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問鏡 作者:減肥專家(已完成)

   
karobi 2011-2-20 10:32:18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22 4799364
yht 發表於 2015-4-19 17:24
紫極 第一百七十四章 虛空禁錮 逾限之重(三)

  真實之域不會出現任何實物,有的只是法則的顯化。

  所以這根「樹芽」,縱然生長變化近似於植株的法度,也最多只是一種奇物在真實之域上的映現。

  值得慶幸的是,羽清玄迅速分辨出其中獨有的特質,確定其來路,毫不遲疑,與之氣機通連,剎那間虛空移換,把她和葉繽都給帶了過去——兩人本體其實是在不同的區域、位置,卻是挪移到了同一方向,並且已經從真實之域脫離。

  至於邵天尊,在無量虛空神主和羅剎鬼王的刻意區隔之下,實實在在是尋不到了,也無可奈何。

  真實之域上,「樹芽」回縮,只是周邊黑潮翻湧,再次將其吞沒,這次換了無量虛空神主鎖定,以其不可思議的虛空神通,抓住了「樹芽」的法則留痕,順勢就從真實之域傾壓下去。

  也在此刻,洗玉湖底,四方八天各個區域,都能看到,無邊黑暗降臨。

  其與之前大黑天佛母菩薩「生死輪迴」化現之時,呈現的威能大不相同,黑暗覆蓋之處,眾修士的立身所在,也變得虛緲不實,整個人就像是被拋進了域外真實裡去,又像被人揪著,在幾個不同的虛空世界中來回切換。

  就算這裡全部都是長生真人級別以上的修士,可在虛空壓力激烈變化中,修為弱一點兒的,甚至連界域都維持不住,形神受創,苦不堪言。

  無量虛空神主的目標還不是他們。

  黑暗從從四方八天的各個區域聚合,像是漲潮的海水,攻向中央的孤島。

  本來被四方八天的廣闊分佈,弄得不知東南西北的一些人,此時倒是被強行梳理清楚,此間的地形結構,但已經沒什麼意義了。

  倒是離中央區域比較近的修士,還能看到在黑潮傾壓之下,那一層已經凹凸扭曲「孤島」。

  那裡深透寬宏、氣象渾茫,且自具法度,此時雖已被黑潮壓迫滲透了很多,但依舊強韌。偶爾在黑潮起伏之時,還能看到深處未遭滲透之地,還比較『清凈』,顯示出內部的法度,並沒有因為強大的壓力而發生混亂。

  那兒究竟是什麼地方,各路修士自然是心中有數。

  太霄神庭……三清、大羅核心之地!

  此時的羅剎鬼王,並沒有再動手,她的意念在真實之域中流動,找到了無量虛空神主駕臨之後,完全被排斥到戰場之外的大黑天佛母菩薩。

  「黑天吾友,良機稍縱即逝,還不動手!」

  大黑天佛母菩薩應該是醒悟了過來,一言不發,自真實之域投落。

  做了提醒之後,羅剎鬼王神意縹緲,又來到無量虛空神主虛空黑潮傾壓的正鋒之前,看被黑潮碾碎的虛空屏障,還有內裡層次分明、法度森嚴的天地界域,當然,也不會忽略在各處天域若隱若現的雲樓樹根系、枝葉。

  看到這些,羅剎鬼王就知道,想一鼓作氣攻入,可能性並不大。

  「大羅周覆,清濁分判,法度嚴謹,又有雲樓枝為棟樑骨架,還有太霄神庭核心提供的幾不枯竭的雄渾元氣,淵虛天君倒經營得好地方。吾友……良機確是一去不復返啊!」

  大黑天佛母菩薩不可能聽到羅剎鬼王的心語,對她來說,眼下無量虛空神主堵住了余慈的自辟天地以及太霄神庭核心區域,等於是為她封絕了一切外在影響,確實是難得的良機。

  雖然她不明白,羅剎鬼王是怎麼讓無量虛空神主甘為前驅,聯手壓制余慈一方的,裡面是否又有觸犯她利益之處,但這種時候,想也無用。

  她自真實之域投落,心神自然分化兩地。

  第一處是龍變梵度天,她寄生轉世的巫胎所在。

  原本是想著根基穩固之後,再行奪胎之事,如今自然談不上了,只是她吞噬了花娘子之後,明理見性,即便多有阻礙,可事到臨頭,卻是心神安定,只將這裡落實了,便將全副精力,轉到第二處地方。

  所謂第二處,就是燭龍王。

  在大黑天佛母菩薩心念移轉之際,燭龍王這裡,也有些莫名感應,那是血脈深處的警醒。

  由於他在同葉繽交手的時候,有些傷損,之前借用大黑天佛母菩薩「生死輪迴」時,不可避免污了自家真意,對真實之域上的對峙、衝突就不怎麼上心,一直默運氣機,調理傷勢。

  受心頭感應刺激,他睜開眼睛,發現不知何時,這片地域空蕩蕩的只剩他一人,葉繽、諸陽、羅剎鬼王盡都不見,也感應不到……

  唔,也不對,還有大黑天佛母菩薩。

  這位來歷莫測的所謂神主,氣息始終在側,卻又混化不明,靠得太近了。

  雖然他能夠突破血脈退化的樊籬,成就地仙尊位,很大程度上有《未來星宿劫經》的功勞,剛剛更是借用了對方的「生死輪迴」真意,抵禦葉繽的劍勢,可這不代表他們「親近」到這種地步。

  如此距離,也已經超出了他的忍受範圍——任何一個修士,都必須有自己獨立、安全的空間。

  正要給大黑天佛母菩薩說明,腦中忽地一昏,意識渾蒙,容不得再想出了什麼事,本能排斥這種狀態,血脈神通發動,卻如泥牛入海,幾乎沒有半點兒回應。

  燭龍王也不是傻子,當即醒悟過來:

  剛剛為了對抗葉繽,加入了大黑天佛母菩薩的體系,怎麼融進去這麼多?

  如今大黑天佛母菩薩的氣息,甚至已經滲透到他的血脈之中,究其細微之處,還是《未來星宿劫經》在起作用。

  這又怎麼能夠?

  他和幽燦同時獲得《未來星宿劫經》,又一同參悟,彼此對照,另闢蹊徑,以他們二人的境界、見識,敢於修煉,就是有相當的把握,可以避開裡面祭禮神主的種種限制。

  可如今這情況,分明還是著了道兒,問題出在何處?

  疑惑難解,燭龍王更知道不妙,當下怒吼一聲,天賦陰陽神通、光陰秘術全無保留,盡數發動,所在之處,明暗交替,一個輪轉,與外界光陰流速,便會出現一段極微小的差距。

  層層推進之下,也等於是另闢一方世界……就算其只存在千分之一息的時間,卻也足夠他借此擺脫一切束縛。

  可是,大黑天佛母菩薩對其血脈的滲透,遠超出他的想像。

  不管他怎麼做,大黑天佛母菩薩的氣息,都是如影隨形,從沒有一刻稍離,甚至往他的血脈中滲透得更深。

  他忍不住破口大罵,對方卻沒有任何回應——其實也是有的,就是那彷彿預知今日的經文,分明是化入了他全身激盪起伏的血脈之中,血液流動的汩汩節奏,都似在念頌讚禮:

  「他年劫來時,五陰煩惱,三毒熾盛,輪轉生死,無有竟已;他年劫去後,三界天通,不設障鎖,六道渾一,難分貴賤,混染泥中,掙扎無從。惟諸佛子、諸善信、善佈施者,必得涅槃永離三塗生死之患……」

  便在這經文之中,燭龍王眼前迷離,似乎在無數虛空世界中翻轉,奇象異景層湧不窮,最終凝定在他從來都是觀測,卻沒進入過的水世界的清波之中。

  他身上所披重甲,本是密不透風,此時卻有淡淡血光透出,躍躍欲動,幾要離體而去。

  龍變梵度天,菩提樹下,一直在昏迷中的妙相倏然睜目,但神智並未真正復甦,而是忍受不了當前的痛苦折磨,掙扎、呻吟,全身顫抖。

  這是巫胎靈智已生,開始奪取精氣之兆。

  一側的白蓮,輕按住妙相頂門,口中低頌經文,助她緩解痛楚,更是保護巫胎的生長環境。

  此時,妙相腹部有一層光華透出,蘊著極大的熱力,稍微擴散,便使她全身衣物盡都化灰,光赤無遮。而被撐得鼓脹的光潔肚皮上,卻有道道神文,循著肌體紋理,一一書就。

  這些神文整體結構上呈弧形分佈,最終成圓,又有流轉之勢。

  神輪既成,亦不休止,而是輪迴往復,漸成無始無終之意。

  此道神輪成就,便等於是搭建起了大黑天佛母菩薩成道的根基骨架。

  白蓮就此收手,亦不再頌經,默默坐在旁邊,靜候變化。

  便在此時,二人身後這一株菩提樹,自樹冠頂端起,枯萎凋落,又層層向下蔓延,其中所蘊的巨量精氣生機,都通過已經刺入妙相體內的根系,源源不斷地輸入過去。

  以妙相的修為境界,承載大黑天佛母菩薩的大半精氣,一瞬間就該被撐爆。

  此時卻是如同進了無底洞一般,在其腹部的神輪旋轉中,消融乾凈。

  這一刻,大黑天佛母菩薩的體系結構、水世界法則體系、燭龍王的天賦神通也是通過已經架設好的結構,匯在一起,與巫胎建立起根本聯繫,並在已經成就的「神輪」基礎上,繼續形成新的神文,勾畫新的結構。

  只不過,由於三者還沒有真正被大黑天佛母菩薩整合,其中不免就有些交錯衝突,需要及時消解控制。

  大黑天佛母菩薩心神自然傾注,全力掌控。
yht 發表於 2015-4-20 10:44
紫極 第一百七十四章 虛空禁錮 逾限之重(四)

  掌控之時,正常狀態下還好,一旦各方產生衝突,就有波蕩。大黑天佛母菩薩的控制力,就像是一層細薄的魚鰾,裡面裹著太多東西,不時因為裡面的動盪撞擊而變形,隨時可能給劃破、撐爆。

  這本不是大黑天佛母菩薩預想中結果,在她看來,進入巫胎轉生階段,就該一股作氣,所有的體系衝突,應該在巫胎之外就結束掉。

  可現實如此,羅剎鬼王的「節奏感」,逼得她不得不把這份兒夾生飯吞掉,並一直堅持下去。

  大黑天佛母菩薩也必須承認,羅剎鬼王的判斷非常精準。

  目前為止,她所掌控的這些元素,就是她的極限了。

  就算吞掉了花娘子,利用其源自黃泉夫人的思維特質,整合了她一慣的分離混亂狀態,但也終究有一個承載的限度。眼下必須要把這些都消化掉,才能考慮以後。

  諷刺的是,現在她僅有的一點兒「餘裕」,還是無量虛空神主帶來的。

  如果不是那邊全面壓制住了太霄神庭,暫時消除了一系列變數,她現在恐怕連抱怨的心思都生不出來……

  一念未絕,「魚鰾」式的控制圈子又有動盪,卻不是現有的幾個因素,而是來自於外部的新的刺激。

  方位在東,極度遙遠,卻不是攔海山……

  「碧潮上師,諸事齊備。」

  天妄城中,無定向的風吹動髮絲,拂過眼角,讓碧潮微瞇起眼睛

  高閣之上,視線所及,街巷格局依舊熟悉,只是人流稀少,有陌生的滋味兒摻在裡面,竟讓她微有些失神,恍惚中幾乎是忽略了屬下的報告。

  半晌不見回應,屬下只能壯起膽子,再說一遍,末了還加了句:

  「請您示下。」

  「按主上旨意辦理。」

  數劫以來,口述硃批不知多少萬次的言語,順理成章地出口,也沒讓屬下產生任何疑惑,應聲而去。

  彷彿這就是天經地義的一件事。

  然而,不久之後,這份「天經地義」應該就不存在了。到那時候,面對這樣的屬下,她還能承載得起這座被人棄若蔽履的堅城嗎?

