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問鏡 作者:減肥專家(已完成)

   
karobi 2011-2-20 10:32:18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22 4799385
yht 發表於 2015-3-27 22:27
紫極 第一百六十五章 天道之影 進趨大羅(三)
  
  左輔莫名心頭激顫,急抬頭,只見正前方,玄冥真水凝波鑄形,化出一根足有三人合抱粗的長柱,轟然鎮落水底。
  
  以其為中心,又顯現出斑駁高臺,其上有一截斷石輪廓,陰影圍繞,血怨之氣直衝霄漢,隱約化為八條龍影,爪折角斷,鱗片崩飛,掙扎扭動,形態淒厲至極。
  
  左輔大叫一聲:「斬龍臺!」
  
  二話不說,當即掉頭,就是那一句話的功夫,他體內煉化的滄江水脈精氣,便是動盪不安,幾有散溢之厄。
  
  鎖龍柱、斷龍石……斬龍臺!
  
  這三樣奇物,據說是從太古時代傳下來,三物合一,乃是巫神九變,開闢地之初,鎮壓太古天龍一族的至寶,本就是殺伐刑器,後因殺戳(戮)太過,沾染了天龍血咒,便是巫神也不能掌控,便棄之域外絕地。
  
  後來不知怎地,被上清宗陸續收集到手,以玄門神通加持,安置在太霄神庭神明體系中樞的「封神臺」上,兩臺相合,為鎮壓之用。
  
  此寶在真界殺伐之器中,歷來都是名列前茅,又兼通巫門刑器與玄門體系神妙,二者相合,傳中就是地仙大能,也要引頸受戮。
  
  當然,怎麼把地仙逼到其威能最盛的「封神臺」上,就是個無法解釋的命題了。
  
  不管怎麼說,對在封神臺受召,成為上清神明的那些存在來講,一邊是上清恩澤,一邊是天刑威嚴,感覺自應不同。
  
  左輔也知道,這斬龍臺絕不可能輕易出現在此地,大約是上清體系投射過來的虛影,可就是「虛影」,只要有刑器本體百分之一的威煞,他體內滄江水脈精氣,便是遭遇天敵。
  
  大江水脈,向來以「龍氣」為喻,性質上亦有相近相通之處,遇到這玩意兒,必遭克制。這要真被斬破了滄江水脈精氣,就等於是伐去了他一半的道基,是他絕不能接受的。
  
  相比之下,他寧願與「掌刑神將」近身肉搏!
  
  當然,他更明白,這投影當是與「掌刑神將」脫不了干係。掌刑神將中有一部,便是長年在封神臺上值守,偶爾也充當劊子手的角色,將犯了天條的上清神明誅殺。
  
  說不定這回淵虛天君喚出來的就是……
  
  他這一滯、一回,就再也脫不開後方「掌刑神將」的追索,彌天蓋地的巨掌再度拍下,勉力招架兩記,便是口噴鮮血。
  
  這一巴掌,是徹底把他打清醒了。
  
  他怎麼就想著,在此上清故地,與淵虛天君放對來著?可憐他一半的本事都沒使出來……
  
  此時再去追究人心變化,未免太過無稽,卻是將他最後一點兒戰意都給抹殺,他又借血遁之術,強行變了方向,繞過「掌刑神將」和斬龍臺的夾擊,再次意圖遁離。
  
  偏在這時候,另一個掌刑神將,就是一直在余慈身邊護持,以「敕令」投影出斬龍臺的那個,已經無聲無息趕上來,同樣也是一掌抓下,可是其上血光層疊,分明是借用了斬龍臺的力量。
  
  左輔的血遁之術已發,速度到了極致,方向再難變更,而掌刑神將的時機位置又卡得太準,實在是避不過,終於是被血光擦到。
  
  當下就是一聲慘哼,數劫來辛辛苦苦淬煉的滄江水脈精氣,被一下子掃去了兩成還多,體內道基平衡瞬間打破。一時氣脈倒轉不說,那玄冥真水劫都是和真的一樣,躍躍欲動,要尋隙殺入。
  
  若在此時此地再招惹天劫,他今番死矣!
  
  現在左輔能做的,也只是勉強脫出掌刑神將擒拿的範圍,再為自己爭取一點兒時間。
  
  還別說,就在他臨近絕望之際,感應範圍裡還真的出現了一個全新的反應,等到他辨認出來,更是燃起了希望。
  
  「煌巫,拐了夏夫人的余慈在此!」
  
  話裡已經有些胡言亂語的成份,但左輔如今也顧不得了,說也奇怪,話音出口的剎那,周圍玄冥真水的壓力,分明是減少了許多,掌刑神將的擒拿也好,斬龍臺的殺伐之力也罷,都是驟降。
  
  他自然是大喜,也顧不得思考緣由,速度激增,便往來人身畔投去,匆忙間還能恢復一些平日「道貌岸然」的氣度,為自己前面口不擇言的話語做修飾:
  
  「淵虛天君入魔,剛剛分明使了魔門手段,夏夫人或是中了招,要盡快處置了……」
  
  話音戛然而止。
  
  便在此刻,余慈那一片綠葉撐起的「玄冥真水劫」範圍,其實也就是上清體系的覆蓋範圍,被某種「外力」急劇壓縮,到了一定程度,再劇烈反彈,雙方絞殺在一起,此處的法則體系,瞬間給扭曲成了不可名狀的模樣。
  
  這是一次沒有任何「第三方」緩衝的衝撞,其實就相當於北荒那邊,無天焦獄一頭撞在真界之上,打破虛空壁壘的狀態。
  
  而處在兩個法則體系碰撞中心點上的左輔,身體剎那扭曲變形——換了他全盛狀態時,雙重界域開闢,也許還能夠隔絕出一片安全區域。可是如今道基失衡,五癆七傷,又怎麼能架得起來?
  
  左輔感覺自己是被投進了一座巨大的磨盤裡面,完全相反的兩股力量擰毛巾似的那麼一絞,帶來的,就是全然的黑暗與寂滅!
  
  是幽煌啊……
  
  余慈面色嚴峻,相隔十幾里,他和幽煌之間,爆起一團血霧,那就是左輔。
  
  大劫法宗師的血肉,差不多也是到了人身淬煉的極致,幾有「滴血化生」之能,照理說,絕不可能死得這麼乾脆。可是,在兩種法則體系對撞的區域裡,什麼「滴血化生」、「靈昧不滅」,都沒有任何法則憑依可言,不死何待?
  
  由此,余慈也是終於切身體會到,如果「三界天通」,法則體系激變,對平日裡那些高高在上的強者而言,會是怎樣的一番後果。
  
  余慈很快就從無謂的感慨中脫離,隔著十幾里路,遙遙喊話:
  
  「煌巫,你也進來了?和你家兄長聯繫上沒有?」
  
  遠方的幽煌回之以沉默。
  
  「如果沒有,建議找一下,否則你都不知道要怎麼做法。」
  
  對面依舊沉默,不過,余慈利眼看到,幽煌眼中,莫名就有水光滑落。
  
  流淚?不,只是滲出水來!
  
  此時的幽煌,根本就是水世界法則體系的某個載體,其為「人」的那些因素,恐怕已經沒了「意義」。
  
  細究原因,幽煌本來的修為不說,出身巫門,本就與巫神靈水高度契合,稍加「改造」,就是個很好的承載工具,也是某些人意志降臨的支點。
  
  已經被大黑天佛母菩薩控制了嗎?
  
  如果幽燦知道,他的行動,把自家的兄弟坑了進去,不知會做何感想?
  
  幽煌只是站在那裡,隔了十幾里路,余慈的壓力就遠勝過面對左輔之時,心內虛空之中,也似起了一波逆流,攪亂了原本穩固的結構。雲樓樹葉引出來的「玄冥真水劫」,所化神明亦是黯淡,斬龍臺的虛影也無法保持,就此崩解。
  
  余慈寧願再對上十個左輔,也不願應付這個傢伙。
  
  大黑天佛母菩薩換法子了,而且,也有了別的目的。
  
  剛剛他還奇怪,大黑天佛母菩薩的「緩衝時間」未免太長了,給了他從容佈置的機會,現在看來,余慈在三方虛空中熟稔的技巧,應該是讓對方有所察覺,那邊已經換了思路,不想在「三方虛空」的複雜環境中糾纏,而是清開一片區域,直接進行兩個體系的碰撞。
  
  如此,緩衝的餘地幾等於無,余慈這邊的壓力,也定然是急劇飆升。
  
  不過,余慈更擔心的,還是另一件事。
  
  大黑天佛母菩薩都能精準定位,將幽煌投放至此,羅剎鬼王還遠嗎?
  
  若被兩個大能先後鎖定,他的樂子就大了。
  
  唔……羅剎鬼王是不是遲鈍了點兒?
  
  余慈此時,又捏了一片雲樓樹葉在手,預做準備。
  
  可是,羅剎鬼王竟然是遲遲不至,倒是已經被水世界法則體系,沖刷掉了靈智的幽煌,縱聲咆哮,身邊混雜在湖水中的巫神靈水,竟從死寂狀態中,化現生機,縱然只是一絲,給余慈的感覺也是全然不同。
  
  不得不說,大黑天佛母菩薩走在一條正確的道路上!
  
  那邊一旦不搞什麼「三方虛空」,而是充分發揮「水世界」法則體系在當前環境下的絕對優勢地位,以強橫的大勢碾壓下來,徹底擊潰太霄神庭的體系並非不可能。
  
  這樣,太霄神庭或許會成為一座廢墟,可是在羅剎鬼王和大黑天佛母菩薩的計劃中,真的有太霄神庭、上清體系存在的必要嗎?
  
  面對這樣的對手,余慈只覺得壓力大增。
  
  現在想想,剛剛諸陽和燭龍王的強勢進逼,除了斬殺余慈之外,或許部分就是為了「激發」他盡快回歸太霄神庭核心的想法,以便「甕中捉鱉」。
  
  這是一個「雙頭蛇」式的計劃,也將大黑天佛母菩薩目前優勢的力量,發揮得淋漓盡致,
  
  如果不是余慈本體,一直在外圍游動,羽清玄在真實之域、葉繽在太霄神庭內部開闢了兩個戰場,將局勢攪得極亂,形成了一個僵持性的平衡,也許大黑天佛母菩薩的計劃,已經成功了。
  
  至於現在羅剎鬼王騰出來的「另一隻手」,很可能就是打破目前脆弱平衡的力量。
  
  余慈對形勢的把握真正明朗起來,雲樓樹葉無意識地在指間轉動。
  
  羅剎鬼王的「另一隻手」一直不知在何處,但他的牌面,也有幾張沒有翻出來。其實他的想法,與那邊也有兒相似,都是迅速地主動打破平衡,搶佔先機。
  
  就在洞悉局勢變化之前,他已經想過,可以讓已經切入真實之域,在「外圍」伺機而動的幻榮夫人,還有隨時可以加入的玄黃,一同發力,迅速將十方魔靈擊潰,解放出羽清玄和邵尊。
  
  但這一條,卻架不住羅剎鬼王隨時可以全力回援,以其還遠遠沒有見底的雄渾實力,把余慈這幾位主要戰力全部牽制住,也不是不可能。
  
  同樣的思路,也可以先去葉濱(繽)那裡,但也會出現同樣的問題。
  
  羅剎鬼王就是有這份實力,不服不行!
  
  或者,余慈也在大黑天佛母菩薩這邊發力。
  
  目前幻榮夫人除了在「外圍」找機會,也是分神切入了太霄神庭,全力整合這片區域內的天魔族群。
  
  不指望能降伏,只要得到確切消息,鎖定大黑天佛母菩薩的準確位置,不管大黑天佛母菩薩現在如何強勢,在奪胎轉世進程中,受限是必然的,若真能釜底抽薪,一舉建功,無疑就是絕大的勝利。
  
  余慈目前是趨向於後者。
  
  只是幻榮夫人的進展,算不上迅速,明知大黑天佛母菩薩寄胎目標的妙相,有很大可能在龍變梵度天,可那邊做得防護手段太好,幻榮夫人魔門法度,也與之格格不入,難以滲透進去。
  
  余慈甚至想過,他和幻榮夫人,再加玄黃、小五合力攻進去,但複雜的法則體系環境,過於遙遠的路途,使得這個思路顯得耗時耗力,還未必能取得效果。
  
  打破平衡,勢必要承擔風險。
  
  特別是對方有著羅剎鬼王這等十二劫神主坐鎮,隨時都有翻覆局面的可能,余慈如今也是「拖家帶口」的人,這樣,風險可不只是落在他頭上,己方任何一人的折損,都是他很很(難?)承受的,不免有幾分猶豫。
  
  如今大黑天佛母菩薩思路的轉變,倒是讓他有了些別的思路……
  
  驀地,余慈心中驟起警兆,再看幽煌,體系的推進雖然難以阻止,可是速度也不快,不像是危機感的源頭。就這麼一個錯誤判斷,他已暗叫不好,腦後微痛,已濺了一層血霧出來。
  
  也就是他以雲樓樹葉臨時形成了「玄冥真水劫」的特殊區域,消化了大半衝擊,否則這一劍已經穿透了他的顱骨。
  
  這感覺他已經熟悉了……天遁殺劍突襲!
  
  怎麼回事?
  
  余慈第一時間想的不是別的,而是葉繽的情況,若葉繽安好,焉能讓諸陽得手?
  
  也在此時,諸陽極度低啞的嗓音,流入耳中:
  
  「你一劍、她十劍!哈,咳……」
  
  笑聲後就是慘烈的咳嗽,但聲音還是斷斷續續地傳過來:「我們繼續……」
  
  已經破了嗓的聲音裡,儘是滿滿的惡意。
  
  剛剛葉繽已經一劍將諸陽的「天遁殺法」破掉,他此時強使出來,代價肯定極大,可眼下這反應雖是慘烈,卻是大有仗恃——這一劍來得突兀,也是隱約將遠方的信息傳過來了一些。
  
  余慈雖然僅有模糊感應,但還是勉強發覺了葉繽所在,然而那橫空劍意之側,強絕的敵意,已絕不只是諸陽和燭龍王兩個,而是不知何時,又加了一股!
  
  那一股敵意,虛緲不測,又強橫至極,便是驚鴻一瞥,也是矯然出乎眾強者之上,無論是諸陽,還是燭龍王,包括葉繽,都有所不及。
  
  余慈心頭劇震:羅剎鬼王!
  
