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問鏡 作者:減肥專家(已完成)

   
karobi 2011-2-20 10:32:18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22 4799413
yht 發表於 2015-2-9 20:24
紫極 第一百四十三章 超拔鎖鏈 長河掠影(下)
  
  極祖拳力所及,影響範圍內百萬天魔,要麼直接蒸,要麼被扭曲的的力量激出妄境,連綿一片,彼此干擾影響,彷彿在瞬間化為滾滾紅塵世界。但本質上,其實是極祖的破壞性力量,將魔潮打成了一鍋沸騰的稀粥。
  
  如此動盪,使得楊朱的的天魔虛空,根本無從施展,純粹就是以壓倒性的力量取勝。
  
  這種方式,是通過天地法則體系間接作用,不再那麼精細、全面,但中間經過這一手,牽涉面更廣,影響更大,作用的方式也更加自然。
  
  畢竟是超拔之法,只有在天人相搏中,才能體現得淋漓盡致,也只有在這種情況下,才能將破綻撕裂到足夠的程度。
  
  余慈倒還沒弄清楚極祖的想法,倒是覺得,此時此刻的手段,才真正體現出極祖的威能。
  
  就算不是親身至此,而是通過謝康令發動,神通依舊可怖。
  
  尤其是放開了對周邊虛空的管控,甚至棄了華陽魔矛不用,單憑拳頭轟來,酥麻的感覺,透過法則脈絡傳導,竟然從億萬里開外,直傳到攔海山余慈本體所在。
  
  極祖此人,真的是可以撼動真界的絕代強者,至少在余慈的感覺裡,就是與陸沉相比,恐怕也差不了太多。
  
  他突然想到,為何陸沉不喜外物,只用拳頭——只要對天地法則體系掌握到了類似的程度,這恐怕是最無滯累,最為自如的神通手段。
  
  正感慨之時,忽有所感,回頭看去,屋門開啟,羽清玄依舊是男裝打扮,緩步進來。不知何時,羽清玄出關了,或是被戰鬥的餘波驚醒。冰雪魔宮與蕊珠宮的恩怨由來已久,兩邊精擅的法則脈絡也有相似之處,比較敏感也很正常。
  
  「羽宮主。」
  
  「是極祖吧……要小心。」
  
  「這是自然。」
  
  余慈咧了咧嘴,突然發現自家的牙齦都有發麻的跡象。
  
  極祖之威,已經透過虛空,影響他到形骸神魂的根基。這可不只是威能強弱的問題,而是是否觸及根本的問題。
  
  羽清玄眉頭微蹙,余慈當局者迷,還沒有看清極祖的盤算,可她卻是看明白了。
  
  極祖的神通法力,就是在「超拔」這一條基本法則脈絡上做文章。
  
  通過對天地法則體系的衝擊,測試余慈與法則體系的聯繫、韌度,順勢再感知其道基的性質。
  
  坦白講,余慈表現的並不是太好,沒過經過大小三災,在「道基」一項上終究還有欠缺。
  
  不是不穩固,而是太過穩固;不是不完美,而是太過完美。
  
  余慈的道基應該是在一個近乎封閉的體系中搭建而成的,羽清玄也不知道他怎麼渡過的天劫,仔細想想,或許是早早就練就了「自辟天地」無上神通的緣故,與天地法則意志的「妥協方式」,未免就太強硬了些。
  
  其道基本身,就形成了一個相對完美自洽的結構,幾乎沒有給「妥協」留出空間。
  
  看起來很完美,但在修行路上,這是不現實的。
  
  除了劍修,誰也不能這麼玩兒,而就算是劍修,也不會去搭建這麼一個複雜的道基結構。
  
  如此一來,在境界突破時,往往就會出現「大破大立、不破不立」的兇險局面,道基需要用近乎「重塑」的方式,來完成「天人妥協」,否則必將寸步難行。
  
  這一麻煩還比較遠,現在的問題是,余慈道基的結構完美、硬度足夠,但韌度相對缺乏,是很要命的。
  
  天人相搏,不只是對抗和妥協,還有極精微的一些微妙之處,沒有經歷過,說什麼都沒意義。余慈不具備類似的經驗,在遭遇敵人和天地法則意志的針對時,就很難做出正確的反應。
  
  極祖真不愧是魔門第一等的強者,這麼快就發現余慈的缺限,由這條脈絡再往上推,不知還有會多少破綻可供利用。
  
  羽清玄沉吟片刻,貼近余慈耳畔,用儘量平直明白的語言,給余慈解釋當前面臨的危機。
  
  這種事關道基的問題,當真是最最緊要私密,怎麼小心都不為過。
  
  余慈聽了,也是皺眉頭。
  
  他自家清楚自家事,除了「自辟天地」的影響外,十方慈光佛的誓願,也形成了牢鎖,封住了上升之路,擋住了天人交流,這確實是個麻煩。
  
  至於道基缺乏「妥協」空間,他倒不是特別擔心,畢竟他轟破長生關時,所遭遇的劫數,遠遠超過步虛入長生的極限,而且他的部分道基,其實是與「心內虛空」交融在一起,複雜程度,遠超他人想像。
  
  這一點,外人是很難感受到的。
  
  不過再這麼下去,真的要被極祖掀了蓋子,必須要做出應對。
  
  羽清玄再次表示,出手相助,余慈也還是那個理由:「還不知道諸陽在何處呢,北地的亂子,他未必就在意……真被其趁虛而入,麻煩遠超此時。」
  
  對極祖的手段,余慈也是歎為觀止,由於距離的原因,兩人間的對戰,遠稱不上激烈,更像是在下棋,你一手、我一手,各有思考應對的時間。
  
  如果現在是近身,只憑余慈,真的沒有半點兒機會。
  
  現在麼,則還有一拼之力。
  
  極祖能揪著弱點打,我就不成嗎?
  
  極祖本身的弱點……其實就是魔門體系的經典缺限,就堂堂正正的擺在眼前,就看人有沒有能耐,突破其層層防禦去撼動。
  
  目前而言,余慈撼動不了。
  
  不過,畢竟極祖也沒有親身過來,他也在通過謝康令,發揮神通。
  
  相對而言,謝康令的破綻就要大多了,而且,與極祖的破綻高度重合,這就給了人下手的空間。
  
  剛剛連續三擊,余慈已經將此破綻之外的防禦,撕開了一道口子,但一直沒有真正去擊破。
  
  現在,思路整理得差不多了,也是剛剛從他與上清體系、楊朱之間的共鳴中得來的靈感。
  
  現階段,在他還沒有徹底掌握上清體系之前,最合適的結合點,就是這個了……
  
  心內虛空,承啟天,雲樓樹,已經豐茂濃蔭的樹冠上,一片樹葉落下。猶在半空,已經呈半虛化狀態,通過法則脈絡,一個虛空跳轉,借楊朱之力,投送到那片外域星空之中。
  
  也就是他和楊朱都有虛空挪移之能,才能做得這般毫無煙火氣。
  
  而且,幾乎沒有任何折損。
  
  雲樓樹葉在朦朦的光暈中,呈現在楊朱和謝康令眼前,分明有道韻相隨,在域外虛空中,泠泠然鳴響,絲毫不因空氣的稀薄而有所窒礙,因為道韻本就是直接鳴在人心之中。
  
  「呵,果然名不虛傳!」
  
  極祖也不由得表示了驚嘆,畢竟據他所知,過去數劫,世間玄門,能隨時動用「真文道韻」這種力量的人物,只有精擅「金科玉律」無上神通的八景宮蕭聖人一人而已。
  
  如今,卻又多了一位淵虛天君。
  
  雲樓樹葉上,條理分明的葉脈,便隨著道韻延展開來。
  
  這個過程也不是太快,但楊朱也好,謝康令也好,魔潮中的億萬天魔也好,均受道韻威壓所制,一時動彈不得。
  
  其實,謝康令是有強行突破的能耐的。可在這一刻,玄門道韻靈性對魔門體系的影響,使得他體內有了些「不應有」的變化,不得不進行調理,最終還是錯過了機會。
  
  雲樓樹葉本身的形質已經模糊,光線交錯間,卻是鋪開了一幅圖畫,半虛半實——像是有一隻無形的手,在幽暗的域外星空中抹了幾下,抹掉了亙古不變的顏色,使得人們的視線可以穿透阻礙,一睹其後的神妙之境。
  
  那是道境!
  
  奇山雲海,道境天宮,仙真往來,但這些景緻,只是一掠而過,模糊的動態影像定下的時候,視界中只剩下一個人影,正徐徐起身,似乎是剛剛聽完講道,猶在深思,相對於那些仙真,完全不起眼,
  
  然而這位,一邊整理道袍,一邊幾個邁步,竟然直接從半虛妄的道境中、從只一個「窗口」的虛空後走出來!
  
  其實,那是道境的影像在延伸,可沒有哪個人再去關注了。
  
  謝康令和楊朱都定定地看著,為這一位突然出現的人物而困惑。
  
  其人面如滿月,頷下留鬚,看上去也算年輕,頭上半禿,所剩不多的頭紮了個道髻,打理得倒也乾凈,雙手都攏在袖中,身形微微佝僂,時刻都是謹慎恭敬的模樣。
  
  楊朱觀其行步,莫名便有特殊感覺。
  
  「古之擅為士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識……豫兮若冬涉川;猶兮若畏四鄰;儼兮其若客……」
  
  道經之上,細細言之。
  
  不過,也不用背道經,楊朱年輕時,曾到上清宗拜訪,分明見過類似的形象,
  
  正因為知道,所以愣住。
  
  當年他所見人的形象,乃是某代上清掌教親筆所畫,就懸掛在祖師堂裡,受香火供奉。
  
  葛……葛祖師?
  
  天哪!
  
  在他側前方,謝康令也是怔住……真的怔住。沒有極祖的授意,也沒有任何虛假偽飾,這個已經被徹底魔染的絕代天驕,就那麼怔怔地看著眼前溫和靜默的道人,化為了一尊雕塑。
  
  可就在「雕塑」的心中,咚的一聲響!
yht 發表於 2015-2-10 10:24
紫極 第一百四十四章 絕妙理由 大宗氣魄(上)
  
  余慈靜靜看著正發生的這一幕。
  
  從「道境」中步出的,正是上清宗除開派祖師以外,最重要的一位人物:
  
  葛祖師。
  
  當然,這不是葛祖師親身到此,而只是有上清體系以來,漫長時光長河中的一道剪影,也是體系無上榮光的刻印。
  
  理論上,掌握了上清體系,在與千千萬萬上清修士執念、情緒共鳴之時,余慈就等於是收集了所有相關人員的信息,還有相關的記憶片斷,彼此參照之下,從中余慈可以拼合出任何一位的身影。
  
  而實際上,想從執念、情緒、記憶中逆推出每個人的音容笑貌,是不可能做到的。執念有強有弱,情緒有高有低,記憶有整有缺,這裡面絕大部分修士,便是一時之傑,也在時光長河的沖刷下,逐漸黯淡、消失。
  
  連身影都拼不出來,遑論神通法力。
  
  只是,終究還是有例外的,終究還有那麼幾位,因其個性、因其修為、因其成就,真正在上清體系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
  
  比如葛祖。
  
  「萬古雲霄」以後,上清中人誰不知葛祖?
  
  葛祖本人合道而去,在世間的痕跡倒也寥寥,可這位前輩祖師,卻是給予了上清乃至玄門體系最無可辯駁的根本法理依據,可謂是奠基式的人物,也是真真切切地活在了無數上清修士的記憶裡。
  
  就算如今上清體系幾近崩潰,數百年時光長河無情沖刷、異化,葛祖在體系中的印記依舊清晰、深刻。
  
  通過情緒層次的共鳴,余慈幾乎沒費什麼力量,就通過千萬人的記憶拼接,將這位前輩祖師「請」了出來,並用《洞元玉章三氣妙化符經》進一步描畫,最終成像。
  
  他承認,極祖針對「超拔」脈絡的攻擊,確實是切中要害。只是,余慈如今已經勾連了上清體系,這個體系從來不是以主控修士的修為定高低,而是以特殊的結構形式,對玄門真義做出闡發。
  
  在這一點上,又有誰會比葛祖師更有資格?
  
