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問鏡 作者:減肥專家(已完成)

   
karobi 2011-2-20 10:32:18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22 4799386
yht 發表於 2015-3-21 16:47
紫極 第一百六十一章 扭曲體系 咫尺天涯
  
  在此之前,余慈雖然在與幽蕊的談話中,涉及了夏夫人,但這條線是獨立的,絕沒有藉機敲打暗示的意思,夏夫人也不可能知道他們的談話內容。
  
  如今,她主動站出來,表達出的,也不僅僅是立場,而是一個逐步恢復到正常狀態的大宗之主的心機和氣度。
  
  「妾身對幽燦最是瞭解,他既然等在這裡,就是要我們主動上前,與他交涉,讓他自然居於『上勢』。而若我們不理會,他則有極大可能就此翻臉……他就是有這樣的控制慾,如果條件不足以支持,他就會千方百計打壓對手,一直到能夠實現『控制』為止。」
  
  夏夫人的解釋,明顯要比幽蕊的更深刻,而且,這還沒完:
  
  「幽燦乃是無情之人,不會有任何牽累;又是果決之輩,很懂得在多個方向中選擇;他又自視甚高,不會甘居人下,任何時候,都只能做利益關涉下的臨時盟友,而在結盟時,則會因為主導權的往來變化,積下仇怨,造成裂隙,最終崩盤……
  
  「對這樣的人,可以談——至少這個時候,他一副孤家寡人的模樣,不至於擺出什麼苛刻的條件。」
  
  余慈還沒有來得及將湖底得到的消息傳給她們知道,夏夫人竟然就判斷出了幽燦是「孤家寡人」,這份「夫婦相知」的「默契」,還真是了得。
  
  可想而知,夏夫人在確證了自己依仗的根基變化後,也是手段全開,要在余慈面前,全力挽回之前在湖祭時丟掉的印象和分數。
  
  余慈倒是樂見其成,還將在湖底聽到的消息,挑了些緊要的,講給了她聽。
  
  當然,「上清後聖莫須有」這檔子事兒,還是瞞下吧——這女人的心性,實在不值得過分信任。
  
  夏夫人得了余慈的重視,更是絞盡腦汁,要體現自己的作用:
  
  「既然要去談,就要知道他想要什麼……他想要什麼呢,巫門復興?不錯,這是他一直以來的宏願,然而,在誰的手下復興,對他來說,是個極重要的問題。
  
  「以前妾身還不是太明晰,今日之事後,才明白過來。幽燦這人,不甘居於人下……連祖巫之下,都受不得了!巫門復興,成於祖巫,何如成於幽燦他自己!」
  
  真是個意外又在情理之中的答案。
  
  余慈對夏夫人的言論,向來是有所保留,不會盡信。然而這一回,卻覺得極是有理。
  
  仔細想一想,幽燦的野心也不算特別出格。
  
  別看巫神是祖巫之位,神主之尊,既然是神主,掌握信力,反向的也就有背信一說。這種事情,余慈免了不了,羅剎鬼王免不了,元始魔主也免不了。
  
  巫神相較於他們,也不過是多一層血脈牽繫。
  
  自古以來,親子弒父之事,史不絕書,更何況不知隔了多少代的所謂「血緣」。
  
  幽燦自出生起,就生活在沒有巫神的環境中,又深感宗門敗落,在不甘居人下的心理驅使之下,有這種野心,法理上是沒有問題的。
  
  而且這就可以解釋,幽燦為什麼在送出太霄神庭之後,還將湖底妖國、水世界都開放給大黑天佛母菩薩,如今又拍拍屁股離開。
  
  不管是不是有後手,這樣做,靈活性確實很強——換個角度看,就是沒有給予巫神以足夠的尊重,只將其作為誘餌,或者是某種道具。怎麼都不像是一個巫神直系後裔的做派。
  
  沒了這一層束縛,余慈這邊就很難把握幽燦的底線,但同時,也有了更多的談判空間……
  
  「妾身倒以為,幽燦暫時不會和我們談太多……」
  
  真界大勢、宗門復興不要想了,這種大方向上,幽燦注定和余慈不是一路人。
  
  可以談的,只有臨時性的,更確切地講,是在此時此刻。
  
  比如,給大黑天佛母菩薩壞事兒之類。
  
  那正是幽燦之前做的,恐怕他也很希望余慈繼續做下去,否則,他再怎麼不尊巫神,一旦巫神靈水有失,水世界、湖底妖國盡入羅剎鬼王和大黑天佛母菩薩的掌握,巫門就等於被徹底伐去了根基,什麼謀劃也再無意義。
  
  這大概就是目前雙方唯一的「共同利益」所在了,但可笑的是,這種局面,又是幽燦一手營造的……
  
  「他來了!」
  
  幽蕊再次示警,果然,在薛平治等人發現幽燦之時,必然也被其納入了感應範圍內。
  
  此時,這位剛剛脫困,獲得了夢寐以求之「自由」的地仙大能,也不掩飾什麼,凝立水波之中,直面薛平治等人,視線沒有任何偏移,只道:
  
  「蕊兒,你來。」
  
  幽燦完全無視了包括夏夫人在內的其他所有人,只對幽蕊一人講話。
  
  夏夫人倒是很平靜,余慈不由懷疑,這位是不是明知道幽燦的反應,前面才會那般自告奮勇吧?話又說回來,這倒是好事,余慈需要這樣一個對幽燦知根知底的人,如果幽燦的性情比較容易把握,對今後的行事,會更加有利。
  
  余慈此時和幽蕊心神聯繫,等於是通過幽蕊,看到了幽燦,並將其與夏夫人描述的形象,逐一對應起來。
  
  幽燦身材高瘦,皮膚白皙,微透碧青,穿了一身樸素的黑袍,卻是非常整潔,完全不像是在湖底困居數百年的人物,倒像是在家裡好好打理一番,剛出門來會客。
  
  只是,他眼神冰寒,便是看向自己的妹妹,也沒有什麼波動。
  
  「大兄。」
  
  幽蕊雖然很有底氣,可直面地仙大能,又是一向捉摸不透的兄長,還是不自覺緊張。在她的眼中,幽燦身畔像是始終都是幽冷黑暗,這是幽氏沉寒入淵的血脈表現,帶著某種特殊神通,但也是他的性格特質的直接體現。
  
  「怕我做什麼?」
  
  幽燦的言語,看似安慰,聽來卻更像斥責,其實就是誇張也一樣:「我讓你做靈巫,不管怎樣周折,你還是做了,這很好。」
  
  他不說還好,說起此事,幽蕊心頭便騰起了怨氣,只是垂眸不語,最初時的緊張倒給沖淡了。
  
  對自家妹妹的情緒,幽燦視若不見,自顧自地道:
  
  「有些事我能忍,但不要讓我心煩。夏氏要想活命,就把我的種還來!至於你拜的主子,有些話要聽好了。」
  
  「大兄……」
  
  幽蕊的強行插言,也不能對幽燦的言語節奏造成任何干擾,就如夏夫人所言,他不會和余慈這邊談太多,此時兩邊能談的,也只有那麼一條:
  
  「大黑天奪舍的巫胎,是我與蘇妙的種,不是新近懷上的,而是以秘法培育了過百年。至於祖巫靈性,她也得了,是我修煉《三際經》後,將祖巫靈水侵蝕入體的部分切割出來而成……
  
  「所以,對大黑天佛母菩薩體系的適應速度,不要有什麼僥倖。」
  
  幾句話下來,蘊含的信息實在太多了。余慈只能猜出來,蘇妙應該是妙相出家前的名字,至於「秘法培育過百年」,完全沒有頭尾,還有「祖巫靈性」什麼的,也讓頭痛。
  
  幽燦根本不解釋,繼續道:
  
  「目前大黑天已經到了最後階段,只等巫胎出世,反噬母體,快速成長。因為早就以秘法培育了,在吸收母體精氣之後,幾乎沒有任何虛弱期,就能快速恢復神通法力。這一點,也不用存什麼僥倖。
  
  「她現在的目標就是攻破三清天,隨著水世界與湖底妖國混化,體系壓力失衡,也只是時間問題。
  
  「大黑天的野心極大,今日之事,真界、水世界、上清三十六天,她都不會放棄,壓力會很大,這或許是你那主子的機會。至於如何做法,由他自決!」
  
  夏夫人說得太對了,幽燦這廝,根本就不是來談判的,而是來通告的。
  
  給了一些消息,就讓人去拚生打死,為他去處理爛攤子,他好坐收漁人之利?
  
  這種的思維回路,也算是奇葩了。
  
  但相應的,他把握時機、判斷局勢的本事,也定然是水準之上。
  
  幽蕊就被他的態度給弄懵了,已經沒有了「談判」的心思,此時幽燦又道:
  
  「另外看在你我血脈關係上,給你個建議……不要到湖上去。」
  
  幽蕊奇道:「湖上有危險?」
  
  「不,是因為我不讓你們上去!」
  
  一語突來,幽燦忽地縱聲長笑,地仙級別的靈苑就此鋪開,厚重到幾可目見的澎湃靈光,彷彿是一個急劇擴張的大圈,將過分濃郁的生死元氣,送抵到周邊水域,每一頭魚蝦異類身上。
  
  剎那間,湖底像是亮起了成百上千團幽幽的鬼火,只要是在幽燦靈苑範圍內,除了他本人和特意區隔的薛平治一行,所有的生靈,都是有妖化傾向。
  
  而且這種傾向和表徵,隨著範圍內生靈的自由游動,更像是瘟疫一般傳染、向外擴張,沒有任何死角。
  
  吏(更)何況,這靈苑還有惑神之能,吸引湖底大妖飛蛾撲火般投進來。
  
  這些大妖一旦入了靈苑,便是身不由己,渾渾噩噩,一身精氣都與幽燦隱然相通,縱橫成網。
  
  幽燦通過這種方式,使自己的法力影響範圍,突破了三元秘陣的箝制。無休止地向外擴張。
  
  粗略看來,倒有些神主法門的意思。
  
  便在這縱橫交錯的精氣之網中,幽燦身影消失不見。
  
  「幽燦這是什麼意思?想堵著所有人,不讓上湖?僅以他一人之力……」
  
  話說半截,余慈又搖搖頭,必須承認,幽燦還真具備這個實力。
  
  在這個由無數生靈精氣搭建的網絡中,他神出鬼沒,隨時可能出現,集聚起驚人的力量,給人以致命一擊。別說是帶著好幾個「累贅」的薛平治,就是他和羽清玄上去,也要小心翼翼。
  
  給一個地仙從容佈局的時間,當真是很致命的一件事。
  
  余慈也明白,幽燦是篤定余慈現在沒有精力和他翻臉計較,事實也正是如此,在太霄神庭形勢莫測之際,余慈不可能同時開啟兩個戰場,就算玄黃已經到了薛平治一行人正上方,也是如此。
  
  「他一直都是這麼喜怒無常嗎?」
  
  夏夫人答道:「比當年有些變化,不過本質如一。他的做法,大約就是增加主上的負擔——把我們逼回去,勢必會讓主上分心旁顧,更容易造成大的損傷,如果能讓主上與大黑天佛母菩薩兩敗俱傷,就更理想了。
  
  「此外,妾身猜測,他或許也是干擾、混淆、催化消息傳播。在洗玉湖,各宗傳訊,自有三元秘陣中的特殊渠道,絕大多數情況下,不會受到外力影響,但一個消息的傳播速度、範圍,全看各宗的控制力度。
  
  「如今幽燦造出這麼大的聲勢,必然會在湖上造成騷動,他又橫在中途,誰人上下,都在他一念之間,要想放大什麼消息、減損什麼消息,都很方便。」
  
  余慈明白過來:「唯恐天下不亂!」
  
  此時湖中已經見不到幽燦的影跡,烏壓壓一片,盡都是被靈苑催生妖化的湖底魚蝦之屬,偶爾闖入一條湖底大妖,翻騰起浪,更是妖異。
  
  而在此之前,幽燦「鋪開」太霄神庭,連續三四次虛空動盪,都是大場面,衝擊力肯定也到了湖上,這等變故之下,湖上修士再不下來弄個清楚,就真是死人了!
  
  果不其然,仍在洗湖上空巡遊的玄黃就看到,湖上各宗,在偵測法陣受損的情況下,都派了人下來偵察。還有那些好奇心重的散修,也是如此,當下就和這個精氣巨網撞了一處。
  
  同時,剛剛在湖底虛空亂流中,掙扎出來的修士,也有一部分沒有進入太霄神庭,或者中途折返,也都陸陸續續到了這片水域。
  
  情形那個亂哪……
  
  幽蕊已經和薛平治等會合,她們受了幽燦明確的警告,也不想摻合那混亂的局面,開始往下撤。
  
  這邊有羽清玄在,隨時聯繫之下,怎麼也不至於讓她們迷失方向。而葉池和兩位靈巫的人身安全,只要到了,大不了就把她們收進心內虛空,一般二般的情況,倒也不用擔心。
  
  如果真要求個萬全,回頭乾脆借羽清玄之力,幫兩個靈巫虛空挪移,帶葉池上去,三人都還未入長生,對天地法則體系的干擾不強,幽燦的精氣網絡,對虛空結構的封鎖也還一般,如此還是很有把握的。
  
  不過,余慈還是想不明白,幽燦的真實目的。
  
  不趕緊回去飛魂城,整合力量,重執權柄,而是在洗玉湖這裡製造亂子……
  
  「或許,他還是對天君能否破壞大黑天佛母菩薩的謀劃,有所懷疑吧。把局面攪亂,讓更多人參與進來,多少能給對方添點兒麻煩。至於為何用這種方式,就非妾身所能理解。」
  
  夏夫人進入角色很快,火候拿捏得也很到位,說了幽燦一通壞話之後,對自己不瞭解的事情,很乾脆地閉口不言。
  
  這樣也好,勾心鬥角也比痴痴呆呆的廢物強。
  
  余慈把玄黃又派回去,仔細鎮守宜水居,並給他講,如今形勢動盪,有擅闖的,一劍劈了就是。有他和小五一攻一防,真是個地仙打上門去,恐怕也要狼狽不堪,那邊的安全還是有保證的。
  
  至於他這裡,在與薛平治等人會合前,進度不免要有所滯緩。
  
  這讓余慈很是搖頭,幽燦的消息還是很有價值的,至少給他說明了時間有多麼緊迫,可接下來的做法,又是莫名其妙,這究竟是給誰添亂來著?
  