  「另一隻手」的方向,已經確定了,而且實實在在地搶到了余慈前頭。
  
  余慈忌憚的事情,她羅剎鬼王可是半點兒都不在乎。
  
  可惡!
  
  余慈不想,就這麼一念之差,就把先手拱手讓出。
  
  這種事情,確實是此消彼長,脆弱的平衡,你不去打破,自然有人去打破!
  
  只想想葉繽現在面對的三個對手,余慈距離雖遠,也是頭皮發麻,更是不免為其擔憂。此時已經沒有別的辦法,意念急轉到幻榮夫人那邊,讓她按照之前模糊的感應,搜檢確切所在,全力接應。
  
  同時,他也不能忽略了,天遁殺法能抓到他的位置,羅剎鬼王就能尾隨而來……等等,為什麼羅剎鬼王也做不到的,諸陽能做到?
  
  余慈能感覺到,雖然也被幽煌「跟住」,那是他在這處區域臨時建立了體系,被大黑天佛母菩薩所察覺,可天遁殺法的感應渠道,明顯有差異,貌似和大黑天佛母菩薩走的不是一條道兒。
  
  他回手摸了一下腦後的傷口,微澀的血跡沾了滿手,但也別無所察。
  
  畢竟,從一道傷口上,很難真切感受到天遁殺劍的厲害。
  
  沒有讓他繼續想下去,此時,來自於幽煌的壓力真正到來。
  
  這次幽煌莫名追擊而至,應該是大黑天佛母菩薩對「兩界對沖」的一次預演,但如果現在就能將余慈本體打滅,又何樂而不為?
  
  剛剛那次對沖,直接碾碎了左輔,同時,不管是余慈,還是幽煌,都不怎麼好受。余慈這邊,還是用雲樓樹葉中轉了一下,此時這片由真文道韻加持的寶葉,都出現了絲絲裂紋,馬上就要到極限,
  
  至於幽煌,完全是以身體作為水世界法則體系的載體,其實他本身就是起著雲樓樹葉的作用,體系衝撞帶來的震盪,完全都由他的肉身消受,此時形貌更是淒厲至極。
  
  不過,他的血脈終究與巫神靈水非常契合,一邊受創,一邊又被巫神靈水滲透、改造,雖然已經不能稱之為人,可在另一個層面上,卻是愈發地「堅固」。
  
  這一點,馬上就要崩潰的雲樓樹葉,完全沒有任何可比性!
  
  幽煌再次咆哮,沒有任何技巧,一步踏出,水世界的法則體系,像是移動的堡壘,轟然撞上來。
  
  第一片雲樓樹葉無聲粉碎,兩個之前還是神威凜凜的掌刑神將,還有這億萬鈞的玄冥真水,都化為喧騰奔流的元氣,轟然四散,又被水世界法則體系捲入、吞噬。
  
  至於余慈,就在碰撞的剎那,放棄了與第一片雲樓樹葉的聯繫,轉而將手指間的第二片樹葉激發,可不再是什麼玄冥真水劫,僅僅是一個範圍的加持,帶著他,以超出極限的速度,勁射而出,瞬間脫離。
  
  這種必敗的對撞,傻子才會堅持下去。
  
  可就在他遁離的瞬間,殺氣又現,這次是胸口!
  
  諸陽的天遁殺劍,在捕捉時機上,絕對是當世第一等的,就卡在余慈脫離了體系防護的剎那,如果不是事先葉繽已經將其「天遁殺法」破掉,這一劍,余慈事先恐怕不會有任何感應,便可能受了致命一擊。
  
  諸陽應該也是明白這一點,完全不指望能夠將余慈迅速擊殺,幾乎在發劍的同時,又送來低啞的笑聲:
  
  「第二劍……第二十劍!」
  
  這是完完全全,徹徹底(底)的攻心之法,不但讓余慈明白葉繽現在的處境,反過來,也是在嘲笑葉繽,嘲笑她所謂的「斷後」的承諾。
  
  劍氣直貫心口,余慈正準備抵擋,心內虛空中,突然有劍意透出,先一步將其抵消,隨即,虛影化現,影鬼跨空而來,訝然道:
  
  「你搞什麼鬼!幾天不見,亂成這樣!」
  
  他的身影有些模糊不實,實在是隔了億萬里,又受到這邊三方虛空的影響,很難全力施為。
  
  不過,對影鬼來,最大的問題還是心內虛空,他要通過裡面周轉,可是「消化不良」的心內虛空,又受到大黑天佛母菩薩攻伐影響,裡面亂成一團,影鬼大咧咧過來,差點兒就被陰了。
  
  等他看清楚眼前形勢,更是驚愕:「還能這樣?」
  
  見余慈身邊突兀現出一人,遠方的幽煌也愣了愣,似乎有些清醒:
  
  「曲無劫?」
  
  影鬼一激,目光投去,兩邊視線交擊,幽煌不知怎麼回事,神智真的有點兒恢復的樣子。
  
  余慈則想到,雖然不是同時代的人,但想來幽煌那邊,對曲無劫這等人物的留影還是見過的。而影鬼這傢伙,和曲無劫……很像嗎?
  
  他也算是見過曲無劫的形貌的,但也許是當日曲無劫留影的風標氣度太過特殊,留給他的印象也是獨一無二,和影鬼這個沒臉沒皮的傢伙,真是沒有半點兒相似之處,平時也不會往這邊去想。
  
  但就外貌而言……作為曲無劫的影子,怎麼也要有些相似吧。
  
  余慈便看到,只是一轉眼的功夫,幽煌那邊,眼睛已變得血紅,縱然是被巫神靈水滲透個遍,可這一刻,巫神靈水本身,也似要燃燒起來,然後就是驚天動地的咆哮:
  
  「曲無劫!」
yht 發表於 2015-3-28 08:32
紫極 第一百六十五章 天道之影 進趨大羅(四)

  整個水域都在晃動,因為這是水世界法則體系的整體震盪。

  余慈心中不免生出疑問:這咆哮的,是幽煌,還是巫神?

  而不管是哪位,明顯是被刺激了……

  余慈盯著影鬼:「承認好了,你純粹是過來添亂的吧!」

  影鬼剛剛也有些恍惚,聞言卻是醒覺過來,繼而大怒:「要不是小五嗷嗷叫著什麼『太霄神庭』、『大事不好』,你以為我會來!你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太霄神庭這樣的秘地都能鬧出這等亂子,究竟是搞什麼?」

  余慈也明白,影鬼這廝的自主性太高,這一段時間都不知在搞什麼名堂,沒有和余慈及時連線,現在匆匆趕過來,當真是兩眼一抹黑,完全弄不清局勢走向。

  可這又怪誰呢?

  反正余慈肯定是沒時間給他解釋,因為天遁殺劍又來!

  影鬼雖是使不得全力,但消解諸陽同樣「虛弱」的劍氣,還是沒有問題的。

  可就在他出手之前,余慈短促喝道:

  「別管!」

  「呃?」

  一語未絕,余慈又中一劍。血花濺起,這次是在肩頭,只差一點兒就要切過頸動脈。

  諸陽發聲,比之前還要沙啞難聽,卻是愈發狂放:

  「痛快痛快,三、三十!」

  影鬼暴怒:「豎子!」

  諸陽敢在他面前如此,等於是打他的臉。

  然而余慈連眼也不眨,微笑道:「這繡花似的力道,再來幾劍也無妨。若那邊也如此的話,葉島主想來無恙。」

  不知道這句話,諸陽聽到沒有,反正接下來,又是沉默。

  影鬼啞然,隨即「呸」了一聲,不再說什麼。

  余慈心裡,又豈是這般簡單。

  算來前後共中三劍,那邊葉繽等於是中了三十劍,幾近凌遲,而且來得一劍比一劍快,葉繽那邊的被動形勢,可想而知。可他在派出幻榮夫人之後,短時間內也再沒有別的辦法,唯有定心,去除雜念,專注於眼前之事。

  天遁殺法博大精深,不可能一時三刻看透,余慈也沒有想著這樣。

  他只是想看一看,諸陽是如何利用天道流轉掩護,順逆遂心!也能參照它,修正一下自己的思路。

  這是目前為止,他和大黑天佛母菩薩、乃至於羅剎鬼王都沒有做到的。

  天道不是天遁宗的天道,卻能如此,太霄神庭本就是他的地盤,為什麼不行?

  余慈不認為他做得有什麼差距,在法則體系的建構、維持上,就是大黑天佛母菩薩,也不可能比他做得更好了,差的只是境界而已。

  不過,就目前來看,余慈這一劍還是白挨了。

  余慈也不失望,招呼一聲影鬼,兩人繼續飛遁。

  身後,幽煌在一聲咆哮之後,水世界法則體系明顯躁動了太多,本體這邊,方圓數百里,其餘的法則體系根本就是潰不成軍,余慈和影鬼必須要一路狂奔,才能避免被水世界法則體系吞沒。

  一旦被「吞掉」,之前余慈怎麼打壓左輔的,幽煌就能換個花樣再來一遍……

  唔,以其目前的狀況,太過技巧性的東西,似乎也玩不來。

  此時,余慈還注意到一個變化:

  在幽煌這邊氣勢煊天,幾有橫掃六合之勢的時候,他心內虛空傳來的反饋卻顯示,大黑天佛母菩薩對於太霄神庭核心區的衝擊力,不斷降低。

  這種趨勢,其實在大黑天佛母菩薩轉變了思路之後,就已經存在,畢竟那邊要的是徹底排除「佔領區」的其他法則體系殘留,實現一家獨大的局面。可是,必要的牽制還是要有的,像現在這樣幾乎是直線下滑的態勢,未免太不正常。

  是奪胎轉生到了關鍵時候?還是說……

  余慈回頭,看到幽煌血紅的眼睛,剛剛的疑問又翻上來:

  這模樣,總不會真是巫神受刺激了吧?

  自劍巫大戰以來,巫神身化靈水,沉眠在水世界中,狀態從沒有任何改變。

  之前余慈感應巫神靈水,確實是死氣沉沉,這一條,不管大黑天佛母菩薩如何努力,都不會有什麼改變——當然,大黑天佛母菩薩也未必想改變,萬一真把他老人家都弄醒,後面還玩不玩了?

  可就眼下的情形來看……這算好事兒嗎?

  余慈瞥了影鬼一眼,這位突出跳出來,還真是奇妙的變數,如果能給大黑天佛母菩薩增添麻煩,他自然是樂見其成。

  唔……添麻煩?

  余慈剛剛因為連續變故而斷掉的思路,突然就接續起來。

  偏在此時,諸陽那讓人切齒的沙啞聲音再來:

  「四、五;四十、五十!一併奉送……唔。」

  話尾帶起的,卻是一聲悶哼,余慈驀然大笑:

  「葉島主,幹得好!」

  便在笑聲中,劍氣接連貫體而入,其實余慈可以將其擋在體表,但心念一動,任其在體內爆開,殺意流轉,順勢撕開虛實屏障,使其滲入到心內虛空裡去。

  不提這個舉動有多麼危險,余慈卻是發現,就是在心內虛空,殺意依舊擁有著批亢搗虛,直指要害的能力。

  在余慈絕對的地盤上,如此表現,就算是「繡花」似的力量,也是不可思議。

  不過,這兩劍沒有白挨,余慈終於明白了。

  天道照影……

  羽清玄所言「天道照影」的比喻,實在恰如其分。

  諸陽的「天遁殺法」,爆發出的力量其實不大,相對於境界修為,相對微弱,但其神出鬼沒之處,卻彷彿是藏於天地法則體系之中,自然流轉,突然殺出,等人驚覺時,已在要害。

  若非葉繽早前一劍破了他的根本,使「天遁殺法」出現波動,余慈現在未必還能站在這裡。

  之所以能出現這種效果,余慈認為,其實在這瞬間,諸陽是做了一次虛空切出、切入的操作。

  余慈聽說,血獄鬼府、九幽冥獄這樣的純粹以「陰氣」、「邪氣」化生的世界,其實是真界這等虛空世界的「投影」。

  在茫茫宇宙中,不知有多少像真界這樣的虛空世界,而自然形成的「星體」,更是無窮無盡。這些星、界本身不發光,不可能像那些遠比它們巨大的發光星辰那般,將光芒投射到幾無邊界的遠方。

  然而,存在便有痕跡,特別是真界這樣,烙刻著巫神獨特印記的虛空世界,純以其「法則特殊性」而言,甚至可說是獨一無二的,在內外法則交互運轉的過程裡,勢必會將某些印記留刻在宇宙深處,只是不為人們肉眼所見罷了,甚至都不在一個層面上。

  就像人和人影相接,看著聯繫緊密,其實是在兩個層面,一般人永遠不可能感受到「影子世界」的具體運轉。

  而宇宙又是無邊廣大,什麼樣的「巧合」都可能出現,也許某一刻,這樣的「投影」,會因緣巧合匯聚在一起,滿足了某些條件,聚集元氣,血獄鬼府、九幽冥獄便應之而生,因其所本,往往會存有真界這些虛空世界的種種元素片斷,卻又似是而非。

  這些世界,受太虛法則影響,很容易與它們的「源頭」重新連在一起,成為虛空世界的「暗面」。

  各個教派中所言的「天庭」、「地獄」,大約就是這麼個來由。

  天遁殺劍就是利用這一情形,而且,其所利用的是純粹的「投影」,而並非像「血獄鬼府」那般聚合成形的「實物」。

  其大概的路徑就是,劍意從真界轉入到真界此刻的「投影」中,再從「投影」中鎖定目標,切回來,一擊致命!

  真界天道法則時刻流轉,投影也時刻變化,其劍意自然也是流轉不定,不可捉摸。

  這種劍技,當真是神乎其神。

  余慈也有自知之明,他肯定是學不會的。但是,諸陽的劍技,卻讓他理清了思路。

  為什麼諸陽能在羅剎鬼王和大黑天佛母菩薩之前,首先找到他的位置?

  就是因為,不管是什麼樣的法則體系,對其而言,沒有任何差別——反正都是「影子」罷了。

  其實,這就是從不同的體系中,找出了相同的本質。

  應對三方虛空,正該由此而生。

  這個感覺很熟悉——余慈當然很熟,他不就是這麼過來的麼?

  一切歸於三方虛空!

  因為這本身就是一個整體,有著特殊的法度,如果非要再拆開來看,只會是越繞越湖(糊)(塗)

  余慈其實最初就已經明確了這個想法,但後面是被大黑天佛母菩薩帶溝裡去了。

  而如今思路重新明確,事情突然就變得得很簡單:

  大黑天佛母菩薩想要什麼,他偏偏就不給什麼!