  思緒就像那無定向的風兒,盤旋良久,很快就受到四面強橫元氣衝擊的影響,也讓她回醒過來,轉身換了一個角度,正好看到從天妄城一角,衝天而起的血光。

  也在此時,天妄城中央之地,也就是供奉羅剎鬼王法身的殿堂群落之間,三千名最為虔誠的信眾,如割下的麥茬般,齊齊矮了一截,口頌神主真名,頂禮膜拜。

  天妄城中,血光接連衝起,初時三五道,隨後數十道、上百道,來自城中的各個方位,最終掀起了一波逆向的血雨,成千上萬道血光直衝天穹,投入那不真幻虛實的天光深處。

  每一道血光,都是一位信眾全身氣血所化,蘊含著純化到極致的生機,以及不染他念的信力。

  也在血色的涂染下,天空中,漸漸顯出另一重世界的輪廓。

  離幻天!

  雖然還只是介於虛實之間的輪廓,對城中的生靈而言,無疑是最為強烈的刺激,血光的密度瞬間又上了一個層級,也恰在此時,逆行的血雨之中,有人長笑聲起:

  「碧潮上師,他年再見,不要忘了故人。」

  伴此話音,整個天妄城都是微顫,便在中央宮殿之中,一道堪稱為絢麗的虹彩沖霄而起,連通天地,其上有一個近於虛幻的人影,寬袍博帶,信步而行,徑直往天上而去。

  碧潮微微一笑,抬起手臂,對這位與她共事多年,此時又捨身為祭的摯友,揮手告別。

  雖是微笑,眸中卻是悲意。

  便是再見……終究難逃物是人非。

  也在此刻,中央宮殿群中,三千虔誠信眾,就像是沙子堆砌的模具,元氣潮汐掃過,齊齊崩解,卻又有三千道細密的靈光,隨那通天虹彩,往離幻天而去。

  碧潮閉上眼睛,再睜開的時候,離幻天已然隱沒,天妄城再沒有一個站著的人。

  不是死了,就是跪著。

  十二劫來,代代培養的十萬最虔誠的信眾,已經血祭,消耗一空。

  當然,也可以說是移轉到了離幻天中,得享至樂。

  如今剩下的這一批人,實力也不差,裡面更不乏強者,但在此刻,之前遮掩在純粹的信力洪流中的蕪雜情緒和意念,像是落潮後的礁盤,零零落落,又連成一片。

  羨慕、恐懼、迷茫、竊喜……萬千人的情緒匯聚成洪流,又呈現出變化無端的姿態。

  這應該是羅剎鬼王最喜歡的,只不過,現在她將這些都扔到了碧潮手裡。

  「從今以後,這就是你的。」

  這不是什麼恩賜,就是一種丟棄。

  包括碧潮在內,羅剎教這邊,十二劫經營的一切,就這樣,被羅剎鬼王扔掉了。

  碧潮忽爾一笑,此時暗流湧動的天妄城,相對於天下大勢,只是細枝末節,從這一刻起,東海天妄城,當是在舉世漩渦之外。

  至於漩渦中心的那些人物,與她再沒有什麼干係。

  碧潮的想法雖是如此,可在此刻的東海之上,恐怕很難有人會附和。

  東海海面之上,海嘯驟發,高逾數十丈的毀滅性大潮,前後相疊,從外海一路推湧而來,所過之處,什麼島嶼、坊市都要給淹沒掉。而若拍到海岸線上,也足夠毀滅沿海大半聚居區域。

  而造成這場海嘯的,無疑正是天妄城血祭。

  由於血祭使離幻天府顯化,等於是將血獄鬼府與真界貫通,由此產生的強大衝擊,被天妄城完全移轉到東海之上,形成了毀滅性的海嘯。

  更重要的是,攔海山外九天外域和真界的擴散式影響尚是方興未艾,這邊再次出現了兩界貫通的「孔洞」,即使遠不如攔海山那般規模,可結合著北部、中部的種種變故,偌大的真界,怎麼就給人以「千瘡百孔」的印象?

  一時間,許多強人大能,都通過各自方式,勘驗查看。

  而不等他們真正搞明白來龍去脈,便見一道血光,轟開了東海波濤,徑直射向天穹,很快隱沒。

  也就在東海血光現而復隱的剎那,龍變梵度天之內,妙相身形劇震,甚至反向帶動了菩提樹,枝葉搖動,枯葉敗葉落了一圈兒。

  而在她鼓起的光潔肚皮上,細密的青絡微微跳動,原本綻開的靈光也是抖動,剛剛凝結成的一串神文,竟然又消褪掉,使得前面小半刻鐘的成果,全都白費。

  便是已經成型的「神輪」也是微滯,險些就失了「無休無止」的真意。

  本已將心神透入巫胎,進入空明之境的大黑天佛母菩薩,猛然驚醒,一時間還不知究竟,但她很快將幾個關鍵之處,檢視一遍。

  細看之下,心神便是顫動:不知何時,在她本人、水世界、燭龍王三方錯雜的體系結構之內,竟然無聲無息纏上了一道「血線」,而且分明是與她本人的氣機聯繫緊密。

  隨她意念抵至,血線的顏色迅速轉淡,像是沁入了當前的複雜結構中,但其本身特質卻更加清楚。

  所以,大黑天佛母菩薩很快搞清楚了「血線」的來歷。

  七祭五柱,真幻之祭!

  羅剎,你……

  由於是在「七祭五柱」的體系中,又是羅剎鬼王「允諾」的那部分,這條「血線」脈絡,對大黑天佛母菩薩來講,當真是如臂使指……

  可即便是手臂,也是有重量的,遑論一個支撐新世界的「體系構件」?

  多了這一重變數,大黑天佛母菩薩掌控力的「魚鰾」,剎那間被撐得嚴重扭曲變形,到極瀕臨崩潰的邊緣。還好無量虛空神主壓制太霄神庭,留了些餘裕,此時盡都用上,她還能……

  偏在此時,對太霄神庭核心之地的數輪狂攻未曾見效,無量虛空神主的黑潮竟是退卻,沒有任何先兆。

  羅剎鬼王還好心地提醒一句:

  「黑天吾友,還是抓緊時間為好,按物性法理,對面可能會有一次反衝。」

  此時此刻,大黑天佛母菩薩真的連報怨的力氣也沒了,連續承載了四處重要的體系構件,還要將它們融合在一起,化為本人的道基,這種壓力,已經實實在在地超出了她的極限。

  自從吞掉了花娘子之後,已經許久不曾出現的混亂思維,就像是美玉深處綻開的裂紋,雖然微小,卻在不斷地擴張,本已經整合在一起的「碎片」又有分化趨勢。

  而且,此時的大黑天佛母菩薩,已經半入胎兒的渾蒙狀態,更多的需要靠慣性來操作,控制力等於不升反降。

  她都沒力氣去和羅剎鬼王爭執,只是就近呼喚助力:

  「白蓮,白蓮?」

  竟無人應。

  大黑天佛母菩薩先是驚愕,既而明悟:

  「你背叛我!」

  是指白蓮,還是羅剎鬼王?都已經不重要了。

  以她現在的狀態,任何多餘的情緒、多餘的念頭,都是不堪的重負。

  一念既生,本是嚴謹周密的思維模式剎那崩潰。

  妙相的身體劇烈顫抖,肚腹上的「神輪」,被一節一節地「擦去」,代之而起的,是細密複雜到極致的紋路,完全沒有任何規律可言,唯一可以辨識的,是圍繞肚臍處,一片還算規整的「空白」。
yht 發表於 2015-4-21 20:48
紫極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主客易位 天闕佛影(上)

  當下,大黑天佛母菩薩也顧不得妙相、神輪等種種變化,她剛剛才發現,吞掉了花娘子以後,那種冷靜明智的表現,只是一種假象,或者說,僅僅是把自家的情緒做了臨時的壓制。

  一旦壓制的力量崩潰,情緒決堤,衝擊力只會更加可怕。

  如今大黑天佛母菩薩的狀態,就像是著了心魔,明知道這種失控的情緒對她不利,卻無論如何都把持不住。

  羅剎鬼王的做法,還有所預料;白蓮的背叛卻是全無先兆。

  多年來一直引為心腹,卻在此關鍵時刻,將她撇下,如此作為,怎麼可能讓她淡然以對?

  情緒連疊起伏,讓她完全無心於體系的整合、掌控。

  她甚至在想,崩了吧,就麼崩了吧……

  就算她難以成道,羅剎鬼王也休想再從此界超脫!

  其實就算她想再控制,現在紛亂的體系衝突,也遠遠出了她的控制能力,難再追回。

  在這種情況下,大黑天佛母菩薩混亂而極端的情緒,甚至是以一種「幸災樂禍」的角度,去看待正在發生的一切。

  這倒讓她本來已經紊亂的注意力,重新變得「專注」起來。

  可是接下來她看到的情況,卻是極度地不可思議。

  就像在妙相腹部所展示的那樣,代表著大黑天佛母菩薩「生死輪迴」體系的神輪,已經崩解,但問題在於,它還沒有崩潰。

  因為在最核心處,分明有一顆如蓮實般的核。

  核在中央,對應著妙相肚臍周圍的小小空白。

  即使只是「空白」,但在這種情況下,「空白」也是一種難得的法度。

  錯亂紛雜的紋路碎片在周邊,圍繞盤旋,那是包括大黑天佛母菩薩在內的,多方體系衝突碰撞的結果。

  雖然看起來只是集聚於妙相腹部這片區域,事實上其中每一個碎片,都與巫胎發生著最直接的聯繫,涉及到胎兒生命的各個層次;若往外擴,則屬於真界、水世界這等虛空世界法則體系結構的映射。

  在它們保持著本來的規律之時,大黑天佛母菩薩還勉強可以做到控制、梳理、整合。可在這徹底錯亂的局面下,可以肯定的是,天底下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將其再扳回來!

  大黑天佛母菩薩是這麼認為的。

  但目前的「蓮實」及其所對應的「空白法度」,又算什麼?

  這個奇妙的存在,給她以非常微妙、熟悉的感受。

  此時,大黑天佛母菩薩還算是「局中人」,即使局面已經失控,她也沒有被排斥在外,只能是在漩渦裡掙扎。感受四方衝擊集聚,無數法則碎片翻動,難以自主。

  妙相腹部的紋路,時時刻刻都在改變,其中多有湮滅者,相對於巫胎,傷害自然不小;而對於虛空世界的法則體系,同樣激起了劇烈的震盪。

  可無論怎麼沖刷、激盪,核心處那一個「蓮實」,都是毫不動搖。

  這絕不是大黑天佛母菩薩的功勞。

  現在她的感覺是,她也變成了周圍「碎片」中的一部分,圍繞著核心處的「蓮實」轉動,風暴漩渦式的衝擊,不斷削弱她,與其他的各個「體系構件」,沒有任何差別。

  也就是說,雖然還是「局中人」,但她已經在不知不覺間,主客易位,從一個「掌控者」,變成了「被控制」的對象。

  聯繫前後的變化,某個想法掙扎著冒出來:

  「你是誰?」

  其實大黑天佛母菩薩心中已經有了答案,可對方似乎是懶得回覆,又或是還有別的情由,給她的儘是沉默。

  此時此刻,大黑天佛母菩薩哪還有耐性,當下在意識層面咆哮:

  「我知道你,黃泉夫人!」

  狂暴的意念像颶風一樣衝擊過去,卻沒有對核心處的「蓮實」造成任何影響。

  這就是屬於黃泉夫人的特質,也是從花娘子身上「提煉」出來的:

  破得磨滅不得,吞得消化不得。

  大黑天佛母菩薩憤怒狂暴的情緒宣洩之後,感應倒是更加敏銳:

  「蓮實」在慢慢變大。

  大黑天佛母菩薩並不吃驚,因為她已經看明白了,「蓮實」確是有法度的,就像現在,任法則碎片衝擊往來,每一次沖刷,「蓮實」上其實都掛住一點點的「碎末」,不斷積蓄,形成嚴密結構,其中貫穿的,就是它特有的冰冷法度。

  每一點「碎末」,都不是隨意擺放,而是按照嚴格的法度,一點一線一層,不斷堆積,依序排布。

  總體來看,「堆積」的速度並不快,然而一步步紮實到極致,讓旁觀者相信,按照這個步驟走下去,完全可以從不足道的微塵,變成一處不動搖的礁盤。

  真正讓大黑天佛母菩薩心悸的是,「堆積」的過程裡面,摻了各方各類元素,包括原屬於她的那部分,但無論大小、完整還是細碎與否,都是有去無還,牢牢地粘附過去,似乎不論怎樣複雜,都能找到對應的「接口」。

  怎麼可能呢?

