,也毫不迴避,叉手行禮:
  
  「赤陰見過天君!」
  
  禮數周全,話音鏗鏘,如刀劍交鳴,雖在旖旎室中,卻自有百折不屈之氣。
  
  余慈靠在榻後壁上,眼睛微微瞇起,來人直白堅決、不墜志氣的態度,讓他微微怔然,也不免感慨。
  
  這就是赤陰……但這也不是赤陰。
  
  此時的赤陰,大概從晚課中被叫起,衣著罕見地比較隨意,內裡是一件居家常服,長衣直垂腳面,看得出還比較輕薄,顯露出素紗長褲和筆直的腿線,在外則是臨時裹了一件華麗絲綢披風,聊做遮掩。
  
  在余慈眼中,此時的赤陰,就像是她所穿這樣,外面的堅決,只是那一件華麗的披風,真正的心理防禦,則是那什麼都遮掩不住的細薄常服,至於真實的她……
  
  她以為,面對一位已經邁入真實之域,又精通情緒神通的強者,能夠遮掩住什麼?
  
  從這一點看,赤陰比白衣的「狀態」,遜色了不止一籌。
  
  可是,一個曾經呼來喝去,隨時可以滅殺的懵懂小童,如今卻將自家命運攥在掌心,生殺由之——誰面對這樣的經歷,能保持住平常心?
  
  平靜、從容和堅定,要做由衷而發、內外如一,何其難也!
  
  倒是余慈,心中某個角度,彷彿在剎那拂去了塵埃,變得明亮通透起來。
  
  任何心理都是客觀存在的,比如「優越感」。
  
  人與人之間的比較、競爭,失衡而又平衡,也是天人法則的一部分。
  
  此時,赤陰心中有多麼低落,他心裡便有多麼高昂!
  
  這很幼稚、很卑劣……嗎?
  
  這一刻,余慈想到了羽清玄。
  
  在攔海山外,羽清玄教他不失本心、不離初心。
  
  他的本心是什麼,是個很空泛的概念;但作為「初心」,還能有多複雜?
  
  現在余慈不怕說:
  
  當初在雙仙教的少年,面對強大、殘忍而又美麗的赤陰女仙,萌動的心思,不外乎戰而勝之、壓而服之、收而納之……
  
  這是赤陰烙刻在他心裡的思維痕跡,也是少年不甘於人下的本能體現。
  
  堂皇也好,陰暗也罷,可笑也不怕——此時此刻,它們分明都還在。
  
  縱然數十載激流奔湧、泥沙沉澱,可就這麼刨出來,竟依然如明珠般皎然。
  
  而且,不是一顆,是一串!
  
  人之所以為人,我之所為我,一整條脈絡,從開始到現在,清晰演變,莫不呈現,或有異化,卻不失本源。
  
  余慈很欣慰,很坦然。
  
  在這樣的「成果」面前,羅剎鬼王的安排、夏夫人的謀劃,都算不得什麼了。
  
  他也無需掩飾什麼,對赤陰招手:
  
  「來,你過來!」
  
  一句話,擊潰了赤陰所有的心防和尊嚴。
  
  赤陰沒有拒絕,也沒有拒絕的意義,她面無表情,低垂眼簾,惟有入鬢的長眉還帶著些許冷意,就這麼慢慢趨前,到了床榻邊緣。
  
  余慈探手,輕撫她細膩如玉的面頰。
  
  赤陰終於抬眼,眸中冷光凝定,然而她下一個動作,卻是伸手,鬆開了頸下披風的繫帶。
  
  絲綢披風無聲滑落,映著燈光,薄衣之下的肌體,分明在綻放光采。
  
  余慈笑了起來,沒有阻止她。
  
  赤陰現在不需要同情,不在乎傷害,若他贈予所謂的憐憫,那高高在上的姿態,只會招來赤陰心底的冷笑。
  
  這個人的「初心」在或不在,余慈不知,但她「本心」看來是在的!
  
  正因為存在,兩邊心與心的碰撞,注定了仇怨和不諧。
  
  這就對了,為了存在、為了抗爭,手段無所謂,只要承受得住衝擊和反噬。
  
  悲劇在於,某些人會在抗爭中迷失,在手段中滅頂。
  
  這也算是「道與術」的差別。
  
  長生不是「道」,卻「幾於道」,是道的近途,除此以外,一切心術權術,應該為「長生」來服務,而非相反。
  
  最明顯的反例,就是夏夫人。
  
  可以確認,夏夫人已經迷失了,雖然到目前為止,論境界、心術、權位,夏夫人都在赤陰之上,可只要赤陰不死,保持住現在的心態,而夏夫人再不悔悟,早晚有一日,赤陰會高居於她之上。
  
  這就是上限。
  
  余慈為此而愉悅。
  
  當然,這絕不是什麼寬宏大度,而是人的某種心理——這樣的目標,才更有價值,才更完美。
  
  就是這樣,比如在絕壁城的時候,他一劍貫腦,「殺」了赤陰,但那是形勢演變,並非是實力的絕對碾壓;劍園中更不必說,他的修為境界比之赤陰,其實還有距離。
  
  那時,他真的快慰嗎?
  