  當葛祖身影「邁出道境」,虛實轉換,便與上清體系之間,殷殷共鳴。
  
  這種共鳴,更多還是法理上的,沒有真正觸及實質性的層面。
  
  也就是說,這一尊葛祖法相,只是一道虛影。
  
  可就是這道虛影,明明白白架起了「境界」,使仍然處在支離破碎階段的上清體系,現出了基本輪廓,其中物性、法理交融,幾至圓滿。
  
  余慈便在這體系之中,隱去了自己的破綻。
  
  這就是上清體系對他的另一樁現實意義所在:只要在體系之中,依循法度,就可以最大限度地遮掩境界層次上的缺限。
  
  當然,也就是遮掩而已。
  
  目前前對余慈而言,最重要的是,謝康令的反應程度,還要在他估計之上。
  
  從楊朱處,余慈得知,葛祖之於謝康令,是有特殊感情、特殊意義的。
  
  早年極祖佈局北地,從謝康令身上下手,就是將其與葛祖相提並論,引為絕代天驕。內心高傲的謝康令明知這不是一個合理的比法,卻難以開口,只能力求精進,最終誘發了那一代紫微帝御的魔念,一發而不可收拾。
  
  從這一點看,謝康令真的曾以葛祖自詡,至少是以葛祖為目標的。
  
  其實,自葛祖以後,哪一位上清弟子心中,沒有這份嚮往?
  
  某種意義上,謝康令的想法,便是千千萬萬上清弟子的共鳴之音。
  
  如今,謝康令已遭魔染,靈昧沉淪。
  
  可是,葛祖虛影的出現,彷彿是攜來了上清宗最昌盛年代的恢宏大勢,替代了當前殘缺破碎的體系結構,並且,將謝康令包容進來。
  
  就算極祖數百年來層層魔染異化,但他也不能否認,從小生在上清、長在上清,因上清而榮,為上清而死的謝康令,每一寸形骸神魂,都深烙了上清的印記。尤其是為了日後奪取上清三十六天,他在魔染中還主動保留、禁錮了一些。
  
  就是這麼一些緩手,此時此刻,將局勢瞬間推向了失控的境地。
  
  葛祖依舊攏著兩手,慢悠悠前行。
  
  兩邊對視……其實也不是對視,只是謝康令看似空洞的目光落在葛祖身上。
  
  至於葛祖,本來就是時間長河中的一道剪影,甚至是由千千萬萬上清修士的記憶拼接起來的,核心特質或許未變,但相關環境、事件頗有似是而非的地方。
  
  也許余慈可以賦予他神通法力,但不是此刻,也無需此刻。
  
  他只是緩步而行,沒有「道化天真難為喻,萬古雲霄一羽毛」的無上神通威煞,也沒有關注眼前發呆的謝康令,就像是一個剛剛聽了道尊講課,靜靜沉思的普通仙真,沿著既定的路線走過去。
  
  從謝康令身體中央走過去。
  
  凍寂魔國沒有起到任何阻礙的作用。
  
  謝康令身高九尺,高拔俊逸;
  
  葛祖身不過七尺,佝僂溫順;
  
  兩邊身影交錯穿過,怎麼看都是謝康令「包」住了葛祖。
  
  然而,交錯剎那,謝康令軟軟跪倒,空洞的眼眸中,淚水流下,既而成冰。
  
  葛祖身影,就此模糊、消失,但謝康令身中,所有一切曾屬於上清體系的印記,都在掙扎、咆哮!
  
  余慈不敢說,謝康令的靈昧激活,畢竟魔染難逆……然而曾經歸屬於上清,此時又包裹在上清體系中的物性的東西,又豈是數百年魔染盡限得住的?
  
  這些物性的東西,亦即形骸的方方面面,每一分每一寸,都在於上清體系勾連、共鳴,當這份「共鳴」達到極處,形成了一個整體性的趨向,人身中極為奇妙的「機關」便給打開。
  
  此時的謝康令或沒有真正意義上的「靈昧」,但他有本能。
  
  一種浸淫在上清體系之中,深刻在骨子裡的本能。
  
  他的傾頹、軟弱以及眼淚,都是本能的觸發,再刺激到已經魔染異化的神魂深層。
  
  這一刻,本能所勾連的基礎情緒與所謂的更高層的「意志」生了激烈的衝突。
  
  這種衝突是致命的。
  
  因為他指向了自我毀滅!
  
  謝康令無法逆轉魔染,但激醒的本能卻是觸發了「道魔不兩立」的決絕。
  
  他的靈昧根基,開始在決絕中摩擦、衝突、蒸發。
  
  虛空抖蕩,凍寂魔國深處,彷彿響起了魔龍長吟般的嘯聲。
  
  極祖震怒!
  
  也許這並非余慈本意,但就結果來看,這完全是釜底抽薪的一招。
  
  如果沒有靈昧根基,謝康令也就是一具軀殼,要來又有何用?
  
  自在天魔的怒火,確實激烈可怖,但沒有迷惑他靈智,知道事情到了關鍵時刻,極祖意念做了變化,之前被拋棄在魔潮中的華陽魔矛,陡然間扭曲擴張,吞了萬千天魔,再多角突峰,幾個翻滾,身化蛟龍,咆哮而起。
  
  但這並非是和余慈、楊朱再戰一場,而是借了華陽魔國的力量,強行干擾了上清體系的內部共鳴,巨吻張開,一口咬住謝康令,倒捲而回。
  
  凍寂、華陽兩個魔國的力量雖不比最初那麼契合,但在極祖不計損失的加持下,還是可以暫時鎮壓謝康令的靈昧根基異變。
  
  但以眼下的情況,絕不適合再戰鬥了。
  
  所以,魔蛟掉頭就跑……
  
  已經被遺忘很久的具多羅,突然從魔潮中跳出來,拚死纏住楊朱,務必要將這個淵虛天君的支點給擋住。
  
  具多羅是大劫法宗師,又狡獪多智,更重要是被種了魔,替換了真種,便如當年的鬼厭,真到關鍵時候,既狡猾難纏又悍不畏死,楊朱一時間竟也無法突破,眼看著魔蛟口銜謝康令,越飛越遠,已經跨過魔潮,消失在域外星空深處。
  
  余慈靜靜看著這一幕,沒有幫助楊朱打破具多羅的防禦。
  
  一方面,就算他出手,也未必能收到多好的效果;
  
  另一方面,他也未必需要在這個方向上使力!
  
  將一份意念留在楊朱這裡,余慈心神再一個跳轉,剎那間虛空移換,已經來到了真界之內。
  
  眼前灰濛蒙的天空中,有一道「狼煙」直衝雲霄,動盪萬里。
  
  那是華陽魔國的浩瀚魔氣,受極祖牽引,奔騰域外之故。
  
  眼前就是華陽魔國、華陽窟。
  
  余慈在華陽窟打了那麼一場,又確認了裡面魔頭了得,怎麼可能不做幾個後手?便是他不做,趙相山也要提醒他做。
  
  正好影鬼控制的「盤皇劍宗」,近年來一直在附近經營,在鐵闌、寇楮的管理下,裡面頗是收了余慈一些信眾,更因為有體系照拂之故,對余慈的虔誠之心,遠同儕,就是重新布網之時,也沒有離開的。
  
  近日裡,余慈便將其中幾個安插到了華陽窟附近,沒有想到這麼快就用上。
  
  看著遠方灰濛蒙的天空,灰濛蒙的山脈,余慈沒有任何猶豫,徑直發力。
  
  華陽窟周邊,屬於他的信眾,都是五體投體,虔誠默禱,將神通法力通過的「口徑」擴張到最大。
  
  華陽窟震動,華陽魔國之內,屬於上清體系的那部分,開始強勢復甦,與魔國互相干擾,殷殷鳴嘯。
  
  如此聲勢,也是平等珠餘波所及,華陽魔國受衝擊未盡之故。
yht 發表於 2015-2-11 16:31
紫極 第一百四十四章 絕妙理由 大宗氣魄(下)
  
  釜底抽薪的法子,效果總是立竿見影。
  
  華陽魔國動盪,魔氣狼煙便是散亂,已然化蛟的華陽魔矛就此根基不牢不說,還受到上清體系的極大的牽制——這個牽制是極其致命的,銜著謝康令的魔蛟,本來就是要回到華陽窟,重新梳理,卻被余慈先一步端了老窩。
  
  余慈的時機把握非常到位,不早不晚,就是魔蛟切入華陽山脈範圍的前後,陡然動亂的局面,使得魔蛟在域內域外交界處好一陣掙扎,高度驟降,一路跌入碧落天域,再與華陽山上空漸漸凸顯的上清體系對沖,整個蛟身便是打個激零,崩散了小半。
  
  剛剛才被凍寂、華陽魔國聯手鎮壓的謝康令,當下便從蛟口落下,直墜下去,又與上清體系對接。
  
  對極祖來說,這就是臨時修補的堤壩再次潰堤,勢頭來得比之前更加猛烈。
  
  華陽山脈固然已淪為魔國,可是以「諸天」大陣為基礎的上清體系殘留,也是相當可觀。便是歷經兩次魔劫衝擊,也頑強地屹立不倒。
  
  「諸天」大陣可說是太霄神庭,乃至於上清三十天的根基,就算如今殘破不堪,但已經算是已知的成體系的最大「碎片」了。
  
  極祖之前是用「天魔化生」的法子,用不可計數的天魔,硬生生將山體內外的「諸天」大陣殘餘給「淹沒」,使之成為「深水下的遺蹟」,只要不干擾華陽魔國的大勢運轉就好。
  
  他也需要留下這麼一處所在,藉以研究上清三十六天的奧妙。
  
  只是,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這處遺蹟,竟然有被人直接激發的那一天!
  
  余慈的方法,是真正「高妙」的那種。
  
  沒有修補、沒有梳理、沒有從枝節入手,而是直接用上清體系的大勢覆蓋下來。
  
  通過體系的共鳴,將這些年一直在殘破狀態下勉強維持部分運轉的大陣,一股腦兒地調動起來,並且連成一片!
  
  就目前而言,殘陣是實,上清體系為虛,可通過千千萬萬上清修士的執念、情緒的共鳴,再有餘慈這位神主的全力支撐,虛實之間的界限,臨時變得模糊起來。
  
  也許殘陣每一瞬間的運轉,都要耗費余慈大量的神通法力,但就目前的形勢而言,殘陣卻是以其實質性的存在,將本不應該出現在現實層面的上清體系,呈現出了冰山一角。
  
  就算是以極祖之能,在上清體系完備之時,衝撞上來,也是非死即傷。
  
  雖說如今這體系只是臨時補起來,威能萬不存一,可極祖真身也不在此,現今的「支點」,也就是謝康令,更是難聽使喚。
  
  此時此刻,上清體系立起,與極祖意志在謝康令體內角力。
  
  謝康令的靈昧遭到徹底魔染扭曲,可他形骸每一個角落,都在與上清體系生共鳴,激發的本能是如此地固執,沒有任何緩衝退讓的餘地。
  
  魔染的力量同樣強大,更何況還有凍寂魔國的加持,但問題在於:
  
  謝康令的承受力是有極限的,尤其是在當前嚴重內部衝突的情況下。
  
  這個極限很快就到了。
  
  持續崩解的魔蛟,本來還想再將謝康令咬住,可才到近前,卻是被謝康令突出其來的一記重拳,又轟散小半。
  
  這一拳完全是本能的力量,是突破了魔染和凍寂魔國雙重壓制後的一擊。
  
  自然,也要受到這雙重壓制的反噬。
  
  剎那間,謝康令身軀之外,崩濺血霧,整個人都縮了一圈兒,已經幾不成形的魔蛟還要再咬,偏在此時華陽魔國搖動,終於是維持不住,反而爆裂開來,強勁的衝擊裹著謝康令,一路直墜,正正砸入華陽窟深處。
  
  看似巧合,卻是兩股力量作用的必然。
  
  而在華陽窟深處,體系的衝突絞殺力量更強十倍,謝康令瞬間便沒了反應。
  
  「好,很好!」
  
  極祖畢竟不是真正的神主,沒有了謝康令這個支點,在北地固然還有暗樁,也不能一發地暴露了。
  
  知道事不可為,就算此時他的心中,已經躥起了幾百年不曾有過的怒火,也只有當年元始魔主(宗?)分裂時,可堪比擬。
  
  可也像那時一樣,他沒有讓怒火沖毀理智的底線。
  
  當年,他第一個宣佈自立門戶,在崩潰的元始魔宗屍體上,割下了最大一塊肉。
  
  如今,他也不準備因為一時的挫折,而將整個北地的暗樁徹底暴露。
  
  他當機立斷,鼓起餘力,再做了番安排,隨即神意回收,望空遁走。
  
  然而,臨去之前,他還是在真實之域留下清晰的信息:
  
  「楊宗主好決斷,淵虛天君入主四明宗,正當其時。」
  
  這是要害人了。
  
  大約一刻鐘後,楊朱通過天魔虛空的法門,跳躍到華陽窟上空,和余慈分身投影會合,但見面之後,一直都保持著緘默。
  
  余慈已經知道,這位是以決絕之心,要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攪亂北地局勢,給自家宗門,或者是甘詩真這位傳法人以喘息之機。
  
  具體的後續計劃,也許還有一些,但目前這種形勢下,完全沒有了意義。
  
  他還活著,計劃中極祖與後聖的衝突,也完全沒了影兒。
  
  現在他就必須面對一個難題:怎麼向人解釋,他目前的狀態。
  
  或許,這也是極祖迅放手的原因之一。
  
  「先鎮壓魔染表徵吧……」
  
  余慈給他提了個醒兒,楊朱目前的狀態,與極祖的留言,當真是契合無間,如果被人看到這副模樣,什麼話都不必說,就把事情給坐實了。
  
  但若將表徵給壓下去,就算內裡本質不變,以楊朱宗主之尊,以及這些年在北地抗魔前線的功勞,就說剛剛與極祖交戰,遭了暗算,又能怎樣?
  