  羽清玄忽然道:「湖底妖國的強者,似乎出現了分化跡象。」
  
  在余慈沒有架設神主或情緒網絡之前,羽清玄的感應範圍無疑要遠超過他,對大形勢的把握也更精準。
  
  「它們中的絕大部分還固守本土,有的到這裡來;但還有一小部分,在幽燦展開大巫靈苑之後,往湖上遊走。」
  
  「唔,這會帶來什麼後果?」
  
  「上面還不清楚,不過在湖底妖國,有部分禁制失去了主持者,水世界的靈脈有失控的跡象。這影響很激烈,你仔細感應下,應該也能察覺。」
  
  余慈閉目細察,果然也有感應。
  
  「……原來在這等著呢!」
  
  以幽燦的手段,再怎麼把巫神基業「拱手讓人」,也應該會有些班底存在。
  
  利用這些班底的攪動,水世界與真界的平衡進一步打破。
  
  根據余慈的感應,在湖底這塊兒,「失控」的水世界,甚至有全面「淹沒」湖底妖國的可能。
  
  據傳,水世界的廣大,雖然遠比真界遜色,但與洗玉湖底之一域比較,絕對還是壓倒性的。真被水世界壓進來,兩界法則體系的優勢地位將迅速掉轉,吸收了巫神靈性,正在消化的大黑天,負擔必然加重……
  
  等等,幽燦的意圖,不是要利用巫神靈性,反吞掉大黑天吧!
  
  或者說,是希望另一場的「兩敗俱傷」?
  
  余慈終於抓到了幽燦的一點兒思路,但這種時候,考慮太多,也沒有意義。
  
  幽燦有幽燦的謀劃,他也有他的追求。
  
  在這個過程中,該「聯合」的聯合,該「翻臉」的翻臉就是了!
  
  薛平治等人還沒有到達,余慈在竺落皇笳天內徐徐行進,但心裡不免焦慮。
  
  按照幽燦給出的消息,大黑天佛母菩薩正在全力籌劃,攻破三清天。
  
  這絕對是在伐余慈的根基,他必須要有針對性的手段。
  
  「我們要搶先一步,不去北方八天,從南方八天直入中樞,可不可行?」
  
  羽清玄頷首:「理論上沒問題,不過,你確認來得及?」
  
  話音落下沒多久,水域再次抖蕩,兩人都能感覺到,周邊法則體系的顫動、交錯和扭曲——其幅度之驚人,已經使得周圍水域的性質變化,時而冰寒,時而火熱,然而寒不成冰,熱不蒸騰……這還能叫水嗎?
  
  余慈伸出手,仔細感應水波中蘊含的法則變異趨向。
  
  可在感受法則的同時,更清晰的,卻是一道有些熟悉的深沉意念。
  
  這道意念並沒有特別明確的指向,像是人眼角餘光無意的一瞥,可對他的存在,還是本能地表達出了最直接的惡意,使得余慈手上皮膚微微生痛。
  
  大黑天佛母菩薩!
  
  余慈收回手,又攥起拳頭。
  
  現在,他大概知道大黑天佛母菩薩的手段了——那邊分明把真界和水世界的法則體系,當成撬棍,強行將上清三十六天的體系扭曲掉。
  
  但這麼做的目的,並不是要打破三清天的防禦,伺機進入,而不管三七二十一,將整個扭曲的法則體系,囫圇吞下去!
  
  也說是說,大黑天佛母菩薩是直接從大處著眼,全面吞併三方虛空!
  
  為什麼余慈這麼篤定,就因為,這和余慈當年的思路,很有些相像。
  
  不過大黑天佛母菩薩是用什麼為基礎呢?
  
  當年余慈是用承啟天,雖然狹小,卻是完全為他所用的虛空世界。
  
  目前來看,此地的三方虛空,沒有一個是大黑天徹底控制的,這鍋夾生飯要想吞下去、消化掉,必須要有個好胃口才成!
  
  當然,她也無須做到盡善盡美,完全可以雙管齊下,一邊搞吞併,另一邊只要將三清天的體系防禦掙開一道縫隙,派人進入中樞並掌控,就會省許多力氣。
  
  以羅剎教和黑天教的雄厚資本,大黑天佛母菩薩不缺這樣的手下……
  
  白蓮不就很合適嗎?
  
  「不過,我會比她先到……」
  
  余慈移目遠方,羽清玄卻是目注余慈,又環目掃視周邊的形勢。現在的狀況不是很好,在體系動盪之時,之前被三方虛空壓制的魔頭,一個個開始冒頭,其不乏劫魔之流。
  
  當年太霄神庭墜落,裡面滲入的天魔,據說也有億萬計,更別說還有後面的「天魔眷屬」之類,別的地方可能清掉一部分,可在竺落皇笳天,是清不乾凈的。
  
  遠處魔頭開始湧現,且一旦發動,就再無休止。
  
  但她沒有說這些,只道:「天君有信心便好。」
  
  余慈咧了咧嘴,說了聲「幫我護法」,就直接入定,心神全力進入真實之域,以這種方式,從上清體系裡切入,是誰也奪不去的捷徑。
  
  都到這種地步了,三清天、大羅天還能拒他於千里之外?
yht 發表於 2015-3-22 16:34
紫極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上清星系 高域亂戰
  
  當余慈利用真實之域上的「平臺」,以「紫微帝御」之神通法門,切入太霄神庭三十六天的時候,首先是從宏觀的角度「打量」了一番,「入目」的自然是破敗不堪。
  
  不過,余慈曾在華陽窟,接通了那裡殘存的上清體系,神意甚至擴及大半個北地,相比之下,太霄神庭中的上清三十六天,固然已經是支離破碎,但怎麼也比北地三湖區域來得齊整。
  
  對這種局面,他還是可以接受的。
  
  自從余慈在攔海山外,打造了自己的生死法則體系平臺,將其接入天地之後,他對「法則體系」的理解能力,毫無疑問又上了一個層級。面對這幾乎不成形的體系殘留,余慈沒有著急梳理,而是將神意漫過,像是撒網捕魚一般,逐步收攏,尋找體系中的共鳴點。
  
  和華陽窟一樣,太霄神庭同樣也是上清宗與天魔外道的戰場,上清英靈的烙印,往往都是在迸發了生命中最燦爛光芒後,才得以片斷保存。余慈開始的時候,是「漫無目的」地回溯這些片斷,縱然飄渺如煙、混沌如霧,卻也深蘊著珍貴的信息。
  
  殘留下來的種種意念片斷,都是證明了,太霄神庭是多麼慘烈的戰場。
  
  乍看去,依稀與華陽窟的場面有幾分重合,可仔細分辨,裡面的意味又是迥然不同。
  
  這裡更混亂、更孤獨。
  
  太霄神庭作為魔劫的始發地,所有的人——幾乎沒有例外,全部被天魔大潮分割開來,各自為戰。他們找不到同門,找到了也不可能信任,因為沒有人知道,對面那位,是不是已經成了「天魔眷屬」,正把自己視為獵食的目標。
  
  但這裡又是充滿了個人英雄色彩的地方,每一個人都是一座孤島,又是一座堅城,他們利用太霄神庭裡的層層封禁,就地抵抗。往往是佔據一個節點,直至島沉城破、戰死為止。
  
  余慈還感應到了兩處存在強烈熟悉感覺的位置,吸引他的,正是「天垣本命金符」特有的痕跡。
  
  其中一位應該也是修通了「五器四神」九項神通的強者,其運使符法神通的手段,使余慈自愧不如,意念在那裡流連很久,感悟琢磨了一番,上清六合神光竟似有所精進。
  
  就這樣,余慈花了大概半個時辰的時間,徜徉在殘破的上清三十六天體系裡,用近乎於「感性」的方式,瀏覽其中的信息。
  
  渾沌恢宏的意念,是收穫也是壓力,花了很大的功夫才穩住心神,不至於為其所亂。
  
  他從上清英靈的殘留意念中,大致整理出了當年太霄神庭遭到破壞前後,體系變化、崩潰的過程,由此也就大致推衍出,幽燦「鋪開」四方八天後,現階段各處天域的分佈,繼而重新修正了對「三清天」和「大羅天」中樞位置的判斷。
  
  雖然殘破體系就像是一層迷霧,又彷彿是樹藤灌木複雜交織的原始森林,可余慈通過這種方式,總算是對整體的「地形方位」有了印象。
  
  隱藏在「迷霧深處」、「森林中心」的中樞之地,給他的感應,漸漸清晰。
  
  這個時候,羽清玄都已經在外圍殺了一圈,滅掉了附近最具威脅的幾頭劫魔,幫薛平治等人先打通了道路,貌似用不了太長時間,就可以重聚。
  
  余慈卻已經等不得了。
  
  因為在這一過程中,他能夠感覺到,來自於大黑天佛母菩薩的意念,更加清晰。其覆蓋的範圍遠在他之上,與中樞之地的距離,也要比他接近得多。
  
  對大黑天佛母菩薩來說,中樞之地「位置」已經不是問題。她要做的,只是要「降伏」這個曾經輝煌、如今殘破,卻還擁有相當價值的巨大體系。
  
  正因為如此,她的做法才是真正狠辣。
  
  大黑天佛母菩薩是在「搞破壞」,當然不是那種「伐木毀林」式的粗暴方式,而是是把水世界的法則「線條」,一窩蜂似的鉤鎖纏繞到上清體系裡去。
  
  此後甚至不用她再做什麼,徹底失衡的三方虛空結構,就會在水世界的主導下,將內外上清體系扭曲崩解。
  
  (此?)時的水世界就像是一頭失控的奔牛,無數法則之線,纏繞在它與上清體系之間,由此形成的拉動和扭曲力量,就是大黑天佛母菩薩最好的幫手,也是每時每刻都在損毀上清體系的珍貴遺留。
  
  幽燦那廝,真的是在給大黑天佛母菩薩找麻煩嗎?
  
  他分化湖底妖國,破壞封禁節點的舉動,簡直就是最好的助力!
  
  余慈心中微微焦慮,但他不能不顧一切地衝過去。
  
  上清體系是余慈的根基,是余慈和大黑天佛母菩薩對抗的資本,梳理不清的話,又哪有前路可言?
  
  只是,他不過去,大黑天佛母菩薩也不會忽視他。
  
  由於他是以「真實之域」為跳板,正式介入了上清體系之中,所以,和之前他「乖覺」步行之時,「一掃」式的接觸不一樣,余慈能夠清晰察覺,大黑天佛母菩薩始終在關注他。
  
  之前,他著重於「感性」的認知,對於體系本身,只算是在外圍徘徊、觀察,沒有實際動手,也還罷了。
  
  可他一旦動念梳理,藉著之前「感性」的瞭解,迅速清開了南方八天的一片區域,重塑了法度,對面的態度,就是驟然激化。
  
  感覺中,像一頭饑餓的野獸,在外圍繞著圈子,不斷接近,隨時可能……
  
  不,已經撲上來了!
  
  余慈想過自己會在真實之域和大黑天佛母菩薩發生衝突,也想過殘破的「上清體系」也許就是他們之間的主戰場。可是,當大黑天佛母菩薩全無保留的決絕殺意傾洩而來,正面撞擊的時候,余慈還是有「措手不及」的感覺。
  
  剎那間,余慈和大黑天佛母菩薩的神意,便通過這裡扭曲破敗的法則體系,連續對沖了百萬次,不知有多少原有的上清英靈烙印,就此被徹底抹殺。
  
  余慈連心痛都來不及,便又陷入到另一波強勁的衝擊裡去。
  
  「這一位不是正在奪胎轉世嗎?她也真閒哪!」
  
  余慈以為自己做好了準備——其實這種情況都不算是他想像的最糟糕的情形。然而真正與大黑天佛母菩薩接觸,他就發現,自己還是想當然了。
  
  兩邊的節奏,完全沒有對上茬口。
  
  對余慈來說,這是一次正式交戰前的偵察和試探,可對已經進入關鍵階段的大黑天佛母菩薩來講,這已經是生死時刻了。
  
  對貿然闖進來的余慈,不打一個立足未穩,難道還要等余慈從容佈置之後,兩邊下戰書、搞儀式,再正式決戰?
  
  所以,大黑天佛母菩薩一旦鎖定余慈意念,就再也沒有撒手的意思,神意中透出的殺機,便是與此刻太霄神庭之中洶湧澎湃的水世界激流相比,也是毫不遜色。
  
  事實上,她的神意運化已經與水世界法則體系近乎完美地融在了一起,至少倉促之間,余慈是看不出有什麼不協調的地方。
  
  已經到了這種地步?
  
  看起來,吸收了幽燦分化出的巫神靈性,對大黑天佛母菩薩掌控水世界,真是起到了非常關鍵的作用,以至於可以將其視為「基礎」,統合三方虛空。
  
  作為「過來人」,余慈當然知道,那是多麼的關鍵。
  
  幽燦這廝……使得一手好敗家手段!
  
  幾波神意對衝下來,余慈也發現了,大黑天佛母菩薩也不是像瘋狗一樣撲上,咬著不撒口,而是像一頭狼王,陰森森地盯著,牢牢鎖定,以強勁連綿的神意衝擊,時刻保持對余慈的壓力,然後自有手下的餓狼圍殺而至。
  
  余慈發現,南方八天的範圍內,至少十多個強者意志響應,來源複雜,卻沒有一個省油的燈。裡面應該有絕大部分是出身於湖底妖國,被大黑天佛母菩薩就地取材,利用起來。
  
  這種情形下,想要繼續整合上清體系,不可能!
  
