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問鏡 作者:減肥專家(已完成)

   
karobi 2011-2-20 10:32:18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22 4799418
karobi 發表於 2011-3-22 22:28
問鏡· 第一百九十一章重現

    伏龍跑掉了。 此人實力很強,但更是奸滑,見勢頭不對,乾脆藉著禁空法陣失效的空當,脫身遠遁,正像他攔不住游公權那樣,游公權也攔不住他,至此余慈還未親見他的模樣。

    游公權和伏龍戰這一場,大部分時間都處在守勢,消耗極大。 不過等他緩過氣來,賊人們最後翻盤的希望也沒有了。 這群賊人也是臨時整合,見他們中間頭號人物逃走,第二高手和五六個同伴被砍瓜切菜般放倒,又怎會硬頂下去? 當即四散。

    混戰就這麼終結了,獵團修士倒也沒什麼傷亡,慢慢聚攏,臉上或多或少有些訕訕之色。 這些人中少有庸手,大戰時卻是各自為戰,若非余慈,便要中了奸計,被人各個擊破,此時自然有點兒不好意思。

    余慈卻懶得理會,他進鋪雲浮車中,探視甘詩真的情況,見其仍未醒轉,嘆了口氣,瞑目打坐,恢復元氣。 但沒過多久,外面便有喧嘩叫罵之聲。

    “爺爺死便死了,這輩子玩的女人比你們這群廢材加起來還要多百倍!”

    “離塵宗的小輩,你和師娘玩得舒服吧,軟在裡面了?”

    “離塵宗的小娘們兒在哪兒,爺爺死前要樂一樂……唔唔,唔唔!”

    這是給堵住了嘴,余慈眼神微冷,不過他比誰都明白叫罵之人的底細,當下走出車廂,見果然是湖海散人。

    這廝是游公權專門擒來的,大概是對其驅動的禁空法陣心有餘悸,剛從與伏龍一戰中喘過口氣,便飛到山嶺後面,將以湖海散人為首的四人抓住。 剛才余慈以湖海散人腦宮中的神意星芒定位,引動五雷符,將這些人轟了個全身焦黑,雖未致命,可等游公權過來,也再無反抗之力。

    旁人也就罷了,湖海散人頗有幾分硬氣,咒罵不休,也吃了不少苦頭。 余慈出來時,他的嘴里便給塞滿了沙土泥石,狼狽到極點。

    游公權大馬金刀地坐在一塊岩石上,面無表情,見余慈出來,才勉強露出笑容:“若非余道兄天視地聽大法測得賊人奸計,我今日必然無幸。大恩不言謝,道兄日後若有事,請發一言,公權必傾力以赴!”

    客套話說到這個地步,也極有真誠之意。 余慈卻看出此人是有些心灰意冷,大概到絕壁城,獵​​團解散之後,他便會恢復到獨往獨來的狀態,絕不會再嘗試重組獵團了。

    余慈點點頭,目光移到地上癱著的湖海散人身上。 湖海散人正在地上吃灰,兩人目光一對,他便瞪大眼睛,嗆出了嘴裡的泥土:

    “是你!”

    他終於記起了移山雲舟碼頭的那次照面,一個結論也就順理成章:“你不是離塵宗的……”

    這是他想岔了,但他很快就明白這毫無意義,努力噴出嘴裡的土渣,叫道:“我有話要說,我有話要說……看在咱們有一面之緣的份兒上,我說一個天大的秘密,只要你能救我一命!”

    剛剛還叫罵不停,現在卻又求饒保命,余慈對這傢伙的臉皮厚度很是佩服,又見周圍修士都有好奇之色,便道:“你說。”

    “如此秘事,不可傳於六耳,你我單獨談!”

    余慈啞然失笑,看周邊人的表情,若給他誆過去,還不知會惹什麼麻煩。 他不再理會,拂袖便走,極是乾脆。

    湖海散人愣了,又見周圍修士冷笑著上來,一時心中大慌。 他也不是什麼視死如歸之人,外表粗魯倔強,卻心思靈動,剛剛叫罵,就是為了引余慈出來,如今兩句話談崩掉,又怎會甘心? 當下把心一橫,掙扎著叫道:

    “事關一處秘府……

    話說半截,轟一聲響,塵煙爆開,滿地寒光,不知有多少細針濺射,且根根凌厲,能夠破開護體真息,傷及肉身。 獵團修士猝不及防,一下子大亂。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受到影響,比如游公權。 他冷哼一聲,身上真煞爆開,將及體的細針吹得七零八落,隨即馭使的龍雀劍化為一道精芒,破開塵土煙障,直抵原湖海散人所在。