  雖然也是麻煩,可名義終究不同。
  
  楊朱仍是一言不發,卻也依照余慈的說法,將最招眼的表徵壓下去。
  
  余慈也在一旁幫忙,沒過多久,真實之域動盪,兩道意念直降下來。
  
  倒也說不上姍姍來遲,若不是那邊的威懾,以極祖通天的手段,就算沒了謝康令,也不會束手束腳到這種地步。
  
  相應的,像極祖這樣的強者,在北地落子布樁,當真是致命之事,所以八景宮也好、洗玉盟也好,都拿出了極其高調的陣容。
  
  八景宮仍是全面主持宗門事務的地仙連山。
  
  而洗玉盟,則是首度有地仙大能現身,楊朱感應到那股意念的時候,眉頭皺了皺,稱呼一聲「伯陽天尊」。
  
  余慈也感覺到,連山之外的那人,意念純陽,動靜之間,便有伏魔神通,根本沒怎麼發力,意唸到處,周邊魔頭便給掃滅大半。
  
  近段時間,余慈也向羽清玄、趙相山等人請益,瞭解相關信息,知道這種地仙大能,最擅長伏魔殺伐之術,不是常年駐守在宗門內的守護人,而是常年在域外修行的開拓者。
  
  連山和楊朱、余慈都是認識的,交流自然是從他這裡展開。
  
  伯陽天尊開始除了招呼,便保持沉默,然而連山才問出一點頭緒,他卻突然開口,直指問題核心:
  
  「楊宗主與淵虛天君,為何以神主法門勾連?」
  
  余慈「哦」了一聲,回應得雲淡風輕:「權益之計罷了……楊宗主?」
  
  楊朱臉色同樣平淡,繼續沿著前面與連山的談話脈絡往下講:「具多羅等,勾結隨心閣不肖之徒,騙我宗弟子甘詩真回返南國療傷,其實是要送到華陽窟極祖經營的魔穴中去……」
  
  他是洗玉盟天階宗派的宗主之尊,就是地仙大能,也要給出尊重。
  
  真不理會置疑,伯陽天尊也不能連續打斷的。
  
  只是氣氛不可避免地有些凝滯。
  
  楊朱將事情道來,半真半假,只一口咬定極祖對四明宗法門感興趣,被他發現,趕過來交戰,順勢發現了極祖的圖謀。
  
  這裡面破綻極多,可是一時半會兒卻也不會遭人拆穿。
  
  就是拆穿又如何?極祖也好,具多羅也罷,哪個人證言可以採信?
  
  魔潮掃蕩北地這些年,那些天魔眷屬可不只是悶著頭衝擊防線,暗殺、用間等等陰損的法子,都沒少使過。
  
  經得多了,怎麼都有一定的抵抗力。
  
  至於最關鍵的問題,待楊朱說完,余慈則無縫接入,微微笑道:
  
  「正好我在域外調適上清體系,無意間現楊宗主在此苦戰,距離太遠,難以幫忙,蒙得楊宗主不棄,用這外道神明之法,臨時加持……」
  
  說話間,他與楊朱之間的法則勾邊,直接解開,煙消雲散。
  
  包括楊朱在內,幾方都是發怔。
  
  余慈前面涇渭分明的待遇,此時才顯出作用,沒有任何拖泥帶水的現象。
  
  而趁著這一剎那的衝擊,余慈朗聲道:
  
  「我洗玉盟站在前線,抵禦天魔大潮,甚至要與極祖這等魔頭交戰,兵兇戰危,生死難料。
  
  「余某不才,與長輩商議了一番,蒙諸位體諒,正好藉著上清體系重塑之機,先設下這一門外道神通,只要是我洗玉盟中人,便可臨時借力加持,都是為了誅魔大業,沒那麼多講究,事後解開就好。若能以此法救得萬千人性命、扭轉局面,也是一番功德。」
yht 發表於 2015-2-12 17:27
紫極 第一百四十五章 湖底甬道 湖上喧囂(上)
  
  不說以後具體如何實施,只論現在,余慈這一番話,實是站定了立場,又極是豪邁。
  
  當然,他和楊朱說脫鉤就脫鉤的手段,更是極具說服力。沒看連楊朱那邊都愣了嗎?
  
  能做到這一點,除了上清體系的精妙,也是余慈未雨綢繆,完全克制住了「貪慾」,方能如此。之前與極祖的交戰中,只要余慈有任何「多餘」的念頭,現在就不會是這麼個結果。
  
  正有為有現實托底,如此說法,連山和伯陽天尊一時間都無言以對。
  
  良久,連山方道:「天君確實是好氣魄,然而此法可支應得開麼……」
  
  他說得很委婉,這種隨時掛鉤、脫鉤的方式,可以是好事,也可以是壞事。
  
  從形式來看,其實有點兒像元始魔主「根本加持」的共鳴之法,可是,世間能與元始魔主相提並論的有幾個?就算羅剎鬼王,恐怕也不敢輕易言之。
  
  其實,對神主來講,掛鉤脫鉤沒什麼,就看體系是否完備,氣度是否足夠;但你的加持能否有用,則是另一回事。
  
  如果一個修士生死關頭加入進來,意圖獲得救命的力量,卻發現所謂的「加持」是杯水車薪,難有作為,幾番下來,就要鬧笑話了。
  
  至於楊朱……不知道當時是怎樣的,但能夠擊退極祖,余慈定然也是出了大力的,這種加持方式,絕不可能是簡簡單單的共鳴。
  
  這等強度之下,余慈管得了一個,管得了十個?
  
  世間人心莫測,相當一部分人才不會管你加持的難度,自己又付出了多少,只要達不到他們的「預期」,什麼怪話都會蹦出來。
  
  如果不能達到預期效果,對余慈、後聖,乃至於上清體系,都沒有任何好處。
  
  連山是想到八景宮已經做出調整的思路,不想另生枝節,還真有些關切。
  
  余慈卻彷彿沒有聽明白他的話,又道:「抵禦魔潮,共抗大劫,實是義不容辭。」
  
  然而至此,話鋒又一轉:「就目前而言,論加持效果,還是玄門最佳,符法最上,我洗玉盟玄門路數,約佔六成以上,大戰之時,若能集中一部,或可收到奇效。當然,具體如何做法,還要議個章程。」
  
  這才是老成持重之言。
  
  相較於前面的豪邁爽利,倒是這話,更容易得連山的認可,便稱一聲「善」。
  
  連山這邊有了定論,伯陽天尊也不好再說什麼,雖然這種方式,會對他所在的清虛道德宗造成一定的衝擊,可相應的風險,誰都能想到,裡面就有相當的可操作空間,故而,他依舊保持沉默狀態。
  
  余慈則不願再和這兩位多待,極祖臨去前,分明有了動作,耽擱一點,後頭就麻煩許多,他直白言道:
  
  「如今我宗門舊地,遭魔頭所污,正要清洗。如沒有別的事,在下要去華陽窟中探索一番,先告辭了。」
  
  楊朱反應極快:「華陽窟乃是魔國地界,天君分身到此,恐怕有所不便,如若不棄,我與天君同行如何?」
  
  看得出來,他也不想和兩位地仙多待,想避過這一回,那兩位都是從真實之域傳遞意唸過來,也不可能待久了。
  
  哪知,伯陽天尊又是開口:「吾願同往……華陽魔國成因,顯然非是這十多年魔劫之力,極祖駐此多年,各宗封宗,形同虛設,不知出了什麼岔子,到其中檢測一番最好。」
  
  他拿理由,可這一項,余慈是半分不讓的!
  
  「在下只是探探情況,在宗門殘陣中,也能進退自如,理出回路,為日後打算……不瞞天尊,宗門故地,凋零至此,為世人所見,吾輩情何以堪?」
  
  拿出這種理由,又有前面的大義名份,便是伯陽天尊,也不好再說什麼。
  
  余慈也等於是把楊朱給賣掉,以其目前的狀態,和兩位地仙處久了,確實有被發現的風險,可這一關過不去,日後面臨極祖的反擊,又該怎麼應付?
  
  所以楊朱怎麼說,是他的自由,躲卻萬萬不能的。
  
  況且,兩位地仙大能,尤其是連山,是深通人情事故之輩,就算有所懷疑,在沒有確切的證據,沒有十足的把握之前,怎麼可能拿楊朱如何?
  
  如今八景宮也好,清虛道德宗也罷,還做不出親痛仇快之事。
  
  余慈還是很放心的。
  
  他不再多言,再向楊朱一禮,又往空中拱拱手,算是招呼,隨即虛影消散,意念投入華陽窟中。
  
  上清體系與華陽窟周圍「諸天」之陣殷殷共鳴,為他開啟分開魔國的路徑,也阻擋住外人的窺探。
  
  這種時候,余慈已經不是靠著信眾支持,而是借助了體系之力,像一抹幽魂,在殘陣間飄忽行進。
  
  越往華陽窟深處,上清體系的脈絡越是斷續難見,倒是其他宗門的一些封禁碎片,所在多有,余慈就查覺出了清虛道德宗、四明宗乃至於八景宮的那部分。應該是此劫之初,封禁魔窟所用,卻在此次魔劫大起之時,崩潰掉了。
  
  這些封禁對余慈來說,沒有任何意義,反而會干擾此地上清體系碎片,等同於需要清掃的「垃圾」。
  
  上清體系的殘缺,現在當然不可能修復,他只能一路暗中記憶殘缺的部分,尋思如何修補。不說別的,若真能將「諸天」大陣修繕完成,這就是一處穩固的根基,日後上清重立山門,也只有在這裡,才最具象徵意義。
  
  反正,總不能搭建到他的心內虛空裡去。
  
  余慈漸漸深入,心神始終牽繫著謝康令的殘餘氣息,這也是最好的指引。
  
  謝康令與上清體系的共鳴,最大限度地激發了殘留體系碎片的存在感。
  
  此時的謝康令,就像是一根急劇燃燒的火把,在飛速墜落的同時,也將遺失在黑暗中,最有價值的「寶石」一一映現出來。
  
  對此,余慈除了認真記憶,再做不了什麼。
  
  此時,他潛入的深度,已經遠遠超出華陽山體的厚度,想來這裡應該是有虛空神通的手段,將山窟的範圍、深度大大拓展了。
  
  這項神通十有七八是建立在華陽魔國的基礎上,但由於魔國臨近崩潰,這處虛空也不是太穩定,萬一上面伯陽天尊看魔國不順眼,掃蕩一圈兒,還真的麻煩。
  
  心裡想著,余慈已經潛下百里深度。
  
  這一片區域,天魔集聚,密度極高。
  
  魔國之中,天魔化生自有法度,極祖在此經營,拉出一個班底也很正常。
  
  對這些天魔來說,外面的變化信息應該已經傳入進來,包括極祖的安排也要執行,只是,它們眼下卻是沒頭蒼蠅一般,看似聲勢浩大,其實亂轟轟的沒有條理。
  
  余慈看都沒看它們一眼,持續沉降。
  
  至於原因,則很簡單。
  
  不多時,前面便現出幻榮夫人的身影。
  
  幻榮夫人在域外經營多年,最不缺容身之地。她很快就將甘詩真安置妥當,又分神到此,趁著華陽魔國與上清體系的互相干擾的機會,潛入進來,甚至余慈還要早上一些。
  
  在極祖敗退之後,她利用欲染神通對天魔的克制,瞬間鎮住了局面,也將極祖的後續佈置干擾大半,也因此,才將這一片區域保留下來。
  
  當然,不可能徹底控制,極祖也不可能完全指望這些魔頭。
  
  余慈現身出來,與幻榮夫人並肩站在一起。
  
  幻榮夫人向他示意,其實不用她提醒,余慈也看到了,便在這片區域底部,濺上的點點血跡。
  
  血跡內蘊元氣,微微生光,那是與上清體系持續共鳴的表徵。
  
  這是謝康令在世間留下的最後痕跡。
  
  這一刻,斑斑碧血中,再沒殘留任何魔染雜質,純然通透,瑩潔如玉。
  
  余慈沉默半晌,心內虛空張開,將其攝入。那邊自有虛生等人,會好好安排、供奉。
  
  他定了定心神,這才有空去打量這片區域的佈置。
  
  別的都沒什麼可說,唯有一項,讓他猛然一驚。
  
  「這是……」
  
  這片區域中,開闢有一間獨立的石室,推開門,在他眼前,便是層層魔紋羅列,結構複雜,看上去,真的是一個大工程。
  
  事實上,說是「大工程」,一點兒沒錯。
  
  裡面層層鋪開的魔紋,雖然大半不識,可勾連的法則結構,卻是熟悉得很。
  
  虛空……甬道?
  