  余慈很快發現了問題,那些大妖級別的強者,羽清玄盡可應付,還不用他擔心。
  
  可是就雙方的現階段的目標而言,一個是整理、一個是破壞,所以他永遠也跟不上大黑天佛母菩薩的節奏,對方的難度肯定是要低過他,水世界壓倒性衝擊的大勢也不是他能抵禦的,到最後,他連剛剛清理出來的這塊地盤也保不住。
  
  如今絕不是糾結的時候,余慈咬牙決斷,完全不顧已經近在咫尺的黑天教強者,還有外圍無窮無盡的天魔大潮,心神在真實之域猛然間再一個拔升,上接星辰,直趨紫微垣。
  
  從「移宮歸垣」的流程來看,余慈的寄託星辰其實還未進入此間,只是有心神先導而入,真要進行最後一次躍遷,還欠了水磨工夫。
  
  也就是他境界高妙,通過《洞元玉章三氣妙化符經》推衍之術,和玄黃掃滅區域法則的天賜良機,先一步通曉、釋放了「萬古雲霄」無上神通,在此基礎上,預支了紫微帝御的神通法門,這才有當初中天紫微、戰於東海的赫赫戰績。
  
  不管怎樣,短時間內,余慈擁有駕馭紫微帝御法門體系的能力,這就是現在最需要的。
  
  對於已經在真實之域上搭建起「平臺」的余慈來說,發動紫微帝御法門,這很容易,困難在於,怎麼利用那絕對說不上「寬裕」的時間,迅速切入太霄神庭的中樞,並實現掌控。
  
  按照余慈本來的計劃,是想著鎖定了中樞位置、進一步分析體系奧妙之後,再做打算。如今被大黑天佛母菩薩這麼一逼,不得不提前發動。
  
  時間越發地緊迫了,每使用一次「紫微帝御」的法門,消耗的先天元氣都是能抽乾幾十上百個步虛修士的巨大份量,就算余慈已經是長生中人,先天元氣隨時可以補充,但那也是以「天」為單位。
  
  一次失敗,所耗費的時間,是他根本承受不起的。
  
  值得慶幸的是,他最初花銷的半個時辰,雖然大半都是「感性」的感應,卻因此借用了當年太霄神庭內部,各位上清修士的記憶,理出了一部分頭緒,知道這處爛攤子裡面,什麼地方該迴避,什麼地方可以繞過,也避免了其他紛亂法則體系的干擾。
  
  他的思路還是清晰的,首先,還是尋找與體系的共鳴點。
  
  這是剛剛已經做過的功課,重做一遍也很容易。共鳴從毫末之處開始,星星點點,每一處都像一顆種子,試圖生根發芽,枝葉構連成網。但因為破壞太過嚴重,這個嘗試是不可能成功的。
  
  但已經足夠了。
  
  施展了「紫微帝御」法門後,余慈的視角,已經超拔直上,就像是一頭翱翔在天際的雄鷹,擺脫了大地迷霧的困擾,也通過體系中星星點點的「光芒」,真正辨清了方向,向著遠方星火最盛的地方,展翅飛去。
  
  大黑天佛母菩薩的神意殺伐猛地提升了一層次,但在此刻,余慈的「位置」被上清體系托舉著,已經「高」過了她,神意跳變的空間更大。
  
  連續幾次大幅度的跳變之後,余慈在體系中,驀地契入了一個非常微妙的層次,就像是一處天然的「暴風眼」,外面狂風暴雨,這裡風平浪靜,大黑天佛母菩薩的殺伐之意,每每貼身而過,卻總是差了那麼一點兒,無法真正造成威脅。
  
  這就是上清修士在體系中的特權——當然,也需要是紫微帝御一級。
  
  進入這個「層面」,余慈等於另一種意義上的「登堂入室」。
  
  余慈的心臟在激烈跳動,並非是情緒的作用,而是「近距離」下與上清體系深度聯繫,磁石一般的相互作用。和這裡殘破卻依舊龐大的體系份量相比,余慈只能像一顆鐵砂,投向巨大的磁山上去
  
  現在他要做的,就是保持自我,不要在龐大的體系結構中迷失掉,然後迅速找到自己……也就是紫微帝御的位置。
  
  驀地,心神轟鳴。
  
  有那麼一瞬間,余慈腦中完全是一片空白,直到似曾相識的輕吟道唱,將他從巨震後的眩暈中喚醒。
  
  明悟生發——他被三清天「捕獲」了!
  
  就像是外域所見的星辰系統,小星圍繞著大星轉動,天然形成了一個體系。
  
  當年的上清修士,大約也是這個狀態,每一個人都是一顆圍繞著核心轉動的小小星辰,核心就是由「四御」共同搭建起來的太霄神庭、三十六天,由此大小各有其職,共同構成了上清體系。
  
  余慈的切入,等於是一次回歸。
  
  從這一刻起,他再也不可能迷失方向。
  
  但他不可能滿足這一點,現實的上清體系,空有份量,卻沒有一個靈性的核心,余慈當仁不讓,就是奔著核心的位置去的。所以他要進一步切入,尋覓準確的位置,那是上清體系中為紫微帝御預留的。
  
  可問題於在於,直到現在,他還只能在外圍盤旋……紫微帝御的特權也不管用了?
  
  余慈的心神繞了「三清天」巨大而封閉的體系整整一圈,也沒有發現任何「縫隙」,或曰專門為「四御」留出的接口。
  
  這……他忽然想到,自己恐怕還是漏了一件事。
  
  他很(可)能沒有進入核心區的「權位」。
  
  紫微帝御確實是掌控中樞的關鍵位置,但肯定還有什麼獨門秘術,作為對修士本人的驗證。
  
  否則修煉紫微帝御體系的上清修士那麼多,難道都能去當頭頭?
  
  余慈目前就是「資格」夠了,卻沒有這個驗證的手段。
  
  封閉的上清三十六天核心區域,在出了「紫微帝御入魔」這一檔子事兒後,防禦強度恐怕比正常時,還要強出不少。
  
  難道要學大黑天佛母菩薩,暴力一回?唔,思路是有點兒偏差……
  
  余慈不是死腦筋的人,此路不通,他也沒有糾結太久,反向再推衍了一遍,隱約覺得自己是走入了一個誤區。
  
  正沉吟之時,意念莫名一沉,本來已經隔絕了的外部殺機、壓力,驟然間又翻湧上來。
  
  大黑天佛母菩薩進一步突破了上清體系?
  
  余慈第一個念頭就是這個,他當即就要再次跳變,可也在此時,某道極為熟悉的意念,飄悠悠過來,如在耳畔,輕笑低語:
  
  「要我幫忙嗎?」
  
  剎那間,余慈彷彿是被冰水澆頭,整個人,包括意念都是一個激零。
  
  羅剎鬼王!
  
  真實之域傳過來的意念,實在是最鮮明不過,而且最致命的是,那一句話後,竟然再沒有任何寒暄問候,神意縹緲,攻伐而至。
  
  如此乾脆利落,還是羅剎鬼王嗎?
  
  很顯然,大黑天佛母菩薩轉世重生,羅剎鬼王必然是護法一流。
  
  也許,就是以自家盟友為餌,挖個坑等人跳下,如今等候已久,連耐性都消磨得差不多了,直接就動了手!
  
  瞬間超過千萬重的神意衝擊,完全就是碾壓的態勢,以最為暴力的形式,轟在了余慈所依仗的體系結構之上。
  
  本已殘破的上清體系,轉眼間不知被轟脫了多少節「索扣」,愈發地搖搖欲墜,虛空彷彿化為了一鍋沸騰的稀粥,就算余慈跳變得及時,也是濺出的「熱湯」燙到,數百萬重的神意衝擊,讓他腦際一眩,險些就從真實之域跌落。
  
  毫無疑問,這是羅剎鬼王「猜」出了他的根底之後,特意轉換了方式,不再和他玩法則建構,而是純粹用修為境界碾壓。
  
  在如此規模的衝擊之下,余慈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真來啊……
  
  早在進入真實之域之前,余慈就將這種情形列為最糟糕的可能,如今「可能」變成了「現實」,而應對的法子,也就是那麼幾樣。
  
  身側,羽清玄輕聲一嘆:「你自己小心!」
  
  話音未落,便是「嗡」地一聲響,羽清玄身形穿透虛空,倏然不見。
  
  也在同時,真實之域層面,同樣是千萬重神意,分光化影,瞬間架構起一座堅城堡壘,坐鎮中天,擋下了羅剎鬼王滔天巨浪般的衝擊。
  
  身為護法,羽清玄做的就是這截擊保護的活計。
  
  按理說,真實之域的對沖,在哪兒都可以,可是地仙級別的衝擊餘波,對余慈來說,傷害也是不小,羽清玄必須要轉移戰場。
  
  這正好是與薛平治等人會合前的缺口,臨走前,羽清玄也只能臨時布下封禁,做一番保護。
  
  對自己這邊,余慈倒是無所謂,他還是擔心,羽清玄與羅剎鬼王交戰,是不是太吃力了些?
  
  這個念頭尚未消失,真實之域上,羅剎鬼王……
  
  退了?
  
  面對羽清玄巍峨的虛空堡壘,羅剎鬼王竟只是一沾便退,做出了避戰的架勢……
  
  不,是真實之域又來強者!
  
  虛空連續動盪,九天雲外,梵吟禪唱,真實之域中,無量水、無量光、無量色交匯而來,如怒海大洋,其中蓮座浮沉,其上一尊巨像,似佛陀降世,寶相莊嚴,又可見他腦後圓光,四色分明,緩緩轉動,舉手便有無邊法網,鋪天蓋地而來。
  
  余慈心神一跳,當初在黃泉夫人記憶中收集而來的信息起了作用,對上了號:
  
  十方魔靈?
  
  真的是做了萬全的準備啊。
  
  這個從十方慈光佛身上分離出來的魔頭,至少也有那位佛陀的八成功力,數劫以來,精修參悟,修為境界更是深不可測。
  
  如此在真實之域,突然就成了兩面夾擊之勢,不管是羽清玄也好、余慈本人也好,都危險了。
  
  「幻榮!」
  
  余慈與幻榮夫人心神相接,但臨到頭來,卻是有一番猶豫。
  
  他手裡的牌面,高端戰力其實不少,卻是有著種種限制。
  
  就像幻榮夫人,雖有魔主之能,終究未得圓滿。更重要的是,她和羽清玄的法則架構,也很難形成合力。
  
  地仙級別的大能交戰,中間略有「磨損」,就是致命的破綻。
  
  或許,讓玄黃上?
  
  就是這一個猶豫的時間,東方八天位置,忽有一道清光直衝霄漢,瞬間切入真實之域,層層墨色,鋪染開來,彷彿是一幅寫意的山水畫作,又處處可以見得精心巧思。
yht 發表於 2015-3-23 10:32
紫極 第六一百十三章 身化天地 明暗殺劍(上)
  
  這幅在「真實之域」鋪開的墨色山水,一看便是玄門意象,與羅剎鬼王、十方魔靈的法度,都是格格不入,倒是和羽清玄頗有些共鳴。
  
  事實也確實如此,那墨色山水鋪開,只與羽清玄的虛空堡壘稍微接觸,「寫意」的意味兒稍淡,隨即竟是毫無滯礙地融合在一處。
  
  能有這般變化,首要條件就是羽清玄的許可,也證明了,確實是友非敵。
  
  其實任何一位地仙大能的氣息都是鮮明且獨一無二的,在墨色山水鋪開的剎那,所有在真實之域的強者,都第一時間辨識出來:
  
  邵天尊!
  
  羽清玄在真實之域的架構也有變化,列出層層天宮玉宇,依山傍水,層層化開,比最初的冷硬結構有所虛化,又不失森嚴法度,兩邊竟是配合得天衣無縫。
  
  便在雙方結構法度稍得磨合之際,羅剎鬼王瞬間堆疊超數千萬重的神意衝擊,彷彿是決堤的海嘯,轟然撲上。
  
  那勢頭簡直是要把這一座剛剛搭建起來的仙山天宮整個地淹沒掉。
  
  她也確實做到了。
  
  有那麼一瞬間,真實之域所有建構起的法則區域,都被淹沒在羅剎鬼王幾乎沒有極限的神意衝擊之中。
  
  除了劍仙,沒有人能在真實之域不依靠任何「自創法則」,傳導力量,羅剎鬼王也做不到。所以,一切的神意衝擊,都在真實之域中留下了鮮明的「傷痕」,那是臨時傳導、隨生隨滅的法則印記。
  
  正是通過這種方式,羅剎鬼王將自家神意攻伐的瞬間強度,催化到了極限。
  
  這不是羅剎鬼王最擅長的攻伐手段,但她同樣將其做到了極致。
  
  然而,便在瞬間激爆的神意衝擊過後,羽清玄和邵天尊聯手架構的仙山天宮,便從退落的「大潮」中顯現出來,即便不能說是「一切如舊」,但法則同樣是生滅流轉,結構基礎穩固如初。
  
  除了真實之域上這幾位絕頂強者,洗玉湖附近,達到或趨近這個領域的也有幾位。
  
  湖底的楚原湘就是其中之一,看到羅剎鬼王幾無極限的神意攻伐強度,他這位專精此道的強者,也不免汗顏。
  
  說起來,他雖是老牌的大劫法宗師,卻一直沒有在「真實之域」的層面下功夫,就是因為他立足於世的最強手段,就是神意攻伐,還有虛空大挪移神通,而神意攻伐之術,一旦碰到這種完全不講道理的攻伐手段,必將灰飛煙滅。
  
  所以,他一直都想著在現今的境界厚積一番,待成就地仙、水到渠成,再說其他。
  
  可在這一刻,看到當年與他成就彷彿,且還是後生晚輩的羽清玄,在真實之域如此風標,心中又豈能沒有感慨?
  
  或許……他的選擇錯了?
  
  也在此刻,真實之域中,羅剎鬼王的笑語流動:
  
  「好一個只算天理,不算人心的邵老九,你這時候參一腳,回頭這重情重義的淵虛天君,還不記你一個人情,順便再算到八景宮頭上去?」
  
  余慈發現,羅剎鬼王的嘴巴也真夠煩人,有些話就是往人心窩裡戳。他這邊還好,可誰知道邵天尊是什麼感受?
  
  事實證明,余慈未免小看了這些屹立天地多年而不倒的絕代強者,邵天尊由始至終都保持著沉默,和羽清玄的法則體系配合,甚至隨著時間的流逝,越發地圓融,矗立在真實之域,巍然不動。就是羅剎鬼王與十方魔靈的聯手攻勢威煞層透,氣象萬千,一時間也撼動不得。
  
  只算天理,不算人心!
  
  不管邵天尊是否真如羅剎鬼王所講的那樣盤算,余慈現只看結果,心裡暗記下這個人情,也就更沒有分心的道理,他強迫自己從真實之域的混戰中移開注意力,還好,思路沒有被徹底打斷,也是他明確了根本要義的緣故。
  
  他之前所作所為,是通過紫微帝御掌控太霄神庭。
  
  正常情況下,應該如此,可問題是,在太霄神庭的核心區域之前,他沒有驗證,還是被拒之門外。
  
  但換一個思路,紫微帝御不成,萬古雲霄如何?
  
  紫微帝御的修行體系,在上清宗可謂「顯學」,修煉此道的修士,隨隨便便就能拿出幾十上百個,修行有成的,應該也有幾位。為此,給選定的「紫微帝御」設一個特殊的權位,還是有必要的。
  
  可萬古雲霄不一樣。
  
  這一門無上神通,由葛祖創出,幾以一人之力,演化「三清天」,傳承道尊要旨,顯化真文道韻,是實打實的上清根本要義的體現,可謂是上清宗頂級神通的招牌。可以這麼說,上清修士,未必能使「萬古雲霄」;但能使「萬古雲霄」的,必定就是上清修士!
  
  此項神通,威力無窮,但也因為沒有特定的修行法門,難度太高,多劫以來,時有斷層。
  
  照常理而言,上清宗搭建「三十六天」的體系時,必定要把給這項無上神通留出位置;另一方面,有這等神通的強者,幾代都未必能出一個,專門設計「驗證」之法,似乎並無必要。
  
  一念至此,余慈心裡大概有了譜。
  
  現在不是猶豫的時候,他當即做出決斷,消去「紫微帝御」的法門,轉而在太霄神庭裡,運化出「萬古雲霄」的無上神通!
  