  余慈從來都不怕事情鬧大,不就是個三方虛空麼,更亂的他也見識過,相較於永淪之地,水世界未免就太溫和了。

  當然,余慈絕不會再把永淪之地招惹過來,可是,某些人不覺得,現在三方虛空的場面實在太小了?

  這樣招待的話,多不好意思!

  余慈哈哈一笑,意念切入心內虛空,繞過最為混亂的人間界、承啟天、星辰天等區域,進入平等天。但這也不是終點,余慈只在這裡稍頓,意念再次飆揚,直趨大羅天。

  那裡,是真界體系與心內虛空的接口,是內外虛空法則相融的敏感地帶,自然也就是動手腳的最好所在。
yht 發表於 2015-3-29 16:15
紫極 第一百六十六章 大羅天網 超限之局(上)
  
  現在燭龍王很焦躁。
  
  在之前長達三個時辰的對戰中,他腳下半徑達千里的廣闊水域中,所有太霄神庭的痕跡,都給抹消,徹底變成了白地,沒有障礙,各方人影都一覽無餘。但說白了,也只是一個半而已。
  
  他一個,諸陽在好不容易找到的暗影中喘息,算半個。
  
  羅剎鬼王根本就沒有以本體到此,根本看不出來,但又是無處不在。
  
  至於葉繽……除了羅剎鬼王以外,天知道她在哪兒。
  
  隨著戰事的進展,戰場的拓開,葉繽的走位愈發飄忽不定,不管是在複雜地形下,還是在現在這種「白地」之中,都沒有例外。
  
  這個女人,彷彿隨時都能在虛實之間任意轉換,那一口純之又純的劍意,又足以斬破一切障礙和迷網,無所不辟、無所不達。
  
  這就是純化劍仙……而且是打破了虛實真幻壁障的純化劍仙。
  
  燭龍王不知道羅剎鬼王現在是什麼感想。
  
  雖然名號中都有個「王」字,但燭龍王最起碼的自知之明還是有的,他和羅剎鬼王之間的差距,就像今天與葉繽交戰時的感覺一樣,看著是在眼前,卻根本捉摸不到。
  
  這一場戰鬥到現在,只有羅剎鬼王才能跟得上葉繽的節奏。
  
  如今的情況是,燭龍王和諸陽兩人傻跟著看熱鬧,等著羅剎鬼王給他們創造機會,直到葉繽被羅剎鬼王從虛空變幻的狀態中轟出來,兩人再一哄而上,刀兵相見。
  
  這讓心高氣傲如燭龍王如何能忍!
  
  但潛意識裡,他還是對真界強者有了一番全新的認識:
  
  羅剎鬼王、大黑天佛母菩薩、幽燦等人不是真界的全部……在這廣袤的天地間,像葉繽這樣的強者,還有多少?
  
  便在他神思不屬的時候,虛空氣爆,層層神意,直如驚濤駭浪,沖刷而過,葉繽身影由虛轉實,現身在數里開外。
  
  按照前面的經驗,她是被羅剎鬼王逼出來的,是機會就要上了!
  
  燭龍王壓下心頭的焦躁情緒,猛踏幾步,就要衝擊上去。可是,這幾步過後,他才發現,一貫比他先一步發動的諸陽沒有動,這一下就把節奏弄得有點兒亂。
  
  等燭龍王調整過來。葉繽已經再次位移,拉開距離。
  
  諸陽到極限了。
  
  這裡只有他一位大劫法宗師,又是葉繽的重點照顧對象,第一個掉隊是最符合情理的。
  
  燭龍王沒有再衝上去的意思,因為他感覺到,羅剎鬼王狂風暴雨般的攻勢也已消歇。
  
  激戰突然間進入了一個緩衝階段。
  
  遠方,葉繽身外煙氣繚繞,筆直站立,月白裙裳遍染桃花,玉潔額頭之上也留下劍痕,那是諸陽高度集中的一劍,險些就鑿穿顱骨。
  
  但她身上,最嚴重的一處還是被燭龍王的血勾穿透,斜貫胸室,可能連肺部都給切去半邊。前面不顯,後面已經被血染得透了。
  
  為了這一擊,燭龍王被葉繽的劍氣打穿了脖頸,純化劍意的傷口最難癒合,磨人得緊,也讓他的情緒愈發不穩。
  
  這一戰打到此時,燭龍王手下全歿,諸陽重創,不知還能否復起。
  
  如果不是羅剎鬼王中途插手,他們很可能都要把臉丟到血獄鬼府去。
  
  當然,地仙殺意傾注,大家都差不多,葉繽身上傷處,止血的也沒幾處,若非強韌的肉身造血能力也強,此時她的血液都要流乾掉。
  
  可問題是,不管現狀如何,葉繽依舊是那讓人看了咬牙的從容恬淡模樣。
  
  由內而外,也都是純粹靜澈,沒有因為傷勢而泛起任何情緒,可那又不是死物般的僵硬,而是彷彿一泓清泉,映著靈動的波光,只有探手觸及,才能知其徹骨的寒意。
  
  這正是燭龍王最為煩躁之處:
  
  難道到現(在)還看不清葉繽的極限在哪兒嗎?
  
  他甚至懷疑,以葉繽現在的狀態,就算把前面那般烈度的戰局重過一遍,最後的結果依然會是如此。
  
  這等韌性、這等定力、這等城府,直讓那「清泉」內的寒意,慢慢滲到他心裡來。
  
  羅剎鬼王的意念悠然而至:「燭龍王。」
  
  「呃,鬼王有何吩咐?」
  
  「你要記著了,這就是『單人隻劍半山島,砥礪東海浪滔滔』的葉島主,以我所見,此界女修,唯她一人能當個『純』字。」
  
  羅剎鬼王的意念沒有遮掩,眾人皆可收到。
  
  葉繽神色不動,眼簾微垂,應該是抓緊一切機會調勻氣息。
  
  燭龍王也知道,這個「純」字,決不是做「清純」講,而是「純粹」之意。
  
  對一位劍仙,尤其是走「純化」路線的劍仙而言,這無疑是最高的褒獎。
  
  若在事前,燭龍王也是姑且聽之,但如今,他已經沒資格反對了。
  
  羅剎鬼王倒似是起了興致,繼續與他聊天:
  
  「葉繽這個人很奇特,不論怎麼去染她、污她,最後她總能在不知不覺間澄凈下來,不受絲毫影響。當人之修行至於此處,與爾等就是天地之判。一為寶玉,一為瓦礫,如此而已。」
  
  這話燭龍王就不愛聽了,他咬牙冷笑:「玉石俱焚之類,某還不屑為之。當此大勢之下,真砸她個粉身碎骨,鬼王你也不要心疼。」
  
  羅剎鬼王雖是形影不見,卻讓人感覺到她應該是笑瞇瞇的:
  
  「燭龍王有這般豪氣,自然是好的。只是可惜了無妄劍……」
  
  「呃?」
  
  羅剎鬼王的思路跳躍實在太快,燭龍王完全跟不上趟。只聽羅剎鬼王解釋道:
  
  「當年在東華虛空,葉島主雖然一舉成就劍仙,然而性命交關的無妄劍,不知為何毀棄,如今她這柄『煙水虹霓』,還是我當年送她的。我可是有自知之明,這劍固然可以變化煙水之質,分合自如,但較之無妄劍,還差了一截。
  
  「若非如此,諸陽,你可就已經死透了!」
  
  暗影中傳來低啞笑聲,諸陽的心態似乎比燭龍王還要平靜一些:
  
  「虧得鬼王還記得我。但有說這些話的空當,何不再加一把力?」
  
  「那你可太看得起我了,我可不像你們,一心要砍人,眼下操心的事兒多,真真是個大忙人呢!」
  
  或許,在眾人目光難及的位置,那一位正扳著指頭計算:
  
  「且不說葉島主這純化到極致的劍意是何其難得,真實之域上,那位羽宮主心性雖要遜色一些,失之於柔,卻是洞徹天理法度,且心中若有所本,便如藤繞樹,剛柔並濟,更難應付。這兩項就很麻煩,此外麼……」
  
  語氣有了一個微妙的轉化,她突兀地笑起來:
  
  「哦?那個總卡人喉嚨的小神棍,又搞什麼奇思妙想了?」
  
  那奇妙的語氣,讓燭龍王和諸陽都覺得,羅剎鬼王這根本不是奇怪,而是期待。
  
  便在意念顯化後不久,整個水域都是一震,處處自生渦旋。
  
  有的大小僅如氣泡,有的卻是闊及數里,且是上下左右倒顛,攪得水流毫無規律可言。
  
  在場的都是一等一的強者,一看便知,這是法則體系的變動。
  
  在他們的感應中,法則體系扭曲的程度更厲害,幅度也更大了,否則決不至於有這種顯化的異象。
  
  燭龍王琢磨:是全面對撞?
  
  但很快又否定,若真如此,會比眼下還要激烈得多,但法則扭曲的範圍卻不會這麼大,形式也會以爆炸式的衝擊為主。
  
  最關鍵的是,目前法則體系中呈現出的某些元素,看上去非常眼熟……
  
  「呵,怎麼搞的?」
  
  燭龍王明白過來,當然眼熟——這根本就是他們最為熟悉的,真界天地法則體系的一部分。只不過因為結構上被扭曲的太厲害,才一時眼拙。
  
  與之同時,諸陽也讓目前的變化驚了一下,嘖嘖嘆道:
  
  「真界體系?這是惟恐天下不亂……怎麼接進來的?」
  
  兩人都沒有答案,只是作為對相關計劃頗為瞭解的知情人,他們猛然間都是明白:
  
  大黑天佛母菩薩這回麻煩了。
  
  那位淵虛天君的手段,當真是匪夷所思!
  
  「匪夷所思的淵虛天君」,此時確實搞出了好大局面。
  
  心內虛空的大羅天,就是余慈的自辟天地與真界法則體系的接口,也是雙方妥協的平衡點,這是毋庸置疑的。
  
  大羅天如果出了問題,余慈的心內虛空絕不會好過,所以一般而言,余慈對其都是敬而遠之,只在平等天以下的區域遊走。反正內外天地的細微平衡,也不需要他過多參與,完全可以在平日的氣機交換中自我實現。
  
  那麼,當余慈的神意突然一反常態,大搖大擺從這裡「穿過去」,與真界天地法則體系相接的時候,對天地法則意志來講,會是怎麼一番「感想」呢?
  
  任何一個長生中人,對於天地法則意志而言,都是禍亂之源,決不會因為一時的「和平協議」而在本質上有所改變。
  
  特別是當某人主動跨出藩籬,以極度魯莽的方式,進入「協議」決不允許的範圍裡去的時候,對天地法則意志來說,這毫無疑問就是挑釁!
  
  對這種行為,天地法則意志只有一種做法:
  
  動手抹殺!
yht 發表於 2015-3-29 16:23
紫極 第一百六十六章 大羅天網 超限之局(中)
  
  天地法則意志忍余慈很久了!
  
  以前隨意調動天劫,為其所用的過往且不提,恐怕它也記不住。
  
  然而余慈將他獨有的生死法度,接入天地法則體系,搭建起平臺,毫無疑問已經觸碰到了天地法則意志的逆鱗。
  
  之前只是一直沒有找到好機會,現在他自己送上門來,那有放過的道理?
  
  至於最後能不能實現,是否會是又一個妥協,並不真正具備自我意識的天地法則意志,是不會關心的。
  
  所以當余慈的神意從大羅天穿透出去,並且一點兒也不忌諱地、從根本法則層面接入北地三湖區域,與殘破的上清體系相會之時,被挑動了敏感神經的真界天地法則意志,立時就躁動起來。
  
  洗玉湖上空幾乎在瞬間便是陰雲密佈,強勁的靈壓使得高空幾乎成了禁飛區,湖上修士只能是膽顫心驚地躲在三元秘陣之中,抬頭看風色。
  
  沒有什麼緩衝或糾結,不過片刻,第一道雷光就打了下來!
  
  彷彿是九天神明擲下的長矛,深紫的光芒在人們瞳孔中留下了久久難消的印痕,可是雷光長矛去了哪裡,沒有一個人能說清楚。
  
  只知道雷光在半空,一個扭曲,就消失不見,隨後萬雷迸發,卻也都是如此,好像虛空中開了一個無形的口子,將雷光全部收納進入。
  
  余慈當然知道雷光在何處,因為雷霆就轟在了他的神意尖端之上。
  
  第一道雷霆劈下,剛剛鋪開的神意之網,剎那消融了一部分,傷害直透神魂核心,卻被早有防備的他,以秘法消化。
  
  余慈的做法其實有個名目,叫做「自引劫數」,是那些修行近乎圓滿,難再寸進的修士,在做好萬全準備之後,主動招惹天劫以求突破的法子。
  
  一般來說,小劫法宗師以前,都是這種做法,能夠最大限度消除意外。
  
  至於像余慈這樣說幹就幹,純粹就是為了「製造意外」的,還真是少見。
  
  余慈受十方慈光佛宏願大誓的束縛,修為已經鎖定在了真人境界,無論怎麼渡劫,都別想有所寸進,這一頓雷霆等於是白挨的。
  
  可是毫無疑問,將真界天地法則體系從三方虛空的屏蔽中接引過來,從大羅天接入心內虛空,從心內虛空導入太霄神庭,再擴及水世界,還有比這個更快捷的渠道嗎?
  