  通往哪裡?總不會是血獄鬼府吧?
  
  除了大梵妖王,還有這麼想不開的?
  
  余慈看向幻榮夫人,對魔門手段,還是她更有權威。
  
  之前幻榮夫人已稍加測試,臉上便有些古怪。
  
  「主上一看便知。」
  
  看她表情,便知應該沒有什麼危險。余慈點點頭,意念探出,從太虛法則上追索,很快就得出答案,也有些驚愕。
  
  「這是……洗玉湖?」
  
  「而且,是非常深層的位置……要去看看嗎?」
  
  想想極祖的謀劃,這樣的安排,又很是順理成章的樣子。
  
  余慈還真起了好奇心,嘿然一笑:「稍等,我安排一下。」
  
  余慈本體還在攔海山那邊,受諸陽箝制,行動不便,至於洗玉湖,他在湖中倒是有現成的支點,就是跟在張衍、靈矯身邊的小傢伙,只不過,那邊正陷在漩渦裡,不好輕易動用,
  
  幸好,他在那邊的選擇絕對不缺。
yht 發表於 2015-2-13 08:52
紫極 第一百四十五章 湖底甬道 湖上喧囂(下)
  
  洗玉湖,宜水居,余慈為自家人劃定的長住之所。
  
  近段時間,沒有餘慈在,宜水居外跪拜求師的各路修士少了大半,但遠遠不到散盡的時候,因為隨著「淵虛天君」在北地一個接一個驚天動地的消息傳過來,對那些一門心思拜入上清宗、拜入淵虛天君門下的修士而言,簡直就是最直接的刺激。
  
  每當最新的消息傳回,宜水居外,就是歡呼震天,湖水搖動——不要說什麼好消息、壞消息,迄今為止,淵虛天君就沒有讓關注他、崇拜他的人們失望過!
  
  湖上雖然時有喧囂,但對宜水居裡的人們來講,倒也可堪為平靜生活中的調劑。
  
  至少在小五、小九這裡,往往會為宜水居外的歡騰氣氛而欣喜莫名,與有榮焉。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她們兩位的感情也是急劇升溫,往閨密方向快速發展,當然,在小九看來,她應該是很有「姐姐」的風範,至於小五,反正都是師兄的「妹妹」,誰長誰幼,還不是一回事兒?
  
  最近兩天,小九正教小五下棋,必須要說,碧霄清談上,余慈寥寥數子,大敗廣微真人的英風豪氣,很是讓她兩人驚嘆佩服,有這個動力在,一個教,一個學,都是勁頭十足。
  
  必須要說,有五嶽神禁的底子在,小五學棋,天賦實在是極其出眾的。
  
  剛剛入門,便時有妙著,內蘊著神禁中的精妙法理,讓身為老師的小九大為頭痛。
  
  比如現在,小五就玩了一著似出非出,自覺大有師兄七八分風範,看小九冥思苦想的模樣,更是得意,搖頭晃腦。
  
  小九看得咬牙,為了保住「姐姐」的威嚴,更要絞盡腦汁琢磨。
  
  哪知,對面小五突然「啊」了一記,跳起身來,叫了聲「師兄找我」,一陣風似地跑出去了。
  
  「啊?」
  
  小九腦子裡還想著棋路,一個沒回神,小五已到了門外。
  
  等她也搶出去,小五早施展土遁神通,不見了蹤影。
  
  「哎呀,總該說清楚……小傢伙辦事太沒譜了!」
  
  話是這麼說,見小五如此匆忙,小九心裡還是忍不住擔心,站在原地細細思忖。
  
  不多時,陸婉從一旁轉出來:「九娘子。」
  
  「唔?」
  
  小九看起來天真爛漫,其實心裡很有主見,更受余慈信任,這段時間,陸婉遇到事情,總愛和她提一句,也是報備之意。
  
  「九娘子,剛剛葉池娘子外出,走的匆忙,只讓我給你說一聲。」
  
  「阿池?」
  
  小九驚異莫名。這幾個月,余慈雖然不在洗玉湖,但在之前已經給葉池打好了根基,劍意砥礪融合的過程還是比較順利的,半個月前,葉池就醒了,超出了余慈預估的進度,劍意修為大有長進,只是還需要長時閉關,鞏固根基,適應變化。
  
  葉池是客人,自然來去自如,可小九有點兒奇怪,在這兒她有熟人嗎?
  
  「可說去哪裡了?」
  
  「這倒沒有。」
  
  「這兩天外面不太平啊……」
  
  確實不太平,
  
  別看宜水居被湖上一群意圖拜師的修士圍起來,外噪內靜,彷彿世外桃源一般,其實這幾日,洗玉湖上絕對不是正常的氣候。
  
  便在七日前,論劍軒突然派出大批高手,以劍仙李伯才為首,一路北上,駕臨洗玉湖,直指數月前,由余慈點出的無極閣的作為,將問題觸及近年來,真界內外大量劍修失蹤之事。
  
  最要命的,是點出了一人,亦即論劍軒四代弟子中的精英人物:
  
  靈矯。
  
  靈矯是在滄江防線的正常巡防過程中失蹤的,一年多來,引為懸案,突然說被轉移到了洗玉湖,這個問題,一下子就擴大化了,有了相當的代表性。
  
  不只是論劍軒,連遠在中南區域的離塵宗都不能置身事外。
  
  當日餘慈雖是指斥無極閣,又滅殺了趙相山,但到最後,也沒有尋出張衍的蹤跡。
  
  雖然此後一段時間,離塵宗的千寶道人留在這裡,態度還算穩重,可被論劍軒這麼一逼,只千寶道人一個,就有些壓不住場面了。
  
  而此時又傳來消息,早在數月前事發後不久,離塵宗第三號人物玉虛上人便應論劍軒的邀請,萬里迢迢而來,此時距離洗玉湖已經不遠,準備和論劍軒到湖上一起勘驗線索。
  
  離塵宗與洗玉盟一直是傳統盟友,劍園之事後,聯繫更加緊密,突然打了個「冷不防」,幫論劍軒出力,盟中還是頗有些意見的,但是最終都沒有掀起大浪來。
  
  盟中高層的這份態度,更讓人覺得古怪。
  
  這些事情,余慈有的知道,有的還待進一步瞭解,但就目前而言,他是沒閒功夫去理會的。
  
  洗玉湖上下,其實是對上清體系體系限制最多的地方,就算不久之前,他使一回萬古雲霄,真文道韻幾乎將湖上湖底洗了一遍,大大凸顯了上清體系的舊有痕跡。
  
  但各宗很快就以修繕為名,將「三元秘陣」恢復原狀——其實他們在做什麼,大家心知肚明。
  
  洗玉盟那些高層,確實對上清宗……確切地講,是對上清舊有體系頗有忌憚之意。
  
  但眼下,余慈得了小五幫忙,搭建起一條信力支點並不困難,很快便通過虛空甬道,現身在湖底。
  
  幻榮夫人卻不適合再過來了,只守在那裡,順便處理華陽魔國等事。
  
  余慈過來,周圍環境入目,便不由一聲嗟呀嘆息。
  
  看得出來,這裡本是一處秘府式的所在,可如今已經崩潰掉了,且是剛剛才發生,想也知道,正是極祖所為。
  
  也許在極祖看來,這裡蘊藏信息,要比華陽窟那邊更為緊要吧。
  
  想想這些年,極祖通過那一條虛空甬道,神不知鬼不覺繞過了洗玉盟的耳目,深入到湖底深處,不用說,就是奔著太霄神庭來的。
  
  看廢墟,論深度,論規模,還比不過無極閣那處秘府,但兩邊所能夠運用的資源,也完全不是一碼事兒,難度無疑要高出十倍、百倍。
  
  如此破壞,總讓人有些想法。
  
  這麼些年,極祖對太霄神庭的研究,是否有什麼突破呢?
  
  想到這裡可能有太霄神庭的有效信息,余慈自然仔細翻揀廢墟,看能不能找回一些。
  
  可惜,極祖破壞得非常徹底,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什麼有價值的信息。
  
  倒是這時候,他心生警兆,身形隨即閃沒。
  
  不久之後,便有幾頭海底妖物,扭動巨軀,在附近巡弋,看來極祖破壞秘法形成的聲勢不小,引來了妖物關注。
  
  湖底妖國的強者大妖,是一股非常可觀的力量,據說論平均智慧,比真界修士要遜色一些,可是在洗玉湖底的特殊環境下,實力絕對不容小覷。
  
  余慈也不想在這上面耽擱時間和精力,主動避讓。
  
  他在此地的身軀,本就是元氣凝化而成,聚散由心,真不想讓人知道,那些智慧還較為低劣的湖底妖物,還真的沒什麼主意。
  
  余慈任那些妖物折騰,隱身在側,仔細考慮,極祖在此設了一個落腳點,目的清楚,就是太霄神庭。為方便起見,這裡距離他所懷疑的水域,應該也不遠。
  
  通過紫微帝御、萬古雲霄,余慈也曾對太霄神庭數次感應定位,但都是大概,只確認是在湖底「水世界」與真界的交界區域。
  
  極祖這個地點,符合這個基本條件,應該也是在不斷嘗試鎖定位置。
  
  在這裡,余慈不認為他能用魔門手段,這只會起到反效果,應該就是借用謝康令,使用上清之法。
  
  不管已經被魔染扭曲到什麼程度,上清體系相關法則結構中,應該有所勾連才是。
  
  余慈在找這種勾連的痕跡。
  
  其實,此處說是「水世界」與真界的交匯地,也不是太準確,那片區域離這邊還有一段距離,也不適應長久居住。
  
  余慈神意在深水中盤旋幾圈兒,完全沒有讓湖底妖物察覺。
  
  他知道,要想察(查)個真切,還需要花上不小的功夫。
  
  雖然幻榮夫人出手還算及時,但華陽魔國內部發生的一切,極祖也應該有所感應,可想而知,不會任他們施為的,九成九會出什麼後招,時間很緊迫。
  
  他也不耽擱,神意在湖底法則結構層次間輕盈跳躍,避讓開了海底妖物的感應層次,一圈圈向外擴散。
  
  很快,範圍已經漫出數百里,但相較於深不見底的湖中世界,只是不足道的一角罷了。
  
  可就是在這偏僻的一角,余慈神意,突然就觸及他物。
  
  那純是一份微弱的感應,卻讓余慈驟然警覺。
  
  還有人?
  
  是的,還有人,而且,是主動靠上來的!
  
  其人意念縹緲難測,有意遮掩了自己的身份,卻沒有迴避神意探測,反而是「光明正大」地撞上來,和他「打招呼」。
  
  要知余慈的神意是在不同的法則層面連續跳躍,這種方式,類似於神意攻伐的高端技巧,當初就是楚原湘和武元辰,要追索其軌跡,也費了好大功夫。
  
  這人倒好,直直撞上來,偏給人無從躲避的感覺。
  
  余慈瞬間就給來人的修為層次定了性:
  
  強者,真正的強者!
yht 發表於 2015-2-14 16:21
紫極 第一百四十六章 急轉直下 四面楚歌(上)
  
  對方到底有多強,余慈很難給出定論。那邊也太過遊刃有餘,所展現出的能力,也是如冰山一角,難以揣測。不過,在「撞上來」的同時,其人神意透出來的有序波動,是可以解讀、交流的信息。
  
  真像是老友登門哪。
  
  那信息淺直明白,余慈很快解析出來:
  
  「道友的手段,大有長進,擬化上清法門,更有進展……真如換了個人似的。」
  
  余慈立刻就明白過來,這人或許是把他當成極祖了。
  
  由此便知,極祖這些年偵測太霄神庭所在,應該經常碰上這一位,打交道打得久了,竟也有了幾分「交情」,起碼也是一些「心照不宣」的默契。
  
  這一位應該不知道極祖的真實身份,相應的,極祖也一樣。
  
  兩邊都掩飾了真實身份,卻不掩飾自家的目的,卻把上清中人放在哪裡?
  