  其實,若論「緣分」,余慈與「萬古雲霄」似乎要更契合一些。至少他將「萬古雲霄」的神通,化入了心內虛空,紫微帝御卻沒獲得這種待遇。
  
  隨著承啟天內,雲樓樹枝葉搖動,沙沙作響,有絲絲風力吹出心內虛空去。
  
  湖底深處,太霄神庭之中,隆隆水聲不盡,卻也擋不住縹緲風吟,道韻清唱。
  
  真實之域,正戰得天昏地暗的四位絕代強者,在這一刻都是微微走神,但等他們再進一步感應的時候,那邊余慈的存在感,竟然也是急劇消褪……
  
  不是消失,而是驟然間被某種方式「攤薄」掉了。
  
  那一刻,余慈以為自己成功了,太霄神庭的中樞之地,所生就的反應,是前所未有的。他的心神,不再是一顆永遠在外盤旋的小小星辰,而是迅速與中樞之地貼近、切入……
  
  可惜不是!
  
  在那瞬間,余慈突然就是劇痛,本以為是被天魔、黑天教強者突破了防線,睜眼一看,卻不是那麼回事兒,他還是他,可是他的心神卻受了上清體系更深層的牽引,沒有切入,而是急劇擴散開來,像是被狂風吹捲的蒲公英種子,飛落到太霄神庭的每一個角落。
  
  更確切的形容是,他好像融化掉了!
  
  與之同時,激湧過來的,是來自於體系內部的巨量信息。
  
  相較於肉身的痛楚,信息流的衝擊,恐怕才是最致命的。
  
  也就是余慈當年曾被元始魔主用幾乎同樣的方式「操練」了一回,有了經驗,及時疏導、分解,否則,這種只有地仙大能才可以接收、解析、理解的龐大信息,就會直接撐爆他的腦袋。
  
  余慈沒有花什麼功夫,就解析出來,然後,便愣在當場。
  
  上清三十六天的體系中,真的給「萬古雲霄」留出了位置。
  
  只不過,並非是他想像中的「掌控者」,而是「庇護者」!
  
  余慈的心神被核心體系牽引著,送入到上清三十六天的每一個角落,等於是將整個體系,都納入到了他的「羽翼」之下。
  
  不是體系幫他抵禦,而是整個地倒過來。
  
  上清體系在此時此刻受到的一切衝擊、侵蝕,他都「感同身受」。
  
  也就是說,水世界的扭曲、巫神靈水的侵蝕正接入自身,上清體系承受著多麼巨大的傷害,余慈也半點兒逃避不掉。若非兩邊接通之後,上清體系核心處,充沛的靈氣及時反哺了一回,在那瞬間,余慈就要被恐怖的衝擊絞得形神俱滅!
  
  此時,余慈的心神就浸泡在充沛的靈氣海洋裡,與之同時,上清體系每一處的殘缺、崩壞,以及現階段所承受的扭曲力量,都一一反饋到心頭。
  
  這……是我該做的事兒嗎?
  
  可現在已經不是該不該的問題。
  
  他羽翼之下的太霄神庭、上清三十六天體系,在渾蒙之中,以自具法度運轉,懵懵懂懂,踉踉蹌蹌,就好像是一個遍體鱗傷的孩童,不辨方向,找不到依靠,好不容易被人庇護在羽翼之下,天然的就要去牽繫,抓牢。
  
  或許,給太霄神庭一萬劫的時間,也不可能像小五那樣生出靈性,可是道理是一樣的。
  
  哪一家的地仙大能,會在大劫來臨之時,變成縮頭烏龜,藏在自家宗門多劫以來辛苦經營的體系中,減少自己的壓力,任宗門殘破、根基崩塌?
  
  既然是地仙,就應該是天然的庇護者,再沒有別的選擇。
  
  余慈當然不是地仙,甚至還差得很遠,可是,他已經通曉了萬古雲霄這等無上神通,在上清體系的辨識標準下,就應該承擔地仙的責任,甚至還要更多!
  
  是的,在上清體系的標準中,是把他當成葛祖來用的。
  
  已經孤零零在洗玉湖底運轉了近千年的太霄神庭,是真正把他當成了主心骨,決不是把他扯進去,而是自個兒撲了上來……完全沒給余慈選擇的機會。
yht 發表於 2015-3-23 23:57
紫極 第一百六十三章 身化天地 明暗殺劍(中)
  
  這算怎麼一檔子事啊!
  
  不用太霄神庭提醒,余慈也知道自己的責任,可就算是當年將諸天飛星之術傳給他,並對他寄予厚望的朱老先生,也不會對余慈現階段的作為有任何不滿意的地方了。因為余慈的所作所為,已經遠遠超出他這個年齡,這個境界所能做到的極限。
  
  可是與太霄神庭是講不通這個道理的。它不會理解,更不會體諒,某種意義上,它真的就是一個懵懵懂懂的孩子,完全遵循歷代上清修士為它設定的法度「本能」,做出判斷。
  
  人家就認「萬古雲霄」,你能怎樣?
  
  余慈確實不能拿太霄神庭怎樣,但他更不能腦子一熱,跟著太霄神庭的節奏走,最終沒死在羅剎鬼王或大黑天佛母菩薩手裡,卻被自家的體系絞殺。
  
  地下朱老先生有靈,會從棺材裡跳出來的!
  
  可這時候再想「拆開」,明顯是不可能了。
  
  余慈在施展「萬古雲霄」之時,絕沒有想到竟然會與太霄神庭如此「合節合拍」,在充當「紫微帝御」時,待遇絕對是遠遠不如,但牽涉的深入程度,卻也是沒法比較。
  
  不久前,白蓮曾講述過幽燦擅用巫神靈水,險些被同化的故事。
  
  如今的余慈,不是「險些」,而是已經被同化了。
  
  他的心神均勻分佈在太霄神庭每個區域,隨便抽取一個念頭,上面都攀附著不止一個體系結構的節點。顯然,太霄神庭是要他幫助重新梳理上清三十六天,清除掉「水世界」的沖刷和巫神靈水的侵蝕。
  
  然而,余慈只是被動地鋪開這一層心念網絡,不被弄得神智崩潰,就已經是竭盡所能;而解析信息之類,只能說不至於「撐死」,對這樣一種情形,再讓他「動彈」,未免也太過苛求。
  
  這麼說吧,現在他要做的首要之事,就是要「動一動」。
  
  剛剛突然「融化」,把羅剎鬼王等人都給閃了一記,不過很快,不依不饒的大黑天佛母菩薩,就發現了端倪。余慈心神「融化」,但本體還在,此時也沒有了羽清玄的護持,那麼就別怪別人抓他的痛腳。
  
  竺落皇笳天中,余慈本體外圍,很快就又是烏壓壓一片,之前被羽清玄清掉的一批,只是浪潮的前奏,此時密密麻麻的天魔、眷屬、大妖等,又從不同的方向圍殺上來。
  
  當薛平治等人按照之前羽清玄的指點,到此來會合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種景象,兩邊被隔絕開來,根本無法匯合。而此時,余慈幾乎已經失去了對形骸的控制力,盤坐在地上,眼皮都動不了。
  
  見到這情形,薛平治等都是面面相覷,又鞭長莫及。
  
  此時此刻,余慈唯有自救。
  
  念頭生發,逼迫,還真給他想出個辦法,勉強動念,將神主網絡牽引過來,分擔一部分壓力。
  
  余慈沒有觸及外道神明系統,僅用核心的信眾,也不指望能理解太霄神庭的複雜體系,更沒陰損到把痛苦感覺分享出去,只是讓他們暫時作為倉庫,把自己還沒來得及解析的信息分流,倒騰出一塊輾轉騰挪的餘地來。
  
  效果倒是立竿見影。
  
  余慈目前缺的也就是這麼一處餘地,使已經淤塞的「死水」重新流動起來。
  
  意識層面的變化,就是迅捷。轉眼間他就騰出了手,別的神通不好使,萬古雲霄牽動這竺落皇笳天之前梳理出來的部分法則體系,卻是最順暢不過。
  
  不管別的,專挑天魔之類,以余慈盤坐之地為中心,半徑十里範圍內,金光如噴發的地下泉水,迸發出來,散射間又保持著高度的集束性,每一道金光都穿透了十幾頭天魔、眷屬,形成了一面死亡之網,烏壓壓一片、足有上萬天魔一族,一個呼吸的功夫,便給清掃一空。
  
  只要是天魔、眷屬,就是那些和大妖「混編」在一起的,也沒有一個能逃過。
  
  裡面可是包括了至少三頭劫魔和真人級別的眷屬,神乎其技之處,使得撲上來的一眾大妖級強者,也愣了愣神,腳下不免遲疑。
  
  薛平治也抓機會,發揮大劫法宗師的實力,打了那邊一個時間差,借羽清玄陣禁的掩護,領著夏夫人等,搶到余慈身邊。
  
  余慈暫時按下一團亂麻似的危局,緩緩睜開眼,微微一笑:「來了?」
  
  除了身為信眾的幽蕊,其餘人等,只從余慈的笑容裡,都很難感覺到剛剛千鈞一髮的危險,最多是覺得余慈太過拿大,被敵人衝到這麼近的地方,才放出殺招。
  
  不過,薛平治這位大劫法宗師級別的強者,精通陰陽之法,又對余慈的性格有些瞭解,心中微微一動,法眼照見,余慈形神失衡的情況,便瞞不過去。
  
  她不動聲色走到余慈身邊,將其與夏夫人隔開,口中問道:
  
  「想什麼呢?」
  
  「麻煩事。」
  
  余慈回答得極其簡短,對他來說,此時任何一種對往交流,都是在消耗他為數不多的「餘地」,薛平治也能看出來,主動道:
  
  「那,我為你護法。」
  
  余慈視線從其餘人身上掃過,在慕容輕煙那裡稍頓,又在葉池身上轉了一圈,方道:「幽蕊、慕容師姐到我心內虛空裡暫避,阿池……」
  
  「我可以幫忙。」
  
  一路上都沒怎麼說話的葉池,簡單開口,若是以前,余慈根本不會聽她的,直接收進心內虛空就好,可問題是,現在的心內虛空,是萬古雲霄的「介質」,某種意義上已經與太霄神庭對接,壓力很大,而且按照余慈的思路,下步可能會更加危險,葉池和兩位靈巫情況不同,余慈真拿不準主意,是否讓她進去冒險。
  
  葉池這麼一說,他也就順水推舟:「也罷,阿池就在我身邊!」
  
  說著,他將幽蕊和慕容輕煙收入心內虛空,又對還在外間的三人點點頭,徑直閉目,再不理會外面的變化。
  
  剛剛的餘地,算是個好的開始,「活水」流動,使信息的解析,對太霄神庭的把控,都進入了一個良性循環。
  
  只是相較於目前緊迫的局勢,仍然遠遠不足。
  
  余慈很清楚現在最關鍵的問題:就是他的修為、境界遠遠達不到「庇護」、「整合」上清三十六天的要求,
  
  這不是一個「長生真人」和「地仙」的差距,而是一個「長生真人」與「葛祖」的差距!
  
  如果只從這條思路上考慮,差距巨大得簡直讓人絕望。
  
  所以,余慈只能調轉方向,先全力整理太霄神庭中樞傳出來的各層次信息,看是否能通過解析,尋找到幾個可以「降低標準」的節點,再重新設計一下,作一個臨時性的替代方案。
  
  但很快,事實就證明,此路不通。
  
  對於太霄神庭來說,這不是幾十、幾十個節點的問題,而是在「萬古雲霄」與「上清三十六天」無縫對接之後,按照預設的法理規矩,地仙大能必須從全局的高度,「激活」陷入封閉狀態的核心,恢復其最起碼的陣禁功能的問題!
  
  要「激活」,太霄神庭核心自己就有相應的陣禁機關,可是那推動陣禁的第一把力,最最起碼也要是地仙級別的第一把力,又是余慈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
  
  當然,太霄神庭的創建者,也不是那麼死腦筋,也考慮到了意外情況。
  
  太霄神庭需要葛祖這等級別的外力幫助的時候,肯定是宗門陷入危局,就是葛祖這種級別,也不是沒有重傷的可能。
  
  那好,您老人家也不用費太多力氣,就這麼維持著「萬古雲霄」總行了吧?剩下的全由太霄神庭的核心自發完成。
  
  當然這個過程肯定會比較長,可這裡儲備的精純元氣,完全就是洞天級別的,足夠您療傷用的,管夠!大家彼此「照顧」,只要您老稍稍恢復點兒元氣,打出地仙級別的力量,還不是吹口氣的事兒?
  
  那時自然會大大的加快重啟的進程……
  
  退一萬步講,就算至始至終都難以恢復戰力,可只要架設著萬古雲霄,以地仙級別的元氣吐納效率而言,結合核心區域內充沛的精純元氣,也足夠達成一個穩固的平衡,保證太霄神庭解封和地仙大能的療傷兩不耽擱。
  
  對葛祖這種級別的大能來說,真是貼心周到,最大限度地保全了太霄神庭和地仙戰力的安全。
  
  可問題是……
  
  余慈真不是葛祖,他連地仙也不是!
  
  他只是一個因緣巧合,在長生真人境界就意外領悟了「萬古雲霄」,又好死不死地拿過來對接的倒霉蛋。
  
  萬古雲霄是好東西,可就算是已經憑藉「雲樓樹」,化入心內虛空的此刻,對外能支撐的時間,也絕不會超過一刻鐘!
  
  如果非要「維持」,只有一種可能……也是已經陷到死局裡去的余慈,僅有的選擇!
  
  余慈苦笑,又長笑,笑聲激盪元氣,竟是洞徹九天十地,整個太霄神庭都是顫動起來:
  
  「天不生余祖,萬古如長夜!」
  
  自嘲的大笑聲裡,他心內虛空敞開,將整個太霄神庭的核心區域,整個地「吞」了進去!
yht 發表於 2015-3-24 16:52
紫極 第一百六十三章 身化天地 明暗殺劍(下)
  
  余慈笑聲響起的時候,正是他的心神與太霄神庭捆綁在一起,彼此互通之時,元氣、法度、體系齊齊共鳴,他的笑聲,就等於是太霄神庭的笑聲,可謂是驚天動地,就連真實之域都給撼動,交戰中的四位大能,都不免有意念垂顧。
  
  便見得竺落皇笳天中,尤其是余慈所在地附近,光線明滅,縱橫成網,又像是刀砍斧劈的軌跡、火焰燒灼的印痕,將水波排開,久久難聚。
  
  就在這瞬間,四位大能圍繞著余慈,又進行了一波交鋒,這裡面,只要羽清玄、邵天尊稍有疏失,余慈說不定就是斷手斷腳,更倒霉些,可能連腦袋都要掉下來。
  
  在外護法的三位女修,要數薛平治最理解剛剛這幕,當下就是心神一激,但對此,她沒有任何辦法,只能指望羽清玄二人頂得住,也希望余慈盡快從所謂的「長考」中醒來。
  
  唔,真的沒辦法嗎?
  