  迅雷不及掩耳,說的就是這一幕。
  
  真界法則體系的結構,就在劫雷打入心內虛空,肆意破壞、擴張之時,一層層嵌套下來,漸成規模。
  
  這段時間裡,余慈幾乎沒有做任何反擊,只是充分借用星辰天、承啟天的種種神通,層層抵抗。
  
  直到某一刻,雷光衝擊不再是依循真界投射過來的「慣性」,在心內虛空遊走時,具備了更「靈活」的方式,余慈就知道,「天地法則意志」,其實就是一個法則體系慣常的運行法度,已經隨著滲透進來的法則結構規模擴張,而漸漸成型。
  
  這一點,不只是余慈感覺到了,大黑天佛母菩薩肯定也有所感應。
  
  因為,余慈能夠清晰地察覺到,對面冰寒徹骨的恨意。
  
  他由此知曉,這一手做對了。
  
  就算沒有徹底破壞大黑天佛母菩薩的全盤計劃,也必然是給她增加了巨大的難度,也極大地延緩了她的進程。
  
  余慈甚至有種感覺,或許大黑天佛母菩薩要付出相當的代價,這才是「恨意」而非尋常「憤怒」的源頭。
  
  相對而言,余慈雖然也要付出代價,可是白挨一頓雷劈,他還經得起。
  
  況且此時吞入了太霄神庭,正是「積食」的時候,一頓劫雷下來,不斷碰撞妥協的法則變化,就等於是促進消化了。余慈正好讓太霄神庭及早適應此時真界的環境,順便和外界上清體系通聯。
  
  大黑天佛母菩薩突然沉寂了下去,對太霄神庭持續的壓力消失了,真的是沒有了任何痕跡。
  
  越是這樣,余慈越能感覺到,此時的水世界法則體系,確確實實有了異動。
  
  至少是有了些微的活性,以至於「幽煌」對他的追擊,沒有任何止歇的意思。
  
  余慈不得不去想:是被影鬼刺激的?
  
  即使所謂的「活性」,肯定到不了重新聚合為自我意識的程度,可就是這樣的變化,也會給大黑天佛母菩薩帶來極大的操控壓力。
  
  關鍵時候,任何一個微小的變數,放大到法則體系這種宏大結構之中,都是要命的玩意兒。
  
  可以用大黑天佛母菩薩的六道輪迴打比方:
  
  這就是一念「天人」一念「畜生」的差別。
  
  所以,大黑天佛母菩薩才必須全力內收,集中全副精力,以應對不測。
  
  「難得啊!」
  
  影鬼也是「難得」地誇讚一聲:「正中要害!」
  
  現在的形勢下,如果大黑天佛母菩薩還要強撐,要在如此內憂外患的情況下掌控水世界法則體系,以之為跳板,打入真界,使之按照預定計劃演化,搞什麼「三界天通」,需要的控制力、計算力,無疑是個超出生靈極限的數字。
  
  影鬼不認為大黑天佛母菩薩有這個實力。
  
  就算余慈不和她為難,那邊的能力能否達標都不好講。
  
  當然如果羅剎鬼王出手幫忙,那就是另一回事。
  
  「反守為攻、反守為攻!」
  
  影鬼的魂魄裡肯定全部都是進攻的意識,剛剛瞭解了一些情況,就開始發號施令:「不要讓羅剎鬼王騰出手來!」
  
  此時,剛剛在訊問上有了成果的趙相山也開口道:
  
  「如今三方虛空結構大勢已成,大黑天佛母菩薩的『體系對沖』之計已經再無意義,主上若能快速回歸太霄神庭核心區域,重整上清三十六天,佈置反攻,是最好不過。有影先生護持,完全可以突破魔潮阻礙,大致的路線是這樣……」
  
  他把從那頭無相天魔處得來的信息整理清楚,化為直觀的路線圖,呈現出來。
  
  影鬼見有人附和,且說得頭頭是道,看趙相山的目光就格外不同:
  
  「相山兄弟很有眼光呢。」
  
  「不敢,是影先生的時機抓得恰到好處。」
  
  兩個不人不鬼的傢伙就這麼互相吹捧起來,大有一見如故拜把子的意思。
  
  當然,真要算起年齡大小、資歷新老,無疑又是筆爛賬。
  
  趙相山也是很懂余慈的心思,末了補充一句:「至於葉島主,那邊的局勢不是我們現在能插手的,如果主上一定要救,及早回歸核心區域,更是當務之急。否則,若被羅剎鬼王抓住機會,一局翻盤,也不是不可能。」
  
  他們確實還要擔心羅剎鬼王也來個「釜底抽薪」,她剛才沒來,不代表現在不來。
  
  余慈自然知道趙相山話中的道理,回頭看還在追擊的幽煌,最終還是點頭。
  
  但在此之前,他莫名心中一動,想到與葉繽見面後某個細節,當下與湖上的小五聯繫,後又叫了幻榮夫人:
  
  「如何?」
  
  幻榮夫人簡單回應:「位置確定,正嘗試插手,不過勝算不大,東海那位沒有用全力,此後也說不準了。」
  
  這和趙相山的判斷是一致的。
  
  余慈便道:「且等等……將此物尋隙送過去!」
  
  通過心內虛空,余慈將一件奇特轉移,吩咐已畢,就再不多想,按照趙相山指出的路線飛遁而去。
  
  億萬里開外,六蠻山一角,某處蒼莽群山深處,霧瘴重重,其間沒有任何鳥獸之音,安靜得可怕。細看去,這裡的霧瘴,便在山峰內外吞吐,一呼一吸之間,竟似有著靈性。
  
  這裡黑天教總壇,六蠻山、大雷澤的大妖們稱之為「五老山」的地方。
  
  明面上的說法,是這裡五座山峰,吞雲吐霧,彷彿是五個抽煙閒聊的老頭兒。
  
  至於暗地裡,則是諧音「霧牢」,可見其中壓抑之態。
  
  便在其中一座山峰半山腰處,人聲多少沖淡了一些沉寂到極至的感覺:
  
  「花司祭。」
  
  「我到此來,是菩薩相召。」
  
  「是,菩薩已經吩咐過,請您直入蓮花池。」
  
  花娘子微微頷首,緩步走入。
  
  因為幾處同時開戰,以往強者雲集的黑天教總壇,此時已經沒幾個人,從壓抑變成了沉寂,感覺倒是舒服了不少。
  
  和那些大宗門閥相比,這裡實在沒有什麼好打理的,不是洞天福地,連秘府都算不上,就像當初巫神先民,鑿洞開山,古樸純厚,又自有神通化育。
  
  傳說中,這蓮花池便是一處極玄妙的所在,只是她身份地位不夠,不知其中的奧妙。今日得入其間,雖說是菩薩見召,也是象徵著地位的提升。
  
  回歸總壇之後,她以步虛修為,出任司祭,已經惹得很多人眼紅,此時又得入蓮花池,等於火上澆油,出來後還不知會有什麼麻煩。
  
  只是,花娘子也不懼怕,天地大變在即,這些人心鬼蜮的伎倆,不過是細枝末節,永遠翻不上臺面。
  
  她安靜步入,聽到了洞窟深處,汩汩水響,再行進約數里,便一片水波入眼,池畔正有一人,光頭跣足,乍看像是僧侶比丘,靜觀池中蓮花,若有所思。
  
  花娘子不敢多看,拜伏於地:「弟子拜見菩薩。」
  
  池畔安靜片刻,有人聲響起,詭異地卻是彷彿有多人同時開口合聲,若細細分辨,當是三人。
yht 發表於 2015-3-30 08:42
紫極 第一百六十六章 大羅天網 超限之局(下)
  
  就在這奇特的合聲音質中,花娘子聽到大黑天佛母菩薩說道:
  
  「你從北荒回來,也有十二年了。」
  
  「是。」
  
  「你在北荒,和很多人打過交道,其中頗有一部分,乃是教中大計寄託之所在。而如今,倖存者也是不多。世事難為,由此可知矣。」
  
  花娘子俯首不語,這種話,她是萬萬接不得的。
  
  大黑天佛母菩薩也沒有讓她回答的意思,平靜續道;「你過來。」
  
  花娘子款款起身,依言走到大黑天佛母菩薩身後五尺處,稍稍一頓,見前方沒有反應,便又趨前,到了蓮花池邊,只是繞了一個小小的弧線,依舊和神主保持三尺的距離。
  
  她仍沒抬頭,冒昧去看自家神主的面孔。只是處在這樣的近距離之下,她沒有感應到靈壓,也沒有威煞,甚至連長生中人應有的一些外在反應都沒有,就像是一個平平常常的人,除了那詭異的聲線:
  
  「你且看。」
  
  花娘子定下心神,垂眸看蓮花池上瀲灩的水波。
  
  在莖葉的掩映之下,水波中卻是翻滾著一層層赤紅雲氣,又是格外通透,彷彿是在池中拓開了一處別樣的天地,根本看不到底。
  
  如果將池中的情形視為一處「世界」,也定然是與尋常天地虛空迥然不同。
  
  花娘子努力將視線穿透那遮天蔽日的赤雲,更重要的是,大黑天佛母菩薩允許她看到裡面的玄機,所以,很快的,她就在這片奇妙的「世界」中,發現了目標。
  
  她首先看到的是一株樹冠宛如華蓋,覆蓋數十里方圓的巨樹,茂盛的枝葉撐開了赤紅雲氣,使樹下顯得特別清爽。她也很快辨識出來,那竟然是之前曾經在山中,自家神主講經授課的道場之內,不知矗立了多少年的一株菩提樹。
  
  凡是曾聽過大黑天佛母菩薩講經的大妖,都懷疑這株菩薩樹可能已經要成精了,也見識過其不可思議的神異之處。
  
  然而就在五年前,這株菩提樹忽然不翼而飛,當時很是起了一番騷動,但教中高層都是諱莫如深,花娘子也沒想到,竟然會在此情此景之下,再次看到。
  
  而且,此時花娘子視線的焦點也不是菩提樹,而是正在樹下,挨得極近的兩人,一坐,一躺,姿勢各異,神情也不盡相同。
  
  這兩位,余慈都是認得的。
  
  白蓮……妙相。
  
  「妙相此人,你熟。」
  
  花娘子驟聞神主問話,心神倒還平穩,據實答道:
  
  「是,弟子在北荒與妙相師叔見過面,回歸教中後,也與她多有交往。」
  
  「是啊……妙相乃是天人之身,是我的親傳,按輩份,可算是你的師叔。她也是我這一劫來,傾注心血最多的人。」
  
  花娘子再看池底赤雲翻騰的世界,那菩提樹下,妙相神智昏昏,正平躺在地上,饒是如此,小腹依舊高高降起,如足月的孕婦。
  
  事實上,也正是如此。
  
  「你是掌教親傳弟子,有些話,說給你聽也無妨。」
  
  花娘子忙欠身一禮,算是恭謹聽聞的態度。
  
  「妙相此人,乃是飛魂城主幽燦的髮妻,大巫蘇氏的嫡系血脈。因飛魂城與千山教謀劃的巫門整合之事,作了犧牲品,拱手將城主夫人的位置,讓給了夏夫人。也因此一怒之下,落髮出家,不惜飽嘗巫毒之苦,也要脫離巫門,到了北荒居住……此事的脈絡,你清楚,但,這不是完整的事實。」
  
  大黑天佛母菩薩的解釋,讓花娘子心中頗不平靜,這種事情,似乎沒有必要詳細說明,而她既然這麼做了,必有深意,她一時還估摸不透,只能繼續聽下去:
  
  「當時的妙相併不知道,她雖然是叛出巫門,要與幽燦恩斷義絕,其實她體內,早已經暗種了幽燦的骨血,也是『幽』、『蘇』血脈的巫胎種子。
  
  「而她所轉修的佛宗旁門的『陰幻舍利』之法,則是我一手創出,專為保留巫胎所用的特殊法門,其功效大約等同於夏夫人的『懷璞抱玉』之法。而且,從『陰幻舍利』到『天人化身』這一整套修行體系,就是要在她日常修行之中,潤物無聲,將本教法度鐫刻在巫胎之上,將其改造,使之適應當前之天地變局。」
  
  花娘子不由得讚歎道:「菩薩所算,絲絲入扣。」
  
  話是這麼說,以她的智慧,卻是想到,能夠做得這麼天衣無縫,大黑天佛母菩薩和羅剎鬼王,對巫門的滲透,已經到了非常驚人的地步。
  
  果然,接下來大黑天佛母菩薩又道:「我與幽燦本有協議,由我傳他《三際經》,以助他擺脫遭巫神靈水侵蝕的困局……」
  
  大略將此間緣故講了一遍,大黑天佛母菩薩淡淡道:「今日之前,諸事本已抵定,妙相體內巫胎法度圓滿,即將臨產,我大半靈識已經投入洗玉湖底、巫胎之中,只待消化巫神靈性,便將轉生。按照羅剎道友的計劃,以此控制水世界、真界……還有那太霄神庭三個法則體系,以之相融,成就『三界天通』的基礎,以承載即將接踵而至的血獄鬼府、九天外域等諸方世界。」
  
  花娘子真的是頭一回聽到「三界天通」這一宏偉計劃的細節,不免思緒翻動,卻也聽出,自家神主的語氣頗有些微妙。
  
  出於習慣,她不免要琢磨一番,哪知念頭方起,便感覺到大黑天佛母菩薩的明澈目光,直射過來,剎那間她通體便彷彿是透明的一般,心下不由凜然。
  
  莫不是神主覺得自己冒犯了?
  
  哪知這一眼掃過,大黑天佛母菩薩的語氣倒是又和藹了些,合音共鳴的奇異嗓音彷彿是夏日的蟬鳴,悠然入耳:
  
  「我且問你,你覺得我與羅剎道友的計劃如何?」
  
  「這個……」
  
  「我知道你是教中有名的智者,觀人見事,與他人不同。所以,不要說那些虛言假語,砌詞推託。這樣吧,我給你做個限定——你只有一句話的評價機會,要在一句話裡,說個明白。」
  
  見大黑天佛母菩薩如此「逼迫」,花娘子大概也琢磨出了她的態度,知道眼下不是圓滑的時候,咬了咬牙,說出一句話來:
  
  「弟子冒昧請問,菩薩與羅剎大人在計劃中的角色,是如何分派的?」
  
  此言一出,大黑天佛母菩薩便是低笑出聲:
  
  「很好。」
  
  「菩薩?」
  
  對這沒頭沒尾的評價,花娘子再怎麼智慧通達,也弄不明白,可她的回答過了關,應該是沒問題的。
  
  而大黑天佛母菩薩也很快給了更標準的答案:
  
  「按照計劃,三界天通,我為基石。一應梳理體系、衍化法則之事,都由我來主控;而三界天通之後,體系成就,我便是當年巫神的地位,雖沒有那開天闢地的無上之功,然而改天換地,定鼎三界,自然為人神共主。」
  
  「這,羅剎大人……」
  
  「羅剎道友的性情,你們也大概瞭解,她早不耐真界與血獄鬼府的困鎖,要的就是借此『三界天通』的機會,擺脫束縛,斬斷因果,直入無盡星空,至少也要與那位魔主大人比肩。」
  
  花娘子陷入沉默。
  
  也就是說,羅剎鬼王放棄了她在「新世界」的核心權力?
  