  除非那「蓮實」之中,原本就蘊含著一個完備到極致的法理基礎。

  目前所發生的這一切,不是去「整合什麼」、「完善什麼」,而是利用各方各類的元素,去「填充」法理所需的實質之物。

  只有這樣,才能解釋這一切……

  大黑天佛母菩薩怔忡難言。

  黃泉夫人沒有搭理她,但其所作所為,無疑是最明確的回答:

  新世界如何成形,比如是一舉成功,還是這樣打碎再拼接起來,都沒有關係。

  因為最終肯定會成的——黃泉夫人已經預先打下了堅不可摧的基礎,在已經確定的結果面前,直接或曲折的道路,又有什麼意義?

  我能夠做到這一點,你呢?

  「黑天吾友,你可明白了?」

  羅剎鬼王的低低笑語,繚繞不散:

  「看,你已經失去了最後的機會。要怪就怪淵虛天君好了,他的自辟天地經營得太好,我們攻不進去,就控制不住羽清玄,相應的,『三界天通』就將會有極大的變數,而『變數』,就是你現在最難承載的東西。」

  「……」

  大黑天佛母菩薩沒有回應,如果是在直面黃泉夫人之前,她也許會向羅剎鬼王詛咒、怒罵,用盡一切可能的手段攻擊,可如今,面對鐵一般的事實,回應又有什麼用?

  羅剎鬼王偏偏還在「解釋」:

  「你明白的,巫胎也好,七祭五柱也罷,雖是你我共同構想,還是為你量體裁衣。你我所做的這一切,說到底還是對你,尤其是你的靈昧本質缺乏信心。陸素華之事後,你已經失去了最穩妥的路徑,而淵虛天君的出現,讓你做什麼都擺脫不了『突然死亡』的威脅。

  「可黃泉夫人不須如此。她已經有了那樣的成就,只要一顆真種子生根發芽,什麼樣的條件都可以長出完全符合要求的植株,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所以羅剎鬼王選擇黃泉夫人。

  在見識到那不可移易的既定法度之後,大黑天佛母菩薩已經徹底明白過來。

  也只有這樣的人,才是羅剎鬼王認為的,足夠資格與之合作的對象吧。

  唯一的缺點是基礎不厚,因此就把她墊在腳底,充做肥料養份。

  羅剎鬼王似笑似嘆:「真是簡單又省心……哦,這個評價不妥,其實,我對你還抱有一定的希望的。以我們數劫以來的交情,對彼此的了解,我更信任你,黑天吾友。只可惜你一次又一次地錯過機會,所以我只能用日後的『風險』,換取現在的『穩妥』,造化弄人,不外如是。」

  面對這些似感嘆又似嘲諷的言語,大黑天佛母菩薩的情緒,卻出奇地鎮定下來,此刻,她不可能再依靠花娘子、也就是黃泉夫人的獨特思維,而是在被迫捨棄了一些東西,一些負擔之後,換來了真正屬於自己的清明。

  在她的感覺裡,也就是在此刻,她才真正明白了自己的極限,並找到了最有效利用這個極限的法子。

  可惜,已經晚了。

  但神智前所未有的清明,幫助大黑天佛母菩薩做出了決斷。

  再不須留戀什麼,也不須恐懼什麼,她現在雖然已經喪失了絕大部分力量,可也足夠開啟某個預設的機關。

  真實之域上,之前一直被排斥在戰鬥之外的十方慈光佛魔靈,忽爾微笑,佛陀法相雙手合什,身後輪迴旋轉,瞬間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一個漲縮,竟然將法相也吞噬進去。

  大黑天佛母菩薩與十方魔靈氣機互通,由此突破了一個極限,她毫不顧惜會受到多麼重大的損害,借此從已經半融入的巫胎中,強行拔身出來。

  妙相鼓脹的肚皮上,光暈綻開,大黑天佛母菩薩身化虹光,強行撕裂虛空,沿著早已經搭建好的甬道,遁入虛空深處。

  無量虛空神主的「黑潮」,本是將周邊虛空封鎖得水洩不通,可這條「甬道」,偏偏就繞了過去,使他做了無用功。

  真實之域上,吞噬了佛陀法相的漩渦也開始破碎,大黑天佛母菩薩的意念從中迸發:

  「黃泉夫人,我與你不共戴天!」

  意念從真實之域擴散開來,大半個真界都能聽聞。
yht 發表於 2015-4-22 19:38
紫極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主客易位 天闕佛影(中)

  在真界因一聲「黃泉夫人」而暗流湧動之際,大黑天佛母菩薩所化的虹光,已經在漫長的虛空穿梭中,層層消褪,最後僅餘一線,循著預設的甬道,投入遠在北荒,高蹈天外的宮殿群落之中。

  這是碧落天闕,是上一位無量虛空神主的遺留,也是大黑天佛母菩薩起家的地方。為萬全計,她自然在此地留了一些根本,以備不測,此時就是用上了。

  中央大殿一側,某處相對來說,不怎麼起眼的偏殿中,原是供奉著某個神像的形制,此時神位上空空蕩蕩,卻有一團虹彩凝聚、化形,最終化為大黑天佛母菩薩淄衣比丘尼的形貌,又過了片刻,才又顯得生動起來。

  在此期間,殿門打開,剛從真實之域脫身回來的十方慈光佛魔靈緩步走入。

  雖為魔靈,這些年修持下來,十方魔靈早已重新煉就金身,平日裡就坐鎮在此,看護這處根本之地,所以才能將其及時接應回來。

  神位上大黑天佛母菩薩重新塑形,十方魔靈就靜靜觀看,直至成功,才合什感嘆:

  「善哉,善哉。」

  大黑天佛母菩薩從神位上走下來,微微欠身還禮,卻又冷笑:

  「損失慘重,傷了根本,善在何處?」

  「有捨有得,得而後成,可曰『善』。」

  十方魔靈語氣和緩,一貫嚴肅的面容上,難得露出笑容:「貧僧倒覺得,自從與(您)相見後,頭一次見菩薩不借外力,神清氣正,無有掛累。」

  「是嗎?看來我還要感謝她們?」

  大黑天佛母菩薩嘴上如此說,其實她心中也明白,自己確實是有點兒因禍得福的味道。此時此刻,是她自從生就靈智以來,從未有過的虛弱,卻又是從未有過的清靈。

  不管被動還是主動,她都做出了取捨,而且似乎方向沒有錯識

  對她這樣的存在來講,分外艱巨,也分外難得。

  但在此事上,她不願多談,徑直出了偏殿,又往正殿而去。

  正殿較偏殿,宏大輝煌了十倍,魔紋勾勒出的圖畫,佈滿四壁,放射出灼灼靈光,自蘊神通,在此待得時間長了,幾乎連神智都要化掉。

  可基本的形制並沒有變化,都是供奉神位,而神位之上,也同樣是空空蕩蕩。

  在大黑天佛母菩薩看來,正殿中那幾乎化為實質的靈光,都是無量虛空神主數十劫以來,雄渾的信力積累——身為元始魔主脅侍,他確實有分享信力的資格,然而這裡的信力,卻是他用不可思議的神通,「裁取」過來,完全與天魔體系脫勾。

  上一位無量虛空神主,正是利用這種力量,再以類似「天魔殿」的心法,憑空構造,化為這一處介於虛實之間的碧落天闕。

  這裡也就等於是一處外放出來的「自辟天地」,對於無量虛空神主而言,自然是根本中的根本。

  按理說,只要此處不滅,無量虛空神主憑藉這無窮無盡的信力,就可以如之前的大黑天佛母菩薩一般,重新化生出來。

  大黑天佛母菩薩的相應法門,其實就是學自此處。

  可問題在於,上一任無量虛空神主招惹的禍事太大,先是與陸沉交戰,自家神軀都被打碎、鎮壓,本源受損,而意圖尋人奪舍重生之際,又被人反殺,對方凌厲通透的力量,甚至是循跡殺上門來。

  碧落天闕是有相應的防禦、避讓佈置的,也確實是避讓開來,沒有被對方找到,可那力量的殺意實在可怖,簡(直)是「未發先中」,倒因為果,已經碾碎了無量虛空神主留在此處的本源之力,也斷去了他最後一個機會。

  所以,大黑天佛母菩薩很早就知,如今的無量虛空神主,應該是已經換了人。

  具體是誰反殺、奪位,也有猜測。

  可就她所知,眼下這位無量虛空神主,已經重歸天魔體系,受元始魔主根本加持,不管原來是誰,都沒了意義。那麼,羅剎鬼王又是用什麼方法,聯繫上他,且又密切合作的呢?

  在正殿中默思半晌,不得要領,大黑天佛母菩薩也就拋開這個問題,回到與自己切身相關的領域上來:

  當前最重要的,是要將她,還有十方魔靈,從當前窘迫尷尬的境地中解放出來。雖然已經是留了後路,可對方是否應手,還在兩可之間。

  「法慧現在何處?」

  「已至北荒。」

  「確定要來?」

  「十有七八。」

  大黑天佛母菩薩微微點頭,如今也只能是等待了。

  時間也不是太充裕,她還沒有忘記,此時的碧落天闕中,可是還鎮壓著玄魔母,原本是為了示以誠意,可如今什麼「誠意」都成了笑話,羅剎鬼王會輕易放棄這個重要的存在?

  大黑天佛母菩薩回身走出正殿,信步在宮殿群落中徜徉,也是在適應這具剛剛凝就的法身。

  不知不覺間,走到前庭位置,忽然覺得很是熟悉。

  回眸看一直隨侍在側的十方魔靈。

  後者會意,垂眸道:「正是黃泉夫人施以裂魂分身之處。」

  「是這兒啊。」大黑天佛母菩薩不免感慨。

  事態發展多麼奇妙!從她三劫前得享自由,控制了無量虛空神主司祭一脈,歷任至乎黃泉夫人,都在她掌控之中。哪想到,就是上一劫末,在此地的一次衝突,不經意間,就給自己下了套索。

  主客易位,勝負分明。

  大黑天佛母菩薩沒有去想如何報復,暫時來講,她已經沒了這份兒資格。

  最多也就是通過「亮出」其名號,提醒各方,尤其是可能已經深陷其中的淵虛天君注意,使一下絆子而已。

  唔,現在想來,這絆子下得好生容易,莫非……

  「黃泉夫人?」

  洗玉湖上,小九等人也是把大黑天佛母菩薩的咒罵聲聽個正著,都是面面相覷。

  吳景、董剡等人也還罷了,最多就是不明白,那個震動千里,直抵心頭的意念,為什麼突然將一個如雷貫耳,又是完全不相干的人物給扯進來。

  可像小九、小五這樣知道內情的,又是迷惑,又是驚悸:

  那個黃泉夫人,不是已經被師兄給制住了?怎麼又出來做壞事?