  剛才,她同樣是被余慈的長笑聲驚了下,更感受得出,余慈現在絕對是進入到一個決絕、兇險的境地,是用「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態度,行最後一搏。
  
  薛平治有所沉吟,很快就有了決斷。
  
  換了旁人,就是想幫忙也插不上手,但她不一樣。輕呼一聲「懷玉」,讓夏夫人與她對調下位置,並將陣線收縮,利用羽清玄留下的陣禁,抵禦外圍大妖的圍攻,她則進了內圈,伸出手,微一猶豫,還是搭在了余慈肩頭。
  
  余慈在怎樣一個境界層面作戰,她現在已經不太跟得上了,然而對於一位精通陰陽之法的修士而言,不管施展怎樣的神通,進入怎樣的狀態,人之形神,不外乎就是陰陽二氣的參合運化。
  
  薛平治要做的,就是在余慈身上已經複雜得讓人眩暈的陰陽二氣變幻中,捕捉到流轉的節奏,用最自然的方式,保證陰陽二氣的平衡——這個平衡毫無疑問必然是動態的,必須完全契合余慈的節奏。
  
  其難度,大約相當於兩個神意對沖的強者,其中一個純粹利用「跳變」的技巧,在天地法則體系中一瞬百變,不讓對手碰到一星半點兒,卻也始終與對手維持在一個層面上。
  
  對薛平治來說,這是一項巨大的挑戰。
  
  同樣的,對剛剛發出「豪言壯語」的余慈而言,艱難的挑戰,已經臨頭,且沒有任何逃避的可能。
  
  余慈現在的「心內虛空」有多大?
  
  他沒有做過統計,理論上講,只要他神意輻射區域內,都可算是心內虛空的範圍。這樣,他本體的神意放射,在沒有任何限制的情況下,超過萬里輕輕鬆鬆,在神意攻伐的情況下,利用跳變,遠去數十萬里,也不是沒有做到過。
  
  不過,在那種距離,神意力量已經不足以扭曲並維持法則體系結構,就算架起虛空,也是個樣子貨。
  
  不過,還有一種情況是,利用信眾做為跳轉,只要有信眾,且對方的修為境界能夠支撐,完全可以灑遍真界內外每一個角落。
  
  這就是余慈心內虛空的範圍,而太霄神庭「正常時」,半徑不過八百里,就算如今四方八天盡都鋪開,核心區域卻沒有改變,從「範圍」這個意義上,完全沒有問題。
  
  可是,事情沒這麼簡單。
  
  太霄神庭從不是哪個人的私有物,也絕不可能圈禁到「自辟天地」裡去,因為其內部,本就是數十處天域堆砌而成的產物,已經將虛空結構做到了極致,即使現在鋪開了、崩潰了,核心區域仍保留著完整的結構,而且,是與十餘處虛空世界相通聯、成百上千條靈脈匯聚、又與四方八天死扣在一起的結構。
  
  余慈要想將它「吞進去」,就要吞得下成百上千條靈脈、給十餘處類似於「九幽冥獄」的虛空世界留出接口,還要與四方八天的體系完美融合,這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但要想長時間維持萬古雲霄,又必須是在心內虛空之中。
  
  這就是一個要命的矛盾。
  
  任何一個擁有「自辟天地」無上神通的修士,面對這種局面,都要頭痛。
  
  余慈也頭痛,但他覺得,自己可以解決。
  
  從玄元根本氣法演化而來的心內虛空,被余慈應用到現在,已經在某些方向上推到了極至,甚至可能超出了創出心法的解良師叔的想像,但不管怎樣,它既是自辟天地的神通,又沒有丟掉最初由物象而至心象的基礎。
  
  如果從天人九法的層面考慮,物象是修煉者對萬事萬物的映射,屬天人三法的範疇,而「描畫」出心象的運作機理,又涉及人心靈昧的根本,至於緣自於符法的根基,則最大限度地將「天之三法」的奧妙引入。
  
  幾個因素共同作用,出奇地全面、協調。
  
  為此,也有了極大的自由度。
  
  在修行過程中,可以專注於某一項,比如千寶道人;也可以全面發展,比如余慈,都沒有任何問題。
  
  這個心法的設計,就是在「天」與「人」之間,找到了一種絕妙的「交流」方式,生動而多變,可以開拓出無數種可能,潛力無窮,無怪乎方回、朱老先生對這門氣法,都給予了那麼高的評價。
  
  余慈受了這門氣法,也是受益終生。
  
  而在眼下,余慈就要利用這種「生動」的形式,打破內外虛空的邊界,在真實與虛幻之間,給太霄神庭留出「呼吸」的空間,也給自己減輕壓力。
  
  薛平治的插手,正是恰到好處,其陰陽妙化之法,幫助余慈穩住了氣機起伏變幻,安然渡過了最初調適的困難,而幽蕊、慕容輕煙兩位靈巫進入心內虛空,正好能幫助調理驟然接入的巨量靈脈。
  
  即使其中九成九都只是在心內虛空轉個圈兒,就要流出,可就是不慎刮蹭截留的那一點兒,也足夠余慈喝一壺的。
  
  不管怎樣,余慈還是比較平穩地渡過了最艱難的轉換期,此時的心內虛空,就像是一件透明、削落的紗衣,披在太霄神庭核心區之外,其削薄到幾乎什麼都沒改變,但心內虛空的法理,尤其是萬古雲霄的無上神通,卻是實實在在地落在了太霄神庭之上。
  
  雲樓樹吞吐著巨量的精純靈氣,可以它到了余慈手中以來,絕大部分時間裡,都是在「營養不良」中渡過,時不時還被摘下幾片葉子,從來就沒有享受過這種待遇,以至於短短數息不到,其樹幹就又粗了一圈,留在承啟天的根鬚枝葉範圍,擴大了足足三倍,至於打入虛空深處的那些,更不知擴開了多少。
  
  如此,雲樓樹更是無風自動,搖曳生音,將「真文道韻」的玄妙,賣力地灑播開來。
  
  一切都像是進入了正軌,可餘慈非常清楚,困難還剛剛開始。
  
  剛剛的時間段,平靜得讓他都覺得幸運。
  
  大黑天佛母菩薩沒有來打擾,大妖沒有突破防線,三方虛空的扭曲變幻,也還維持在一個相對平穩的幅度之內。
  
  可平靜不會持續太久,劇變終將到來。
  
  余慈現在的問題是,為了給太霄神庭留出「呼吸」的空間,他將心內虛空與真實世界的壁壘最大限度地削弱了,兩邊的法則體系不可避免地出現了「接觸」。
  
  不論在什麼時候,這都是非常忌諱的一件事。
  
  因為這裡是太霄神庭,屬上清體系的範疇,又有萬古雲霄鎮壓,天地法則體系的反噬暫時不起作用,可當水世界與太霄神庭衝突加劇,余慈就是首當其衝!
  
  他必須要做好足夠的心理準備……
  
  思緒正盤轉變化之時,忽有寒意,莫名而生,凌厲兇橫,衝斷思路。
  
  這感覺突兀而又熟悉,余慈心叫不好,猛地睜眼,可就是這麼一個眼皮動作,劇變已生。
  
  血光噴濺,薛平治肩頸、前胸、腰肋處同時爆開血霧,隨即在高速激盪的元氣中,催發殆盡。
  
  薛平治和余慈正在陰陽二氣對接之時,心神本就隱隱相通。
  
  余慈心中的警兆,她也知道,以她的修為,抽身避讓,也還是有幾分可能,但余慈體內的陰陽二氣運轉,勢必大亂。
  
  一念之間,她身形動也未動,只利用兩儀圈,將體內陰陽二氣,驟然間做出了一次妙至毫巔的運轉,使透入體內,還要貫穿過去,再擊殺余慈的劍意,剎那間陰陽倒轉,從內斂的穿透性質,轉向顯性的爆發,再通過氣血流轉,移開了方向,分化傷害,爆出體外。
  
  如果是純化劍仙的一擊,不涉陰陽法度,薛平治這手等於是找死。
  
  可是,發劍之人,利用的是天道流轉變化,終是給了薛平治機會!
  
  天遁殺劍……諸陽。
  
  余慈和薛平治心中同時確認了敵人,慢了一拍的夏夫人,卻也是適時反應過來,尖嘯聲中,頂門一道紫氣騰起,外圍又化為蒼翠渾茫之景,彷彿是莽蒼群山,凝縮在十尺方圓之內,錯落列布,將四人都圈在其中。
  
  這是夏夫人出嫁時,千山教給出的嫁妝,乃是實打實的法寶級數,是將北地一座綿延山脈、千山百峰化入其中,包括地氣龍脈、靈穴竅眼,個個不落,夏夫人百年祭煉,與之心神相通,運使開來,當真有挾山超海之能,用於防禦,也是一絕。
  
  要說,在激變之下,她的反應也不弱了。
  
  可是,便在巫寶紫氣沖霄,演化千山之時,他們所在的竺落皇笳天,驟然一明、一暗,彷彿是日夜陰陽剎那對轉。
yht 發表於 2015-3-25 17:20
紫極 第一百六十四章 絕劍斷影 通天血途(上)

  陰陽對轉,日夜倒顛。

  對此感悟最深的,恰是最精於陰陽之法的薛平治。

  她驟然為之失色,因為就是在她中劍之時,也沒有出現亂象的氣機,卻在這剎那間受了劇烈牽引,為了控制下來,薛平治不得不付出十倍以上的力量,更要在這急轉激烈的節奏下,保持余慈體內陰陽二氣變化穩定,這種難度,約等於將神意衝擊的烈度從「百萬級」剎那間推到「千萬級」,也就是實現從「楚原湘」到「羅剎鬼王」的躍進!

  倉促之下,薛平治竟然撐了下來,可代價就是胸口劇痛,五臟六腑險些齊齊破裂,當即就受了比之前中劍時還重的傷勢。

  至於夏夫人,她護身的這件名曰「莽蒼紫印」的巫寶,確實是第一等的,其應對也絕不為錯,可是,她面對的敵人,恰恰就越過了她所能應對的極限。

  天地虛空一明一暗,紫印所化的莽蒼山脈,蒼翠之色驟然衰減,生機凋零,一應地脈靈竅,淤塞難通,如此手段,分明是把陰陽造化之術推向了極致,其中更有一種極其詭異的神通變化,使得夏夫人原本與巫寶最是相宜的氣機流轉,也莫名出現了斷層。

  巫寶還好,畢竟品級擺在那裡,再怎麼被壓制,基本的功能都還在,可夏夫人本人的大巫靈苑,則是玩具一般,被扭曲撕碎,即便是巫寶鎮壓,反噬之下,也受了傷。

  夏夫人的實力在這邊並不出挑,可她的見識還是一等一的。

  特別是這種神通所依附的血脈,是巫門曾經擁有,卻不幸斷絕的;又在某種意義上,是近在咫尺偏偏有又觸碰不到的。

  故而,這一刻她脫口而出:「燭龍日月法!」

  大笑聲驟起,雖不比之前余慈驚天動地的聲勢,卻也是風雷並發,動盪氣血,使得這一方水域波紋橫生,愈發地光線錯雜。就在這紛亂的局面下,有一個巨大的身影大踏步走進夏夫人等人的視野,未等看個分明,已聽那人笑道:

  「百年前一別,夏夫人別來無恙乎?」

  夏夫人按住心神動盪,低聲道:

  「燭龍王!」

  大步走來的人影,身形之高大,遠超人類極限,足有丈五,已是兩個人的高度,身上還披了厚厚的甲冑,頭面都給罩住,甲冑通體黑色又有晶體之質,彷彿從內到外都透出一種黑沉沉的「光色」,或許是這種「光色」影響,從夏夫人這邊看,完全見不到來人的眼睛。

  這位披甲巨人赤手空拳,但其本身的體型、披掛,看上去就是一具恐怖的武器。

  在他身後,六頭化形大妖跟隨,其中也有個頭比他還要巨大的,卻自然而然地都失去了存在感,只作為陪襯存在。

  事實上,在面對這人的時候,夏夫人心裡都有了絕望之念。

  因為,她面對的是湖底妖國的王者,從未對外表露過實力,卻公認有地仙之能的「龍王」,在巫門稱為「燭龍王」的。

  此妖王繼承的是上古燭龍血脈,傳說中「其瞑乃晦,其視乃明。不食不寢不息,風雨是謁」,生來就有長生之資,血脈中自蘊無上神通,實力可謂深不可測。

  從之前的形勢看,湖底妖國確實與他們站在了對立面上,但夏夫人還有著一些僥倖之心,想著「燭龍王」可能是到別處天域,去阻截其他人。

  可認真想一想就知道,以對方如此針對性的手段,又怎麼可能會將最強戰力之一的燭龍王旁置呢?

  淵虛天君究竟招惹的是怎樣的對頭啊!

  被夏夫人埋怨的余慈,還在「長考」之中,對外界的變化彷彿全不知情,又似漠不關心,倒是來到近前的「燭龍王」,對一行人中唯一的舊識,頗有些想法:

  「夏夫人,聽說幽燦沒死,你就急著給他戴綠帽子,大膽豪放,和我們妖族倒是襯得很,不如過來吧……你們巫門不是一直想著分出我這一系的血脈嗎?我給你這個機會,當然,絕不會再給你勾搭別人的機會!」

  燭龍王的笑聲震耳欲聾,對自家的慾望毫不掩飾,很快,他的目標又換成了薛平治。其眼眸藏於甲冑陰影之中,看不出視線指向,然而薛平治身上氣機紛亂,分明受了外在強壓,抵擋得很是辛苦:

  「這位就是平治元君吧,久仰大名,卻緣吝一見。如今相逢,果然如羅剎所言,與我燭龍一脈極是相合,若元君答應,我可以許可你王后之位!」

  薛平治一邊平復氣血,一邊淡淡應道:「那位子我早坐膩了,況且這惡俗之輩,稱孤道寡,怕不丟盡了巫門的臉。」

  夏夫人鳳眸生寒,冷聲道:「不過一條看門狗,憑什麼列入巫門法統?」

  燭龍王又是哈哈大笑,並不生氣,當然,就算他生氣,別人也看不出來。

  「好極,你們巫門如此,也怨不得我了!」

  說罷,一步踏出,竺落皇笳天再次明暗交替,正是燭龍血脈神通作用,陰陽之氣,為之錯亂巔倒,能在這等神通之下,還能保持大半戰力的,天下修士,萬中無一。

  薛平治腕上「兩儀圈」無聲滑落到掌心,在她側前方,夏夫人面色沉寒,「莽蒼紫印」微微顫動,全力抵禦著燭龍王的神通。

  燭龍王一步步邁過來,重靴與地面碰撞,發出鏗鏘之聲,每一記都似敲在人的心頭上。

  在這時候,他還不忘轉過話鋒:「對了,這位……淵虛天君怎麼不說話,之前不是向我叫陣來著,如今我來了,不妨好好聊一聊?」

  余慈眼皮也不抬一下,心裡倒是透亮:這位燭龍王,如此作態,恐怕不是對眼下這些「囊中之物」,而是針對真實之域中,激戰的羽清玄等。

  這傢伙要比他粗魯的模樣詭詐多了,是一個可畏可怖的強敵。

  但若真要選擇,他還最希望挑這位!