  雖然可以肯定,她肯定還保留著自家教派的傳承,就像今日的魔門。
  
  也許羅剎鬼王這樣的大能眼中看來,這才是最核心的東西。
  
  可是,按照協議,「新世界」的主宰者是大黑天佛母菩薩,在動轍以萬年記算的漫長時間裡,今日的協議,怎麼能夠長久維持,不生猜忌?
  
  如果真的不生猜忌,今日自家神主又怎麼會主動說起此事?
  
  大黑天佛母菩薩真的就像在聊天,隨口又將話題偏移:
  
  「那畢竟是計劃成功之後的事了,現在說來,沒什麼意義。如今最要緊的,還是要排除種種阻礙、變數,將計劃推行下去。我與羅剎道友也做了許多準備,其中最核心的一條,就是要給『三界天通』後的新世界,立下法則支柱。我們喚其為『七祭五柱』。」
  
  花娘子疑道:「七祭五柱?」
  
  「你既然為司祭,天人九法的理論,掌教應該教給你了。天人九法中,太虛之法,天心自為,不可移易;道德之法,後天人倫成就;這兩條可以不論。
  
  「動靜、造化,可以局部影響限制;其餘諸法,都大有可改易的餘地。
  
  「三界天通之時,若不鎮壓抵定,變異之局,很難控制。所以,當年我與羅剎道友聯手擒下太玄魔母,將其鎮壓在碧落天闕,以祭動靜之法;你的掌教師尊為佛陀分身,受制於因果,需轉世重修,故而自願獻祭於天,以祭造化之法。
  
  「真幻之祭,由羅剎道友的虔誠信眾為之;陰陽之法本來選定是平治元君,但後來覺得她底蘊略遜,便又選了一個地仙中人,此時已入甕中,如此是四祭四柱……」
  
  花娘子只聽得驚心動魄,這裡面竟然一舉砸進去至少四位地仙大能,而且還不算完。
  
  她不自覺抬頭,正好看到大黑天佛母菩薩似男似女,人相模糊的面孔。只見她微微一笑:
  
  「至於最後三祭一柱,乃中樞根本,涉生死、靈昧、超拔,我自為之!」
yht 發表於 2015-3-31 18:50
紫極 第一百六十七章 前世今生 靈光一點(上)
  
  本來還想往下寫,不過太晚更也不好,就先欠兩千吧,明天就是八千字了……堅持到最後兩天了,無論如何也要完成它。
  
  「菩薩!」
  
  花娘子低呼出聲,自家神主的說法,著實是大大出乎她的預料。
  
  大黑天佛母菩薩倒是坦然:「我先天不足,轉世重修已是必然。若能藉機獻祭成功,便可以了斷大半因果,此後的修行就是一片坦途。其中的兇險之處,倒又不算什麼了。」
  
  花娘子身為司祭,在黑天教也算地位超然,對大黑天佛母菩薩與羅剎鬼王的關係,要比外人看得更清楚一些。
  
  在她看來,大黑天佛母菩薩的選擇,可謂深有自知之明。
  
  教裡教外一些人也有傳言,自家神主能到現在這個程度,相當一部分是被羅剎鬼王拉拔起來,雖然同樣是神主、地仙的境界水準,可相較於驚才絕艷,又有數十劫積累的羅剎鬼王而言,大黑天佛母菩薩還有相當的差距,在這個基礎上,踏踏實實修行,才是最理智的選擇。
  
  如果花娘子理解得沒錯,三界天通後的新世界,就是羅剎鬼王提供給大黑天佛母菩薩的最好條件。
  
  至少理論上是這樣。
  
  理論終究是理論,現實的障礙絕不容忽視。
  
  花娘子遲疑片刻,終於還是問道:「菩薩以一身祭三法,這……」
  
  大黑天佛母菩薩還是那樣回應:「行此非常之事,不冒些風險怎麼能成?無庸諱言,確實有些麻煩。當年,我本是想借陸素華獨特的分神天賦,以及陸沉、黃泉夫人的血脈精華,奪舍修行,以為中轉,增厚根基,為今日做準備,不想意外損折……」
  
  主持當年之事的花娘子聞言,當即跪伏在地:「弟子有罪。」
  
  大黑天佛母菩薩低低一笑:「此事多數還是天意。但凡我教之事,只要碰上那位天君,似乎總要出些岔子。便如今日,也是如此。
  
  「真界、水世界、太霄神庭三方虛空交錯,太霄神庭被他鎮著,難以攻破;巫神靈性不知為何,受了好大刺激,有些不穩;真界體系更受他牽引,大舉入侵。局勢動盪之下,若還要按計劃強行融合,所耗的心力,遠超出預想的極限……應該說,也已經超出了我現在的極限。」
  
  如此毫無遮掩的描述,讓花娘子都不知該怎麼回應,也伏在地上不敢起來。
  
  這回,大黑天佛母菩薩就不像前面那樣「通達人情」,花娘子不說話,她也保持著沉默,似乎是在為眼前的事態苦思,又彷彿在等待著什麼。
  
  越是這般下去,花娘子越覺得心神不定,慎思一番,終於還是開口道:
  
  「弟子冒昧,敢問菩薩,若三方虛空融合不得,難道不能捨棄……弟子是說,若按照菩薩與羅剎大人的計劃,最終目的,是搭建起一個立足於真界,可以承載『三界天通』之新世界體系的基礎,便如夯土建基。只是若細究起來,好像太霄神庭此處,不是太有必要?」
  
  「說得好!」
  
  大黑天佛母菩薩悠悠一笑,又誇獎道:「不愧是教中智者,眼光、判斷都是敏銳迅捷。不錯,現在看來,相較於巫神所在水世界、必不可少的真界,太霄神庭不過是個雞肋,不說別的,便是幽燦這等人,都是說捨便捨。
  
  「只是,此一時也,彼一時也,在幽燦捨棄、暴露之前,誰能想到會是這種局面?若能一舉併吞三方虛空,且包括了這玄門根本體系之一,後續計劃中,天下玄門,起碼也要有三四成立場動搖。這個好處,我與羅剎道友都是捨不得的。」
  
  花娘子漸漸入了狀態:「可現在……」
  
  「現在確實不同,可惜啊,我卻沒有你這般機敏判斷,雞肋已經入喉,吞不下去,吐不出來,如之奈何?」
  
  花娘子又不好回應了。今日大黑天佛母菩薩的態度,實在不是神主對信眾的那種味道,非常之態,定有非常之事。
  
  說到這裡,花娘子已經有了預感,大概到了要攤開的時候了。
  
  她能感覺到,自家神主的視線,落在她背脊上,意味深長。
  
  「我倒還有一法,需借重到你,這才召你到此。」
  
  花娘子暗吸口氣,但她身為司祭,正是對大黑天佛母菩薩最虔誠的人之一,真正到了考驗她的時候,心神反而迅速安定下來,直起腰身,直視自家神主:
  
  「弟子可助菩薩一臂之力嗎?」
  
  大黑天佛母菩薩見她通透明澈的眼睛,微微點頭,柔聲道:「
  
  「羅剎道友早前就曾說起過,我靈昧天生缺陷,靈性渾雜,在解析推衍之術上,實有極大侷限。為此,我曾專門設局,想通過一人,一勞永逸,解決這個問題。
  
  「本來一切都很順利,我將她引來碧落天闕,意圖吞噬,雖未竟全功,卻也斬下她一具分神,若能煉化,可以極大彌補,只是臨到頭來,忽然有絕大恐怖,生出心間,故又放棄。
  
  「至此仍不甘心,就將那具分神重新洗煉,使其轉生,就近置於北荒,以紅塵磨之,以測虛實……如今已有一千二百餘年了。」
  
  花娘子越聽越不對勁,剛剛才靜下的心神,又是悸動。
  
  大黑天佛母菩薩微笑不改:「你起來……且看池中。」
  
  在自家神主的指令下,花娘子本能依言而行,緩緩起身,又往蓮花池中看去。
  
  池中水波之下,此時已經不是龍變梵度天的影像,而是在另一處宮闕之前,其景縹緲恢宏,不類凡世。她一眼就注意到,有位女修,在宮闕前方九間十柱的牌坊前略微逗留,忽有明光大放,女修便踏著光芒,步入此間。
  
  此人黃泉夫人?此地,碧落天闕?
  
  花娘子不止從一個渠道看到過黃泉夫人的留影,卻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見之悸動,彷彿靈魂都要陷進去一般。
  
  這時只要用聯想的方式,就能猜到,其所邁入的宮闕,便是大黑天佛母菩薩口中的碧落天闕無疑。
  
  「菩薩!」
  
  不可抑制的迷離乃至於恐懼之下,花娘子的呼聲顯得特別低弱。肩上微沉,卻是大黑天佛母菩薩伸手按在她肩頭,這個有違神主威嚴的動作,此時給花娘子帶來的不是安定,而是更不真實的恍惚。
  
  「看下去!」
  
  大黑天佛母菩薩的指令明確而堅定。
  
  所以,花娘子看著黃泉夫人漫步在宮殿迴廊之中,心神一點點沉下去,視角也不知不覺間越貼越越近,直到有一刻,突然前路上現出一個人影,僧侶打扮,面色微黑,神情一貫的肅穆莊嚴。
  
  這一位,她熟的。
  
  「師尊……」
  
  「佛法無邊,不渡無緣之人。」
  
  隨著這一句獅子吼,花娘子呻吟出聲,視角驟然再往前趨近。
  
  再近就真的到了……
  
  一念未絕,她的視角已經撞進了黃泉夫人體內,隨即天旋地轉。
  
  她就像是遭遇了一場夢魘,好不容易掙扎出來,卻發現這個夢的牢籠根本解脫不開。
  
  此時此刻,她本人的視角和黃泉夫人的視角,完全地重合了。
  
  巨大的信息流狂湧進來,縱然是條理分明,那數量卻是可畏可怖,她平日自詡多智,卻從未想過,要在瞬息之間,處理如此巨量的信息。
  
  偏偏這一刻,她還做成了!
  
  這是來自於她某種不自覺的本能,輕而易舉地突破了極限,便如呼吸般自然。
  
  而接下來,黃泉夫人已經出手,應對的就是她的掌教師尊。
  
  某種意義上,出手的就等於是她本人!
  
  驚人的同步——包括驅動此刻黃泉夫人形神的本能意識,還有對於「敵方」的各種判斷和反應。花娘子已經不知道,她是受這份不知何來的記憶影像驅使,還是她真的在裡面有所發揮。
  
  一個比較有說服力的理由時(是)
  
  通過那種驚人的計算模式,黃泉夫人的每一種反應,都是最優的選擇,不可能再有別的;而運用同樣方式的花娘子,也就自然而然只有這一種模式。
  
  是計算,還是本能?
  
  這一刻,花娘子更混淆了其中的差別。
  
  但不管怎樣,當年的黃泉夫人,與掌教的修為,差距都是極大,再正確的反應,都無法彌補。
  
  不多時,便遭重創,眼看要被擒拿……視角分離!
  
  劇痛傳導過來,花娘子瞬間被悶在那兒,只茫然看著,黃泉夫人飛遁不見,而掌教師尊的袖口在眼前急劇放大,黑洞洞的彷彿是通往另一個世界的入口。
  
  她被吸了進去,心神一陣恍惚,卻又明白了很多事情。
  
  按照大黑天佛母菩薩的說法,「現在」她就是黃泉夫人在危機關頭,切割下來的分神。
  
  等這個念頭明確之時,已經換了情境。
  
  這裡是一處密室模樣的地方,在她面前有三個虛無的影子,似乎各有形貌,卻又起伏不定,隨時都變化輪廓。三個影子都開啟了眼眸,裡面均是一片混沌,分不清差異。
  
  花娘子卻是很熟悉,因為這就是大黑天佛母菩薩的「過去」態,是在經義中明明白白寫著的。
  
  同時被三對眸子照住,花娘子意識都發了僵,渾不知時光流逝。
  
  直到三個影子,生出變化,彼此交融、多角突峰,扭曲化形……
  
  再然後,大黑天佛母菩薩從中步出。
  
  花娘子終於可以確認,她看到了教中最隱秘的一段事情:
  
  大黑天佛母菩薩竟然是觀照了黃泉夫人的分神之後,從「過去」三相之身,合而為一,成就如今道業。
  
  那麼……原來如此。
  
  大黑天佛母菩薩就在她「身邊」,不過池內池外,都是如此。相隔千載的場景,越來越有融合在一起的趨勢。
  
  花娘子心神激盪,本能在抗拒。但她從來都是理智派,思考得出的答案,才是她一直遵循和認同的。
  
  所以,在事實面前,她的所謂「本能」,便如一陣輕煙消散。
  
  隨著心防壁壘的攻破,更多的場景流轉出來。
  
  她看到,當年的大黑天佛母菩薩,在漫長的思考之後,沒有再進一步的行為,而是將「她」,或曰黃泉夫人的分神禁錮。
  
  又過了一段時間,將分神投入碧落天闕的蓮花池中,寄生一株紅蓮之內——那池子看來依稀眼熟,和她身前這個好生相像,或許就是從碧落天闕移來?
  
  從那一刻起,她過了一段昏昧無知的日子,然而又過十數年,日夜受大黑天佛母菩薩與掌教師尊討論經義的熏陶,她靈智復起,本能修煉有成,得以拜入掌教師尊座下,敬奉大黑天佛母菩薩為神主,精修《未來星宿劫經》。
  
  而這,已經是她「今生」的記憶了。
  
  花娘子心神轟然動盪,也從這一刻起,「她」與「黃泉夫人分神」的壁壘被一舉打破,前後記憶貫通,再沒有絲毫窒礙可言。
  
  嚴格意義上講,她本人的記憶發端於黃泉夫人切割分神的那一瞬間,可既曰分神,又怎麼可能沒有黃泉夫人的烙印?
  
  花娘子?黃泉夫人?
  
  黃泉夫人?花娘子?
  
  兩個身份顛來倒去,卻因為是情緒上的動盪,轉眼就被習慣上的理性思維所鎮壓:
  
  如果用理性的思維來解析,她所遭遇的這個路數,其實與大黑天佛母菩薩對待妙相腹中巫胎的方式是一樣的,都是在潛移默化之中,移質換性。目的則是洗掉黃泉夫人分神中,不可控的因素,使之完全融入大黑天佛母菩薩的體系。
  
  為了什麼……就為了今日!
  