  小九從沒有與大黑天佛母菩薩接觸過,不過從玄黃那裡,盡可知道底細。但就算如此,她心念一轉,卻是指向白衣,老實不客氣地問道:

  「喂,剛剛這個嚷嚷的傢伙是誰?」

  白衣笑吟吟地道:「這位啊,應該是大黑天佛母菩薩吧。」

  「這兩個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吧,怎麼鬧起內訌了?」

  連吳景都看出來,小姑娘現在純粹是裝天真,以便於套話。

  這點兒盤算,自然也瞞不過白衣,但她就是樂於逗趣兒:「既然都是壞蛋,黑吃黑什麼的,豈不最是理所當然?看情況,應該是大黑天佛母菩薩吃了大虧吧。」

  小九直想翻白眼兒,還好這時候,心內虛空那邊,影鬼和趙相山先後傳來意念,教她變化內容:

  「好像大黑天佛母菩薩是在奪巫胎來著,看她的模樣,難道是被搶了先手?」

  「小姑娘的心眼兒挺多……」

  白衣意有所指,但最終還是給了一個肯定的答案:「看樣就是了。」

  「這怎麼可能?大黑天佛母菩薩和羅剎鬼王聯手不是嗎?之前還有無量……」

  話才說了半截,卻見白衣以指比唇,做出噤聲的手勢,隨即微微一笑:「注意啊,你說的這些都是神主、魔主級別的人物,就算他們不和你一般見識,如此近距離之內,稍微的意念偏移,對你來說,可就是禍事兒了。」

  小九給噎了一記,但也不願輕易低頭:「都是這種局面了,他們敢來,我就敢說!」

  白衣聞言失笑:「不愧是淵虛天君的妹妹呢,這份兒豪氣當真不遜色。只不過,小姑娘現在真的還差了一點兒,淵虛天君卻是確有那份兒本錢的。」

  她纖纖手指,自唇上滑落,微切入唇齒間,笑得好生嫵媚:

  「我正等著他插進來,好好攪上一番呢!」

  小九臉上騰地紅了,這種明顯的雙關,她自然能聽得懂。

  但她也確認了,現在白衣的言行,已經切切實實地踰越了她應有的身份,必然是有所恃。

  別看這麼嫵媚妖艷,那種危險的氣息,就深蘊在其中。

  這是要翻臉了吧!

  在心內虛空那邊,影鬼也不敢怠慢,已經讓小五隨時準備發動虛空神通,將她們幾個親屬朋友,都收納進去,同時也讓玄黃準備出手,試探一下。

  小五和玄黃,其一攻一防,在各自擅長的領域,完全能夠與地仙大能比肩,甚至還有過之,只不過各有短板,余慈把他們配在一起,就是想形成互補。

  這幾日形勢緊張,他們也一直在做試驗,本能氣機相合,形成壓迫。小五身畔彩光迸發,要捲走小九等,消除後顧之憂。

  可這時,白衣卻是失笑:「別緊張啊,你們這些小傢伙兒都挺可愛的,我也不會煞風景,出重手。這樣,我只帶她走,總沒有問題吧。」

  說話間,白衣挽住了赤陰的臂彎,以確認歸屬。
yht 發表於 2015-4-23 09:28
紫極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主客易位 天闕佛影(下)

  白衣的這種詭譎態度,讓小九、小五都有些發怔。

  可未等她們做出決定,已經有人先一步投來意念:

  「不行!」

  投來的意念是趙相山,站在他的立場上,只要關係到余慈,就不會有小事,他也極是警覺,本是在萬魔池檢視黃泉夫人「靈樞」狀態,見狀立刻出言示警:

  「這不對勁兒,赤陰本身,不過是步虛修為,其特殊性有二,一是平治元君的徒兒,現在已經沒了意義;另一個就是主上的舊識,牽繫前塵往事,主上當日也甚有感觸……到他這個層次,一旦有感、動情,發於衷心,行房時就要小心根本外洩,這是要命的事兒!」

  倉促之下,趙相山也難以顧及周全,說得露骨了些。

  小九聽得又翻白眼兒,還好心智清明,曉得厲害。現在這情況,斷然拒絕是萬萬不能的,只能在嘴上糾纏。

  趙相山知道問題的關鍵性。

  他曾作為參羅利那的重要手下,又是實行過轉世計劃的,對「曾經主君」的一些隱秘,比較敏感,又受此時黃泉夫人消息的刺激,正是最警覺的時候,不自覺就與之相對照:

  在參羅利那轉世的時候,最擔心的是什麼呢?

  當然是本源之力!

  一般而言,本源之力是是地仙級別的大能獨有之物。

  說白了就是以靈昧為載體,所有掌控的法則烙下的痕跡。

  那些大神通之士有所謂「滴血重生」的本事,其實單純一滴血,最多就是復刻出一具皮囊,要想真正還原、重生,需要的是含蘊本源之力的精血,當然,還有不可計數的海量元氣供給。

  為何說是地仙獨有?

  因為只有地仙級別的大能,站在天人相搏的道路上,真正分清了何為天、何為人,自成一域,不受外在所拘,本源之力才能避免天地法則體系的污損,不會有殘缺損耗。

  在特別稀少的情形下,個別大劫法宗師,早早明確道途,可能也會成就。

  也就是那些具備短時間內地仙戰力,卻因種種缺陷抗不過天地法則意志全力反撲的人物,此界絕不會多於五指之數,比地仙都要稀有。

  另一個例外,恐怕就是余慈了。

  靈昧修持上,余慈其實並不突出,可他早早成就了自辟天地無上神通,而且走的是「心內虛空」的路子,物象、心象的變化,憑的就是靈昧之法,如今又將萬古雲霄化入心內虛空,日夜受真文道韻洗煉,在機緣巧合之下,極有可能形成。

  趙相山也是看余慈搭建起「神臺」,在玄門體系中立下根基,且又與天地法則意志「反目」之後,才隱約有了這個意識。

  之前趙相山還只是依稀有個概念,直到見了白衣如此姿態、如此選擇,才又明確了數分。

  對這種極度敏感、極度關鍵的東西,就是有一分的可能,也要小心從事。

  當然,就目前而言,最危險不是什麼「本源之力」,而是白衣。

  以眼下白衣奇詭的狀態,本身就是個致命因素。

  這種說話的神態……難不成是羅剎鬼王以其為載體,神通降下?

  若真如此,小九他們能牽制一時,卻起不到關鍵作用。真要提了赤陰離開,怎麼去擋?

  趙相山心中也沒底,提醒了小九之後,轉而詢問影鬼如何應對,有沒有能暫時壓制的力量。

  這時候,影鬼卻有些走神。

  此時的心內虛空已經徹底模糊了真實與虛幻的邊界,無量虛空神主的黑潮雖然已經退去,留下的虛空扭曲、撕裂的痕跡卻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恢復的,對於內部尤其如此。

  某種凌厲通透的力量長久駐留,繚繞不散,每修復一點兒,都有極大的損耗,也就是有太霄神庭中樞幾無窮盡的元氣補充,換了余慈自己來,早給碾得渣也不剩。

  雖然在心裡把余慈狠狠地貶低一通,影鬼卻很明白,那傢伙真的是無可代替的,保住其性命就是他和趙相山乃至於這麼一個小團體唯一的選擇。

  但就「本源之力」,之前可是完全沒有想到。

  定了定神,把自己從不太正常的情緒中拔出來,又想了想,方道:

  「要對付無量還有些辦法,北地魔門多的是想出頭的野心家,不可能眼看著無量為所欲為。倒是羅剎鬼王瘋起來,誰也攔不住……你發現沒有,現在九天外域撞過來,血獄鬼府撞過來,具體影響還不清楚,可是戰場卻擴大了,真界的承載極限在上升,早晚都要來一場大的!」

  趙相山苦笑:「誰說不是呢。」

  影鬼也在琢磨白衣:「那個白衣,若不是臨時當了載體……唔,這可能性不大,不像是信眾,那麼大概就是羅剎鬼王的分身之類。」

  說到這兒,影鬼也忍不住咒罵一聲:「那混蛋看起來一本正經的模樣,自家褲襠管不住也就罷了,怎麼總找這種奇葩?」

  話題有點兒扯遠了,可是有些話還不能不說:「那個黃泉夫人也是邪門,一定要看好了,實在不行就滅掉,滅不掉就丟掉,總比在肚子裡爆開強。嗯,這事兒老趙你就不要辦了,羽宮主,交給你如何?太玄封禁宇內獨步,真有異動,務必要封死了,不要給她機會!」

  正在雲樓樹下調息的羽清玄聞聲睜眼,略一點頭:「必不負所托。」

  稍頓,她又道:「可見邵天尊?」

  話裡有兩層意思,一是對曾並肩作戰的戰友的關心,另一個也是提醒:

  不要忘了八景宮。

  影鬼搖頭:「八景宮肯定會出手的,但一出手,九成就是來翻臉——他們等的時間太長了。」

  任影鬼也算是個有狡計的,此時也好生頭痛。

  好不容易再轉回到白衣那邊,他也沒有什麼特別好的辦法,只能見招拆招:

  「還好是在三元秘陣裡面,小五不說,玄黃受的限制應該還是比較小的,純化劍修便是如此。

  「這樣,葉島主,我觀你之前應對羅剎時,節奏抓得極準,說不定就要你幫忙接應一番了。兩個目標,把小五、小九他們接回心內虛空,另一個,不要讓白衣把赤陰帶走,必要時……」

  葉繽一直在觀察影鬼,自然也看明白了他的手勢,簡單應道:

  「盡我所能。」

  影鬼對葉繽其實拿捏不準,可她既然願意幫忙,自然是最好的。

  「當然,怎麼也該讓那一窩子尸位素餐的蠢貨冒冒頭。老趙,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我把夏夫人,還有那兩個靈巫給你,建議是從巫神處下手,當然由你相機行事。

  「軟的也好、硬的也罷,黑的白的都無所謂,一刻鐘後,要麼就是羅剎鬼王被成為洗玉盟公敵,要麼就是洗玉湖給老子來個底朝天!」

  聽影鬼這麼講,趙相山心領神會,這正是他最擅長的。

  可惜,這些都是權宜之計,最終還是要余慈有效做出反應,也就是說,要控制住太霄神庭,才能擺脫眼下被動挨打的局面。

  但話又說回來,力量的差距是最本質的問題,就算掌控了太霄神庭,在當前各方都撕破臉的情況下,能不能佔回上風,還要打個問號。

  說到底,實力,只有實力,才最有意義。

  趙相山再看影鬼,那位安排一圈兒之後,又陷入沉思。

  這一位心中的隱密也是不少,不知道對當前有沒有幫助。

  撇開這些雜念,趙相山便招呼夏夫人等人,那三位梳理元氣、靈脈的使命已經完成,和薛平治一起,都被送出了「萬古雲霄」形成的奇特虛空。

  薛平治之前受了重創,此時還在調養,夏夫人、慕容輕煙、幽蕊三人,倒是都閒著,聞聲都從雲樓樹下站起來。

  可未等動身,心內虛空中,眾修士都是微怔,仰頭看天。

  在承啟天,所謂的「天空」,就是星辰天、平等天、大羅天渾化而成的奇妙天域,肉眼凡胎只能看到星辰天,可像他們這些人,卻能見到三天排布、層次分明的景象。

  可這時候,就在這處天域之上,忽有一顆「星辰」,自高上虛無中來,斜貫而下。

  乍看是流星,體積卻是大了,軌跡則在空中周流,巡天而行;又以為是彗星,卻不帶塵尾。

  其實在心內虛空中,哪有什麼流星、彗星,定是某種有象徵意義的異象。

  可在場的修士,沒有一個能解讀出來。

  那「星辰」甚至是穿透了真實與虛幻的邊界,出了心內虛空,雖不至於一路打出四方八天,投上洗玉湖去,卻是在真實之域驚鴻一瞥,映現出來。

  可就在各方大能有所感應,意欲關注之時,又不見了蹤影。

  只有北荒、以及攔海山以外的兩處地點,幾位迥異於東方修行界修士的佛門中人,反應與他人不同。

  勝慧仰頭看天,從來平靜如水的臉上,眉頭鎖起。

  他還沒有資格登上真實之域,但因宗門心法之故,感應比絕大部分人都要清晰。

  星芒雖小,去勢雖疾,但剎那間映照中天,使他多年來一直模糊的感應,驟然間清晰許多,也是因為如此,各處星星點點的反應匯聚過來,讓他一時難以承載,心神受了衝擊。

  而這還不是最關鍵的。

  那星辰的質性……

  北荒區域,一位僧侶徒步行於荒漠之上,受真實之域的感應,仰觀天象,片刻,又微微而笑:

  「善哉,善哉……十方師叔,故人到此,還請不吝一見。」
yht 發表於 2015-4-24 20:56
紫極 第一百七十六章 心煉之鎖 靈昧之火(上)