  對他來說,燭龍王再怎樣強大,終究還在明處,最可怕還是那個一擊不中,又不見蹤影的天遁宗主諸陽。

  諸陽本身的境界,也許沒有到地仙一層,但其餘一切標準都是夠了,甚至還遠遠超過。

  對他來說,燭龍王的強勢,就是最好的掩護。

  明裡是龍王,暗地是諸陽,殺意虛實交映,形成這一個必殺之局。

  而在法則層面,大黑天也殺上來了。

  配合得真是巧妙!

  很顯然,大黑天佛母菩薩早有預謀,就等著這個機會——她或許不知道余慈心內虛空的玄妙,卻一直在等待余慈深入牽連的「必然局面」。

  身為重立上清的關鍵人物,余慈是不得不入局。

  而一旦入局,當局者迷,深陷其中,扭曲的三方虛空法則體系,將最大限度削弱余慈在相關區域內的根本法則控制力,也等於半廢掉了他在這其中的「掌生控死」之能。

  大黑天佛母菩薩自然可以安然轉生。

  她還嫌不夠安全,乾脆就來釜底抽薪,請出了諸陽、燭龍王,只要擊殺余慈,什麼都將是水到渠成!

  燭龍王放聲大笑:「淵虛天君,醒來!」

  腳下節奏驟然加快,連續三次踏步,一步就是丈餘,急促的鏗鏘之音就像是鼓點,帶起了狂風暴雨般的大勢,而與之同時,虛空明暗連續交替,彷彿夜以繼日,帶出一道「光陰流轉」的莫測意味。

  正是在這奇妙的感覺中,一直「流動」的時光裡,某一個片斷,突兀地「折」了過去,這麼一個斷裂的「節點」,使得羽清玄的封禁如紙一般破碎,夏夫人的「莽蒼紫印」完全沒有起到作用,燭龍王身後,六頭長生大妖呼嘯聲中,齊齊衝前,壓入了余慈身外的防禦圈。

  也在這一刻,夏夫人也好,薛平治也好,都是微微恍惚,分明就是錯過了關鍵的時機。

  余慈心弦震盪:光陰秘術神通!

  太虛法則之中,便有這一分支,然而世間難得,余慈還是首度得見。

  隱約覺得,那燭龍王是以強橫無比的實力,扭曲虛空,突出某一層面的變化特質,形成這樣「摺疊」一節的詭異效果。

  具體如何,難以分明。

  對如今情勢而言,也無意義,因為就在防禦圈破碎,六頭長生大妖壓入之時,諸陽殺意又現。

  余慈眉心微痛,已是被殺意鎖定、滲透,甚至已經受了暗傷。

  他驀地睜眼,不管法則層面大黑天佛母菩薩的強壓,正要不顧一切反制。

  六頭大妖黑壓壓的身影之後,忽地有誰悶哼一聲,一個極淡的影子斜飛出去,其上血液噴濺,但很快也似是飛蟲亂影,消沒不見,竟沒有在周圍留下任何痕跡。

  但余慈已經看出,此人是被劍氣貫穿,其氣機變化——分明就是諸陽!

  也在此刻,余慈身畔,忽有絲縷劍意鳴動,聲勢不大,然而層疊化染,虛實莫測,如天外樓閣,意象分明,偏偏縹緲難留。

  與之相應,旁邊人影向前,那是葉池……然而,身形、樣貌、衣著,一步一變,不過三步,已經完全換了一人。

  相較葉池,此人背影同樣削瘦,隻(只)身形略高,也或許是她背脊格外挺直的緣故。一身月白襦裙,外披紗衣,在燭龍王的日月神通之下,也是明暗不定,像是夜間海面上起伏的柔光,光中生煙,繚繞周身,恍若飄帶披帛,迎風欲起。

  而當「飄帶」拂過,圍殺上來的六頭大妖,都是慘哼暴退,有兩個退到一半,已經仆倒在地,再起不能。

  燭龍王的笑聲戛然而止,脫口道:

  「半山蜃樓……葉繽!」
yht 發表於 2015-3-25 17:30
紫極 第一百六十四章 絕劍斷影 通天血途(中)
  
  便在燭龍王尾音將盡之時,連斬兩頭大妖,逼退四頭,更重要是重創了諸陽的凜冽劍意,便在煙氣中裊裊而散,那個清瘦的人影,停下腳步,正好走到夏夫人身前,擋在燭龍王正前方。
  
  也在瞬間,已經加速踏步的燭龍王,巨大的身軀驟停,明暗交替,光陰流轉的異象,也一發地消散。
  
  在他腳前,正是他一個仆倒在地的手下,此時倒還是氣息微微,可是,其數劫苦修出來的靈智,已經被一劍抹殺,便是活著,也是個「活死人」……或許稱「活死妖」比較恰當,也就是《未來星宿劫經》的妙處,使得大妖神滅而人形猶在,沒有現出本相。
  
  「吹燈拔蠟,死得痛快。我這些孩兒們,蒙葉島主照顧了!」
  
  悶沉的聲音,像是從鐵箱裡發出來的,隨後就又變成了高昂的笑聲: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隻鳥兒,可美得很哪!」
  
  而在此刻,余慈的想法則是:
  
  又玩這一手!
  
  記得當年在東華山,葉繽就是玩了這一個「大變活人」的好戲,和自家徒兒互換身份,進了東華虛空,一劍重創太阿魔含,破了天劫魔劫,成就劍仙尊位。
  
  十多年後的今天,同樣的人、同樣的路數,余慈就奇怪,他怎麼還是一點兒警覺都沒有呢?
  
  此時,燭龍王的話鋒再轉:「不愧是葉島主,這心機,這狠勁兒,當真是不讓鬚眉……諸老弟,你在她手吃虧,也不枉了;中劍不死,更是大賺哪!」
  
  隔了片刻,水波中有低啞的聲音響起,應是諸陽無疑:
  
  「讓我一劍,還我一劍,她的狠勁兒和忍勁兒,我是一向佩服的。」
  
  兩人一唱一和,拿出的是攻心之術。也不怕淺白,這時候就應該是越直白越好。
  
  明著贊(讚)葉繽,實際上是譏刺她明明就在薛平治身邊,但在諸陽發第一劍的時候,卻是全然無視,非要等到更好的機會才出手。
  
  按照常理,葉繽完全可以說她沒有反應過來,當然,最好的方式是根本不辯解,余慈也好、薛平治也罷,都是與她有交情的人,更懂得大局為重。
  
  哪知,葉繽回答得好生坦然:
  
  「最初平治元君重傷時,找不到這麼好的機會,可以一劍破你的『天遁殺法』。」
  
  說著,她側過臉,向薛平治處微一點頭。
  
  薛平治竟也微笑還禮,讓人懷疑,是不是早有默契。
  
  余慈卻知,不是這樣的。之前,薛平治完全不知葉繽就在身邊,葉繽也確實沒有任何出手的意思。
  
  不但是因為不是最好的時機,也是確認這一擊不會致命。
  
  葉繽發劍之時,余慈就在旁邊,此時琢磨她發劍的時機,便感覺著,這位葉島主的劍意,倒與他生死一線的劍意有點兒像,都是險峻凌厲到了極致。
  
  為了捕捉最好的戰機,完全可以「交換」一定的代價。
  
  但最讓人凜然的,是她「理所當然」的氣度,不管是此時的薛平治,還是之前的余慈,對明顯違逆了常理的做法,都沒有正常的反應,只覺得她就該如此,或者是乾脆視而不見。
  
  這種直指人心,真幻莫測的法門,就是比之羅剎鬼王,也不差了。
  
  余慈驀然醒覺,自葉繽現身以來,他一直就被其劍意中吞吐變化的節奏牽動。
  
  事實上也不只是他,當葉繽現身,自然成為當前的焦點,此間所有人的心緒起落,都或多或少地受到影響。
  
  燭龍王和諸陽應該也是察覺到了這種情況,不斷爭搶主動。
  
  然而,葉繽依舊穩穩控制著她的節奏,平平淡淡道:「諸宗主的天遁殺法,已經是古今獨步,當年我在半山島,祖父閉關。以我之力,擋得住東海百萬妖眾,各方奸邪,唯獨擋不住你。」
  
  諸陽的話音縹緲,似乎時刻變化位置,但比之最初時的來無影去無蹤,卻已經有跡可循。他依舊低啞著嗓子,笑道:
  
  「七代步影之死,你們葉家難脫干係。難得等到葉半山被造化所敗,凈身出戶,怎會放過?不過你也當真能做得出,一看勢頭不對,就貼上了羅剎鬼王,好得很,好得很!」
  
  葉繽語氣不變:「如今我與羅剎反目,祖父出關,你倒搖身一變,成了羅剎座下走狗……」
  
  她話音一頓:「今日正好,以牙還牙!」
  
  「天賜良機,先讓你葉家絕後!」
  
  兩位純(絕)頂劍修話音幾乎同步,如寶劍交擊,對穿而過,實際上虛空各個層面,也確實有劍意吞吐、流變,兩人已經再度交手,都是「大真幻劍意」的格局,出沒無定,無形無影,兇險萬端。
  
  剛剛完全被排斥在外的燭龍王,也不是擺設,一抬手,剩下的四名手下先結了陣,他則重新邁步,一步步走上前來。
  
  正面攻堅,有誰能比得過他這上古大妖血脈嫡裔?
  
  這就等於是兩位地仙大能的合擊,偏在此時,葉繽半側過臉來,似乎是看向他,卻只給余慈見到她半邊玉澤光透的面頰。
  
  「還好嗎?」
  
  余慈還在琢磨剛剛透露出來的一些消息,聞言脫口道:
  
  「還好……葉仙子這些年來一向可好?」
  
  葉繽唇角微抿,淺淺的笑弧,卻又很是生動:「托你的福……如今狀態還好?」
  
  這時余慈才明白過來,人家是問他現在的身體狀態。
  
  吞了太霄神庭核心,余慈的面皮厚度似乎也相應增長,哈哈一笑,正要說話,大黑天佛母菩薩又一波攻勢到來,他悶哼一聲,在法則層面勉力擋下,卻也只好是苦笑:
  
  「不算太好。」
  
  他現在的狀態很複雜,意識層面,幾乎與太霄神庭同化;實體層面,還是原來模樣,但心內虛空「蛇吞象」的局面反饋回來,對形骸的壓力還是極其沉重的,至少已經超出了一個長生真人的身體極限。
  
  能撐到這時候,也是上清體系加持,是心內虛空將太霄神庭核心區的精純靈氣源源不斷地輸回,才勉強維持。
  
  余慈從沒有在這種情況下,動用本體作戰,只能拿出保守的答案。
  
  便是這幾句寒暄的功夫,虛空各處,不知劍意幾度交錯,燭龍王則已經進入了十丈的極限距離。
  
  不過,葉繽也沒有回頭的意思,仍問道:
  
  「天君欲往何去去?」
  
  「……往北。」
  
  如果要離開,自然是往北。
  
  余慈等人所在的地方,是南方八天中的竺落皇笳天,北邊自然就是太霄神庭核心區,目前他只是撒網般,將心內虛空遠遠投放到中樞之外,本體還沒有到那裡。
  
  若能抵達,使本體處在心內虛空的保護之下,又能真正調理太霄神庭的核心區域,借助那邊的封禁之力,情況自然不同。
  
  要知太霄神庭有很多時候都沒有地仙坐鎮,照樣鎮壓北地,其中自有玄妙,余慈絕不能放過。
  
  「那就去吧。」
  
  葉繽終於是側過身,視線移過來,微微一笑:「我為天君斷後。」
  
  也是在此刻,時刻(隔)多年之後,余慈再次對上了那湖水般平和溫潤,又隱隱波蕩著寒鋒劍芒的眼眸。
  
  那個傻愣愣的小子,也蒙得她叫一聲「天君」了嗎?
  
  剎那光陰,一發而收,惟有漣漪,輕泛開來。
  
  余慈深吸口氣,向北的話,路上絕不平坦,三方虛空體系錯亂,大黑天佛母菩薩時刻相逼,巫神靈水的侵蝕愈發嚴重,這都是余慈必須承擔下來的壓力。
  
  除此以外,湖底妖國已成了大黑天佛母菩薩的狗腿,以燭龍王為首,強者如雲,在此環境中,也是如魚得水;諸陽雖與葉繽激戰,然而殺他之心不死,那深沉惡意,便如暗處的毒蛇,隨時可能一口咬下。
  
  不過,既然葉繽說了,他又有何懼?
  
  地仙大能交戰,他也好、薛平治和夏夫人也好,其實都算累贅,還不如及早到太霄神庭核心去,那時他能發揮的力量,自然遠超此時。
  
  沒有客套,也無需作態,余慈緩緩站起身:
  
  「好!向北。」
  
  身外虛空微一扭曲,直接將薛平治、夏夫人都納入了心內虛空。
  
  若是之前,他決不敢將兩位劫法宗師就這麼拉進去,但如今心內虛空等於是半開放式的,沒那麼安全,但也少了很多忌諱。
  
  他再看葉繽一眼,轉身就走。
  
  燭龍王的狂笑聲起:「你們這樣公然授受,羅剎她知道嗎?」
  
  笑聲中,這位公認地仙級數的大妖,終於正式出手,四個結陣的手下,同時嚎叫,身上血光暴起,與其氣機互通,如勾如劍,橫掃過來,竟然就是燭龍王的兵器!
  
  血光合股,觀其來勢,分明是要將葉繽和余慈,一發地掃進去!
  