  花娘子站在池邊,出奇安靜。
  
  蓮花池裡的場景,又換成了赤紅雲氣奔流的龍變梵度天。
  
  大黑天佛母菩薩的奇異嗓音又起:「如今洗玉湖底,三方虛空的大勢已成,那位天君的勢頭也是見漲,超出了我的極限。我靈昧之上的缺陷還未消除,卻必須在轉世之前,形成基礎,否則便是轉世成功,也要從胎裡帶出毛病來。
  
  「靈昧之事,短時間內別無他法,只能用你……或曰黃泉夫人的靈性來彌補。善哉,你便去吧!」
  
  一直按在肩上的手掌略一發力,靜立池邊的花娘子,就像片落葉,無聲入水,一路下沉,沉到後來,已不見形影,只有一道靈光,穿入到龍變梵度天的層層雲氣之中。
yht 發表於 2015-3-31 19:01
紫極 第一百六十七章 前世今生 靈光一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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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菩提樹下,靜坐的白蓮本是在默默頌經,當靈光飛入的剎那,她心裡生出感應,隨即便聽到身後那青青菩提的沙沙之聲。
  
  這一株菩提樹,在大黑天佛母菩薩從北荒遷至六蠻山時,便已種下,數劫以來,一直在講經道場之內,由一株幼苗,成長為枝葉扶疏,濃蔭覆地的巨木。
  
  佛門視草木之屬為「無情眾生」,言其無有情識、不知八苦、不具喜怒,故而也不入輪迴,不可渡化。
  
  然而既然為「眾生」,便具生機,亦有氣脈,具備了滋養靈性的基本條件,東方修行界,草木成精者,也頗有一些。對於大黑天佛母菩薩來講,這樣一具漸具靈性的巨木,培養成精怪,消耗的時間太多,這樣靈性將生未生,倒是正好。
  
  就白蓮所知,這株菩提樹,其實就是大黑天佛母菩薩驗證自家修行正謬,以及推衍體系存廢的記錄本,其根幹枝葉,但凡存活至今的,無不是內蘊著黑天教修行體系的玄奧,也等於是大黑天佛母菩薩花費三劫時間,祭煉出的一件獨門法寶。
  
  此次白蓮東來,借大黑天佛母菩薩的神通法力,將菩提樹移植到此,就是為了在梳理複雜扭曲的體系之時,有一個參照的模板。
  
  更重要的,這也是大黑天佛母菩薩轉生之時,暫時寄存、保護魂魄靈機的關鍵樞紐,同時這裡也儲存了她多達七成的修為;此外有兩成已經注入妙相體內,還有一成,剛剛隨飛射而來的靈光,投入到菩提樹中去。
  
  花娘子所化的那一道靈光,進入菩提樹冠之後,明面上再無動靜。
  
  不過昏沉沉平躺在樹下的妙相,身軀卻是微微一顫,那是菩提樹的根系刺入她背脊後的形骸反應。
  
  此時此刻,妙相與菩提樹的生機已經連成一片,
  
  也就等於是在大黑天佛母菩薩和妙相腹中巫胎之間,架起了穩定的交流渠道。
  
  至此,大黑天佛母菩薩奪胎轉生之前,自己能夠完成的一切前置條件都已經具備。如果一切順利,大黑天佛母菩薩最終得以轉生,將會在最短的時間內,將妙相、菩提樹內的生機靈氣席捲一空,用最快的速度渡過轉生後的虛弱期。
  
  身為器靈的白蓮,對於與她有些相似的「同類」,總有一些特殊的感觸。
  
  花娘子還在蓮花池昏昧聽經的時候,白蓮曾經照應過;至於菩提樹,更是她一手栽種,早先黑天教未成氣候時,教中人口稀少,澆水施肥、導引靈脈,都是她來做。
  
  而如今,這些似乎都要散盡了……
  
  可話又說回來,要形容如今事態的發展,可絕不包括「順利」這個字眼兒。
  
  這不只是三方虛空的大勢轉變問題。
  
  白蓮一直守在妙相身邊,清楚地知道,妙相的狀態變得很糟糕。
  
  巫神靈性的異動,已經反饋到巫門修士身上。此時的妙相,雖然早就叛門而出,而她如今身懷巫胎,大巫血脈重新顯化,帶來的卻是「燃燒」式的折磨。
  
  也許,這算是巫神對於盜取他靈性的懲罰。
  
  「血脈燃燒」,損耗的就是生機元氣,如果由此傷及巫胎,前功盡棄都有可能。
  
  白蓮沒有解決或控制的辦法,之前只能聽天由命,如今大黑天佛母菩薩過來,又會如何做法?
  
  通過心念,她和大黑天佛母菩薩交流了相關信息。
  
  有些出乎意料的是,後者非常沉得住氣,而且不是一般二般的那種。
  
  大黑天佛母菩薩已經將後手處理乾凈,此時全身心投入到三方虛空的變局中來,能夠投入的精力、實力相較之前,提升了至少兩成。但她沒有把這點兒實力急著添進去,而是一直在觀察。
  
  白蓮覺得,她甚至在給予「巫神靈性」方便,絕不打擾其復甦的進程。
  
  問題是,歸根結底,巫神靈性不是真正具備了復甦的契機,它只是受到了強烈的刺激,就像是一個活死人,戳對了地方還有可能動動手腳,但距離恢復意識,還有一段不可踰越的障礙。
  
  在這種情況下,所謂的「變動」,消耗的只有幽煌和妙相的生命力,暴露出來的,卻是受巫神靈水深度侵蝕的水世界法則體系的運行法理。
  
  這部分法理,由太多的細枝末節拼接而成,畢竟只是一個臨時性的刺激,是局部的、非核心的,很難把握。
  
  但大黑天佛母菩薩看得很用心,因為她看懂了。
  
  這是非常奇妙的感覺。
  
  細碎到讓人煩躁的信息,在攝入進來的時候,自然而地會以一種特殊的編排方式,各入其位,直到拼接出一個大概的輪廓,顯現出複雜瑣碎的種種消息後面,那一條隱性的脈絡。
  
  這就是條理。
  
  作為一位地仙級別的大能,大黑天佛母菩薩同樣懂得幾種解析的法門、神通,和羅剎鬼王合創出的「無歧妙解」推衍秘術,在真界也算得上是一流。
  
  可由於靈昧上的先天缺陷,她善於發現、收集而不精於統籌、判斷,往往會造成許多不必要的精力損失,並不能將「無歧妙解」發揮到極致,甚至於花娘子這般格外優秀的「信眾」,在相關領域上都要超過她。
  
  這種奇妙的編排方式,以及在其中顯露出來的核心思路,正是羅剎鬼王一直對她講解、示範,她卻始終不能掌握的東西。
  
  當然,編排不是萬能的,信息上的先天缺陷也不容易解決——畢竟不是完整的東西。
  
  但當思路明確之後,缺陷就是方向。
  
  她由此知道,想進一步解析,需要瞭解哪些有關信息,以添補空白;
  
  為此可能需要再增加哪方面的刺激;要做得恰到好處,又該如何出手……
  
  這就是黃泉夫人的思維方式?
  
  大黑天佛母菩薩對這種看似簡單而又奇妙絕倫的「經歷」,都有些沉迷了。
  
  她發現,這不完全是理性的推衍,每到了關鍵環節,總有一個「光芒」在閃爍,隨即就能做出判斷。當然,「判斷」不可能全對,但當「暫定答案」出現後,她的思維就可以迅速加以驗證,以明確正誤方向。
  
  以前,她就是在這裡吃了虧。
  
  推衍的思路沒有錯誤,卻只能是笨拙地列出所有的可能性,然後一一核對,缺乏了這樣一種迅捷、直觀、大膽而又精準的靈性光輝。
  
  所以此刻,大黑天佛母菩薩只是在觀察,做出了判斷之後,更沒有去進一步施為的意思。
  
  因為她已經確認,沿著這條思路走下去,其模式和方向本身就是錯誤的。
  
  就算把水世界法則體系啃透了,三方虛空的現狀擺在那裡,劇烈的扭曲變異將使之毫無意義,同樣的情形也包括真界和太霄神庭。
  
  三方虛空的情境下,任何單一體系的研究、解析都將是無用功。
  
  相比之下,大膽接入真界天地法則體系的淵虛天君,倒是可能已經走在了她的前面。
  
  擺在大黑天佛母菩薩眼前的有效路徑已經不多了,現在她有兩個選擇:
  
  第一個選擇是追趕淵虛天君的步伐。
  
  但問題是,淵虛天君如此敏銳的思路似乎有所依據、有所仗恃,客觀上還有三清天、大羅天這樣完全封閉的核心區,目前已經有逐步控制的趨勢。
  
  三方虛空中所謂的太霄神庭,其實只是破損的四方八天,相較於核心區,完全不在一個層面上。這樣,余慈等於是埋伏了一支生力軍,雙方比拚交戰,就算她一時佔了上風,最後也可能被一舉翻盤。
  
  畢竟羅剎鬼王為了超脫,表示決不會再沾手與新體系、新世界相關的具體佈置,以免沾染因果,她這邊倒是缺少了一鎚定音的後手。
  
  將目前相關因素計算進去,她的勝算不超過四成。
  
  第二個選擇就是「等待」。
  
  因為真界法則體系的引入,三方虛空的範圍在擴張,按照她的估計,不久之後,將會有一個變化的節點——就是佔據絕對上風的真界體系,完全覆蓋目前太霄神庭四方八天範圍、乃至淹沒湖底妖國的那一刻。
  
  那時,三方虛空的大勢將會徹底改變,從水世界佔據壓倒性優勢,變成真界體系主導一切。
  
  作為上清體系的主控者,余慈現在可謂是天厭地棄,之前他用似乎是用了自家的自辟天地去「包容」太霄神庭,控制住了局面,也是引入真界體系的前置條件。
  
  但這只是暫時的,如果不能在此節點之前與真界體系重新達成妥協,這位始作俑者無疑就將成為眾矢之的,天地法則意志的報復將從那一刻徹底傾洩下來。
  
  相較於目前轟下來的劫雷,同樣不在一個層面上。
  
  仍是真人境界的淵虛天君,不可能承受得住這樣的反噬,那時她將不戰而勝。
  
  但是,這裡面也有問題。
  
  作為太霄神庭的核心區域,同樣可以成為抵禦天劫的堡壘。如果淵虛天君與其足夠契合,完全有可能借力撐過去,直至與真界天地法則體系重新達成妥協。
  
  畢竟上一次勘天定元,仍然是八景宮這等玄門領袖主導,雖然裁去了天地法則體系中,原屬於上清宗、太霄神庭的許多優勢所在,但只要玄門根本不失,達成妥協也相對容易。
  
  那其實就相當於太霄神庭重新屹立在真界天地之中,不只是現在,後續的「三界天通」計劃將也遭遇一個難以攻克的堅城。
  
  以淵虛天君一直以來的奇蹟表現來看,不是不可能。
  
  如此一來,最明確的思路就成形了:
  
  不管是追趕還是等待,遲滯淵虛天君的腳步都勢在必行!
  
  同時必須繞開太霄神庭核心區這個堡壘,那麼其做法也不過就是那幾樣。
  
  大黑天佛母菩薩心有定論,便主動聯繫羅剎鬼王。
  
  「羅剎道友,那些佈置的後手,此時不用,更待何時?」
  
  她的意念特質,已經發生變化,不再是三方合股共鳴,而是單純的一道,如果此時她開口發聲,情形也將大不相同。
  
  羅剎鬼王倒是很快做出了回應:「哦,恭喜黑天你真正『三際歸一』……不過似乎比預計的早很多?」
  
  「正因如此,才需要道友相助。」
  
  「你之前不還說,我那是東一鎯頭,西一棒槌?那些雜七雜八的東西,梳理起來也是很麻煩的。而且……嘖!好劍!」
  
  羅剎鬼王語氣忽轉,大黑天佛母菩薩倒是感應到,那邊陡然激烈起來的局勢。
  
  未等相詢,羅剎鬼王已是似笑似嘆:「你想給那個小神棍添麻煩,有沒有想過,他給別人添麻煩的本事,才是天下獨步……要不然,你先來幫我?」
  
  在與羅剎鬼王交流之時,大黑天佛母菩薩終於將感應移轉過去,有羅剎鬼王的牽引,倒也不費力,只是意念方至,便被虛空中穿梭的鋒銳之氣掃到,寒意森森,偏又不可捉摸。
  
  「哦?」
  
  意念微凝,大黑天佛母菩薩不由得進行了一次小幅的跳變,才避免被劍意所傷。
  
  然而,燭龍王就沒那麼幸運了。
  
  他咆哮聲起,暴燥的情緒之下,其一貫的自負根基,似乎都有所動搖。
  
  此時,燭龍王天臺(?)下獨步的「光陰秘術」已經展開,太虛法則在周邊區域的異化,更是逾過了某個界限,以至於虛空結構都有碎裂之相,隨時都可能將其所承載的某個片斷「折」進去,碾為虛無。
  
  大黑天佛母菩薩一直以來,對這門天賦神通都是有很高評價的,更在她和羅剎鬼王計劃所重的「陰陽」之上。
  
  當燭龍王全力運使這門神通之際,她也只有暫避其鋒。
  
  可是,正與燭龍王對戰的葉繽沒有避讓,而是身劍合一,切入了極不穩定的虛空結構裡。
  
  大黑天佛母菩薩注意到,葉繽已經將她「半山蜃樓」的霧化劍意運用到了極致,整個人都化為了虛實莫測的一縷元氣,時而隱沒,時而殞滅,隨即又從新的方位生發出來。
  
  如此純粹的劍意,幾乎已經是隨心所欲,也只有這樣,才能視即將崩潰的區域虛空結構如無物,進出自如,也把燭龍王折磨得不輕。
yht 發表於 2015-4-1 19:39
紫極 第一百六十七章 前世今生 靈光一點(下)
  
  大黑天佛母菩薩此時思維敏銳,一眼就看到這一場戰事的關鍵:
  
  葉繽自由來去的本事固然厲害,承載這份「自由」的載體,可是不得了。
  
  「她換劍了?」
  
  「人劍相宜,交相輝映,不,應該是『氣韻相合』。」
  
  羅剎鬼王的意念倒是好生驚喜、唯恐天下不亂的樣子:「正應如此,可是不少年頭,沒看到太初無形劍了……」
  
  她乾脆地給這場戰事下了斷言:「沒有足夠的氣魄,想僅憑藉神通法力與純化劍仙對戰,就是取死之道。這條泥鰍憋在水塘裡太久了,真以為憑藉那點兒血脈,就是燭龍再世嗎?」
  
  大黑天佛母菩薩看目前的局面,也不免搖頭。
  
  羅剎鬼王說得刻薄,但也是一針見血。燭龍王修為境界都是毫無疑問的地仙水準,可是長年在洗玉湖底盤踞,一家獨大,沒有真正與強人交戰,未免就有些經驗不足,尤其是與葉繽在生死中磨練出來的氣魄對上,更是相形見絀。
  