  唔,話又說回來,真是認錯人了?最後一句,怎麼看都有諷刺的意味兒。
  
  余慈冷哼一聲,倒也沒有立刻翻臉,事實上,就是翻臉,暫時他也找不到對方在哪裡。而且,很快他就醒悟過來,不是對方囂張,事實上真正囂張的是他自己。
  
  剛剛變成廢墟的極祖秘地,其實就是最大的靶子。
  
  已經在廢墟左右盤旋的湖底妖族不說,也排除這位當先到來的「舊友」,在水域更上層,此時至少有七八股修為可觀神意追攝過來。
  
  在廢墟那邊,都是吃了一驚,也被湖底妖族發現,匆忙偏轉,避過了一場衝突。
  
  毫無疑問,余慈的想法沒錯,這位「極祖舊友」早就看出問題,專門過來嘲諷的!
  
  看起來,那邊對是誰到來並不關心,只是提醒一句在這兒該有的規矩。
  
  這都是極祖的手段,做起來也很簡單,就要把局勢攪亂。
  
  就之前的情況看,這片深層水域,還是一個僅有少數人才能到達,更少人才認為有價值的偏僻區域,但因為剛剛的震動,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更直白點兒說,洗玉盟已經發現了問題。
  
  那齊齊湧來的神意,可不像「極祖舊友」這邊,高深莫測,余慈略加感應,便能分辨出其中絕大多數人物的宗門來歷,無一不是洗玉盟核心宗門的氣機法度。
  
  不用奇怪,洗玉盟對於湖底的監控,永遠是外鬆內緊,尤其是對於可能有太霄神庭的敏感區域,更不用提。
  
  後面這些探索過來的神意,都是洗玉盟長年留在湖底的「觀察者」,他們每查出一處「敏感區域」,就會不惜代價,在那裡修建相關的感應法陣,長久偵測,如此步步為營,也等於是拓展洗玉盟在湖中深層水域的控制力。
  
  事實上,洗玉盟高層長年花費巨資,要求各宗各派出人出力,拿出的理由就是這個。裡裡外外的「好處」,再加上對太霄神庭的嚮往,讓各宗各派乖乖出人辦事,就是魔劫到來,抽調人力物力,都沒這麼爽快。
  
  如今,這個位置徹徹底底暴露了,余慈閃避倒是不成問題,以目前的深度,一般的「觀察者」沒那麼容易下來的,說不定已經換了一撥,也就是說,洗玉盟高層已經給驚動了。
  
  極祖要想把局面攪亂,這確實是成本最低的法子。
  
  余慈相信,趙相山也推斷過,極祖在北地,一定還有幾個支點,確保他在關鍵時刻,及時介入。
  
  更極端點兒想,這些支點,部分甚至可能就在急速接近的神意之間。
  
  相較於那位不知名的「極祖舊友」,洗玉盟的行為,就更加的光明正大了。
  
  他們沒有與湖底妖國正面衝突的意思,但隨著神意降下,激發了層層感應法陣,消耗巨大,對湖底妖物來說,是刺激,也是威懾。
  
  這等局面下,如何掌握平衡,需要極高的判斷力,但不能否認,這是短時間內辨清形勢的最好辦法。
  
  余慈不會在此時與這些人衝突,對極祖設下的秘地,也沒了別的想法。
  
  唯一需要重視的,就是虛空甬道的問題。
  
  如果被人發現,又追溯到華陽窟,可就真成笑話了。
  
  余慈當機立斷,要那邊的幻榮夫人出手,將虛空甬道徹底破壞。反正他做為神主,只要有支點,分身來去,比什麼甬道都來得便捷。
  
  深水區域,又是一記爆震,虛空扭曲的力量,當場將附近幾隻盤旋的妖族重創,也使得洗玉盟剛佈置好的感應法陣前端遭到嚴重破壞。
  
  便在各方亂成一團的時候,余慈已經鎖定了水域中的特殊位置,神意偏轉,切入「水世界」與真界的虛空交匯處,將那些神意探測都拋在後面。
  
  那位「極祖舊友」的感應,也就此消失。
  
  不是那位不想追進來,而是這裡真的不是善地。
  
  余慈憑藉著在「三方虛空」多年箝制下的經驗,做足了準備,可在切入之初,神意還是險些潰散開來。
  
  此地法則扭曲異化,確實類似於三方虛空,但又沒有「承啟天」這個支點,法則互相影響的局面要簡單一點兒,卻也更加極端。
  
  可以將兩邊虛空法則結構的交錯,比喻成兩股力量「頂牛」,不是勢均力敵,而是一邊倒!
  
  余慈心念動處,虛空成符,卻是搖曳不定,隨即熄滅。
  
  他放出的是天河祈禳咒,比較典型的玄門符籙,在這裡卻受到極大的壓制。
  
  余慈想了想,憑藉神主威主,意念與幾千萬里開外,尚在飛魂城的幽蕊聯繫上,讓她幫個小忙。
  
  很快,幽蕊放出一道巫術,兩邊法力運作,迅速移轉過來,在這處虛空交匯處激發。
  
  便有一次低震,水中波紋層生,幾有共鳴之勢。
  
  果然,這裡再怎麼扭曲,也是與巫門體系更加投契,相應的,真界體系就受到壓制。
  
  讓幽蕊計算了一下,這道巫術威力,比在真界時,威力提升穩超一倍。
  
  說起來,這裡應該更接近於巫神沉睡前,天地法則體系的原貌。
  
  像巫鬼、蘇雙鶴這等精通巫門秘術的強者,在此的能耐,甚至堪與地仙平齊。
  
  這就是法則體系的妙用啊,勘天定元為何重要,由此便可見一斑。
  
  當然,按照趙相山的說法,「水世界」中,佈滿了巫神沉眠後所化的「靈水」,幾乎是巫神一身精華所繫。
  
  在這片區域附近,自然還是巫神法則佔優。
  
  不但巫神能做到這一點,便是地仙大能,也能做到,唯一有差距的,恐怕就是作用範圍了。
  
  余慈繼續與幽蕊聯繫,讓她幫忙做幾個實驗,他則與趙相山等收集信息,儘可能摸透這片虛空交疊地帶的法則根底。
  
  其實,對這裡,幽蕊瞭解的要比他們多得多,近年來巫門漸從劍巫大戰後的敗落中喘過氣來,一些以前非常敏感的事情,也能去做。
  
  比如到洗玉湖底拜祭巫神,近兩劫多來,斷斷續續也做了幾場,洗玉盟其他宗門也好,論劍軒也罷,都是睜一支眼閉一支眼,任飛魂城、千山教這幾家折騰。
  
  反正巫神復甦的可能性,隨著時間推移,也是越來越微不足道。
  
  一邊做實驗,余慈一邊瞭解情況:
  
  「最近一次祭拜,大約是什麼時候呢?」
  
  「應該也有二十年了吧,奴婢也是回城之後,才聽說的。其實幽燦不出關、不主持,巫神血脈不全,做多少次祭拜,效果也是有限,更多還是夏氏往自己臉上貼金吧!」
  
  巫神血脈一事,余慈也不是第一次聽說了。
  
  之前夏夫人與他談及滅殺「巫鬼」之事,背後的源頭恐怕就是如此。
  
  還要想一步瞭解細節,幽蕊那邊卻是斷線了,還好同步傳回了「臨時有事」的信息,應該是飛魂城那邊有人過來找她。
  
  余慈也不著急,繼續和趙相山整理信息,準備也來個「步步為營」,先從真界與鋪滿了巫神所化靈水的「水世界」作用法理入手,抽絲剝繭,在這項上,他比此界絕大多數修士、大能,都還是有優勢的。
  
  哪知,未及片刻,忽有震盪,自湖水上方,徐徐傳來。
  
  這種幅度,不是小,而是經過了漫長時間和湖底結構的影響和扭曲,層層衰減之故。
  
  事實上,能打破虛空交界的壁壘,傳至這裡,便證明震盪的威力很是不小。
  
  更讓余慈在意的是,震盪傳入之後,威力不減反增,似乎是與這片虛空交匯處的法則體繫起了共鳴,一些已經模糊下去的信息,也就重新放大,為人所察知。
  
  剛剛做的實驗在腦中閃過,這是巫門哪個強者與人交戰?
  
  正想著,剛剛斷去聯繫的幽蕊那邊,一道信息急傳過來,大概是時間倉促,只有短短一句話:
  
  「蘇雙鶴所謀敗露,論劍軒發難!」
  
  余慈心頭驟然一震,隨即醒悟過來,心神傳回心內虛空,對趙相山下令:「搞清楚來龍去脈!」
  
  趙相山的反應甚至要比他更快,已經與剛剛重塑的神主網絡勾連,將各方傳導而來的消息彙總,更遠處的還不清楚,但發生在洗玉湖之上的最近情況,已經還原清楚。
  
  事實上,作為當事方,論劍軒根本就沒有隱瞞的意思。
yht 發表於 2015-2-15 16:18
紫極 第一百四十六章 急轉直下 四面楚歌(中)
  
  論劍軒的發難,毫無疑問是早有準備。
  
  蘇雙鶴的敗露也不是現在。
  
  從洗玉湖上瘋傳的消息來看,論劍軒恐怕早拿到了足夠份量的人證、物證,卻隱忍多時,直至一舉發難。
  
  他們當然知道,現在真界之中的蘇雙鶴,只是第二元神,所以,他們是在域內域外同時動手,甚至域外的行動,要比域內投入的人力物力更高,且是更早得手!
  
  據說,蘇雙鶴是在參加一場宴會時,從本體那裡得了消息,這種時候,第二元神比分身優異的地方就體現出來。
  
  域外本體雖是遭制,受到了不可逆轉的重創,第二元神依舊保持著相對的獨立性,甚至也展現出了較本體還要高出一線的實力,強行衝開了論劍軒的包圍,撞入洗玉湖裡。
  
  然後,就是這一場震動洗玉湖上下的追擊戰了。
  
  蘇雙鶴在苦戰,只要他的第二元神能逃脫,理論上就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他不惜損耗,一路衝進真界與「水世界」的虛空交匯區域,根據余慈剛剛的推斷,這也確實是個好去處。
  
  至少這裡有法則體系的依靠,可以讓出身巫門的蘇雙鶴,發揮更強的力量。
  
  水世界與真界交匯地帶是非常廣闊和複雜的,蘇雙鶴衝進來的方向,不在余慈這邊,但經過剛剛一系列的實驗,余慈倒是早將神意擴張到足夠大的範圍,因為看得也還清楚。
  
  蘇雙鶴剛剛搶入,隨即就有強者衝進來。
  
  只從其毫不滯澀,視法則體系變化如無物的氣機來看,便知是劍修。
  
  而且,是劍仙級別的劍修!
  
  是李伯才嗎?
  
  余慈感覺到了熟悉的氣機,當初在天馬城上空的移山雲舟上,余慈對這個劍仙印象深刻。
  
  在這種形勢下,余慈才真切感受到,當年劍巫大戰的氣象。
  
  任爾多少法則憑依,我都是一劍斬破,什麼法則體系,作用都幾等於無。
  
  不過,似乎還不夠痛快……
  
  自余慈明悟天人九法之後,還是真正見到如今的劍仙——亦即「造化」劍仙的手段,確實和追求純化的玄黃大不一樣。
  
  雖然都有犀利的感覺,但感覺中,李伯才的出手,往往會有一個「前置」。
  
  所謂的前置,就是指:
  
  其靈昧所化劍意的指向,第一擊往往不是斬斷法則體系的束縛,而是以某種奇妙的方式,將其扭曲異化,然後才是內蘊的「劍鋒」擊發!
  