  不是的,那其實更像是一種不完美的空虛。
  
  像如今之(這?)般,將當年雙仙教的情勢徹底掉轉,才是當初少年的心思所在!
  
  不要笑他小氣,長生本就是一切意義的集合——當年的懵懂小童,為了戰勝、征服一個強大、殘忍、幾不可撼動的強人,用他的志氣和倔強,投向不知終點的茫茫前路,用這長生這堂皇大道,爭取之,翻覆之,最終成就,何其快哉!
  
  余慈心中燃起了火焰,是「我」的原發的火;是幾十年劫難掙扎,精進勃發的收穫。
  
  不可否認,惡花結惡果,但「惡果」仍是養份,他為什麼不要?
  
  他也要確證初心,要驗證很簡單——還有沒有預期中的快感呢?
  
  如果去品嚐結出的果實,卻是無滋無味,那無疑就是悲哀了。
  
  此時,榻上白衣微笑起身,伸出手臂,把赤陰纏住,拉到榻上,三人當即滾成一團。
  
  三顆心,三種狀態,轟然碰撞,也在牴觸、掙扎、消融,每一份震盪變化,都激起身體強烈千百倍的反應。
  
  真的很爽!
  
  余慈再不掩飾,放聲大笑,此時此刻,他已了卻心中的某個結,填補了某個空缺,並且沒有半點兒折扣,收穫是如此地充實滿盈!
  
  現在,輪到赤陰來苦苦追索了。然而難度超過他當年何止百倍?
  
  能不能堅持,能不能堅持得住……要看赤陰本人的造化。
  
  三人折騰到了天亮,到了最後,赤陰僅有的一點兒矜持也被碾碎掉,在嘶啞的呼喊聲中,神智徹底昏蒙,完全失去了對肢體、對心神的控制。
  
  余慈長長吐出一口氣,手掌還攏著赤陰纖滑細膩的腰身,白衣則早在一邊睡了過去。看著榻上狼籍模樣,余慈啞然失笑,心中卻是清明透徹,有些事情,正好這時候來……
  
  思緒忽然斷掉!
  
  因為在此刻,忽有一層馥郁濃烈的香氣,在帳中榻上迸發開來,沾染在他身上,久久不散。
  
  余慈怔了片刻,低下頭,昏迷中的赤陰渾然不覺,可那香氣,確確實實從她身上流溢出來。
  
  天人異香……妙相?
  
  余慈的面色轉為嚴峻,這有些出乎了他的意料。
  
  因為從「授粉種香」的原理看,赤陰身上的,不是從蘇啟哲身上二次轉移的香氣,而是實實在在的第一次加持、第一次揮發。
  
  這也就是說,赤陰曾經與妙相有過接觸。
  
  此時此刻,余慈陡然打開了另一條思路:是了,就像他所想的妙相一貫的直白作風,如果換個角度,不是去搜索蘇啟哲的軌跡,而是看「分級」——看誰是與妙相接觸的「第一級」,彼此參照比對,豈不是更容易找出共同點,由此推出妙相的所在?
  
  正沉吟之時,忽地床榻抖動,不,整個房屋都搖動起來,神意外擴,這震盪已經擴及了感應所及的整片天地。
  
  怎麼回事?
  
  余慈一個愣神,忽又有意念切入,是羽清玄,而且罕有的非常急迫:「北邊法則體系紊亂,出了岔子,你那邊的事情處理完了沒有?方便嗎?」
  
  「呃,已經差不多了。」
  
  「等一下,我去你哪裡。」
  
  「哦,啊?羽宮主……等等!」
  
  話出口已經遲了,下一刻,羽清玄駕輕就熟一個挪移,出現在屋中、榻前。

  ******
  
  抱歉,又遲了,有些猶豫這個情節,不過還是按照「初心」下的大綱,補全了吧,也算個了斷。
yht 發表於 2015-3-10 16:20
紫極 第一百五十四章 為王前驅 貫穿南北(上)
  
  這一刻,榻上三位,不著寸縷,余慈手扶著赤陰的腰肢,撐起上身,全身肌肉緊繃,話的尾音都還沒有散去。
  
  羽清玄跨空而來,面向榻上,四目相投。
  
  剎那間房中榻上情景,各類氣味溫香,還有那難以辨析、判斷的複雜情緒,都絞纏在一起。
  
  余慈就像是根木頭,從裡到外、從形骸到思維,都是僵的。他看到羽清玄的眼眸深處,清晰照映出榻上的影像,這也是他現階段唯一的認知或曰意識,除此之外,再無他想。
  
  所以,這種窘迫到極致的情形,終究持續了多長時間,他沒有一點兒概念。
  
  直到羽清玄垂下眼簾,輕聲開口:
  