  而在更後面一些,又有七八人大小不等的人影發力撲上,都是大妖級別,湖底妖國深厚的底蘊,展露無遺。
  
  葉繽身外煙氣同樣聚合,劍氣殷鳴,竟是不閃不避,與血光對沖而上。
  
  虛空深處,鏘然鳴響,如金鐵之音,隨即又是一連串劍吟,或低啞、或尖銳,連成一片,起落無定。
  
  諸陽的殺意便在其中。
  
  余慈拿出了絕大的定力,悶頭往前衝,眼看遠去數里,忽聽得一聲喚:
  
  「天君!」
  
  余慈一怔回頭,卻見葉繽在燭龍王與眾妖撲擊的間隙,轉過身來,玉色面頰上,竟是濺了一串血滴,也不知是她、還是哪個敵人的,卻依舊從容恬淡,只以微笑並四字相贈:
  
  「一路順風!」
  
  這言語,彷彿天外一劍,縹緲無蹤,卻瞬間掃去了余慈心內正不斷積累的重壓,讓他為之失笑。
  
  他也不說話,身形勁射而去,這次,真的再不回頭。
yht 發表於 2015-3-26 09:16
紫極 第一百六十四章 絕劍斷影 通天血途(下)
  
  余慈也不必回頭。
  
  葉繽說是「斷後」,並不是說就擋在竺落皇笳天,此外任事不管。就算她想這樣,諸陽、燭龍王,也是絕不可能讓她如願的。
  
  因此,余慈飛掠之時,偶爾還能在側翼見到葉繽的身影,與諸陽、燭龍王等,都是一閃而逝。
  
  他的左右,始終有大片無形有形的漩渦,圍繞、追隨,一處方滅,一處又生。
  
  那是葉繽與諸陽、燭龍王激戰的領域,劍意與界域衝突,吞沒,撕裂,往來反覆。
  
  余慈就像是在一條激湧澎湃的大江上行舟,處處是激流漩渦,但他就是一門心思往前衝,各個漩渦,總會及時偏移,讓出路來。
  
  至於前頭那什麼魔頭、大妖進來,則都給絞殺乾凈,從無例外。
  
  葉繽這等於是把開路的事情,也給做了。余慈得以沉下心,全力應對大黑天佛母菩薩。
  
  此時,太霄神庭範圍內的三方虛空中,法則體系越發複雜,局勢也越發明朗。
  
  真界法則體系算是「後頭沉」,雖然體積最大,但在湖底,受妖國禁制的拓展和封鎖,在此地倒是最弱的;
  
  已經與湖底妖國全面對接的水世界,無疑最強,但法則體系活性不足,力量分散,空有大勢,卻是死氣沉沉,顯然是巫神沉眠帶來的影響。
  
  大黑天佛母菩薩吸收了巫神靈性之後,正嘗試控制,目前已經卓有成效。
  
  至於太霄神庭、上清三十六天,毫無疑問是三方虛空的中軸,也是交戰的核心區。
  
  余慈現在必須佩服自己做了一個有效的決斷,及時利用「心內虛空」吞了中樞,沒有變成四方交織,否則在大勢之下,必是他第一個被碾碎。
  
  但後果也是顯而易見的,他必須開放心內虛空,保證太霄神庭中樞與外界的聯繫,以維持其運轉,否則,完全封閉的情形下,余慈瞬間就會被抽得連渣子都不剩。
  
  這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同化」。
  
  心內虛空罩下,余慈現在也就等於是充當了「父母」的角色。面臨著兩大任務。
  
  他要處置當年魔劫之時,太霄神庭墜落洗玉湖的根本問題,讓其能夠「自理」,
  
  也要幫助太霄神庭,重新梳理外圍四方八天的混亂局面,教授其生存於世的「法度」。
  
  不完成這兩項任務,他就等於是陷在了洗玉湖底,一輩子也別想出去!
  
  當然,在此之前,作為一切的前提,他還必須為太霄神庭擋風遮雨,接下大黑天佛母菩薩的攻勢不說,外圍的環境最好也是「漂漂亮亮」的。
  
  而這又談何容易?
  
  此時的大黑天佛母菩薩,利用水世界的強勢體系,幾乎奪取了幾乎所有的外圍,彷彿是邵天尊所言「圍殺大龍」的預演,成尾大不掉之勢,再反吞中央。
  
  就在燭龍王和諸陽現身前後的那段時間裡,湖底這片區域之內,余慈和大黑天佛母菩薩的鬥法已經白熱化。每個層級、每條脈絡、每道法則,都是激烈爭奪。
  
  余慈無疑還是處在守勢,或曰被動。
  
  就像現在,剛剛離開竺落皇笳天,那邊梳理出來的部分法則結構,已經被大黑天佛母菩薩一口吞掉。
  
  如果將余慈一方視為「明」,大黑天佛母菩薩一方視為「暗」,此時的太霄神庭區域,除了中央核心位置,光明朗照,其餘全是大片大片的黑暗,偶爾見到一些零星的光芒,也是很快就給吞沒。
  
  但余慈又不能放棄不管,畢竟外圍區域還是在三方法則的扭曲變化中,如果任由大黑天佛母菩薩將其掌控,很快就會形成「水世界體系」與「上清體系」的正面衝突,絞纏之勢失去,余慈更沒有勝算。
  
  如此,余慈本體在南方八天飛遁疾進,意識則在法則層面左衝右突,辛苦奔忙,效果卻著實一般。
  
  在余慈看來,如此被動的原因,固然有很多,可最致命的,其實只有一個:
  
  層次境界上不可比。
  
  如果現在,施展了「萬古雲霄」,與太霄神庭核心「融為一體」的,真是哪位地仙大能,別說大黑天佛母菩薩,就是羅剎鬼王、十方魔靈、燭龍王等等,一塊兒衝上來,在此上清根本重地,他又豈有不勝之理?
  
  可現實就是,不管是在真實之域也好,在法則體系當中也好,每次余慈發現了破綻、機會,意欲發力,卻總有一個堅固的屏障,轟之不透;又像是鋒利的鐵絲,勒著他的脖子,讓他呼吸都覺得困難。
  
  極限、極限、極限……
  
  余慈是真真切切地遇到了屏障。
  
  此時的思維、見識,遠遠超出了他的修為境界,就像是把成人的頭腦裝在嬰兒身上,任是有千般謀劃,萬般主意,卻也只能咿咿呀呀,空舞手腳,打不出半點兒力氣。
  
  余慈對十方慈光佛一向敬佩,這時候卻好生煩躁。
  
  若不邇者,不取正覺……
  
  可你老人家也太小氣,限定的水準也太低,想沒想過,老子完蛋了,你的宏誓大願也全都煙消雲散!誰去追回你的六道輪迴?誰去改造你的緣覺法界?
  
  類似的念頭此起彼落,堵得余慈胸口發悶,身體的狀態越發糟糕,速度不知不覺就降了下來。
  
  也在此時,他忽然發現,四面很是安靜,一直跟隨在他身邊的交戰漩渦,不知什麼時候遠離了。耳畔只剩下隆隆的水聲,混雜著元氣扭曲膨脹的爆鳴,過於單調刺耳的背景音,是心情煩躁的誘因之一。
  
  由於三方虛空的複雜性,信息的感應和傳遞很成問題,而且有愈發嚴重的趨勢。現在余慈已經感應不到那般激烈的戰場所在,就是真實之域上也察覺不到,顯然那邊三人都有意控制,以形成有利於他們的戰鬥方式,同時也是刻意規避羅剎鬼王那邊的戰場。
  
  余慈看得出來,眼下是諸陽和燭龍王做出調整,不再進逼余慈,反而要限住葉繽,把距離漸漸拉開。
  
  或許,是看到了余慈糟糕的狀態,指望前路上的莫測危險,把余慈解決掉?
  
  余慈也漸漸醒覺,事先他也有了這方面的心理準備,還別說,真的就差一點……
  
  心念微動,承啟天中,雲樓樹上,一根約兩尺長的樹枝自根而斷,下落到半途,已經被余慈攝走。此時的雲樓樹也算是「財大氣粗」,根本不在意,依舊枝葉搖曳,奏響清音,節奏也沒有任何變化。
  
  這邊余慈持了樹枝在手,看上面分了四岔,每岔綴了四到七片葉子不等,拂動間,道韻依稀,心神為之一清。
  
  他隨即冷笑,如舞劍般,將這雲樓樹枝在前後左右揮了一圈,其上留存的真文道韻之力,就此生發開來,倏忽間,形成了嚴謹的局部法則結構,排開一切干擾,便如內外封閉的牢獄一般。
  
  雖然在當前形勢下,這樣的手段注定不能長久,可已經夠用了。
  
  原本只有水波流動的荒蕪區域內,暴起一聲尖嘯,一團依舊模糊的暗淡影子,被迫現形,本能就要逃跑,卻在余慈布下的法則牢獄中撞的天昏地暗,其中更有真文道韻餘音繚繞,直滲入它體內,瞬間就將其壓縮成極微小的一點,從中還有絲縷煙氣逸出來,依稀是七八個人面模樣,詭異得很。
  
  無相天魔!
  
  余慈認出這種讓人聞之色變的魔頭。
  
  就是在天魔族群中,無相天魔也是極其稀少的一類。已經被余慈徹底改造的照神銅鑑,其後半部分就是常駐一十八頭無相天魔,演化自在天魔攝魂經的種種神異。
  
  這頭無相天魔,顯然是上次魔劫時滲透進來,千年間不知毀了多少上清英靈。
  
  剛才,余慈受了心魔所擾,外在誘因就是這廝。幸好及時反應過來,借雲樓樹上的真文道韻之力,將其瞬間禁錮,否則還不知怎麼收場。
  
  不過這個魔頭的修為多少還是出乎了余慈的預料,以真文道韻的威能,竟然沒有一下打滅,還能在禁錮中喘息,本質可是相當強韌,而且身處絕境,斂藏生機的本事也很高超,顯然靈智不俗,落到余慈手裡,只是他運氣太差。
  
  余慈抬頭,稍稍打量四周環境,根據相關信息和道門典籍的形容,他大略判斷出,這裡應該是南方八天裡的玄明恭慶天,已經比較靠近中央核心,也是魔劫肆虐毀傷最深的區域之一。
  
  如今沒有了葉繽幫忙去,他的身體狀況又每況愈下,說不得要更謹慎一些。
  
  正好這頭無相天魔修為不俗,又很聰明的樣子,問問口供也是好的。
  
  當然,這種沒挑戰性的事情余慈已經不用親力親為了,扔進萬魔池,自有趙相山下去炮製。反正在當前形勢下,趙相山在承啟天受玄門純粹靈氣大量沖刷,受以前「皮魔」的天性影響,怎麼都不得勁兒,正好下去「避避暑」。
  
  本體這邊,余慈緩緩調整氣機,速度再次放慢,儘可能維持一個平衡且平緩的狀態,讓太霄神庭的精純元氣滋潤快到極限的身體。
  
  如此,他的速度放慢,但本體這邊狀態有了些微好轉,再行數里,忽見遠方一處樓閣轟然倒塌,兩個人影飛射出來,其中一個或許是在中間頗有收穫,大笑出聲。
  
  笑音未絕,兩邊已經打了個照面。
yht 發表於 2015-3-26 09:23
紫極 第一百六十五章 天道之影 進趨大羅(上)
  
  余慈看那邊倒塌的樓閣,之前氣機內斂,如今舒放,顯然是一處相對來說比較完整的禁制,產生了內外隔絕的效果,卻被那兩人破壞掉,也正因為如此,他們才能在這不超過十里的範圍內,正面相對。
  
  唔,裡面有人比較眼熟。記得是碧波水府一脈的真人修士,好像是叫闞興離來著。
  
  三寶船、碧霄清談時都見過,從來都缺乏善意的樣子。
  
  這次也一樣,闞興離見了他,感覺中相當忌憚,身形往後一退,轉眼看到身邊的人,忙又定下身,順勢相詢:
  
  「左輔大人?」
  
  左輔?
  
  余慈見那人,面如滿月,雙眸如星,頷下黑鬚茂盛,可謂一表人才,頗有雍容之氣,確實是趙相山情報上所述,碧波水府的左輔,呂膺。
  
  碧波水府有府尊、左輔、右弼三個最上的職位,可謂是三巨頭的形制,但余慈不記得,這位參加了湖祭,也就是說,太霄神庭已經進來新人了?
  
  余慈掐指算一算,從湖祭生變,虛空潮汐時算起,也有了大半日的時間,如果消息能傳出去,現在應該也到了各家宗門的案頭上。當然,肯定還是來不及從宗門本部調派高手的。
  
  但余慈也知道,不少宗門強者,對湖祭沒興趣,只在太霄神庭上用心,湊到一塊兒,還是可能的,這位左輔大人,還可以說是早就在附近。
  
  不過,幽燦不是拉開架勢,要封鎖湖上湖下嗎?怎麼看起來,根本就是外強中乾,或者說,專門與他這邊為難來著?
  
  余慈心中大覺不妥。
  
  這麼一來,隨著時間推移,進入此間的各路修士還會增長,太霄神庭的局面可能會變得更加複雜。
  
  念頭偏移,余慈也是注意到,真實之域中,羽清玄與羅剎鬼王等人的交戰,節奏變得非常緩慢,羅剎鬼王神意衝擊動轍千萬重、咄咄逼人的氣勢不見了,倒是藉著主動權在手,神出鬼沒起來。
  
  目前只留著十方魔靈頂在前面,她的蹤跡則時隱時現,受其牽制,羽清玄和邵天尊原本固若金湯的防禦,倒顯得有些笨拙。
  
  越是這樣,羽清玄二人越不能輕易變化,否則被羅剎鬼王抓著破綻,施以雷霆一擊,再想倒回去,就沒麼容易。
  
  他們只能是將十方魔靈作為主要攻擊目標,能擊垮此人,就能打破局勢。
  
  只是,十方魔靈也在此展現出了地仙、佛陀那一級數的堅強實力,而且攻防兼備,既能配合羅剎鬼王,攻掠於九天之上;也能夠在充當「障礙物」時,謹嚴封閉,全無破綻。
  
  余慈見到這局面,心頭不由凜然。
  
  這樣一來,等於是羅剎鬼王騰出了一隻手,當真是做什麼都成!
  
  余慈彷彿已經看到了,羅剎鬼王神意遍掃太霄神庭,協助大黑天佛母菩薩侵佔法則體系,擊殺包括他在內,一切敵手的場面。
  
  現在看來,葉繽讓他離開竺落皇笳天,真是最正確不過的建議。
  
  若還留在那裡,根本就是給人當靶子用的。
  
  而如今,余慈單人走到這裡,扭曲的三方虛空法則體系,恰似森林中錯雜的樹藤葉冠及灌木之屬,提供了最好的掩護。便是大黑天佛母菩薩,也搜檢不到他的本體所在,反過來,余慈也是一樣。
  
  而這一切的前提是,余慈不要在真實之域被鎖定。
  
  為此,他越發存了謹慎之念。
  
  不過,眼下這局面,似乎注定了他與謹慎或低調無緣。
  
  碧波水府的左輔呂膺,余慈從趙相山那裡獲取洗玉盟資訊的時候,聽說過這個名號,知道此人是資深的大劫法宗師,據說已經站在天地法則體系頂端,只是尚未進窺真實之域,在修為境界上,是與楚原湘同級的人物,只是攻伐戰力略遜而已。
  
  另外還有他們的府尊,自號「碧水」,據趙相山的說法,是標準的梟雄心性,竟然敢在天地大劫到來之時,甘冒奇險,攀升境界,很可能已經更進一層,地仙有望。
  
  下一步,就是往天階宗門衝擊,改變洗玉盟權力分配上「北高於南」的格局。
  
  從這個角度看,碧波水府可以說是洗玉盟的「野心宗門」,絕對不甘寂寞。
  
  余慈其實不太理解,在天地大變局之中,這份仍扣著洗玉盟這一隅之地的「野心」有什麼價值,但他知道,和碧波水府,不好打交道,從左輔和闞興離的視線中,就能感覺出來。
  
  余慈現在的狀態,確實是挺狼狽的,心神大半牽涉著太霄神庭核心,自己的身體控制就要往後排,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做到第一優先。
  
  一身實力,能發揮出一成都不錯。
  
  最要命的是,這些問題,從外表就能看出來,憑藉著早前的餘威,唬住闞興離沒問題,但那位被趙相山評價為「道貌岸然」的左輔,卻是眼尖心明,已經看出了他如今的狀態。
  
  明顯遲疑了下,心裡貌似也有了些想法。
  
  余慈能夠感應到,這一位放開神意,很是謹慎地在周圍掃過,確認方圓百里之內,再無他人,臉上便露出笑來,先向余慈拱手問好:
  
  「可是淵虛天君當面?在下碧波水府呂膺,早聞天君威名,今日得見,幸何如之。」
  
  緊接著,他又做出關心之態:「觀天君面色不是太好,聽說是與西南妖人交戰,莫不是受了傷?敝府有秘製伏波丹,雖不能生死人、肉白骨,但只要服下一顆,輔以調養,大半傷勢,都可以痊癒,至不濟也能緩解一二。」
  
  說著便拿出一個玉瓶來。
  
  這些言語動作,都是形式,其實左輔真正要做的,還是趁機驅動神意,意圖勘透余慈現在真正的狀態。
  
  伏波丹?是那個服下去連大劫法宗師都要睡倒的丹藥嗎?
  