  羅剎鬼王就對她講:「這就是淵虛天君給添上的麻煩,諸陽也還罷了,總不能讓燭龍王現在就死掉。要不然,七祭五柱提前發動?反正你現三際歸一,應該能實現控制。」
  
  這是開玩笑吧。
  
  大黑天佛母菩薩也有些無奈:「羅剎道友……」
  
  羅剎鬼王意念依舊輕鬆自然:「好吧,這種事情還是以你為主。不過淵虛天君送來的麻煩可不只這一處……幻榮哪,燭龍王也足夠煩躁了,你就不必再算計她,我們一塊兒去喝茶可好?順順(便)聊聊,你是怎麼被那個小神棍騙到手的?」
  
  被一語道破行藏,隱身在側的幻榮夫人也不做什麼偽飾,其實在代余慈送劍之後,她的存在就不可能瞞過羅剎鬼王。
  
  「幻榮見過黑天佛母。」
  
  幻榮夫人先和大黑天佛母菩薩打了招呼,才回應羅剎鬼王的調侃:「羅剎大人不沾煙火氣,妾身作為天君手下,卻是要盡職任事。若要飲茶閒聊,不妨此事過後,由幻榮作東可好?」
  
  「勇於任事……我就喜歡這樣的屬下。也罷,為了全你所願,就給你找點事兒做吧。」
  
  聽羅剎鬼王這麼一說,幻榮夫人再不多言,當下幾度位移,做出戒備。
  
  面對羅剎鬼王這樣的大能,偶爾調侃幾句還好,當真要拿出所謂的「氣度」,就是故意尋死了。
  
  不過,幻榮夫人注定是做了無用功,因為羅剎鬼王話是這麼說,卻很莫名其妙地沒有下一步的動作,又倒回來和大黑天佛母菩薩聊天。
  
  「看,黑天吾友,淵虛天君本人很討厭,身邊也有幻榮這樣的爪牙,真要給我們招麻煩,還是很讓人頭痛的。」
  
  大黑天佛母菩薩淡淡回應:「所以,要先把他處置掉。」
  
  「你是這麼想的……也對,你一直這麼想。這樣,相識三劫,大計將成,吾等即將鼎革天地,此時此刻,我倒想再給你一份建議,唔,便稱之為忠告吧。」
  
  不等大黑天佛母菩薩表態,她意念緊隨:「還記得,我曾對你講,『取法於上,僅得為中;取法於中,故為其下』。你答我曰:『大處著眼,小處入手』,今日三際歸一,仍為此念麼?」
  
  見事情又繞回去,大黑天佛母菩薩就保持沉默。
  
  羅剎鬼王又問:「我等從水世界著手,所為何來?」
  
  大黑天佛母菩薩必須要說了:「用以巫神。」
  
  「巫神何用?」
  
  「掌控真界。」
  
  「真界憑一巫神,可得之乎?不可得也!」
  
  羅剎鬼王乾脆自問自答:「九劫沉眠,滄海桑田,便是巫神九變創世,眼下也已是面目全非,巫門法統困於一域,幽燦這等一宗之主,都有自立之心。巫門體系,難有意義。你我取之,不過就是為了省一把力,多幾分成算而已,若因而自縛手足,未免不美。」
  
  說這話的是羅剎鬼王嗎?
  
  大黑天佛母菩薩很是疑惑,以她現在的思維,能夠分辨出來,羅剎鬼王所說的話,是很靠譜的。這樣條理分明,就事論事、極其理性的態度,換一個人說來,會非常有說服力。可是,對反覆無常慣了的羅剎鬼王來講,這就是絕不正常的表現。
  
  事有反常必為妖。
  
  大黑天佛母菩薩從未如現在這般理智,她還是想回到正常的軌道上來,所以她乾脆直接相詢:
  
  「你究竟想說什麼?」
  
  羅剎鬼王倒是拿出了很驚訝的語氣:「我以為我說得夠明確了。你看啊,淵虛天君現在,當真是拿出了大氣魄,將這個小水塘與真界聯繫在一起,打破內外壁壘,直接趨向體系終極。一旦成功,就是徹底站穩腳跟,對這樣的氣魄,我們要學那小泥鰍,被壓到抬不起頭來?」
  
  大黑天佛母菩薩理解了,其實她也只是確認而已:
  
  「你認為我應該與他正面角逐?」
  
  她沒有說「勝算」之類的話,因為羅剎鬼王考慮的,從來也不是什麼勝算。稍頓,她又補充道:「你要再加入變數?」
  
  對正「討論」的兩邊來說,這一個「再」字用得實是可圈可點。
  
  在羅剎鬼王與大黑天佛母菩薩形成的計劃中,也是分節點、分步驟的。
  
  對這處計劃來講,最理想的狀態當然是前一階段順利圓滿完成,然後進入下一個階段,將前一階段得到的成果和優勢最大限度地發揮出來。
  
  可世事豈能盡如人意?
  
  正如大黑天佛母菩薩自己所說,她們的計劃碰到余慈,彷彿注定就要出意外。
  
  天裂谷、北荒還好,她們的重心從來不在那裡,只不過是虛晃一槍,沒有本質上的衝突。
  
  但讓人始料未及的是,就是因為這連續的小衝突,使得余慈和她們結結實實地耗上了。而且其成長的速度,遠遠超出想像,相應的其壞事兒的能力也水漲船高。
  
  可以說,從陸素華之事起,余慈連續給了她們以強勁的干擾、破壞。
  
  陸素華、生死法則、所謂的後聖,一個接一個的環節出現瑕疵,使龐大的計劃推進得跌跌撞撞。
  
  若按照大黑天佛母菩薩的性子,必是舉全教之力,不將余慈這個變數誅殺,誓不罷休,就是為此大幅延後計劃也在所不惜。
  
  也就是羅剎鬼王,總說是從大處著眼,更重視時機節點,主導著真界大勢,按照既定計劃前進,看似忽略細節,但總能夠實現計劃中的效果。
  
  現在想想,果然還是大勢最為重要,羅剎鬼王的戰略非常正確,她正是用大勢碾過了余慈等人造成的種種意外,完全證實了她的判斷。對此,大黑天佛母菩薩是很佩服的,也因此一直願意聽從羅剎鬼王的「建議」。
  
  可現在,事態變得不同了。
  
  以前的環節還好,畢竟絕大部分都是外在的形勢推進,也沒有真正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可從當前的環節開始,幾乎每一步都關涉到她的道基根本。
  
  根基的重要性,無須多說,沉眠在水世界的巫神就是前車之鑑。
  
  差之毫釐,謬以千里已經不足以形容其風險;而應該說是一步之差,便是成敗分判。
  
  此時再如羅剎鬼王所說的那般,全力推進,搶佔大勢潮頭,一旦出了岔子,羅剎鬼王的大勢還在繼續,她未來漫長的時間裡又該如何修補這時節留下的要命瑕疵?
  
  至此,大黑天佛母菩薩已經明白,她與羅剎鬼王之間,出現了一個極其重大的分歧。
  
  羅剎鬼王要的是天地變革的大勢,越激烈越好,越奔放越合她的意;
  
  大黑天佛母菩薩則需要完美無瑕的根本道基,在關鍵時段就要穩下來。
  
  這是激進和保守的差別,但說白了就是:
  
  是繼續保持大勢推進的節奏,助羅剎鬼王破開束縛,躍入星空呢?
  
  還是步步為營,確保她還要在真界打磨數十劫之久的未來修行呢?
  
  說到底,就是以誰為主,以誰為先的問題
  
  為人,為己?
  
  這個答案,根本沒有不需要任何猶豫。
  
  所以,這便是兩人穩固的利益聯繫中,出現的致命裂痕。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大黑天佛母菩薩意外發現,自己竟然能夠冷靜地面對這一切,沒有任何心理波動,甚至有閒去考慮羅剎鬼王為什麼會在此時表態、會如此表態。
  
  羅剎鬼王的心思太難猜,她僅從利益考慮,是否是她求穩的節奏,已經影響到了後續的大勢?
  
  瞬間將整個計劃線索都重新梳理一遍,卻沒有發現特別激烈的衝突。
  
  若強說有,按照她的做法,肯定是要先把余慈解決掉,把太霄神庭破壞掉,以余慈一貫的表現來看,這裡面有太多的變數,可能會對大勢的發展有所阻礙。
  
  這讓她有些好笑:
  
  羅剎鬼王還說她沒氣魄,其本人對余慈,不也是這樣?
  
  當然,也可以這麼說:羅剎鬼王更相信大勢的碾壓,任何個體的影響,在大勢面前都是渺小的。
  
  主控了時勢節奏的羅剎鬼王確實有資格這麼認為,可是,大黑天佛母菩薩想知道,她是否也同樣被羅剎鬼王歸入了「個體」之列?
  
  「黑天吾友。」
  
  羅剎鬼王的意念又至:「你力求完美的心思,我可以理解,然而,此時已不是巫神創世之時,世間英傑輩出,變數橫生。便是滅掉了余慈,焉知不會有別的人跳出來?所以乘勢而上,才是正理,只要你一直掌控大勢,些許問題,總能夠輕易抹平,便如我……」
  
  還是這樣看似正常,又分明反常的勸說,這次卻並沒有打斷大黑天佛母菩薩的思緒,以她如今的心智,輕而易舉地便能分神兼顧。
  
  從羅剎鬼王的話中來看,兩人的思路,其實是很趨近的——這個思路,是指她們對彼此的瞭解。
  
  大黑天佛母菩薩知道羅剎鬼王想要什麼,
  
  羅剎鬼王同樣知道大黑天佛母菩薩想保住什麼。
  
  只不過,大黑天佛母菩薩之前雖然也有感應,甚至還有一些後手和準備,但如此明晰的思路,卻是今天才成立,也大大低估了羅剎鬼王對大勢大局的超強控制慾。
  
  也就是說,她想過會有衝突,卻沒想到衝突來得這麼急、這麼快!
  
  羅剎鬼王卻不知「明白」了多少年。
  
  兩邊信息、準備完全是不對等的,如果羅剎鬼王真有相應的設計,讓她陷入到所謂的「大勢」中,她能夠脫身嗎?
  
  答案非常明確:不可能!
  
  既然如此,就沒必要再執拗下去……
  
  此時的大黑天佛母菩薩,正是理性主導一切,相關的情緒幾乎掀不起波浪來。
  
  在沉吟了片刻之後,她做出了回應:
  
  「如果羅剎道友你確實認為,像淵虛天君那樣,同步擴大『戰場』更符合大勢的話,我可以考慮。『三際歸一』之後,我的推衍、控制之力,確實還沒有到極限。可是,如今淵虛天君有太霄神庭壓陣,我這邊水世界都還在動盪不休,這不是修為境界上能解決的事。」
  
  羅剎鬼王當即投桃報李:「給那個小神棍添亂也容易,我這裡不是還有一具分身麼?讓他佔便佔得久了,正好收點兒利息。」
  
  聽到羅剎鬼王要動用那具分身,大黑天佛母菩薩倒是有些意外:
  
  「那種機緣巧合的事情,可是來不了第二遍,你不是要用她取得那人的本源之力麼?如今……」
  
  羅剎鬼王低笑一聲,不予作答。
  
  大黑天佛母菩薩也不再問,她心裡透亮,從這一刻起,她和羅剎鬼王長達三劫時間的情誼、合作,開始崩塌、破滅。
  
  來得突然,也是必然。
  
  便在兩人交流之時,她已經暗中分出一縷心念,啟動了已準備多年的後手。只是,當時琢磨的那個不成熟的想法,不管最後是否能實現,都注定了她在短時間內,不可能再有這樣的機會,登上「人神共主」至尊高位。
  
  難道真的一點兒挽回的餘地也沒有了?
  
  在她決定來找羅剎鬼王幫忙的時候,她絕沒有想到,會是這麼一個結果。
  
  只是這份悵然和失落,很快就在理性統馭的層湧歸流的巨量信息中,被淹沒掉。
yht 發表於 2015-4-1 19:45
紫極 第一百六十八章 大勢之戰 變數迭生(上)
  
  情緒不可恃,理性才具備改變局面的力量。
  
  大黑天佛母菩薩心念退回龍變梵度天,與妙相體內巫胎略作交流,大致把握了現在的狀況,又沉思片刻。隨後,菩提樹無風自動,提供給她強大的元氣力量,催動神意,連續拔升層次,一舉破入真實之域。
  
  真實之域中,仍在僵持的戰局,因為大黑天佛母菩薩的到來,突然有了變化。
  
  包括正「腳踏兩條船」的羅剎鬼王在內,也沒有想到大黑天佛母菩薩會是這種做法,但她很快就反應過來,對此十分讚賞,專門轉移了部分心念回歸真實之域,為大黑天佛母菩薩掠陣。
  
  連續的強敵壓境,使得羽清玄和邵天尊都要分神旁顧,對十方魔靈的壓制不免就是一緩。
  
  便在這個空當,大黑天佛母菩薩意念直接與十方魔靈連線,一為黑天教的神主,一為黑天教的掌教,他們相處的時間,已經是三劫之久,既可以說是神主與信眾的關係,也可以認為是某種互相影響的道侶,意念相接,氣機相連,完全沒有任何阻滯,十方魔靈便歸入大黑天佛母菩薩鋪開的法則輪廓之中。
  
  其已經搭建起來的完整法則區域,沒有任何喧賓奪主的感覺,只是成為大黑天佛母菩薩法則輪廓裡面,堅實的一部分。
  
  收納十方魔靈的法則區域後,大黑天佛母菩薩的法則輪廓也是快速顯化,幾乎沒有給羽清玄和邵天尊以任何可趁之機。
  
  其實就算稍微慢一些也沒關係,羅剎鬼王的「掠陣」非常到位,如果他們要動手,就要有被羅剎鬼王全面壓制的準備。
  
  羽清玄和邵天尊達成了共識,暫時按兵不動。
  
  對大黑天佛母菩薩和十方魔靈的這種狀態,羽清玄也算是比較熟悉的。
  
  余慈前段時間,把外道神明的手段,用得風生水起,大概就是這種模式。
  
  只不過,神主與信眾之間,天然就能形成一個遠比「外道神明」嚴謹完整的體系,大黑天佛母菩薩的神主體系大半建立在六蠻山、大雷澤妖眾之上,這些妖物,除了那些延續了上古血脈的大妖,其餘的大多是憑藉其充沛強勁的生命力,硬生生磨出了靈性。
  