    那裡正有黑影閃現,抓起湖海散人,翻身便走,此時龍雀劍化芒而至。

    “叮”地微響,游公權輕咦一聲,龍雀劍竟被那人手中一柄短刃彈開,那人身子猛震一下,卻借了股力量,去勢更疾。

    “原來還有同夥。”

    余慈的馭劍術比不過游公權的精純,不過距離如此之近,霧化劍氣就滲入塵煙之中,無聲無息來了記狠的。 黑影已遠去十丈,卻是慘哼一聲,體內氣脈遭劍氣重創,看樣子已吐了血,去勢立挫,也讓人看清他的打扮。

    一身夜行衣,外面披了件同色的袍子,全身上下遮得嚴嚴實實,不露半點兒皮膚。 此時湖海散人便被他提在手中,軟綿綿的生死不知。

    游公權怒哼一聲:“藏頭露尾之輩,留下!”

    龍雀劍飛動如龍,牽引他的身體,十丈距離一掠便過,他探出手,指尖真煞哧哧作響,要將這重傷的傢伙生擒。

    出手一擊,余慈已測出,來人的修為,最多也就是通神上階,無論如何都不是游公權的對手,便緩了一下。 然而緊接著,他就听到了游公權的悶哼聲。

    已近在咫尺的人影陡然分開,黑影去勢再度加速,游公權卻是渾身一顫,就那麼坐倒在地。 余慈反應極快,身形前衝,要為游公權作個掩護,而這也與黑影放出的氣機衝突,衝出幾步,余慈心頭寒意驟起。

    一抬眼,就見到一線黑光劈面而來。

    余慈放出劍氣攔截,與黑光尖鋒一觸,心中寒意瞬間又深重一層,他想也不想,劍氣嗡聲變化,周流環繞,剎那間啟動無瑕劍圈,亮出這學自夢微師姐的防御神技。

    然而下一刻他看到,與無瑕劍圈相觸的那道黑光,無聲分裂,瞬間化為一圈介於有形無形之間的氣芒,激烈跳變,只一晃眼的功夫,便自劍氣圈中滲進來。

    “誅神刺!”

    見到這此界排名前數的凌厲殺法,恍惚間彷彿時光倒流,重演南霜湖上的那一幕! 余慈只覺得頭皮發炸,總算心智未亂,劍氣一收,同時袖中祭起照神銅鑑來!

    悶濁的重音響起,余慈身子微震,衝勢頓止,可那波要命的氣芒,卻給寶鏡擋在外面,絲毫未能入體。

    那黑影見誅神刺無功,也給驚得一顫,回頭深望了余慈一眼,挾著湖海散人埋頭狂奔,轉眼不見踪影。

    余慈沒有追擊。

    在他袖中,寶鏡熱得發燙。 這情形,與他當日在山道上擋下南松子所發誅神刺之時幾乎一模一樣。 當時,誅神刺沒有如傳說中突破一切有形之物那樣,突破照神銅鑑,反而被鏡子吸納了,又像是觸發了什麼機關,使得照神銅鑑發生異變,主動掙脫了他的手,吞掉了撲上來的魔頭。

    然而也從那一刻時,照神圖消失。

    余慈對那時的記憶堪稱刻骨銘心,此時不免又擔憂照神銅鑑的情況,忙檢視一番,重點是放射出神意星芒的功能。 還好,除了溫度升高,其他的並無異常。

    這時他又想起游公權,毫無疑問,此人必是中招了。 近前去看,果然見這位還丹修士臉色難看,正自瞑目端坐,努力抵擋滲入體內的氣芒。 余慈想起夢微師姐中招後的狀況,便有些擔心,這位散修論修為精純,未必比得過夢微師姐,中此毒招,辛苦結成的還丹還保得住麼?

    獵團諸修士灰頭土臉地趕過來,見到游公權的模樣,一個個都是失色。

    不過很快余慈就看到,游公權的臉色舒緩,情況竟似大有好轉。

    小半刻鐘後,游公權吐出濁氣,睜開眼睛,臉上分明餘悸未消:“厲害,竟然是誅神刺!”

    周圍修士都是哄然,只有余慈見他雖是狼狽,卻沒有什麼受傷的樣子,按不住好奇,問道:“你化去了誅神刺的氣芒?”