  「果然是不成啊。」

  星辰斜貫天際,繞行一週,又飛回到心內虛空,穿透數層天域,回到余慈手中,懸浮在手心之上,一應明光都是消去,還原成金屬珠子的本相,嗡嗡旋轉。繚繞在周邊虛空的梵唄之聲,也徐徐消散。

  此時,余慈正漫步在太霄神庭核心區域的「星空」中,倒是沒有什麼失望之感,這不過就是一次實驗。

  驗證了一個很微妙玄通的問題。

  答案早已確定,如今不過是附帶著測了一下周邊「形勢」而已。

   外面發生的一切,其實余慈也有所感,但暫時不予關注。

  因為解決不了關鍵的「枷鎖」,就是衝出去,也沒有任何意義。

  這個「枷鎖」,就是修為境界的極限。

  一切的一切,都是實力問題。

  之前,「楊祖」以接引的身份,給他指了兩條路,都是上清宗敗亡前後,宗門長輩依據太霄神庭的根基和威能,為後繼者準備好的復興手段,最大限度地給予後世弟子方便。

  余慈身懷「萬古雲霄」無上神通,更是繼承這一切的最佳人選。

  雖然上清前輩們,也沒有料到,余慈進入太霄神庭的時間節點,正好是真界開天闢地以來,前所未有的天地鼎革階段,以至於預設的繼承、消化過程,相對來說會比較漫長。可餘慈還是有一定的信心,為自己爭取到足夠的時間。

  如果,沒有咒誓限制的話……

  與十方慈光佛的宏願相對應的咒誓,死死地將余慈的修為鎖死在真人境界。

  相對於他的年齡,如此修為已經堪稱奇蹟。

  可這份修為,若與當前的局勢聯繫起來,無異於象足下的螞蟻,難有承載之力。

  所以,一切問題的關鍵在於「實力」,解放實力的關鍵則在於「咒誓」,而破解「咒誓」的關鍵……

  他的頭緒還不怎麼分明。

  十方慈光佛立下的咒誓為:

  我功成時,恆沙回爐,心火煉珠,六道現世。若不爾者,不能斷惑。

  裡面包含有三條要求,即恆沙回爐、心火煉珠、六道現世。

  諷刺的是,之前余慈只在前兩條上用勁兒,進度反而是最緩慢的。

  倒是最後一條,頗些陰差陽錯的荒唐意味兒。

  如今,把控著六道輪迴真意的大黑天佛母菩薩現世,十方魔靈出手,相應神通,已經在真實之域上顯化,他也有一道感應,遠去西極,如今已經越過了天裂谷,可以說是萬事俱備。

  只差恆沙回爐……惟有這一條,艱難啊!

  尤其是「三界天通」,像攔海山這般法則體系結構的「低窪地帶」受到衝擊,若真有緣覺法界碎片,說不定都要飛到域外去,想想都是絕望。

  所以,走這條路子,幾乎注定是不可能了。

  余慈必須換個思路。

  要換思路,就要把裡面的內核搞清楚。

  前段時間在洗玉湖,余慈曾與辛乙探討過這個問題。

  按照辛乙的看法,十方慈光佛咒誓,涉及人之三法與天人三法六道枷鎖,余慈已經突破了生死之限,算是破解了一條,但還有五道,固鎖不變,最好是利用勘天定元的機會,直接改易天地法則體系,撐開一片空間。

  這可謂是釜底抽薪的手段了。

  可現在想想,辛乙的眼力雖是精到,卻因為不知前因後果,做出的判斷有些想當然了,當然也不排除當時他的「說客」身份,帶來的「誇大其辭」效果。

  此刻余慈沉下心來,不只是從「天人九法」,甚至還從佛門體系的角度去考慮,有不懂的地方,就問「楊祖」。

  這位雖然已經是不再是開派祖師,而只是一場幻夢所化的「接引」,但見識廣博,一些概念性的東西,包括玄門、佛門最高層次的奧妙,簡真是信手拈來,無所不知,以至於余慈都懷疑,是不是上清宗存在太霄神庭內部的經文典籍,都已經被這位給消化了。

  之前的一段時間,余慈就是這麼潛心琢磨。

  現在,已經略有所得。

  十方慈光佛的宏誓大願,作用於他身上,隱性的自然就是困鎖住他修為境界的「枷鎖」,而在明處的,就是平等珠和心煉法火。

  二者一為「平等」,一為「差異」,其實就是展現萬劫不易的真性與千變萬化的名相之間的相互作用。

  按照余慈現在的理解,粗略來講,所謂「真性」,用天人九法的理論對照,就是靈昧。

  至於「名相」,則是世間萬物的結構形態,類於造化法則。

  然而這不完全是客觀的存在,而是耳之所聞,目之所見,心之所感,亦是經靈昧作用,與真幻相關,甚至與動靜、陰陽、道德都有關係。

  看起來非常複雜,其實細究來,倒也簡單。

  因為像是東方修行界區分天、人、天人這樣的分類,在佛門是沒有的。

  佛門體系中,一應根本之法,莫不由心而發,也就是萬事萬物的法則,都要從「心」中走一遭,講求的是入得、出得,出入之間,就形成以「靈昧真性」為中心的複雜理論結構。

  辛乙認為「枷鎖」是在人之三法與天人三法上,正凸顯了佛門體系的這門特性。

  從這上面看,十方慈光佛的加持也好、禁錮也罷,最終落腳點,肯定、也必然是在「靈昧」之上。

  如果余慈是劍仙,倒好辦了,心劍一發,斬枷落鎖,量十方慈光佛也拿捏不住。

  可惜,承了這宏願,余慈想把劍意純化到那種境界,根本就不可能做到。

  至於請人幫忙,就算曲無劫復生,面對他變幻萬千,與靈昧渾化一處所謂「枷鎖」,最大的可能還是連人帶鎖一塊兒斬了。

  這就是「心鎖」,深藏靈昧之中,外力難入,除非……

  除非「述之於理,顯之以象」——說明白點兒,就是要把隱性的束縛顯化出來,並進一步穩定住,形成可以感知、描述、觸碰的「外象」,才有那麼一點兒可能。

  是的,這就是余慈現階段的打算。

  若是其他修士,面對渾茫不明的所謂「心鎖」,九成九都不知該如何入手。

  就是那些專注於心神修為的大能,就算心知肚明,想要述之以法理,顯之以外象,豈不聞「言不及義」?

  錯非是「真文道韻」級別的無上神通,誰能將其描化出來?

  可是,對余慈來講,最精於物象、心象之辨的心內虛空,就是專門做這種事的。

  如果還不行,「真文道韻」的無上神通,不正是蘊含在「萬古雲霄」之中麼?

  借一下總可以吧。

  簡單想來,余慈確實有這個條件,可真正施行,就要弄明白「心鎖」的法理根本,這又談何容易?

  余慈心念微動,平等珠回歸到平常溫養的位置,他隨即心神沉澱,觀想目標。

  那是一截微屈的指骨,乃是從十方慈光佛法身上取下,可曰「佛指熔爐」,心煉法火便存於其中,平等珠則在裡面翻滾,蓄積力量。

  余慈一直在琢磨其中的法理依據。

  他以前祭出平等珠,不管對方是法器、法寶,都能在瞬間奪了控制權過來,且有機會激發出最完整的力量,反制對手。

  如今想來,其實就是置換了靈昧根本,靈昧一失,對方多年的祭煉也就全然無效。

  按照余慈的推衍,這其實就是緣覺法界的作用。

  那緣覺法界,為西方佛國「十法界」的重要組成部分,按照當年影鬼所述,乃是佛門中人,為了「困鎖」東方修行界地仙一流的人物而設計的籠子,能對一切「外道」形成壓制,又以佛法洗煉,誘人歸化。

  余慈以前見識不到,如今想來,禁錮地仙,且不說是否真能做到,只要是做,就必然要在「靈昧」上做文章。

  只不過緣覺法界被陸沉擊碎,十方慈光佛為了最大限度利用僅有的一點兒資源,利用願力做了限制,只針對法器、法寶,也就是修士祭煉之時,「移轉」過去的那一道靈昧連線。

  可是隨著余慈收集到的碎片漸多,其威能其實是逐步上升的,當年余慈被困於東華虛空內的九真仙宮,急了眼的時候,甚至連東華虛空都砸過。

  即便當時的東華虛空,統合於黃泉夫人的設計之下,更像是一個巨大的法寶,可那界限,顯然不是多麼分明。

  余慈相信,如果真的繼續恢復其威能,拿著去砸人,也是可以的。

  唔……這事兒他也幹過。

  問題就來了,根據余慈的親身經歷,已經粉碎的緣覺法界碎片,其實是有重新恢復的功能的,十方慈光佛多加了心煉法火這一道「手續」,按照其記憶,是不想再看到緣覺法界為佛門所用,積累與各方修士的的仇怨,故而將其重新洗煉,易形換質。

  這麼做,究竟是對是錯,有沒有效果,姑且不論。

  從中已能看清楚,促使緣覺法界「變化」的關鍵,是在心煉法火中。

  對心煉法火,承願的余慈,就是把手指放在火焰中,也不會受傷,運用起來,更是如臂使指,比還要每日補充能量的平等珠,可要強出太多。

  這也進一步證明了,二者相比,心煉法火和余慈的聯繫,要比平等珠更密切。
yht 發表於 2015-4-25 17:56
紫極 第一百七十六章 心煉之鎖 靈昧之火(中)

  根基來源於緣覺法界的平等珠,是歷劫以來,佛門各位大能聯造、祭煉、加持的至寶,非是一人之物,自具法理體系。

  而心煉法火卻是十方慈光佛親身發願而化。

  如此看來,承願的余慈,有此「遠近」,理論上也說得通。

  眼下,余慈就把重心放在心煉法火上。他其實是想仔細分析一番心煉法火的運行機理的,可是終究對佛門法理不熟悉,上去就碰觸最高層級的理論,完全不得其門而入。

  思來想去,還不如實地驗證一番。

  他便從自家心內虛空,攝來一些法器、雜物,用心煉法火鍛燒,幾次三番,卻因為這些玩意兒材質一般,對心煉法火而言,完全構不成「挑戰」,也沒有任何效用。

  余慈倒是有心拿比較「高端」的法器一試,只是他向來不重外物,僅有的幾件上乘法器、法寶,都是萬萬損傷不得的。

  無奈之下,正要與影鬼聯繫,讓他送幾件結實的器物來應急,一側「楊祖」突然開口,並將手臂伸出來:

  「若要試驗,不妨燒這裡。」

  此刻的「楊祖」,言語神態,一如常人,主動的姿態,倒把余慈猛地一驚,幾乎以為是一線真靈不昧,有所恢復。

  但很快,他臉上就是微熱。

  其實,要真是楊祖復生,余慈說不定放了膽子就下手了,反正他也不認為,心煉法火燒上去,能對這樣的大能產生什麼傷損。

  可如今這位接引,所有的言行,其實是他與太霄神庭兩邊共同的「夢境」所營造,也就是說,「楊祖」的主動,很可能有自己的潛意識作祟,這讓他感覺有些尷尬。

  可看「楊祖」沉靜,或曰淡漠的眼神,余慈又是咬了咬牙:

  矯情也沒什麼必要。若不能將十方慈光佛的咒誓破解掉,失去了復興上清的大好時機,楊祖恐怕才真會失望。

  「冒犯了。」

  余慈向「楊祖」施了一禮,接下來極乾脆地引導心煉法火,燒上了「楊祖」的袍袖。

  作為開派祖師,其一身裝束,自然也絕不是凡品,以「楊祖」的修為境界,幾十劫的時光,真有心去做的話,怎麼也能祭煉出三五件法寶出來。

  心煉法火燒上去,果然和那些「雜物」不同。

  袍袖之上,層層寶光,如水波瀲灩,抵擋心煉法火的吞噬,只是缺少了控制之人,威力大減,最終還是被火苗引燃了一角,材質扭曲變異,感覺就更清晰了,只是還覺得差點兒什麼。

  此時,余慈的膽子倒是給火煙撐大了,又道聲「冒犯」,不管理會衣物,火光跳躍,直接飛上了楊祖前臂。

  「楊祖」手腕翻動,一簇火苗,在他手心燃起。

  玄門正宗的煉形法門,成就的是最為上乘的真形法體,若非是嚴重魔染,自尋解脫,當真有不死不滅的威能,比什麼法寶都要厲害。

  心煉法火燒上去,燒得不是皮肉,而是一整套玄門體系。

  對「實物」、對「體系」,心煉法火展現的威能自然不同。

  這個時候,余慈思維倒是又換了個角度。

  也許,他可以將心煉法火視為一件「法器」,且不是功能較為單一、僅有一定之規的天成秘寶,而是深具靈性,與主人心神互通的祭煉之器。

  身具玄元根本氣法,余慈對祭煉無疑也是水準之上,他深知,但凡是祭煉的法器,絕不可能有兩個「核心」。為什麼修士初到手一件法器,不管之前,被上一任主人祭煉了多麼高的層次,都要重新著手,最多就是祭煉時間有所縮減。

  這就是一個重洗「靈昧」留痕的過程。

  如果從這個角度看,心煉法火就應該是正常的,因為裡面沒有別的干擾。

  為此,余慈心念一動,抓住機會,憑空攝來一顆之前留存作「引子」的緣覺法界碎片,投入到佛骨熔爐之中,比較兩邊的異同。

  果然……當然不一樣。

  余慈就感應到,「楊祖」雖已是接引,道軀還是地仙大能的水準,只是沒有了靈昧統馭,結構雖然精微玄妙到不可思議,卻沒有相應的變化,這些都通過心煉法火,映照到他心中。

  可是,另一邊燒煉緣覺法界碎片,補充增強平等珠的力量,具體如何運作,任余慈如何感應,最後都是毫無收穫。

  這分明是遮蔽了有關信息。

  說起來,余慈也很久沒有做這「恆沙回爐、心火煉珠」的事了。

  以前做的時候,對天人九法沒有明確的認知,相應的也就感覺不到「遮蔽」之事。

  還有,心煉法火為余慈所操控,卻不由余慈提供「燃料」,它的燃料是「佛骨熔爐」,更準確地講,是「佛骨熔爐」中蘊藏的願力。

  現在看來,問題竟是從心煉法火再次延伸,指向了佛骨熔爐……也許就是終點。

  對此,余慈思忖片刻,已經有了盤算。

  他停止了實驗,在太霄神庭中樞之地的星空中,漫步前行。

  不再繞圈子,而是根據「楊祖」的指引,選定了一個方向,直趨星空深處。

  行了約千步,體外寒意漸重,直透骨髓,耳畔則有有錚錚之音,漸漸清晰,到最後,彷彿邁入了一個激裂廝殺的戰場,金鼓之聲,不絕於耳。

  余慈不為所動,只看到前方,星力軌跡勾勒出一處宮殿的結構輪廓,和紫微帝御所在區域相近。

  這正是另一處帝御鎮守的關鍵之位。

  勾陳帝御,統御群靈,執萬神圖,主人間兵革之事。

  如果說紫微帝御搭建起了「太霄神庭」神明體系的主體結構,那麼,能夠最為高效利用這一結構體系,展現其無上威能的,則非勾陳帝御莫屬。

  上清宗鼎盛之時,勾陳帝御麾下,神將道兵不可勝數,與域外天魔交戰,往往是排布軍陣,殺氣沖霄,所向披靡。

  此時余慈所感,不過是勾陳帝御之位,自然流轉的威煞而已。

  當然,閉鎖千載,依然有如此威能,實是在此位上,有上清前輩地仙遺蛻鎮壓之故。

  據「楊祖」描述,這一位前輩地仙,聞上清遭遇魔劫,早早回返救援,卻被參羅利與多位末法主聯手設伏所害。

  而後至的清凈散人,為保全其遺骸不為天魔所據,也為了給太霄神庭留一線生機,將他與另一位殞身的地仙,分別投入勾陳、后土之位,保證了太霄神庭的運轉。

  余慈緩步走入星殿,仰頭上看,分明有一人影,道士打扮,高踞中央主位之上,默默而坐。細看時,卻發現,那道人雖儀態威嚴,卻是渾敦無面目,頭臉上眼耳鼻口俱無,令人望之生寒。

  余慈卻不起他心,因為他知道,這是上清前輩遺骸鎮壓此地日久,一切個人特質,包括本源之力,都被恢宏的上清體系所化。

  其實,從中倒是可以窺得本源之力的衍化奧秘。

  只不過余慈暫時沒這個心思,他在殿中,向上位端正一禮,隨即舉起佛骨熔爐,輕聲道:

  「有勞帝君。」

  話落,大殿之中寒意驟起,將佛骨熔爐牢牢鎖定,余慈鬆開手,佛骨熔爐也憑空懸浮,沒有落地。

  在余慈看來,此時此刻,億萬條細密氣機,正圍繞著佛骨熔爐旋轉,試圖尋找弱點,層層滲透,暫時而言沒有進展,但余慈並不擔心,而是盤膝坐下來,靜靜等待。

  事情總要有個先來後到,如今就把該做的事情做完吧。

  隨他神思緲然,億萬里開外,飛越層層雲氣,越過難見邊際的天裂谷,也跨過了落日谷的範圍,在西方成千上萬國度中,臨近所謂「東極」的一處邊陲小國,其實就是一座城池,受一些經常在天裂谷討生活的修士影響,世俗的氣氛很濃,不過仍然時可見到托缽而行的苦行僧,與東方修行界,風俗頗有不同。

  小國居民這幾日不是太安穩,天裂谷那邊,經常有地震發生,有時還傳出驚人的野獸吼嘯,如果從天裂谷算起,怕不傳出了數萬里?

  國中也有傳聞,似乎護國寺的僧侶,希望能暫時遷移民眾,往西避險,只是一時還未成行。

  便在人心不穩之時,這一日清晨,城中卻有居民發現,在城中街道邊緣,一個應該剛剛到這兒來沒多久的年輕和尚,無聲無息圓寂了。

  遺骸端坐街市一側,自然跌坐,儀態如生,尤其是體外光澤如玉,不類凡俗,顯然修持不淺。

  路過的苦行僧都是行禮致意,但也有人皺起眉頭,覺得有些古怪。

  便在人們關注之時,那遺骸被升起的陽光一照,竟是變得有些透明,還有些煙氣散溢。

  周圍微微騷動,便有苦行僧上前察探,沒看出個所以然來,護國寺的僧侶已經趕到,行了場法事,將已經半透明的遺骸搬走。

  也是這一日,很多居民都看到了,護國寺中,有一道清光沖起,飛入雲端。

  向來默默修行,少有神通顯化的寺中僧侶,梵唄之聲同樣上沖雲霄,一層層傳播開去,一國皆聞。

  更重要是蘊藏其中的信息,以特殊渠道傳遞,不多時就灑遍了佛國各靈山樂土。

  片刻之後,極西琉璃凈土中央靈山之上,以及周邊環繞座落的三千寺院之中,百萬比丘、比丘尼,更有金身羅漢、菩薩大士、諸天佛祖同聲禪唱,響遏行雲,西方世界一時震動。
yht 發表於 2015-4-27 13:21
紫極 第一百七十六章 心煉之鎖 靈昧之火(下)

   洗玉湖中,特別佈置的一處小島上,預先鋪設的陣禁次第發動,將千里萬里、甚至百萬、千萬里外的信息,傳送到此地,匯聚起來。

  島上唯一一處庭院正廳之中,排列著二十七席坐榻,代表了三天九地十五人宗二十七個核心宗派。本來都是空空如也,隨著時間的流逝,正有一個接一個的人影顯現,當然,這些都只是通過特殊陣禁傳輸過來的投影。

  洗玉盟最高層級的議事,就是在這種環境下召開。

  這樣的會議,洗玉盟各核心宗門,理論上都有一次機會,但由於議事規則限制,一年開兩次已經算多的了。與會者,必須是宗門首腦,如果首腦閉關,則必須是鎮宗地仙或第一順位的主事者。

  由於覆蓋的距離太廣,各方投影想要完全同步是根本不可能的。

  事實上,從第一個人進場,到最後一人投影顯現,就花了足足半個時辰,而在具體議事之事,只能不計代價地利用虛空法門等特殊手段,減少各方反應時間的差額,將其控制在一息之內,也使得會議節奏顯得分外冗長。

  廳中大部分時間都是靜默,很少有人寒暄,只有陣禁氣機流轉的嗡嗡低音流淌,提醒在座的各位,這裡每句話的成本,都可以抵一件祭煉六七重天的法器。

  出乎很多人意料的,第一個投影在此的,從頭到尾靜靜等待的,是已經有百多年沒有正式現於人前的飛魂城主幽燦,也是本次議題的一個焦點。

  雖然已經有所耳聞,可幽燦明確而堅定的態度,還是讓很多人都吃不準輕重。

  尤其是百疊門、五絕館這樣,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幽燦的存在,才與飛魂城結盟的宗門,不得不好好考慮一下自己的態度。

  就是千山教,別看現在的掌教是夏夫人的族叔,碰到幽燦,其投影過來的臉色,雖是一直不好看,卻還真不敢拿大。

  這就是幽燦的積威所至。

  不過大夥兒都明白,此次會上,態度最積極的肯定還是碧水府尊。

  宗門三大支柱之一的左輔死在洗玉湖底,他和余慈的矛盾已經是沒有化解的可能,便在這次會談開始之前,很多人都知道,碧水府尊已經通過各種渠道,遊說部分「有意向」的宗門,希望能在會上支持他的意見,達到對太霄神庭實現佔有的目標。

  所以,碧水府尊來得也是極早,會前有限的幾次「對話寒暄」,倒有大半,是與他有關。

  他已經是地仙級別的大能,正是如日中天之時,在以實力為尊的修行界,各宗多少都要表示敬意,特別是現在,他態度如此明確,與幽燦互為表裡,若說與他交流之人不受影響,當事人自己都不信。

  只不過,碧水府尊再怎麼合縱連橫,總還有人不給他面子。

  眼看來得齊了,便有人悠然開口,滿室皆聞:

  「我曾聽過一個笑話,老虎和獅子商量怎麼獵殺一頭牛,野狗聽到了,就說:看,那牛快死了,我們今天有肉吃了……!」

  說罷就是長笑,眾人視之,正是四明宗主楊朱。

  言語極損,笑得也狂放,正有當年「小楊君」隨心恣意的風采。

  笑聲裡,幽燦冷冷開口:「已經被嚼了半邊的將死之輩,安心挺屍就好,再掙扎也注定活不夠日頭,又是何苦來由!」

  楊朱微笑:「野狗是自不量力,家犬又是什麼?」

  誰也沒想到,會議還沒有正始開始,氣氛就已經是劍拔弩張,直白露骨,且是沒有半點兒情面好講。

  不過這種形式本身,並不奇怪。

  到了幽燦、楊朱這種層次,當各自的立場都已明確,再無轉圜餘地的時候,比的就不是道理,而是拳頭了。

  可謂是返璞歸真。

  只是目前也沒法開戰,嘴上發狠,也在情理之中。

  對這種衝突,大部分宗門首腦,只能是裝聾作啞,又或冷眼旁觀。

  直到有人將氛圍撞破:「宗門二十七,應到二十四,實到二十四……那麼,諸位,既然到齊了,我們就討論正事吧。」

  說話的是清虛道德宗的掌門,靜德天君。

  其人身形高大,鬚髮如墨,面如嬰孩,手持如意,閒適而坐,確是有道之士的風采。

  作為一位執掌天下有數大宗的掌門,有大劫法宗師的修為,算是足夠了,可純論戰力,靜德天君只算是及格。

  不過他精於俗務,處事圓融又隱露鋒芒,宗門內外,威望頗高。

  擔著主持會議的角色,一旦開口,各方都要給幾分顏面,廳中便又恢復了靜默。

  待各方都拿出了「冷靜」的姿態,靜德天君方道:

  「之前的爭執,其實都在議程之內,我等無須做口舌之爭,依照章程行事便好。此議會商,有兩項議程:一個是碧水府尊提議的,需明確淵虛天君的上清弟子的身份,以確認太霄神庭的歸屬,幽燦城主附議;二是敝宗伯陽天尊提議的,幽燦城主需申辯與羅剎鬼王一脈的關係,幽燦城主附議……對此,諸位可有補充的?」

  他話音方落,碧水府尊已是笑道:「靜德天君,我所提議的,不只是淵虛天君的上清弟子身份,還包括其與魔門勾結作假之事。」

  廳中靜默片刻,又聽楊朱冷笑:

  「且不論此中荒謬之處,照你這麼說來,兩件事有何差別?倒是幽燦城主所謂『申辯』,當真貼心得很哪。碧水府尊提議、幽燦城主附議之時,可曾想過讓淵虛天君也過來申辯?還是說,專等著別人抽不開身的時候,使勁兒地潑髒水呢?」

  說罷,他向靜德天君拱手一禮:「在此,本宗希望請淵虛天君亦來申辯,以得公平之旨。」

  四下稍靜,有人便道:「浩然宗附議。」

  開口的是浩然宗的宗主姬周。其人在儒門士、儒、賢、哲、聖五位中,距離聖位已經是半步之遙,其實就是巔峰的大劫法宗師境界,也曾是很有可能步入地仙的人選。

  可惜不像碧水府尊遠在滄江邊上,多年來一直站在抗魔一線,不能抽身出來,利用天劫精進,且傳說已經受了暗傷,修為折損,不知還有沒有再登入聖位的可能。

  但姬周為人威嚴持重,一言九鼎,素有聲望,此外,浩然宗雖無地仙鎮守,卻是少數能以特殊手段,拿出地仙戰力的宗門之一,他不開口則已,開口則沉甸甸的,誰都要好好思量。

  如此,會商剛剛開始,已經是涇渭分明的態勢。

  那邊仍是碧水府尊開口:「姬宗主、楊宗主,如今議題已定,各宗首腦齊至,你們這樣提法,等於是要臨時加上議題吧,按盟中規定,臨時提議,需要三位地仙、或者三位天階、地階宗門首腦提議、附議,你們還差一位呢。」

  這就典型的不講道理,只說規矩,但對洗玉盟的特殊生態而言,卻是最適宜的。

  楊朱和姬周一時不語。

  此時,廳中不少人都將視線投往象山宗的位置,然而其宗主帝柏,雙目微闔,全不理睬。

  至此誰都明白了,象山宗恐怕真如傳言一般,不堪北地魔潮的重負,倒向了清虛道德宗,已經與四明、浩然一脈決裂。

  楊朱和姬周倒是神色平淡,顯然早有心理準備。

  人們不免又把視線投向靜德天君,此時面臨選擇的,倒是這一位——若是附議,等於是反手一巴掌把新投來的象山宗給抽了;若不附議,則等於是確定了立場,要拿淵虛天君下手。

  繞了一圈兒,事態更微妙了。

  靜德天君此時,心中也略有慍怒,爭取象山宗之事,是他這些年來一手主導,是穩步擴大清虛道德宗勢力範圍的總體思路的一部分,若一巴掌抽回去,也等於是抽在自己臉上,可太早表明立場,也絕不符合宗門一貫的宗旨。

  帝柏的極端反應,等於是把他架在火上烤,往輕了說,可謂不顧大局;往重了講,就是居心叵測。

  靜德天君總算也是心思淵深之輩,面上不動聲色,平聲道:

  「如今玉景門不幸罹難,難再與會;赤霄天勾結天魔外道、金幢教則甘為羅剎鬼王鷹犬,沒有資格再參與其中。除此以外,各宗各派都在這兒,各位對此四明、浩然兩宗的臨時提議,有何看法?」

  靜德天君自己不能表態,卻在話中寓褒貶,其實就是一種暗示。

  他是希望有人能站出來「解圍」的,只要再有一個地階宗門出來支持,清虛道德宗就可以回到「持中」的一貫姿態上來,不動聲色地破除掉帝柏造成的不良影響。

  可是,事情也不是這麼簡單。

  他自己不去得罪人,指望同屬一脈澹水觀、龍門宗出面,真的不太現實,有厚此薄彼之嫌;

  四明、浩然一脈,在地階宗門上已經斷檔,有心無力;

  飛魂城一脈,有幽燦鎮壓,百疊門、五絕館也不可能強行出頭。

  至於一向「中立」的飛羽堡、碧波水府、八極宗……

  靜德天君面色不動,往劉太衡處看了眼,這位出了名的不倒翁正拈鬚微笑。

  莫名的,靜德天君心中微動,但些微感覺轉瞬即逝,心思很快又回到當前頭痛的事情上來。
yht 發表於 2015-4-27 13:31
紫極 第一百七十七章 寶鑑魔影 人心之極(上)

  靜德天君心裡還有一點兒期待。

  三個長期中立的地階宗門,碧波水府不提,劉太衡那老狐貍也不用想,八極宗的話,如今碧水府尊成就地仙尊位,恐怕那邊也是如芒在背,是敵是友,表態就是立場,也都在一念之間。

  孟長友也是當代英傑,不知會做怎樣的選擇。

  當然,更有可能還是繼續沉默下去,儘可能將事態拖長。

  果然,會場內一片靜默。

  靜德天君心中微沉,哪知此時,廳中忽有人道:「雖然敝宗不算在地階宗門之列,不過盟中也有條規,人階宗門以四抵一,我們就做第一個吧。」

  眾修士扭頭,只見靈辰宗主王太恆唇噙冷笑,不咸不淡地開口:「靈辰宗附議。」

  各方宗門腦都是微怔,確實,按照條規,若人階宗門排出四個,也可算有一票,只是剛剛就算把四明、浩然一脈的百煉門、崇柏宮都算進去,也還差了半數,他們也不覺哪個人階宗門還有插手的勇氣,故而沒有人往這上面想。

  誰也沒料到,王太恆會突然力。

  想想也是,在碧霄清談上被針對,也被掃出核心圈子的靈辰宗,這段時間過得非常狼狽,對包括清虛道德宗、四明宗、浩然宗在內的各方,都不會有什麼好感,不過,在當前的局勢下,破罐破摔,當一根攪屎棍子,還是可以勝任的,

  靈辰宗這個變數一出,百煉門、崇柏宮當即響應,轉眼間就造出了聲勢,如今只差一個了。

  如果是人階宗門的話……

  靜德天君略一沉吟,此時他不能去逼迫澹水觀、龍門宗,卻是將視線往純陽門的位置一瞥。

  純陽門主鐘漢陽面色沉凝,心中不悅,可是作為人階宗門,純陽門和清虛道德宗牽繫太深,完全就是附庸的地位,有些事情也是不得不為。

  故而,片刻之後,他也是平平淡淡開口:「當初淵虛天君曾助本宗擊退了武元辰那魔頭,這個人情我們是要還的……純陽門附議。」

  在座的都清楚,什麼「擊退武元辰」,純粹就是個由頭,但不管怎麼,純陽門這麼做,面上還是做足了,至此,楊朱的提議就拿到了足夠的票數。

  使得清虛道德宗和象山宗,至少在表面上維持住了平和姿態,也不至於影響到清虛道德宗的一貫立場。

  有這個變數,靜德天君也是意外之喜,轉眼卻又略有自慚,鬧得這麼複雜,其實大半都是他私心作祟了。這些年他在俗務上用心太多,心性修為看來是有所倒退,大劫當頭,還需謹慎啊!

  心中唸一聲「無上天尊」,他當即拍板:

  「既然如此,便要請淵虛天君到場申辯。」

  哪知話音方落,碧水府尊又是冷笑:「淵虛天君正在湖下,不知搞什麼鬼,難道還要我們把他救出來不成?」

  對此靜德天君從容應對:「如今局勢特殊,若有人可全權代表,自然也可以。眼下當遣人通知,我們可以進行第二個議程。有關幽燦城主……

  話至此處,突然斷去。

  與之同時,各方腦先後感應到,周圍佈置的陣禁發生了波動,細究其根源,竟是在各方人員已經到齊的情況下,又有人插入進來,且還並不是強行切入,而是確有這份特權。

  很快,新的投影切入,沒有落在任何一個坐榻上,就站在廳中,吸聚了所有人的視線。

  「夏夫人?」

  有人低呼出聲。

  夏夫人此時還是湖祭時的打扮,身披黑色祭袍,如瀑青絲大半披在肩後,只有數縷,落在頰側,既有神秘幽艷之氣質,又見從容不迫的氣場。

  這不算是一個典型的夏夫人,至少以前的夏夫人從來不會赤膊上陣,頂在最前線。可如今,她用這種方式切入進來,在二十四個宗門腦面前,盯著曾經是她世上最親密之人,冷喝道:

  「幽燦,你將祖巫賣給了羅剎鬼王,又有什麼資格在這裡代表飛魂城議事?」

  剎那間滿場死寂。

  都知道幽燦和夏夫人之間,肯定是出了問題,卻很少有人會相信,兩邊竟然到了自曝家醜的地步。而且,夏夫人所言「出賣祖巫」云云,也著實讓人心驚

  上三天門的主位上,幽燦面容如鐵,端坐不動,嗓音則寒意深透:

  「我倒奇怪,你還有臉出現在我眼前,你現在又是什麼立場?」

  這二位……各宗腦其實都有些尷尬。

  洗玉盟自成立以來,數萬載時光,像這樣一齣戲碼,還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此事可說是家事,也可說是公事,著實不好把握分寸。

  別說他們,就是幽燦和夏夫人自個兒,在這種涉及尊嚴的問題上,什麼智略、威儀都不頂用。

  其實,若真是巫神遭劫,且操作此事的,不是惡名昭著的羅剎鬼王和無量虛空神主,相當一部分宗門腦心裡是要拍手稱快的,說不定巫神徹底死掉,真界的法則束縛也將切斷?

  不止一人這麼想,也因此,眾人觀望的心態也非常濃厚。

  眼看著幽燦和夏夫人要為飛魂城的代表權,發生更激烈的衝突,靜德天君身為主持人,不得不出來調解。

  哪知才張開口,自與會起,便是做泥雕木塑的劉太衡,忽地長嘆一聲:

  「外劫日增,內火熾烈,這是內外交困之局啊!」

  「劉翁?」

  劉太衡目光掃視一圈,挾駐世九劫的資歷,沒有人會忽視他的意見。

  他也是難得收起麵糰團的笑臉,正色道:「當前羅剎鬼王和無量虛空神主進抵洗玉湖,整得天翻地覆,一記記抽洗玉盟的臉,我們卻在這兒因為申辯、資格這些雜事,鬧得不可開交,這成何體統!」

  今兒出門沒看日頭吧,怎麼事事都離奇古怪?

  難得見「不倒翁」勃然作色,各方腦也是莫名其妙,便有人問:

  「以劉翁之見……」

  「當今之世,連羅剎鬼王和無量虛空神主都要抱團,我們洗玉盟還要內訌,是尋死麼?今日這兩個議題,看似分辨清濁忠奸,實則彼此攻訐,除了浪費時間,還有什麼意義?

  「幽燦城主向來為盟中柱石,碧水府尊新晉地仙尊位,也正是應揮長才之時;還有淵虛天君,不管後聖有無,如今率先搶進太霄神庭總不會錯,前段時間連破魔潮,助盟中開闢西線戰場總不會錯。都是當世大才,何苦如此爭擰?故而今日會商的主題就錯了!」

  極難得的一番慷慨陳詞之後,劉太衡又恢復了平日裡笑呵呵的模樣,輕拍了下自家面頰:

  「這樣,今日我就捨下這張老臉,也提個議程,希望各位合計合計。」

  靜德天尊心中莫名又是波動,眉頭皺了皺,但還是按照章程相詢:

  「劉翁請講。」

  劉太衡伸出手,五指打開:「首先,我保舉上清宗、碧波水府為天階宗門,形成『五天九地』結構……」

  此言一出,廳中已經是微微騷動,劉太衡則全不理睬,繼續道:

  「同時,請上清宗太霄神庭三清、大羅核心之地居中,四方八天鋪開,清虛道德宗、浩然宗、飛魂城、碧波水府,領袖群倫,各鎮一方,五大天門,靈脈往來,氣機互通,無論如何,先將洗玉三湖打造成一座攻不破的堡壘,形成在此天地鼎革之時,能保證盟中根本不失的基礎結構,這才是第一要務。」

  老狐貍!