  這也算是「名實相符」吧,似乎涉及的,還真是「造化」法則。
  
  天人九法中,余慈對「造化」之法,大概是最不擅長的,也不熟悉。他只知道,這種根本法則,大概代表的是法則體系的「規矩」。
  
  做一個比較:
  
  動靜法則代表是的萬物法則的「狀態」,相對單純,可以粗暴地認定是「動」和「靜」兩極內的區間,
  
  造化法則是在這個區間內,相關法則是否可以發生反應,發生什麼反應,反應是否穩定等一系列的規矩法度的集合。
  
  也可以這麼認為:
  
  動靜法則是指萬事萬物以什麼樣的「狀態」出現;
  
  造化法則是指萬事萬物是什麼樣的「結構」出現。
  
  對人而言,「狀態」是絕對的,必然有意義的;
  
  結構則不然,有些是有意義的可用的結構,有些則是無意義的堆砌的垃圾。
  
  在這個層面上,從一粒微塵,到整個真界,都是按照「造化」的規矩「組合」起來的。如果造化法則變異了,就等是抽走「大廈」的基石,整個世界都要坍塌。
  
  這是余慈所能理解的極限了。
  
  也許還有許多謬誤,他自知在這上面缺乏天分,但巫神不是。
  
  在余慈看來,巫神肯定是將天人九法理解到極致的存在,宏觀尺度下,宇宙的造化法則肯定是另一種面貌,巫神卻通過他的無上神通,在物性的層面,將造化法則進行了微妙的扭曲,並維持住了這種狀態,形成了真界。
  
  如倒扣之碟的外形,與宇宙星空深處的冰冷或火熱的巨大球體的差異,就是最好的範例。
  
  思路跑得有點兒遠了。
  
  現在再看李伯才,他所做的,就非常有趣。
  
  余慈從未想過,純粹的靈昧力量,可以像他這麼用法。
  
  彷彿只是一指,區域內的天地法則結構,就出現了變異,便是堅韌的,也變成了酥脆的,就算這種變異只能維持極其短暫的一瞬,但對於劍修來說,也足夠了,一劍過去,自然無往不利。
  
  這種形容,當然有些誇張,可餘慈的感受就是這樣的。
  
  純化、造化相較,便有一種極大的荒謬感,卻並不可笑。
  
  因為余慈從中看到了,又一條以「靈昧」之力,作用於真實世界的路徑,除了破壞,還有變異……或曰變化。
  
  出於對造化法則理解的短板,余慈沒弄清楚裡面的玄奧,而蘇雙鶴已經撐不住了。
  
  李伯才當年,確實被陸沉轟得五癆七傷,可十多年下來,大有生龍活虎的勢頭,穩穩壓了蘇雙鶴一頭,就算他有法則體系的加持,也是一樣。
  
  更何況後面也有劍修連續突入,迅速形成了一組劍陣,與李伯才合兵一處。
  
  這下子,倒讓余慈看得更清楚,在成就劍陣之後,靈昧之法的應用。
  
  他最大的感觸就是結構法度和層次感。
  
  靈昧當然是有層次的,情緒和理性之間的複雜結構,就算余慈掌握了黑森林法門和情緒神通,也不敢說能夠講明勘透。
  
  但對於劍修,尤其是余慈理解中的純化劍修來說,這些東西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純粹明透的心靈修為,是一個超越具體結構、層次的整體合力。
  
  如果將「靈昧」視為一顆石頭,純化劍修不是用石頭去砸人,而是通過持續不斷的心靈修持,借助劍器這一工具,以特殊的方式,形成「震盪」、「共鳴」等形式,當然,最根本是形成「鋒芒」,破開法則的困縛。
  
  在此過程中,又會形成一種獨特的反饋。
  
  因為特殊的修煉、運化方式,長期的「共鳴」、「淬鋒」,石頭的雜質會被逐漸剔除,最菁華的部分會給粹煉出來,形成光芒奪目而又堅不可摧的寶石。
  
  這是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內部的結構、法度,都自然統一在整體之下,單獨列出,意義不大。便是受創,也會在新一輪的磨煉中,自然形成另一個完整統一的結構,將傷勢「剔除」掉。
  
  當然,這會大大延長修復的時間,所以,劍修的傷勢,一旦涉及劍胎,往往是最難處理的。
  
  葉池就是這樣,她的傷勢,在人體結構上看,遠比李伯才為輕,卻因為傷到劍胎,費了余慈好大功夫,現在她的劍胎結構,與最初肯定有了極大的差異,需要相當的時間才能適應過來。
  
  倒是李伯才,被陸沉拳意轟得五癆七傷,五臟六腑幾乎沒有一塊好肉,當年卻能活蹦亂跳地主持劍陣,斬人殺伐,幾無妨礙,如今更是十多年的時間就徹底恢復。
  
  他這種情況,要麼就是沒有傷到劍胎,要麼就是「造化」派系的劍修,在這種情況下,有著特殊優勢。
  
  余慈更相信後者。
  
  結構、層次?
  
  在劍修突入,形成劍陣之後,蘇雙鶴再有法則加持,局面也已經是難以逆轉,只能一路往深層退去。
  
  第二元神的強度終究有限,在愈發可怖的水壓下,搖盪不休,幾近透明,甚至連核心的巫寶憑依都顯露出來。
  
  巫寶其形如珠,外間巫咒形成上古文字,迴旋繞動,十分神異。
  
  但此時,在以李伯才為核心的劍陣之前,蘇雙鶴只顧得逃遁,別無他想。
  
  是想進入「水世界」嗎?
  
  那已經是湖底妖國的核心範圍,妖物層出,甚至時有長生級別的出現,確實有阻擋的效果。
  
  而蘇雙鶴身為大巫,有天然通靈的神通,情況就好得多。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後方李伯才長嘯一聲,震動水層,劍意微幅變化,似乎透露了什麼信息,已經從四面八方匯聚過來的各路大妖竟然是中分開來,讓出一條路徑。
  
  蘇雙鶴回頭,目瞪口呆。
  
  顧不得去想李伯才是怎麼做到的,他一咬牙,第二元神散去,只將一點核心靈光打入巫寶之中,速度驟增,當真一瞬千里,也視水壓如無物,朝著下方急潛而去。
  
  憑藉這一次爆發,終於把李伯才等人遠遠拋離。
  
  余慈卻沒有給拋下,不過神意延伸雖快,但這種深度、廣度,又受到特殊環境壓制,也將近極限,不可避免有些吃力了
  
  正想辦法的時候,下方黑暗水域,漸漸轉亮。
  
  幽藍的光芒在黑沉沉的水域中滲開,追溯光芒源頭,在最為明亮的核心處,彷彿是開啟了一扇門戶。
  
  虛空法則的信息源源不斷傳回,余慈很快辨析出來大概情況。
  
  他知道,在「門戶」之後,一定就是巫神當年,為了修補真界,以絕大神通法力,牽引過來的「水世界」了。
  
  蘇雙鶴此時就是要進入其間。
  
  余慈神意感應終到極限,一時半會兒也不可能再延伸。
  
  正嘆息的時候,暗影閃過,彷彿一隻巨掌,來得全無徵兆,卻目標明確,將蘇雙鶴的巫寶一把擒拿。
  
  捏合間,靈光破滅。
yht 發表於 2015-2-16 20:43
紫極 第一百四十六章 急轉直下 四面楚歌(下)
  
  在巨掌捏合的瞬間,巫寶之上,神意震盪,這是來自於蘇雙鶴大劫法宗師力量的最後爆發,剎那間推至上百萬重,使得虛空交匯處法則體系激烈搖動,可這樣的衝擊,也等於是給了對方掩護。
  
  本就扭曲的法則體系,此時越發地混亂,擋住了余慈已到極限的神意感應,完全察覺不出「巨掌」之後的源頭。
  
  不過,余慈還是能夠捕捉到,面對蘇雙鶴絕命式的神意衝擊,那片區域有異力急劇擴張,將衝擊迅速消融,又彷彿是一張巨口,將入嘴的鮮肉咬合撕扯,終於嚼碎吞嚥下去。
  
  那份力量,混亂、粗暴、強硬,看不出什麼明顯的法度,卻是極其「狡猾」地融入了扭曲的法則體系中,難見首尾。
  
  頃刻間,蘇雙鶴的抵抗便沒了意義。只有強烈的情緒還殘留在水域中,更外圍,大量湖底妖物生出感應,向這邊層層聚集。
  
  成百上千條湖底妖物,在幽藍光芒中,拼成一片色彩斑瀾(斕)的「布幔」,又堆積團揉在一處,使周圍環境更加混亂,氣機亂離,徹底攪亂了余慈的神意感應。
  
  但那些妖物,也什麼都沒發現。
  
  余慈注意到,這麼大批的妖物,似乎缺乏生靈最起碼的「趨光性」,對更深層的「門扉」光芒,竟然視而不見。
  
  也不對……更像是本能的畏懼,刻意忽視。
  
  群妖的聚集也沒有維持太長時間,不一刻,便都散去,而那顆珠形巫寶,也早已不見。
  
  蘇雙鶴就這麼完了?
  
  哦,還有本體,似乎留得命在,不過落在論劍軒手中……也等於是完了!
  
  余慈通過信力聯繫,招呼了小五一聲,兩邊配合著,嘗試往更深層潛去。
  
  如果有可能,余慈也可以到「水世界」中去開一開眼界。
  
  可就在他的感應觸及更深層水域的光芒之際,沉沉的神意壓力逼上來。
  
  余慈知道,自己已經暴露了——只是,這感覺很熟悉。
  
  是了,這分明就是剛剛「極祖舊友」所表現出的特質。
  
  之前吞噬掉蘇雙鶴第二元神的粗暴強硬姿態,徹底不見,又還原到那高深莫測的「面目」上來。
  
  毫無疑問,這裡應該是那位強者的「地盤」,原以為是真界的哪個強人,現在看來,又不太像。
  
  是湖底妖國的強者?長年生活在這片水域?還是更深層……水世界的哪位?
  
  余慈也不是只關注一頭,對李伯才等人,他也從來沒有放鬆過監視。
  
  被蘇雙鶴用特殊法門甩開後,李伯才一行人便不是那麼順利了。也許是潛入得太深,剛剛逼開湖底妖物的手段已經不好使,雖然仍沒有與妖物發生大的衝突,可追下來的速度已經嚴重受阻。
  
  而此時,李伯才應該也感應到了蘇雙鶴的問題,卻沒有改變路線的意圖,依舊往這邊來。
  
  余慈能夠感覺到,「極祖舊友」應該也對李伯才一行保持關注。
  
  想了想,余慈選擇了與這位主動對話:
  
  「敢問高姓大名?」
  
  意唸過去,卻沒有收穫任何反饋,好像那位就這麼悄無聲息離去。這片水域的幽藍光芒漸漸消褪,「水世界」的門戶彷彿給關閉了,深層水域重新進入黑暗。
  
  倒是李伯才,突然發動,隔著數千里水域,神意往來,便是層層湖底妖物阻隔,都給穿透。
  
  由此,余慈更能感受其獨特的靈昧運用法度。
  
  李伯才的神意鋒芒準確切入這一片水域,余慈不想與他打照面,意念回收,迅速退走。然而,李伯才的神意卻在這片水域攪動,除了搜索目標以外,還做了別的事情。
  
  具體而微的細節,余慈是感覺不出來的,只是隱約發現,周圍的法則體系結構,因為其神意掃過,發生了很微妙的變化。
  
  至於變化在何處,又分辨不出來。
  
  做完這些事,李伯才神意毫不留戀,掉頭而返。
  
  至此余慈哪還不知,這一位怕是早有預謀,現在做的,恐怕就是「定位」之類的工作。
  
  可以說是「引蛇出洞」嗎?
  
  對李伯才的動作,「極祖舊友」沒有任何反應,彷彿真的已經離開了。
  
  余慈卻從中感覺到,兩邊都有些忌憚。
  
  不說那不知根底的「極祖舊友」,論劍軒的行事,確實是一步跟著一步,非常清晰。今天來的是一個李伯才,下回來的是誰,是一個還是幾個劍仙,可就說不準了。
  
  論劍軒對洗玉湖這邊,確實有勢在必得之意。
  
  不過,作為旁觀者,余慈卻從四面收集的情報裡,查出了蹊蹺。
  
  域外的確切消息還沒有傳回,可在洗玉湖上這些消息源流中,余慈沒有察覺任何有關於「魔門東支」的信息。
  
  一點兒都沒有!
  
  這又怎麼可能?
  
  無論是他一直以來的觀察,還是趙相山等人的分析,蘇雙鶴在所謂的「以劍修為祭品,喚醒巫神」的計劃中,從來都是被利用的角色。
  
  真正的主謀,是翟雀兒,是魔門東支。
  
  偏偏事發時,那邊沒有沾上一星半點兒——壁虎斷尾還是早有預謀?
  