  「她們……」
  
  余慈的思維終於有點兒晃動,但還是扯不成串兒,完全就是鸚鵡學舌:「她們……」
  
  依稀能夠感覺到,羽清玄的視線,從身邊兩位女修身上掃過。余慈這時醒悟自家的手放在哪兒,連忙抬起,也在此時,他聽羽清玄道:
  
  「這是赤陰。」
  
  余慈微愕,見羽清玄視線所指,正是昏昏沉沉的赤陰,只能是呆呆點頭。
  
  「這個就是白衣了……還是頭一次見到真人,很奇特的狀態。」
  
  余慈又點頭,奇怪於為什麼她認人認這麼準。
  
  這時候,他才猛然想起,自己該說點什麼:「羽宮主……」
  
  話才出口,羽清玄清澈明亮的眼神直抵過來,把他後面的言語又盡都堵了回去。
  
  此時,羽清玄竟又往前走了一步,已經到了床榻邊緣。
  
  偏在這種時候,余慈的鼻子又靈敏起來,察覺到來自羽清玄身上、清逸幽遠的「長生香」,與榻上帳中古怪的氣味揉在一起,那滋味兒竟是說不出的難受。不自主就長長吸氣,竟是想把這裡的味道全吞到肚子裡去,免得糟踐人家。
  
  當然,這種幼稚荒唐的做法,沒有半點兒意義——若有,也是逗人發笑。
  
  羽清玄分明就在笑,然後,她伸出手,在余慈腦門兒上拍了拍:
  
  「你這個年紀,得入長生,本心不失,值得恭喜。但要記得,你既然選擇了玄門根基,一些澄心靜意的功夫,也不能忽略了。這時候受到形神變化的刺激,一個控制不住,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是……是嗎?」
  
  「當年貓兒比你還要早些,在山上鬧騰得連師傅都頭痛,也是鬧得太歡了,現在連自己是人是貓都分不清,你也要注意才是。」
  
  「呃,是。」
  
  余慈口中答應著,卻如在夢裡。這,這就過關了?
  
  等等,剛剛羽清玄拍他腦門……這是把他當成了那隻不靠譜的貓嗎?
  
  一時間,余慈都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失落。
  
  反正,他剛剛還滿盈的心頭,驟然就空了下去。
  
  羽清玄則不會在這種事上浪費時間,她急匆匆過來,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余慈商量,可眼下這幕情形,又繞不過去。當下,便先施了手段,使白衣和赤陰陷入更沉的昏睡中,然後才問:
  
  「你這邊是怎麼回事?」
  
  「是這樣……」
  
  余慈決不會浪費了這個解釋的好機會,雖然從本質上講,也沒什麼可解釋的,他只能是把與赤陰、白衣相關的一些消息說出來,尤其是剛剛察覺到的「天人異香」,更是作為重中之重。
  
  羽清玄安靜聽著,一點兒也沒有因為眼前荒唐的情形,而表現出什麼異樣。
  
  還是余慈說到後來,發現自己一直都是光著身子,又是大窘,忙攝來不遠處的衣物,草草套在身上。羽清玄則在此段時間內沉吟了一番,又道:
  
  「你的打算是……」
  
  「用最簡單的法子。」
  
  經過之前的緩衝,余慈的腦子已經恢復了正常,他當然有更簡單的辦法——直接破入赤陰的形神交界地中,讀取信息,強烈的心緒動盪之後,無疑是最好的時機。
  
  羽清玄嗯了聲:「那就試試看。」
  
  余慈依言而行。由於前面的種種刺激,雖然此時赤陰靈智昏昧,但所有和余慈有關的心念、記憶,都會特別活潑、清晰,從這裡,余慈不但看到了當年雙仙教中的一些情景,還看到了赤陰劍園之後的軌跡。
  
  這位倔強高傲的女修,掙扎著要走一條不依靠任何人的孤獨的路。
  
  然而,有心、堅定意志,不代表能夠衝破一切阻礙,此後有數年時間,都是在挫折和迷茫中渡過,後來,還是慕容輕煙找到了她,介紹給夏夫人,又入了薛平治門下,才真正上了正軌。
  
  赤陰的經歷,也算是跌宕起伏,可大略掃瞄一遍後,問題出來了,相關的記憶中,並沒有妙相的存在……
  
  怎麼會呢?
  
  沒有見到妙相,這「授粉種香」的秘術,是怎麼落到她身上來的?
  