  此時此刻,不知有多少人在心中罵了一句。

  本來看他起頭慷慨激昂,還真以為要興利除弊,可到後來,還是他一貫的作風。

  其實劉太衡的意思,和碧水府尊奪取太霄神庭控制權的想法,非常接近,只不過做得更圓滑一些。

  他保舉上清宗為天階宗門,其實就是交換條件,免去了上清宗復起,成就天階宗門的漫長過程,在「上清後聖」確證為子虛烏有之後,對淵虛天君而言,應該還是頗有吸引力的。

  當然那代價就是,開放四方八天,供各宗進駐,尤其是「靈脈往來、氣機互通」之語,就等於是伐去太霄神庭的根基,將上清宗高高架起。

  有天階之實,難有天階之力。

  當然,若淵虛天君能拿出自家地仙戰力,還有扳回的機會。可像羽清玄、葉繽這種「外人」,就萬萬不成了。

  此法高明之處在於,完全按照洗玉盟的法度規矩,是歷代各宗最為習慣的權謀方式,不是最好的,但肯定不是最差的。

  正是這種提議,立時就打在了大多數人的心坎兒上。

  各方都在權衡,廳中又是沉默,但這種「沉默」,卻是往更細節的方向去思考,遠比之前爭擰名份、忠奸深入得多。

  然而,夏夫人卻是冷笑開口:「清虛道德宗在西,抵禦西線;浩然宗在北,接觸的都是天魔正鋒;飛魂城在東,要抵擋羅剎鬼王引動的妖魔狂潮,只有碧波水府……南國有什麼戰事?」

  「當然還有飛羽堡,躲在清虛道德宗和八景宮的夾縫裡,不要太自在!」

  劉太衡沙啞著嗓子,苦笑分辨:「這是各宗原本的地理所限,難道不用這法子,就能避過不成?」

  這話很樸實,不過夏夫人卻是不依不饒:「劉翁向來是穩重的,想法也比我們周全,或許正是如此,五劫之前,才遷移飛羽堡至五鏈湖吧。」
yht 發表於 2015-4-28 20:23
紫極 第一百七十七章 寶鑑魔影 人心之極(中)

  五劫之前快,兩萬年前的事兒也虧夏夫人能提得出來。

  不過,當年那場遷移,確實是劉太衡的得意之舉。

  當時的飛羽堡,位於洗玉三湖的東北角,其實就是攔海山地界,千宗百派匯聚之地,經過劉太衡多年經營,已經一步步走到人階宗門,雖然排名最末,也是有了固定根基,開始進入核心宗門的序列,不知引得多少人稱羨。

  然而劉太衡卻「突發奇想」,要帶整個宗門南遷,當時宗門內群起反對,他則賭上了自家的聲望,力排眾議,也通過在洗玉盟的種種安排,舉宗遷移到五鏈湖,重新圈地築基。

  這一次遷移,將飛羽堡進階地階宗門的時間,推後了一劫之久,卻是夯實了根基,且在八景宮和清虛道德宗的遮擋下,避讓過了多次大劫衝擊,縱然也因此擴張困難,很難再升上天階,可僅以守成論,實是第一等的高遠眼光。

  這些名人軼事,在座的各宗腦或多或少都是知道一些的。

  不過,夏夫人的目的顯然不止於此:

  「論眼光之長遠,見事之敏銳,盟中無人可及。只是我有一事不明,劉翁長年與八景宮比鄰而居,消息應該比我們靈通得多,日前,湖下邵天尊和淵虛天君交流,商議上清三十六天之事,有謀求四方八天之意,此事劉翁知否?」

  「……略有耳聞。」

  有關四方八天之事,連碧水府尊都能聽到風聲,劉太衡沒可能不知道。

  「八景宮『互通有無』的行事風格,更不用提,劉翁也該清楚了。那麼真如劉翁所言,洗玉盟分佔四方八天,八景宮會以何者之有,通何者之無呢?」

  夏夫人的話說來客氣,其實就是明指劉太衡,明知八景宮會謀取上清三十六天,卻推動洗玉盟早一步下手,一旦四方八天歸屬確定,八景宮「退而求其次」,再提出什麼要求,自然是以被架空的上清宗,最難逃過。

  劉太衡淡淡道:「若依八景宮所想,倒也能成,我們洗玉盟,大半還是東方、北方區域的主力,抵擋天魔的正鋒;只是淵虛天君,真樂意將太霄神庭核心之地出讓嗎?」

  只從話裡聽,兩邊的立場有些亂套了。

  對此,夏夫人倒是同樣淡定:「上清三十六天,一體同根,不管是拆解開來,還是交到別人手上,怎麼發揮功用?」

  這時候,碧水府尊終於插進話來,冷笑道:「也就是死扣著不鬆手吧,放在別人手裡不行,交給淵虛天君這一位真人級別的『大能』,也未必就有用處。」

  夏夫人欲待反駁,忽而一怔,幾乎就在同時,一波莫以名狀的衝擊,瞬間掃過議事廳,各方宗門腦將頭扭向了不同的方向,實是本體那邊,也感應到了衝擊,各自感應察探。

  此時此刻,真界上空,顯化出千百寶剎,擁簇靈山勝地,阿羅漢、菩薩、佛陀層層端坐,環列如輪,同聲禪唱,更有祥光瑞氣,無上光明,灑播四方。

  佛國禪唱!

  這是與八景宮的叩心鐘、論劍軒的碧霄劍鳴、北地魔門的天魔心鼓相提並論的「定星之寶」,除了作為禮儀、祭器之外,是在天地大劫末端,梳理、扳正法則體系時才會用到。

  如今顯化出各佛國大能神通法身,更是最高級別。

  近數劫以來,也只有論劍軒劍修西征,逼得十三古佛涅槃、六道輪迴粉碎,打開永淪之地的時候,才有那麼一回。

  各宗首腦都是知道其中厲害的,不免發怔。

  西方佛國在搞什麼鬼?

  也許魔劫肆虐,到了西方?佛國修行,都在「心上」著力,從來都是天魔侵蝕的重災區,這麼想來,也不能為錯,但在此刻,讓人心中愈發沉重。

  倒是很應景的,真界再次動盪。

  這與「佛國禪唱」平掃過來的靈壓不同,各宗門首腦投影不同幅度波動,顯示出源頭不盡相同,是本體那邊出了狀況。

  他們都在不同地域,卻同受影響,可見震盪範圍之大、影響之巨。

  偏偏一時間還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只能互以眼光相詢,面面相覷。

  楊朱冷冷道了一聲:「二三十家坐在一起,還不是照樣晃蕩!」

  說得俗,卻也形象,實是明諷各宗首腦在真界危急之時,再怎麼穩坐釣魚臺,也沒有這份「穩重」的份量和資格。

  倒是一旁的夏夫人,大概是受震盪波及,反應有所遲滯,半晌,才又有了動作,卻是深吸口氣,以看似沒有什麼變化的語氣道:

  「不管是劉翁的設計,還是碧水府尊所言,姑且不論對錯,然而一切都建立在太霄神庭還在淵虛天君手中這一前提之下。如今羅剎鬼王和無量虛空神主合攻而來,諸位又是怎麼個章程?」

  咦,換話題了?終於退讓了?

  想想也是,現在的情況,就是各方都有一定的底氣,惟有淵虛天君,沒有了上清後聖的招牌,又直面羅剎鬼王和無量虛空神主的合攻,很難一直硬下去。

  人心就是如此——越是這樣,部分人越不著急,心思反而愈發地活躍起來。

  就是當年上清宗覆滅時的魔劫,也沒有拿三元秘陣怎樣,就算現在的危機更勝從前,一時半會兒還是能支撐下去的。

  不趁勝追擊,拿到更多的好處,更待何時?

  碧水府尊微昂起下巴:「夏夫人,這話就不對了……」

  才開了口,又一波震盪襲來,幾次三番受影響,各方首腦都是眉頭一皺。

  不過這次,衝擊範圍有限,源頭卻比上次清晰得多。

  就是在洗玉湖底……三元秘陣?

  各方首腦很快都收到信息,碧水府尊面色驟變,怒喝道:「夏懷玉,你敢動湖中靈脈!」

  幾十道目光齊刷刷盯在夏夫人身上,後者微微一笑:

  「不是湖底,而是祖巫牽引而來的那方世界。」

  水世界?

  是的,就在此刻,湖底水世界轟然動盪,以慕容輕煙、幽蕊兩位靈巫為導引,以洗玉湖上巫門莊園為中轉,通過地脈、水脈,徑直與億萬里外的飛魂城相連。

  世上千宗萬派,只有巫門能輕鬆做到這一點,可幽燦沒有任何驕傲的情緒,他眼神冷厲如刀:

  「你……」

  夏夫人直接截斷他的話,冷冷道:「祖巫當此大劫,巫門中人,正該戮力同心,抵禦劫數。不只是飛魂城,千山教也是如此,我已飛書傳訊,要求世間巫門,不論宗門大小、血脈遠近,共赴劫難!」

  幽燦冷冷看向千山教的掌教,後者此刻鼻觀口,口觀心,如泥雕木塑一般。

  可就在此刻,一個全然意外的人物開了口:

  「許家願出一份力,不為巫神存亡,只為此時此刻,不應該如此結果。」

  眾人移目視之,說話的正是百煉門許央。

  其一族巫門血統,世人知道的不少,不知道的更多,今日突然主動暴露,兩相比較,等於是給了幽燦臉上重重一擊。

  且不說是否是賣自家祖宗,只是這種「漠視」,也在世間道德允許的範疇之外。

  當然,這些都是虛的,真的讓各方宗門腦不能忽視的是,如此牽動水脈、地脈,等於是撼動了三元秘陣的根基。

  若是平日,早群起指責,甚至加以討伐。可如今,嚴重點兒說,就是巫門生死存亡之際,不幫忙也就罷了,再阻止行事,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也違犯了洗玉盟平衡的基礎。

  也在此時,浩然宗姬周沉聲開口:「羅剎鬼王所謀,動搖本界之基,不可聽之任之。如今正是唇亡齒寒,不知夏夫人是否需要,本宗浩然正氣傾注,可有一刻『聖臨』,在真實之域,或可做一番牽制。」

  楊朱平靜道:「四明宗鼓振餘勇,尚可助一臂之力。」

  四明宗儒玄並重,與浩然宗以往也多有聯手紀錄,若真能「聖臨」,就是一位地仙戰力,而且受儒門特殊心法所至,與此界天地法則體系的衝突相對較小,可以揮相當的實力。

  但這還有不足。

  四明、浩然一脈,畢竟是三大天門最弱的一枝,而有幽燦在,巫門中人再怎麼同仇敵愾,也未必能整合起來,是他們的盟友,百疊門、五絕館,也很難給面子。

  眼下是在角力的平衡點上,夏夫人聲勢雖振,其實還在下風。

  很多人都看清虛道德宗,可是沒等那邊決斷,夏夫人又是一笑:

  「碧水府尊,我觀尊駕與會,幾乎全無遲滯,也聽人講,你自渡劫之後便已北來,如今怕是已到了洗玉湖地界。算來洗玉湖周邊,未入戰場的地仙有兩位,尊駕,還有幽燦。

  「幽燦此人可以不論,當此時段,同為洗玉盟一脈,你不伸以援手嗎?

  「其實府尊若能幫忙,淵虛天君送給你一個鎮守南天的尊位,又有何不可?」

  廳中各宗首腦又在交換眼色,他們之前也有發現,碧水府尊在這個議事陣禁中,確實反應極快,不像是遠在億萬里開外的模樣。

  而夏夫人能掌握一位地仙大能的行蹤,這種情報手段著實驚人。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5-5-15 21:57 編輯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karobi

LV:6 爵士

追蹤
  • 3

    主題

  • 536

    回文

  • 1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