  余慈不介意用最負面的想法去考慮。
  
  事實上,此時此刻,他由李伯才想到了當年天馬城上空的移山雲舟,再想到那時曾經發生過的一件事:
  
  陸素華為逃脫論劍軒的追索,扮成一位病弱的「白娘子」,躲入花娘子舞班,路上論劍軒攔截,當時「靈矯」過來探視檢查,後來才知道,那「靈矯」竟是由翟雀兒假扮的。
  
  那時候,余慈只當論劍軒與魔門聯手,針對陸沉,沒有多想什麼。
  
  如今知道的消息多了,再度回想,裡面的問題可真是不少!
  
  因為,魔門東支根本不在當時地火魔宮、九玄魔宗等魔門聯盟之中。
  
  最辛苦的圍殺陸沉的工作,他們沒有沾邊,但後來追索陸素華,他們卻是湊上來。像翟雀兒這樣的,甚至可以假扮靈矯這位核心弟子,這份待遇,著實不一般。
  
  僅從這一點,余慈就有資格懷疑:
  
  論劍軒和魔門東支之間,是否有什麼見不得光的協議,至少,也是相當的默契。
  
  為驗證自己的想法,余慈通過信眾,繼續瞭解洗玉盟裡的情況。
  
  稍過半刻,蘇雙鶴第二元神被抹殺的消息,便傳上湖面,颳起了風暴。
  
  但洗玉湖已經不是主要區域,所有的矛頭,全都指向東海,壓向飛魂城。
  
  夏夫人正處在風暴中間。
  
  她是飛魂城的領袖,蘇雙鶴身為飛魂城大巫,兩人再怎麼不合,蘇雙鶴的所作所為,夏夫人都脫不了干係。
  
  況且,根據重新聯繫上的幽蕊發來的信息,似乎在域外遭擒的蘇雙鶴,又曝出了夏夫人的什麼秘密,目前雖然還是傳言,已經使得飛魂城中人心浮動。
  
  余慈立刻就想到了薛平治曾經提過的,也曾一度鬧得沸沸揚揚的,夏夫人「懷璞抱玉」之事。
  
  「是她腹中胎兒?」
  
  「極有可能……眼下是祖巫堂、幽煌與夏氏秘談,我與慕容都給排斥在外,不過,慕容的態度有點兒奇怪。」
  
  「怎麼個奇怪法?」
  
  幽蕊想形容一番,卻找不到合適的言辭,乾脆用了最直接的法子,請余慈心神入駐,借她的感知,直接觀察。
  
  余慈一日之間,心神跳轉了三次,進出域內域外,跨越不知多少個億萬里,這份兒神主獨有的神通,是任何地仙大能都難以做到的。
  
  當此亂局開啟之時,這也是他最大的資本之一。
  
  下一刻,余慈便看到慕容輕煙,難得和幽蕊站在一起。
  
  據幽蕊講,是祖巫堂要用到她們的靈巫神通,卻在用哪位的問題上達不成共識,兩人目前算是競爭關係。
  
  可這種消耗生命的競爭,又有什麼意義?
  
  幽蕊有餘慈為後盾,早就在想轉世重生的事情,其實無所謂;慕容輕煙卻是同樣淡定,還有閒與幽蕊說話。
  
  余慈意念至此,並沒有代替幽蕊,而是做一個旁觀者。
  
  其實,若他真的代替了,眼下的問題,肯定答不出來。
  
  只聽慕容輕煙道:「巫為原祖之血裔,靈巫的作用,卻往往難以應用在巫門之內,卻是何故?」
  
  「本來就是對外溝通之用,何須大驚小怪?」
  
  「對哪個『外』呢?」
  
  「本心所依,除此便都是『外』。」
  
  幽蕊一方面是真有靠山,另一方面也可能是說給余慈聽,分外冷澈堅決。
  
  慕容輕煙卻是莞爾,一問到底:「你依在何處?」
  
  「何必明知故問?」
  
  幽蕊有底氣的時候,也是牙尖嘴利,甚至眼光都犀利起來:「宗門亂時,慕容你莫非找不到主心骨了?」
  
  慕容輕煙竟是認了:「這不怪我。義母大人、煌叔,乃至於各位耆老,如今也難有定計,不是嗎?」
  
  說話間,她微抬手臂,卻有一隻大鳥,撲扇著翅膀飛下來,停在她前臂上,探著彎喙,給她理了理鬢髮,重又飛起。
  
  這鳥兒,看上去像是一隻尋常的灰鷹,但余慈一眼便看透了其幻術般的本能。
  
  不免慨嘆,這鳥兒,很久之前,他卻是見過的。
  
  剎那間,余慈的心緒變得有些複雜,同時聽得慕容輕煙悠然道:
  
  「便如我這水相鳥,縱然千變萬化,惑人於一時,又怎比得蕊娘子,有那逍遙大鵬,振翅萬里?」
yht 發表於 2015-2-17 11:21
紫極 第一百四十七章 五日湖祭 千載留痕(上)
  
  慕容輕煙句句有他意,細究來又是淺白直接,怪不得幽蕊說她態度古怪。
  
  余慈恍惚間倒記得,他與慕容輕煙之間,同樣有這麼一次類似的對話,那時,在兩人之間充做「中介」的,卻是范陵容。
  
  一次是巧合,兩次還是麼?
  
  想到這兒,余慈都想問一下幽蕊,是不是在靈巫眼中,世界完全是另一番模樣?
  
  正細細思索之時,祖巫堂那邊已經出了結果。
  
  其實,這結果不是商量出來的,而是蘇雙鶴那邊,攀咬出來的!
  
  最新的信息傳過來,祖巫堂內的喧囂,已經是壓之不住,耆老的怒吼,聲震屋樑。
  
  「狼心狗肺!辱沒祖宗!」
  
  由於論劍軒刻意為之,各方的信息接收幾乎都是同步的。這邊余慈也很快收到了風聲,據說,域外被擒拿的蘇雙鶴,已經「全招了」。
  
  問題在於,所謂的「全招」,可不只是把他「以劍修祭巫神」的計劃招出來,而是順勢咬上了夏夫人,而且拿出的罪名相當了得:
  
  夏氏以「懷璞抱玉」之法,名義上是要為飛魂城主幽燦生子,實際上是暗中收集目前存世的大巫血脈,彙集一胎,意圖使巫神轉世重生!
  
  巫神轉世!
  
  不管這罪名是真是假,只是亮出來,都犯了天大忌諱。
  
  必須要說,劍巫大戰之後,在真界普遍的認識裡,巫門是有天然的罪孽的。
  
  在巫神血脈體系的控制下,真界修士在嚴重的禁錮中,掙扎了數十劫時光,若非以曲無劫為首的劍修大興,為此界修士斬斷血脈牽繫,那種日子還不知要持續多長時間。
  
  除巫門以外,上到四大門閥,下到各路散修,十個裡面,要有九個半,絕不願意再回到巫神主導的真界時代裡去。
  
  是的,巫神九變創世,這個根是斬不斷的,所以巫門法統在真界,無論怎樣都會有一塊繁衍生息的地方,他們可以在真界生存下來,事實證明,還可以生存得很好。
  
  前提是不要搞風搞雨,妄圖復辟——保持現狀可以,亦即保持巫神沉眠,對「勘天定元」也不要有什麼過分的渴求,一旦觸及這條底線,必將陷入絕對被動。
  
  偏在此時,按照蘇雙鶴的說法,他和夏夫人都踩線了。
  
  論劍軒就此便有了藉口,直接插手進來!
  
  相較於魔門東支和羅剎鬼王的小心謹慎,論劍軒是以堂皇之勢,集天下人心,強勢切入。
  
  但人們心裡也要打個結:全盛時期論劍軒也沒能拿沉眠的巫神怎樣。
  
  當年做不到的,現在就能做到不成?
  
  不管做到與否,論劍軒都來了。
  
  便是無法根除巫神,卻使得飛魂城乃至於巫門一脈,都有傾覆之危。
  
  畢竟,夏夫人的身份非常敏感。
  
  她既是飛魂城主的正室,又在千山教有著舉足輕重的影響。
  
  她的存在,本身就象徵著巫門力量的合流,分外具備代表性。
  
  在幽蕊和慕容輕煙這個方位,已經能夠聽到祖巫堂耆老失態的咆哮:
  
  「當年留得飛魂城一脈,不是咱們能頂得住,是八景宮不願讓論劍軒一家獨大,是城中先輩未雨綢繆,與上清宗等共建了洗玉盟!也是此界修士不願讓巫門斷絕法統,免得勘天定元出了岔子。
  
  「現在已經證明了,沒有了巫門,勘天定元照樣沒問題,咱們的根基已經給伐掉了一半,幽燦那麼大的野心,也只能是在東海附近盤弄,與千山教聯姻,聯並大巫血脈,那也是在懷琛叛門之後,傳承見危之時,火候把握得恰到好處。
  
  「你倒好,想當然行事,畫虎不成反類犬,真真婦人之見!現在你這麼搞,就是自絕於天下,巫門百世傳承,就要毀在你手裡了!」
  
  對祖巫堂耆老的雷霆之怒,夏夫人的回應則非常平靜:
  
  「蘇老在祖巫堂待久了,後輩又逢大劫,心力交瘁,不適合再議事。來人,扶蘇老回去休息吧!」
  
  「夏懷玉,你敢!幽煌,你……」
  
  外間余慈和幽蕊都是聽出來,那位蘇老不論見識怎樣,倒也算是秉持公心。
  
  只不過,他明顯沒有控制局勢的能力……
  
  祖巫堂禁制發動,卻不是對「外人」的夏夫人和幽煌,而是偏轉方向,強制壓住了蘇老的掙扎反抗,迅速下了巫咒封禁,不知給抬到哪裡去了。
  
  如此乾脆利落,也讓余慈、幽蕊都是驚愕,什麼時候,夏夫人竟然重新握持了飛魂城大權?看起來甚至比事變之前,還要厲害?
  
  未能查出這種變化,對幽蕊來說,等於是情報工作出了大岔子,她心中發慌,連不迭地向余慈請罪。
  
  偏在此時,祖巫堂那邊有人走出來,向這邊招呼:
  
  「阿蕊,你來一下。」
  
  幽蕊心頭一激,忙向余慈解釋,喚她的是幽煌。
  
  余慈讓幽蕊自行其事。
  
  幽燦閉關之後,飛魂城是由夏夫人統領全局,幽煌主內,蘇雙鶴主外,算是均勢。如今均勢打破,本來最大的可能性是失衡、撕裂,但就目前形勢來看,至少表面上,反而促成了飛魂城內部的團結。
  
  即使幽煌一直是支持夏夫人的重要力量,可在「懷璞抱玉」一事上的搖擺,證明他的支持也是有限度的,這種時候,反倒是不計得失地支持,真的很有意思。
  
  幽蕊應聲跟上去。
  
  前面幽煌自顧自離開,都沒有與慕容輕煙打招呼,而夏夫人則留在祖巫堂中,繼續控制局面。
  
  這種分工,讓幽蕊有些奇怪。
  
  幽煌算是她的族兄,都流淌著最接近於巫神的血脈。按理說,在巫門這個看重血脈超過一切的環境裡,天然便少了一分隔閡,只可惜,事實並不是這樣。
  
  幽蕊回來後,最大的支持其實是祖巫堂,是那些不掌握實權,卻總想做點兒什麼的老傢伙,幽煌和她的關係,不遠也不近。
  
  事實上,向來以「鐵面」著稱的幽煌,對幽蕊放棄靈巫的義務,逃到北荒的行為,態度從頭到尾,都非常明確:出去要罰,回來要獎,獎罰不能互抵。
  
  若非幽蕊在近期很賣力氣,簡直是不顧生機元氣,做了幾件大事,現在想得到幽煌的好臉色都難。
  
  一路無話。
  
  只有起錯的名字,沒有叫錯的外號,有「鐵面」之稱的幽煌,在長年主理飛魂城內務的環境下,正是喜怒不形於色的最好表率。他從不在正規議事場所之外談公事,而且,也很少有那些彎彎繞繞,非常乾脆利落。
  
  待二人一前一後,到了平日裡幽煌的議事廳內,便聽幽煌直接道:
  
  「算上行程,你有五天的時間準備。到時,你和慕容一起,主持洗玉湖祭。」
  
  幽蕊一驚:「湖祭?大祭?五天後?」
  
  所謂湖祭,便是指巫門中人到洗玉湖中祭祀巫神,可算是巫門最高級別的祭禮之一。所做的準備非常複雜,以前需要長達數月的前期準備,一干人等,成百上千,浩浩蕩蕩,場面壯觀。
  
  可要知道,他們現在可是在飛魂城,距離洗玉湖幾近億里,便是用最快的方式,單程也要十天半月,五天時間,這又怎麼處理?
  