    游公權點點頭:“差一點兒就給攻破還丹,好險啊!”

    這時他見到余慈的神情,他馬上明白過來,連連搖頭:“這誅神刺必然是火候不足,我已感覺到了,誅神刺分化的氣芒粗礪得很,絕對達不到傳說中的那種地步。”

    如此才算合理。 余慈緩緩點頭,他對誅神刺的認識都是了解夢微傷勢的時候得來的。 知道誅神刺是由修士真罡真煞凝就,從無到有,以特殊手法煉化為一圈氣芒,發則聚散由心,可在有形無形之間自由轉化,破一切阻礙,直抵人身要害,堪稱是此界最陰毒的“暗器”之一。

    正因為需要煉化,此殺法與使用者的修為息息相關。 剛才那黑影不過通神上階,與還丹上階的南松子自然沒法比。 若是南松子出手,游公權怕是要當場斃命,絕無僥倖之理。

    雖然身體無恙,不過游公權的臉色很不好看,便問道:“那人……”

    “跑了。”

    余慈也不多解釋,轉身回返,眾人都以為他眼睜睜放跑了湖海散人及其同夥,心情不佳,卻不知他現在已是忍不住要笑:

    “搶誰不好,你搶湖海散人?”

    再不管那邊的雜事,余慈登上鋪雲浮車,靜下心來,遠方那縷奇妙的感應便從他心頭泛起,慢慢變得清晰。

    *************
karobi 發表於 2011-3-22 22:36
問鏡· 第一百九十二章紅紗

    湖海散人在黑影躥出的第一時間便給制昏,這對余慈藉其視角感應有所限制,但余慈也發現了,神意星芒擷取信息,對湖海散人的神魂造成了某種刺激,有加速他醒轉的趨勢。

    黑影挾著湖海散人,轉瞬奔出十餘里開外,見身後並無人追來,又開始小心收斂氣息,曲折環繞,最終是停在約三十里外的某個山谷中。

    剛把湖海散人放在地上,黑影后面,又有一個人影冒出來。 光頭錦衣,身軀闊大,余慈只覺得眼熟,再一想,這不就是剛剛和游公權交手的伏龍嘛! 之前雖未看清臉,但那形像還是比較清楚的。

    接下來,余慈便看著他們在湖海散人身上快速搜檢,從頭到腳,沒有一處放過,當然也包括儲物指環,只是那玩意兒明顯有著頗高級的封禁,兩人試過幾次,都失敗了。

    余慈靜靜看著,心中隱約有了個思路。

    搜檢無果,兩人開始交談,余慈只聽到極含糊的兩句,約是“便說是你救了他”之類,之後伏龍便抓起湖海散人,出谷而去,谷中只剩下那黑影一個。

    余慈本想將心念移到湖海散人那邊,忽又心中一動,袖中漸涼的照神銅鑑中,一道神意星芒彈射而出,轉瞬數里,飛入天際,直線三十里距離數息便至。

    這是他近日來察覺的新進步:大概是進入通神上階,陰神可以出竅的緣故,照神銅鑑放射單顆神意星芒,極限距離竟是大增,與他出竅神遊的距離等同,如今已可飛出百里之遙。 不過若是大批量放送,便仍是他神魂感應範圍的兩倍,現在大約在十五里左右。

    這手段雖是沒有半分殺傷力,但只要余慈願意,百里之內,任何人都躲不過他的鎖定,而通神修士及以下,更是連內褲是什麼顏色都瞞不過他!

    比如這一位……呃?

    神意星芒鎖定目標,沉入腦宮,將黑影通體照徹。 觀察神意星芒駐留對象的的感覺非常奇特,似乎與之融而為一,又以某種超然的視角全方位觀察。 在他有意透析之下,黑影外面的衣袍便如透明一般,其中肌體一覽無餘。

    余慈呆了一呆。

    出乎意料,入目的是竟是玉體香肌,雪膚花貌,且十分眼熟。

    余慈想了想,恍然記起,這是和湖海散人一起來的女修吧。 先前便發現此人有意遮掩修為,瞞著湖海散人,似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如今看來,前番猜測絕對正確,這女修與伏龍這樣的還丹修士有勾連,而且在地位上,還壓過了伏龍一頭。

    對了,女修叫什麼來著?