  雖然這種方式會使靈昧具備很多缺陷,有些偏頗,但那種勃勃的生命衝擊力,卻也是無以倫比。
  
  而且大概是六道輪迴真意的緣故,本是野性的力量,卻排布得森嚴周密,圓轉如輪,別具一格。
  
  對羽清玄和邵天尊來說,十方魔靈已經不再與他們糾纏,但大黑天佛母菩薩和羅剎鬼王,隱成犄角之勢,又把他們箝制住,但能夠看出來,那兩位主要的目標已經不是他們。
  
  大黑天佛母菩薩正將那一輪如艷陽般的生命之輪祭起,普照大千。
  
  真實之域上的衝擊,很快就作用在天地法則體系之上,這是真正毫無顧忌的出手,甚至於有些「漫無目的」。
  
  就近的洗玉湖、湖底妖國、太霄神庭、水世界等相關區域,剎那間都受真界之域中,鋪開的法則區域影響,法則結構異動。
  
  受三元秘陣保護的洗玉湖還好一點兒,其餘地方,可不管是不是在水底,是不是在別處虛空世界,驟然間就是明光大放,而這種「光明」決非是照明之用。
  
  大黑天佛母菩薩是通過「光明」,將其獨有的「條件」和「法度」,強行推開,但凡是光明照耀範圍之內,原有的法則體系,都定向扭曲、變化,就像是長生中人的「界域」,範圍卻要更廣,也更加強橫霸道。
  
  太霄神庭的扭曲程度肯定要大些,其中殘留的上清體系,轉眼又被掃蕩一遍,強橫的「光明」大潮,一直衝到余慈心內虛空覆蓋的邊緣,也就是太霄神庭核心區之外,才真正受阻。
  
  不止是太霄神庭核心區,包括已經強勢介入的真界法則體系,也不能置身事外,三方法則體系轟然碰撞。
  
  大黑天佛母菩薩等於是和余慈正面交鋒,來勢兇橫凌厲,卻也要承擔真界法則體系的反噬。
  
  不過,形勢最微妙的區域還不是這裡,而是在水世界法則體系相關之地。
  
  這處本來已經差不多「歸化」的法則體系,在之前其實是大黑天佛母菩薩與巫神法統相互妥協的結果,通過對巫神靈性的煉化,雙方「各讓一步」,彼此趨近。
  
  所以大黑天佛母菩薩雖然實現了對水世界法則體系的控制,卻還遠遠算不得一個「掌控者」,而只是一個「操作者」。
  
  所以,當巫神靈性受意外因素的強烈刺激,在某個區域有所「復甦」的時候,很快就把大黑天佛母菩薩排斥掉。
  
  按照大黑天佛母菩薩原來的計劃,這種「操作」與「掌控」的差距,是要到奪胎轉生之後,才能真正抹平的,可如今,她直接拿出了最強硬的手段,強行施以「猛火」,要把這份「夾生飯」煮熟吞下去。
  
  此時,余慈剛剛進入南方八天的太煥極瑤天,已經非常接近太霄神庭核心區域,後方的幽煌,依然還在追擊。
  
  只是這位飛魂城的大巫,此時受法則侵蝕,也就是勉強還有一點兒人形罷。
  
  他健步如飛,然而每一步都甩出大量的「體液」,與周邊水域中摻雜的巫神靈水發生「交換」,移質換性,整個身體都已經是半透明,能看他到骨骼、內臟都被消融乾凈。
  
  余慈正在琢磨如何甩脫這位,就在此時,心內虛空的動盪,還有身後幽煌的咆哮同時傳來。
  
  心內虛空的變化,他如掌上觀紋;但幽煌身上,驟然間爆開的強光火焰,卻是讓回眸觀察的余慈瞇起了眼睛:
  
  那是被大黑天佛母菩薩的「生死輪迴」蒸發出的生命力,也是剛剛「復甦」的巫神靈性的最大憑依。
  
  如此可謂「毀基伐根」!
  
  大黑天佛母菩薩一擊中的,瞬間就把這一場原因荒謬的「變亂」鎮壓下去,
  
  如此狠絕、剛硬,和之前似乎有點兒不太一樣啊……
  
  連更大章十多天,突然一放鬆,差點兒找不到感覺了,請大家允許我偷個小懶,發個小章緩衝一下。
yht 發表於 2015-4-2 10:12
紫極 第一百六十八章 大勢之戰 變數迭生(中)
  
  大黑天佛母菩薩的手段確實是非常激烈,在幽煌這邊,變化就是立竿見影的。
  
  特別是在法則體系層面,大黑天佛母菩薩的強行壓制,直接碾碎了水世界法則體系的模式,幽煌身上燃燒似的強光,隨即聚合於身後,彷彿騰起了一道日輪虛影。
  
  初時光芒奪目,隨即內斂,輪轉中光芒熱力不再往外擴,而是內聚盤轉,充盈著可怖的張力。
  
  如此法度,傾注了大黑天佛母菩薩的意志,把剛有點兒「復甦」勢頭的巫神靈性,壓得不見了蹤影。但細究起來,又絕不是簡單粗暴、「你死我活」的替換,倒是在強橫之中還有微妙的妥協
  
  余慈見過大黑天佛母菩薩的生死輪迴真意,主要是將太虛法則與生死法則糅合在一起,象徵著三界天通、生靈輪轉化生的法理,也算是佛門六道輪迴的異化。
  
  現在幽煌身後的大日虛影,同樣是抽取生命力加以運化的法理特徵,不過,余慈發現,在與真界法則體系的扭曲碰撞中,那邊卻是借來了一份大日真意。
  
  真界大日的創造者是誰?
  
  巫神!
  
  正是巫神施展了絕大神通,移來這樣一顆龐大的燃燒火球,將其「嵌」在九天外域之中,並按照一定的法理規則繞著真界運轉。
  
  如此迥異於無盡星空深處,絕大多數星體系統的法度,就是巫神對「大日」的理解或曰「要求」。
  
  這是巫神的「遺產」,也是真界生靈最習以為常的存在之一,歷次勘天定元都不可能在這上面動大的手腳,同樣的上清體系也不會搞什麼偷天換日的無用功,所以,照耀真界的那一輪太陽,真的有可能是和九劫之前,差距最小的實物。
  
  由它引導出來的真意,也必然更貼近於巫神的原旨。
  
  毫無疑問,這是大黑天佛母菩薩在三方體系之中找出來的切入點和平衡點,其巧思簡直讓人拍案叫絕。
  
  但對現在的余慈來說,可絕不是什麼好消息。
  
  幽煌再次咆哮,遠遠看去,他整個人已經合入了「大日」之中,只留下輕淡的人影。
  
  雖然這一道真意與幽氏「沉寒入淵」的血脈特性不是太合拍,可在整體大勢之下也就不算什麼了,況且也不是真要僵硬地拿出大日真意來使喚,而是在這個介質之下,尋求生命流轉的蓬勃之力——是一次精彩絕倫的異化。
  
  幽煌速度激增。
  
  因為他不用再負擔體系的份量,而是獲取了一份驚人力量的加持。
  
  從體系而至個體,大黑天佛母菩薩思路整個地翻轉過去。
  
  但必須承認,這種以小見大的手段,遠比之前求大求全的模式來得有效得多。
  
  便如海上的冰山,露出水面的永遠都是一小部分,但誰也不能無視水面下更恐怖的主體。
  
  現在,「冰山主體」或許還不能完全為大黑天佛母菩薩所用,但當她不再尋找玄虛的體系基礎、不再專注於某個局部結構,而是尋求整體的平衡點,從全局來考慮的時候,她和余慈就站在了同一高度,余慈跳出「三方虛空體系結構」,轉而謀取全局的思維,就此再無優勢可言。
  
  是反應得快呢,還是早先逗我玩兒嗎?
  
  余慈不免腹誹,可現實層面的麻煩也是迴避不掉的,幽煌現在仍是一個載體或曰容器,但不再「求大求全」,裡面運轉的力量要比之前高效太多。
  
  很快,他和余慈的距離就拉近了。
  
  影鬼跟著余慈跑了一路,現在也有些煩躁了,見幽煌這模樣倒有些見獵心喜的意思,當下便道:
  
  「我去試試。」
  
  話音方落,影鬼形如幽魂,又似被狂風吹飛的落葉,向後飛捲。其形虛緲不實,劍意卻是犀利至極。
  
  一前趨、一後退,兩邊瞬間交錯,然後就是幾次幾乎一模一樣、讓人眼花繚亂的前後位移。
  
  在此期間,影鬼毫無疑問掌握著主動,所有的交錯位移,都由他發起,忽焉在前,忽焉在後,相較於他,幽煌顯得有點兒笨拙,然而氣勢煊赫的日輪,卻依然維持著穩定的力量輸出,幾乎沒有任何大起大落。
  
  也是這幾次位移之間,影鬼出了四劍。
  
  其實只第一劍斬落,影鬼便絕不會再把幽煌視為一個純粹的「載體」。
  
  在他看來,這傢伙除了確實已經沒了人形、也沒有相應的氣魄以外,分明就是一個將某中神通法門發揮到極致的強者,其所放射出來的力量以及相應的排布,都深具法度。
  
  影鬼心念微動,並不與之糾纏,劍意虛化,避過日輪的「糾纏」,倒轉而回。
  
  幽煌悶聲不響追擊,速度竟然不比影鬼遜色多少。
  
  哪知追擊到半途,影鬼頭也不回,又是刷刷兩劍,第一劍沒有建功,第二劍卻在落在實處,雖沒有直接命中幽煌,卻是將一道相關法則脈絡崩開,使幽煌高速前衝的身影驟然為之一窒。
  
  但不過半息,幽煌身後日輪虛影加速運轉,漲縮變化,又將這道法則缺陷強行彌合,只在水域中留下了一片水霧蒸發的渾沌景象。
  
  「走!」
  
  便在後邊水霧初起之時,影鬼一扯余慈,再度加速。
  
  余慈也不奇怪,只問道:「看出什麼來了?」
  
  「有點兒麻煩。」
  
  影鬼通過意念與他交流:「剛剛測了一下他法則控制的範圍,百尺之內圓轉如意,非要以強破強不可。」
  
  「哦,是第一劍……」
  
  「哼,你眼還沒瞎。至於第二劍建功,是因為百尺之外倒還能施點巧勁兒。最保守估計,這也是大劫法宗師級別的控制力……」
  
  「似乎沒有超綱?」
  
  「問題是越往內層去越強硬,最初位移四劍,我測了天之三法及陰陽之法,除了最後是落空,前面三法的控制,都是可圈可點。至於極限,那個一時半會兒是測不出來的。」
  
  余慈明白影鬼的意思:
  
  現在可以確認,幽煌已經徹底喪失了本我意識,也不能再視之為人,故而象徵「天人交感」的「陰陽之法」毫無用處。也因為如此,測試的結果,表明的就不是幽煌的實力,而是大黑天佛母菩薩的控制力。
  
  從目前的結果來看確實比較麻煩。
  
  當大黑天佛母菩薩不再專注於體系建構、體系碰撞,用這種務實的手段發力時,威脅性明顯更高,也更加綽有餘裕。
  
  這還只是一個方向,心內虛空傳過來的信息、真實之域那邊的感應,都在表明,其他方向的局勢同樣有不太好的變化,余慈也必須要做出應對舉措。
  
  不得不說,大黑天佛母菩薩的做法給了他一定的啟發……
  
  當然,現在最要緊的還是回到太霄神庭核心區,盡快擺脫這種和心內虛空「內外顛倒」的狀態。不管是什麼樣的境界,一個精通自辟天地無上神通的修士,永遠都是在他的天地軸心處,才能發揮最強大的力量。
  
  可就在他和影鬼加速之時,二人所在的太煥極瑤天水域,亮度驟然變化,更有奇異聲息,往來奔復,忽如妙音天籟,忽如雞鳴犬吠,又似殺聲洶湧,又似靡靡之音,層次分明,輪轉不歇。
  
  每一次亮度、聲音變化,虛空中法則結構也會相應改變,一步之中,便似從五六處截然不同的環境中穿行出來。
  
  這是大黑天佛母菩薩在真實之域的法則顯化,生出的種種異象,也是踏入真實之域大能,才能拿出的神通。
  
  只要大黑天佛母菩薩能夠建構起一個足夠嚴謹的法則區域,理論上整個真界都可以化為她的界域。
  
  早前羅剎鬼王和余慈在東海大戰時,因為被傷到,瞬間掀動天下億兆人心波瀾,又欺天瞞地,險些讓余慈「天厭地棄」,就是這種神通法力的完美展現。
  
  大黑天佛母菩薩未必能做到這一點,可在這片已經糾纏不清的三方虛空區域,區別也只是敢做和不敢做罷了。
  
  一個思路變得更明確,手段變得激烈的對手,想想也讓人頭痛。
  
  但暫時還不包括現在。
  
  余慈雖然還不能到真實之域去「尋死」,但並不代表他沒有辦法。
  
  畢竟,大黑天佛母菩薩的變化,還是有些遲了。
  
  便在余慈與「生死輪迴」的界域相抗之際,前方不遠處,漸現出一片山巒之影,山腳下則是火光沖霄,如此異象,其實乃是「門戶」,是南方八天與三清、大羅之間虛空交錯變化的表徵。
  
  只要穿過火海、攀至山頂,便將步入太霄神庭的核心之地。
  
  大黑天佛母菩薩應該也是察覺到了,「生死輪迴」的法則重壓猛提一個等級,而「幽煌」在這片區域內,卻是如魚得水,瞬間追了個首尾相及。
  
  然而此刻,余慈卻忽地停下腳步,回轉身形,看向「幽煌」僅餘的一點兒虛影,似笑似嘆,搖搖頭,便在他身後,山勢陰影忽地被湛青若天空的色彩吞沒,火光隨即止歇,倒是晴空萬里,在此水域之中,突兀鋪展開來,將明暗不定的「生死輪迴」區域碾成粉碎。
  
  心內虛空擴張,模糊的虛空界限,整體上漫過了之前的邊界,將余慈和影鬼包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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