  難道讓她和慕容輕煙把所有人都挪過去?恐怕不用開始祭祀,她們便氣血耗盡而死了吧!
  
  幽煌神色不動,淡淡道:
  
  「此次祭祀,實是為夫人腹中胎兒祈福之用。要知這胎兒一生下來,便是飛魂城未來的領袖,甚至可能是巫門共主,每一個環節都要盡善盡美。當然,現在情況特殊,祭祀祈福,人不需多,幾位耆老再算上城內高層便好。而觀禮之人,你們不用操心。」
  
  「何人領祭?」
  
  「既然是為胎兒,自然是夫人親領。」
  
  幽蕊愕然。
  
  其實對於祭祀巫神,靈巫與否沒有太大差別,可這種祭祀可真不是什麼好活計,氣血心神損耗非常大,尤其夏夫人還在「懷璞抱玉」的狀態下,正要全力以赴供養胎兒,怎麼可能支撐得了?
  
  幽煌眼神冷澈,盯著幽蕊,並不掩飾更深層的意思:
  
  「此次祈福,為胎兒加持是其一,同時也是一次展示……幽氏沉寒入淵,夏氏莽蒼千山,二者相合,必是厚德之相,不會出現別的,你明白?」
  
  幽蕊當然明白,這其實就是要求夏夫人親身證明腹中胎兒的血脈純度。
  
  如果是情理中的「厚德」之兆,自然皆大歡喜,各路人馬都無話可說。
  
  但若出現了別的情況……又該怎麼做呢?
  
  幽蕊想像不出那種情況,卻知道這麼一來,不論驗證出什麼結果,夏夫人等於是全盤陷入被動,身為飛魂城實質領袖的威嚴,必遭重挫。
  
  實是百害而無一利。
  
  這是夏夫人與幽煌的妥協?或者說,是幽煌的逼迫?
  
  幽蕊突然發現,在此時的飛魂城,原來幽煌才是最有一鎚定音能耐的那個。
  
  飛魂城的局面什麼時候到了這種地步?
  
  她沒有再說什麼,行禮後退出。
  
  出來議事廳,沒走多遠,卻看到前方一道倩影,靜靜等候,正是慕容輕煙。
  
  幽蕊還沒有和余慈商量出個章程,慕容輕煙便走過來,輕挽住她的臂彎,微微而笑:
  
  「蕊娘子,咱們商量一下湖祭的事兒。義母大人和我都覺得,觀禮之人中,無論如何,不應少了淵虛天君……」
yht 發表於 2015-2-18 09:27
紫極 第一百四十七章 五日湖祭 千載留痕(中)

  慕容輕煙說話越發地直白了,等於是直接道破幽蕊和余慈的關係。

  而且,開口就拿出好處:

  通過觀禮的理由,余慈確實可以暫時無視掉洗玉盟的要求,從攔海山脫身。只要到了洗玉湖,隨便再拿出什麼理由,洗玉盟高層也不會硬把他塞回去吧!

  其實幽蕊也知道,她和余慈的關係,瞞不過有心人,尤其是巫門這裡。

  剛剛慕容輕煙所說的逍遙鳥就是一項,當年在北荒,幽蕊本是為夏伯陽所僱傭,捕捉這鯤鵬血裔,卻臨陣倒戈,給余慈方便,那夏伯陽可是恨得牙癢癢的。

  更不用提後面,余慈駕逍遙鳥與蓋大先生交戰,震動北地之時,她就在逍遙上,雖然藏伏於翎羽之下,但那時候,開啟的可是飛魂城的徹天水鏡,只要願意,自有法子追溯細節。

  然而,幽蕊也不懼什麼。

  對靈巫來說,為幾個神主、或者說有志於神道的強人服務,非常正常。

  像是慕容輕煙,魔門、羅剎教這些,都是擺在明面上的,反而凸顯出她的價值所在。

  這邊,幽蕊正和余慈搭線,反應自然及時,很快得了余慈的示意,點頭道:

  「剛剛煌叔還要我不用管觀禮之事……不過既然慕容和你那義母都這麼說,我自然也是贊成的。」

  慕容輕煙笑容不改:「天君遠在攔海山,雖聽說有虛空大挪移的神通法力,但時間也很緊張了,若蕊娘子你沒有意見,不如現在告知了吧。」

  「等等。」

  幽蕊輕輕抬手叫停,自然而然微昂下巴,幾近睥睨之態。

  相處日久,她還是首度如此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在與慕容輕煙的對話中,完全佔據了主動。

  這全是依仗了她那堅實的後盾——在靈巫的手段上,她承認比慕容輕煙差了一籌,卻絕不會像慕容輕煙這般,飄來蕩去,全無所依。

  「慕容啊……」

  她的語氣有著微妙的變化。

  若按輩份,從夏夫人身上論,幽蕊還算慕容輕煙的長輩,平時體現不出,這時候可不會錯過。

  「告知與否,是我的事;天君答不答應,是他的事。而你,既然身為靈巫,做事的法度,還必須遵守。你我在這件事上,也算是各為其主,有些話,我要說到前頭。」

  慕容輕煙做認真傾聽的模樣:「蕊娘子請講。」

  「身為靈巫,受神主、神道中人的僱傭,期限內就要負責到底。所以我要問清楚,夏氏與淵虛天君交流,是什麼目的?」

  她直呼夏夫人為「夏氏」,其實沒叫「夏懷玉」的本名,已經是很克制的結果了。

  看慕容輕煙想開口,她再次出言打斷:

  「若她只是臨危呼人相救,也不必提了,天君自會有決斷,沒有必要過來踩進泥坑裡去。若是要做更有價值的聯繫,如今她麻煩纏身,常人避之惟恐不及,就請拿出更大的誠意來。」

  慕容輕煙明白了幽蕊的意思,不再用「表態」的語句,而是貌似認命地充當傳話人的角色:

  「這些話,我會給義母大人提及。」

  幽蕊冷然一笑:「你既然這麼說,我也不怕把話說得更明白些。夏氏『懷璞抱玉』的做法,旁人難予置評,但如今矛盾集中在這裡,必須要給天君一個交待!

  「不要拿糊弄別人的說辭,如果慕容你,還有你那位義母真的明白事理,便該知道,淵虛天君……和『別人』是不同的。」

  此言此句,一氣說來,幽蕊只覺得尾閭有凌厲氣機直往上頂,出口便有鏗鏘之意,當真大是爽利。

  至於慕容輕煙,則表現出了極高的涵養:「此事本來就要與天君仔細商議,我代義母答應了。」

  「很好。」

  幽蕊今日,當真是一洗早先「技不如人」的鬱鬱之氣,愈發地神清氣爽,也不再與慕容輕煙為難,淡淡做了結語:

  「我會通知天君,至於是否能成,晚些時候告訴你。」

  兩人分開,慕容輕煙還不忘行禮致意。

  一直旁觀的余慈發現,有他在旁邊,幽蕊的話不可避免說得有些過硬。

  但這樣也好,眼下這局面,夏夫人腹中的「巫胎」,不只是魔門東支、羅剎鬼王這些勢力窺伺,連論劍軒也橫插一手,局面之複雜,幾乎是成了真界大勢的暴風眼。

  眼下再不弄個清楚明白,他恐怕也再沒機會了。

  所以,幽蕊的態度相當得力。

  至於說要不要談,當然要談!

  只不過,怎麼談,談什麼,全都在我。

  余慈當然知道,夏夫人的做法是很大的忌諱,從根本立場上講,余慈代表的也是玄門,就算缺乏對當年劍巫大戰的直觀認識,基本的問題還是瞭解的,他也不可能允許真界回轉到巫門大興的世代。

  所以他必須要先驗證,看裡面的門道兒和風險。

  夏夫人必須接受,如若不然,她還能找誰呢?

  「她誰也找不到!」

  承啟天中,趙相山冷酷表示:「如今的夏夫人,正是天下皆敵。若五日後的湖祭,她能證明胎兒只有幽、夏兩家血脈也就罷了。如若不能,除非她把腹中胎兒獻出來……

  「如果真的是巫神轉世之身,通過它打造的器物法寶,比什麼勘天定元、紫極黃圖都要來得有效。也許只有這樣,八景宮、論劍軒才會心滿意足,可是,交給誰呢?」

  趙相山層層分析,將裡面最冰冷的東西都展現出來:

  「其實,大家都很清楚,什麼懷璞抱玉、巫神轉生,都是漫無邊際。通過這種方式,想把巫神找回來,便不是天方夜譚,也需要漫長的歲月。

  「劍巫大戰時,巫神血脈早已零落,現在滿打滿算,不過五支,還要包括已經被咒鬼所污的那支,就算這五支都拿到手,當年遺失的怎麼辦?想要收集完備,在胎兒時代根本就是不可能。

  「最好的結果,也就是將五支大巫血脈集齊,形成絕對優勢的巫胎,成長後,再利用這份優勢,奪取其他血脈,精粹匯聚。就是這樣,也只能是接近巫神而已,能不能承載遺留在水世界裡的精髓靈水,無上神通,還是個未知數。

  「說到底,巫神轉生與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各方能用這個胎兒來做什麼!」

  余慈嘿然而笑,心裡也是透亮。

  如此條件下,夏夫人與任何一個成熟的勢力談判,都是把脖子放在案上,任人宰割。

  所以,她只能選擇余慈,選擇後聖這種強勢的攪局者。

  余慈明白趙相山的意思,就是想趁機在夏夫人身上,狠狠割上兩刀。

  對此,余慈也是認可的,但他準備再與一直在湖上留守的薛平治等人商議一番,深入瞭解各方局面後,再做決定。

  趙相山卻又道:「主上,這種事項,注定了是短期、臨時的合作,長期的基礎已經不存在了。」

  余慈嗯了一聲。

  同時被魔門東支、羅剎鬼王、論劍軒盯上,任夏夫人再有千般手段,最後的結局怕也十分不堪,趙相山如此說話,應該是擔心,他會為一些不必要的事情,做出非理性的錯誤判斷。

  畢竟,余慈是有相關前科的。

  余慈就笑:「知道了,眼下最多也只是給夏夫人提個醒兒,別讓她繼續做那『懷璞抱玉』的美夢了。」

  也許夏夫人確實有心機、有手腕,但在此界前後未有變革的大勢之下,虛幻如泡沫。

  如今在本質上,不是她找余慈,而是余慈找她、利用她,給羅剎鬼王、魔門東支添亂!

  見余慈心中有數,趙相山不再多言,又提起另一件事,就是原天遁宗的殺手陰陽……的影子。

  短短幾日功夫,陰陽在北地戰(果?)豐碩,此時的天遁宗、赤霄天在北地的根基,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可就是這樣,余慈這邊仍不能把握諸陽的行蹤。

  就像那邊無法捕捉到陰陽的蹤跡一樣。

  諸陽的問題必須解決,那就像是懸在頭頂的鍘刀,隨時會落下來。

  可這種無限接近於地仙戰力,精於暗殺、隱匿的強者,又是任何計劃所不能控制的。最要命的是,這一位似乎也不是那種特別看重「身份」、「氣度」的類型,真要甩脫一切束縛,放手報復,余慈這邊,也要頭痛到死。

  這幾天趙相山打理余慈的家底,倒是想到了一個主意。

  當然,只是個大概的輪廓。

  「主上應該知道,天遁宗第七代步影,早年意外死於東海之上,那時,其一脈傳承就有了瑕疵,時有斷絕之厄,這也是諸陽無奈打破宗主、步影傳承壁壘的根本原因。」

  「確有此事。」

  「七代步影意外死在外面,天遁宗肯定是遺失了相當重要的傳承之物。這玩意兒是什麼,沒人知道,可有幾樣原屬於步影的寶物,卻是有跡可循……比如鬼王鎖環!」

  「步影鬼王秘寶?」

  鬼王鎖環,其實有一段時間是在余慈這裡,乃是幽蕊請他做事的報酬,後來兩邊關係發生變化,余慈又將此寶賜還,自然是知道來歷的。

  「不只是鬼王鎖環,還有步影斗篷,據我所知,那件寶物,其實也在巫門之中,而且,擁有者主上也知道的。」

  「哪個?」

  「蘇雙鶴。」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karobi

LV:6 爵士

追蹤
  • 3

    主題

  • 536

    回文

  • 1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