  余慈聽得笑起來。
  
  這樣的情形,以前也不是沒有過,余慈當然可以虛與委蛇,藉著左輔多疑惜身的心思,多爭取一點兒時間,也就這麼著了。
  
  可剛剛被太霄神庭那個標準評判一回,他再怎麼冤枉,事有定論、難再更改,心中不免對自己的位置和責任有了全新的認識。
  
  是啊,老子現在竟然和葛祖同級了……
  
  人心變化,總是微妙,這種算是正面的趨向,余慈也就沒有斬滅,受此影響,愈發不願在這些人面前失了氣度和尊嚴,同樣,也是上清的顏面。
  
  畢竟,現在他背後已經沒有了「後聖」,某種意義上,他就是上清宗,上清宗就是他,這種人心鬼蜮的東西,於個人可以虛與委蛇,那叫「機變」;然而於宗門卻未免失了體統,可稱「輕浮」。
  
  余慈也不願做「莽漢」,但在上清故地、太霄神庭,有些話不得不說,有些事不得不做!
  
  故而余慈微笑:「自家地方,自有法子。倒是兩位,還是退出的好……對了,凡我上清之物,還請一併奉還。」
  
  此言一出,左輔心思深沉,倒是面色不變,隻手捋黑鬚,似在沉吟,闞興離卻是從左輔的態度上,察覺出端倪,一時心中躍躍欲動。
  
  他是由始至終看余慈不順眼的,在碧霄清談之上,因為余慈,他完全成了丑角,為人所笑,心中暗恨不已,如今千載良機,豈能錯過?
  
  看了左輔一眼,見他沒有任何表示,闞興離就跳了出來,冷譏道:
  
  「這話讓後聖來說還差不多……淵虛天君不妨請他老人家出來理論一番?」
  
  說是這麼說,真到吐出那兩個字的時候,他氣息還是偏弱,畢竟也是白蓮的一面之詞,真不好下定論,所以他後面狗尾續貂,換了個稱呼,首鼠兩端的模樣,看了讓人發嚎。
  
  余慈淡淡一眼瞥過去,隨即收回。
  
  對這種人,真沒必要浪費時間和精力。
  
  闞興離見余慈這等反應,只當無言以對,心中陡然狂喜,情緒上來,就是放聲大笑:「原來如此,那勞什子後聖當真是個樣子貨,你淵虛天君倒練得一手欺天瞞地的好功夫!」
  
  他笑得開心,可問題在於,笑就笑罷,笑到後來,怎麼突然就止不住了?
  
  「哈、哈……不好……哈!」
  
  闞興離怎麼也是長生真人,知道不妙,全身發力,面目扭曲,想扳回局面,可他形神關係莫名就是錯亂顛倒,越想往東,就越往西,心念不動還好,一旦動作,全身氣機便是大亂,竟是走火入魔之兆。
  
  「左輔大人救、救……」
  
  說話半截,連嗓子都造了反,言辭不清,含糊難懂。
  
  左輔粗眉皺起,這可真不是玄門正宗的路數,他心頭微動,目視余慈:
  
  「莫不是天君學當年的紫微帝御,也入了魔?這可是萬劫不復的愚行,身為盟中同道,真要幫一把手……回頭是岸哪!」
  
  說話間,他慢條斯理地捋起袖子,眼睛分看兩邊,須臾不離余慈面上表情,也持續觀察闞興離的狀態。
  
  余慈笑容不改:「當年魔劫到此,肆虐千載,未曾稍息。你身邊這蠢材,身為長生真人,種種慾念,卻如春來蔓草,處處滋生……心境修持,都甩到狗身上去了,也算是報應不爽。」
yht 發表於 2015-3-26 22:58
紫極 第一百六十五章 天道之影 進趨大羅(中)
  
  面對余慈的笑臉,左輔卻很難再維持住笑容,只冷冷盯過去。他當然知道,闞興離此人,根骨、悟性什麼都好,就是心性不佳,雖機緣巧合,得入長生,卻連「小三災」都沒過去,在府中長生真人裡面,排名最末。
  
  話又說回來,再怎麼不成器,也是長生中人,也是碧波水府的高層之一。
  
  淵虛天君就這麼「一眼」給滅了?
  
  他心中又是惱怒,又是警惕,既惱怒余慈完全不把他呂膺放在眼裡,又警惕這位淵虛天君的莫測神通,對一位長生真人,一念動處,便是黜落,也來得太容易,哪有外表所見的虛弱模樣?
  
  事到如今,以二人的地位,不可能再嘻嘻哈哈,一笑揭過,大戰難免。
  
  按照碧波水府的發展趨勢,早晚要與洗玉盟傳統的當權者有一番「刀光劍影」,尤其是勢頭大挫的四明宗一脈,意圖重新崛起的上清宗,自然也是他們打擊的目標。
  
  不過,在這太霄神庭之內,左輔其實不願余慈徹底撕破臉,他還沒有萬全的把握。
  
  但如果非要動手,眼下已經是難再尋覓的良機。
  
  淵虛天君虛弱的表徵,說是偽裝,也太沒有意義,很可能是強敵圍堵造成。
  
  而這邊法則體系扭曲造成的信息遮蔽,更是最好的掩護,若能神不知鬼不覺將淵虛天君拿下,甚至可以通過他進趨太霄神庭核心區域……
  
  掌控太霄神庭!
  
  就是府尊成就地仙之後,也沒有這番奢望吧!
  
  念動處,左輔的神通法力已經是壓抑不住,未正式出手,其真形法體已與水汽同化,他在滄江之畔修行,最親水脈,更化入滄江水脈精氣,一旦激發,其威如蛟如龍。
  
  左輔雖未進窺真實之域,但在天地法則體系中,尤擅動靜、陰陽之法,殺意一起,自身氣機脈動便主動勾上余慈這邊,急劇震動,要打亂余慈的節奏,並帶入到自家節奏中來。
  
  這一手並不稀奇,當初余慈初出關時,對付神憎,就是用的這種法子,整得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左輔鑽研此道數劫之久,無論是技巧還是純度,都是此界頂尖,甚至由此形成了他獨有的「水龍吟」界域,換了別人,現在可能心跳、血液流速乃至於心意念頭都由不得自己,被左輔控制拿捏。
  
  可是對余慈來講,他現在的身體狀態,完全是受心內虛空的反饋,被太霄神庭核心區域的「份量」給鎮壓住,要想挑動他的氣血脈動,請先把太霄神庭挑起來吧……
  
  余慈也是沒想到,會是這種局面,看左輔眉頭皺緊,鋪開的界域因為先期的意外,扭曲難看,也是失笑。
  
  左輔也是大劫法宗師,戰鬥經驗十分豐富,見幾乎無往而不利的「水龍吟」界域,一招失勢,立刻就生出判斷:
  
  余慈現在的身體狀況,氣機血脈,看似虛弱柔細,卻顯出堪與地仙大能相比擬的穩定性,不是身軀粹煉到了極致,就是受了什麼法寶的保護、鎮壓。
  
  就現在的情況看,還是後者的可能性最高,這樣,針對形骸肉身的攻擊,應該是最有效的。
  
  他反應極快,身形與水同化,徹底消失無蹤,原先所立之地,卻有兇橫龍吟,震盪水波。
  
  左輔這是以秘法,使滄江水脈精氣化形,翻騰雲變,漸顯崢嶸。
  
  龍形在水波中穿行,正是見首不見尾,依稀見得鱗角指爪俱全,咆哮間有巨浪潰堤之勢,張牙舞爪,撲擊而上。
  
  剎那間,水波進退,如有靈性,均隨龍形,凝化種種精妙符形,又成一域,壓制下來。
  
  好傢伙。竟然是雙界域!
  
  余慈對這位「道貌岸然」的左輔大人,還真有幾分佩服。這位除了本身修煉的「水龍吟」界域,一旦使滄江水脈精氣化形,就又鋪開了一種掌控水脈界域輪廓,兩種界域又是相輔相成,威力何止倍增?
  
  只憑這一手,左輔的實力,就能在大劫法宗師前列,為自己爭一個位置。
  
  如果讓余慈在正常狀態下,與他正面對抗,不計算個人之外的因素,勝算其實也不大,至於現在……
  
  余慈手在袖中,捏著雲樓樹的樹枝,此時,大黑天佛母菩薩的攻勢正好是進入兩個波峰間的緩衝階段,他得以比較全面地看待左輔這邊,視角自然分化:
  
  一個是本體面對的情形;
  
  一個是與太霄神庭同化的心內虛空,所感應到的該片區域的法則體系變化。
  
  二者是有分別,可外力相加之時,依舊是一體,視角共同作用,感覺非常奇妙。
  
  更重要的是,對他出手,等於是對太霄神庭出手,不知左輔有沒有想過這個後果?
  
  就是面對諸陽和燭龍王的合擊,葉繽站出來之前,余慈也有反制之心,便是依仗於此。如今他感觸漸深,有了經驗,調整了手段,恰逢左輔湊上來……
  
  雲樓樹樹枝之上,一片葉子掉落。
  
  左輔早進了「入微」之境,自然也看到了余慈袖中滑落的一點綠意,但他認不出來那是什麼東西,卻不敢大意,一時撚鬚沉吟。
  
  暫時他還不怎麼擔心,以他的謹慎態度,「水龍吟」一發,已經是移形換位,在準備第二波攻勢的時候,萬一遇到意外,也隨時可以遠遁百里開外。
  
  對戰鬥節奏的把握,他還是相當有自信的。
  
  然而便在此刻,他忽然發覺,周圍環境似乎有些不對!
  
  飛速移位的身形,陡然間像是撞進了粘膠裡,而且,是重愈千鈞的那種、
  
  現在移動一尺所需的力氣,猛地提升了千倍還多。
  
  界域?
  
  不對……見鬼了,玄冥真水!
  
  一半是因為驚駭,一半是因為重壓,左輔的眼珠子都要突出來。
  
  不過就是半息時間,以余慈為中心,更確切地講,是以他袖中飄落的那枚綠葉為中心,這一片水域的質性,層層轉化,每一個水滴,都重逾千鈞,且沉重深寒,合起來就是億萬鈞之力,無窮無盡,無有極限。
  
  如此威煞,簡直就是天劫降下。
  
  左輔精於水屬神通,如何不認得,這分明就是水域天劫裡面,最典型的「玄冥真水劫」。
  
  百滴、千滴玄冥真水固然是寶貝,可當百里、千里內的水域,盡化於此,又自有攻伐法度,就是地仙大能也只能是先保命為先!
  
  而且,這還不止。
  
  便在滄江水脈精氣所化龍形之前,同樣有水波輾轉化形,眨眼間輪廓依稀,分明就是兩座巍然神像,化於真水之中。其巨眼睜開,兩人四眸,內蘊雷霆,彷彿千百道電光同時閃耀。
  
  這算什麼!
  
  神像一步踏出,那闞興離,本已經在玄冥真水中扭曲得不成樣子,如今更是粉身碎骨,激流一沖,已然不留半分痕跡。然後,左輔看到,余慈負手,緩緩轉身,準確捕捉到他的位置,微微一笑:
  
  「吾輩上清中人,正該斬奸除惡,降魔衛道!」
  
  兩尊神像微微躬身,隆然應聲:「遵法諭!」
  
  這一問一答,使左輔直接捻斷了頷下鬍鬚:
  
  上清神明?而且,竟似是傳說中的「掌刑神將」!
  
  劫者,天刑也。
  
  上清體系,自成一域,獨立於世,自然也有天刑、地德等分際。
  
  尤其是在太霄神庭中,有一脈「掌刑神將」,為四位帝御親馭,乃是上清體系刑法雷池之化身,不論對外征戰、對內處斷,都是威煞天成,象徵著上清體系的最高意志和法度,與巫門刑器並稱於世。
  
  這一脈「神將」,正是以「天劫」為運化之樞機,多半是雷霆之質,但其他性質的也有,眼下這玄冥真水所化的,便是其中之一。
  
  左輔當然也是見過掌刑神將的,想一想記憶中直可比擬天劫的衝擊力,他不由覺得頭皮發麻。
  
  可他還是困惑。
  
  淵虛天君雖早早就登入紫微帝御之位,是公認的執掌太霄神庭的不二人選,然而以如今法則扭曲的程度,怎麼可能喚出這等戰力?羅剎鬼王、西南的那位大黑天佛母菩薩,怎麼可能容忍?
  
  他也想到了那枚飄落的綠葉,可這時候已經沒時間確認,他要盡快退出這玄冥真水的範圍,否則……
  
  警兆再起,左輔心叫不好,也不顧得滄江水脈精氣的運行法度,直接抽取精氣,再化龍形,結成雙重界域,剛剛做完這件事,恐怖的打擊便已降臨。
  
  剛剛還在數里開外的一位掌刑神將,彷彿是瞬移到眼前,巨逾丈六的龐大身軀,就那麼立在身前,一掌抓下。
  
  這一抓,帶動的是百里範圍內的玄冥真水,也是將億萬鈞的恐怖力量,匯聚一處,單純從衝擊力角度看,已經遠遠超出了尋常「玄冥真水劫」的瞬時衝擊。便是傳說中的太古天龍,也不外如是!
  
  左輔無論如何都不敢硬擋,可在這玄冥真水範圍內,又無論如何都脫不得身。他只能是厲嘯出聲,雙重界域彼此交錯轉換,剎那間翻轉百餘次,強行扭曲玄冥真水所影響的法則體系,最大限度消減衝擊力。
  
  一聲悶爆,雙重界域就此破碎,左輔則是藉機化為一道水煙,旁逸側出,往空而遁。
  
  遁出不及十里,耳畔又聽一聲沉喝:
  
  「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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