  羽清玄搖搖頭:「看起來,你的法子還要再斟酌,這邊的事兒一時半會也解決不了。」
  
  余慈乾笑一起,其實這種情況,已經很說明問題了,他心裡也有了思路。但見羽清玄確實有事,他也需要照顧一下,便道:
  
  「這種陰詭之事,還要好好梳理。羽宮主,剛剛是發生什麼事了?」
  
  余慈還記得之前天地動搖的變故,本以為是三元秘陣運行出了問題,可如今看來,又不是那麼簡單。
  
  羽清玄輕嘆一聲:「真實之域上,感應還算明晰……大概是北荒方位,天地法則體系結構,出了大亂子!」
  
  「呃?」
  
  余慈稍怔,立時將自家心神投射出去,一路攀升到真實之域,以「拈弦轉丸」的手段,細察北荒方向。果不其然,那邊的法則體系結構,呈現了非正常的扭曲,但又不是「虛空挪移」造成的那一類,倒像是……
  
  「什麼東西滲進來了?」
  
  一語未絕,真實之域上,來自另一方,也就是幻榮夫人的消息也傳導過來。
  
  余慈在與幻榮夫人交流時,早早就把北荒地界「封賞」了出去。即使這種行為,沒有任何宗門勢力公證、認可,但幻榮夫人可不會就此束手束腳,短短年許時間內,已經在那裡做了相當的投入。
  
  身為魔主級別的強者,只要幻榮夫人願意,她的耳目便能夠覆蓋整個北荒,此時反饋的信息,也是第一手的資料。
  
  「黃泉秘府……大梵妖王?」
  
  收到幻榮夫人的傳訊,余慈咧咧嘴,也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才好。
  
  真是老相識!近乎徒勞地折騰了幾十年之後,這位終於又要發力了?
  
  幻榮夫人「欲染魔主」大成的契機,就在大梵妖王那裡,她深入北荒,忽略掉誰,都不可略掉大梵妖王。
  
  這段信息,正是幻榮夫人結闔(合?)第一手情報,還有部分對大梵妖王的判斷推衍,得出的結論。
  
  幻榮夫人懷疑,被辛乙封下北荒地層深處的黃泉秘府內部,開啟了通往無天焦獄的跨界甬道,而此時,這個甬道已經開拓到了「不可逆」的狀態。
  
  用最簡單的話說:大梵妖王當年在劍園沒有做到的事情,如今在北荒已經成功了,而且,做得比在劍園時更為激進!
  
  「黃泉秘府周邊的地脈,經過五娘子多劫以來的梳理,流向是很清楚的。可在不久前,所有相關地脈都受到不同程序(度?)的衝撞、扭曲,還有特殊的『毒素』,滲入地脈,並通過它們,向四面八方向擴散,速度非常快……當然,這種『毒素』只對天地法則體系結構有直接影響。」
  
  幻榮夫人也是一邊接收,一邊匯報:「現在已經有部分『毒素』擴散到了豐都城附近……辛乙當年的封禁肯定是完了,不過黃泉秘府內部的狀況也未必有多麼順利,流洩得太快,少了蓄積轉化的過程,過於浪費。保守點說,可能是貫通兩界的過程中出了變故、意外。」
  
  意外?在黃泉秘府,真的有意外可言?
  
  余慈搖頭而笑:他倒覺得,這太正常了。
  
  按照黃泉夫人的記憶,大黑天早就佔了碧落天闕,從統屬關係上看,隨隨便便都能在黃泉秘府動手腳,特別是小五離開、玄符錮靈神通禁域破滅之後,更是清掉了最後一層障礙。
  
  在深入瞭解其中關係之後,余慈也不免向大梵妖王道一聲「佩服」。
  
  這種地方,你也敢要?
  
  從這條脈絡上追溯回去,余慈「理所應當」地又看到了某些人的身影,也就愈發地感覺好笑。
  
  大梵妖王這回,怕是又給羅剎鬼王利用了一把,且是「為王前驅」,積極得很哪!
  
  大致瞭解下情況,余慈還有點兒奇怪羽清玄的激烈反應:
  
  「北荒在北,蕊珠宮在南,宮主您是……若是重器門的話,我可以幫上門(忙?),幫著他們轉移就是。」
  
  羽清玄微微搖頭:「重器門多年前已經南遷,無需天君掛懷。只是北荒之亂,非一域之亂,也不知八景宮等,是否能看出來……嗯,出手了!」
  
  突然的話鋒轉折,讓余慈看明白,對於天地法則體系結構的感應和掌握,他比之羽清玄,還有相當的距離。
  
  他有幻榮夫人為耳目,也是遲了快要一息時間,才得出確切情報:
  
  「八景宮地仙大能隔空神意攻伐,陰山派已經應邀,派出陰兵相助,目標直指黃泉秘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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