    還沒想起那名字,女修又有動作。 她並不知道有人以某種奇妙的手段,在遠方窺視著,徑自解去外袍,褪去貼身的夜行衣,裸露大片膩白的肌膚。 余慈早在移山雲舟碼頭,便知此女身體曲線近乎誇張,此時以更近的角度去看,果然驚心動魄。

    余慈一邊打量著女修誘人的身姿體態,一邊想女修的名字,忽然有些走神,心中有一絲奇妙的感覺滋生。

    那是很熟悉但又很遙遠的滋味兒。 倒像是躁動的少年時代,稍一個觸動,便能讓骨子裡都冒出熱氣,蒸得腦子發昏——這叫惑於女色。

    不過人終究都會成熟的,在他流浪生涯後期,這感覺便再沒有出現過。 如今確確實實生出的反應,倒讓他有些尷尬,過往的記憶也順勢流動起來。

    他想起了許多荒唐事,尤其是與紫雷大仙相關的那些。 但也因此他觸碰到了某個封存不久的區域,一個已親手被他粉碎的影子自心湖浮現,依舊清晰,顯現眼前。 他猛打了個激零,驀然睜眼。

    暫時撇開那邊不管,借助深呼吸定神,稍停感覺才好了些。 不過,當他的視線落回到車廂裡,觸及昏暗裡披散的髮幕中,那楚楚動人的臉蛋兒,身上卻又是一熱。

    這是怎麼了?

    余慈真發現不對勁了,這時他覺得胸口發熱,灼燙肌膚,低頭去看,才發現是還真紫煙暖玉有了感應。 他反應也算快的,再度閉眼,這一回卻是開啟了心內虛空。 明月照耀下,魚龍游動,然而無邊虛空分明有些混濁,而魚龍心像則有些浮躁的樣子。

    這是……心魔?

    在《玄元根本氣法》最直觀的反映下,余慈一下子明白過來,也就毫不遲疑地用上“澄靜虛空”的法門。 虛空幾次波蕩,如篩如篦,讓那些混濁的心念沉澱下去。 胸口還真紫煙暖玉也注入氤氳之氣,洗滌心神。

    確實是心魔! 此物發之無端,一旦發動又勢頭猛烈,多虧余慈多年曆練,心志堅定,又有還真紫煙暖玉傍身,才如此輕巧地接下來。 余慈不免就想,大概是近些日子修為精進,準備不足? 又或是諸老所說的“以劍生煞,心魔纏繞”之類?

    想了半天,不得要領,余慈覺得有些疲累,但心神已經穩定許多,知道短時間內難有結論,終於將注意力轉回到三十里外的小谷中。

    那裡,妖嬈動人的美人兒換了一身火似的裙裝,但此時也才換了半截,依然是胸懷半露,只在外隨意披了一層輕紗背子,大片香肌勾人眼球,難以移轉。 她似乎想起了什麼事情,任衣衫半露,鬢髮微亂,便這麼冥思苦想,怔怔出神。

    末了,她竟是探手入懷,自顫巍巍的豐滿弧線中,抽出一樣東西,迎風微抖,便鋪展開來。

    那是一幅大紅細紗,質料極其輕薄,貼身放置,波蕩間似乎能嗅到上面的膩香。 不過此時,余慈已經不為邪念分神,只看著女修輕拈紅紗兩邊,有真息注入。

    瑩瑩紅光亮起。

    女修眸光緊盯著細紗,好像上面什麼東西吸引著她。 余慈自然利用她的視角,稍一看,便知細紗之上,確實有一些條紋之類,但很快,這些紋路便在瑩光下變得模糊。

    此時的細紗,像是一團湧動的紅煙,隨時都要從女修纖細的掌指間溢出去。 女修當真鬆開了手,任細紗浮空,她則迅速掐動靈訣,唇齒微張,籲出一口長氣,撲在上面,細紗紅煙愈發奪目。

    是祭煉吧! 余慈認出這是天罡地煞祭煉法中的某個靈訣,是用來鞏固祭煉層次的,本身也沒什麼出奇。 可是,透過神意星芒,他隱約感覺到,隨著靈訣變化,女修和細紗之間,似乎產生了某種勾連。

    下一刻,細紗紅煙動盪,女修也在此時化呼為吸,似要將紅煙吸入腹中。 紅煙只是波蕩,可卻有那麼幾道極微小的氣芒,從裡面透出,自發凝成一道極細的“絲線”,投入女修口中。

    那是……誅神刺!

    三十里外,余慈差點兒跳起來撞破車廂,任他如何猜測,也絕沒有想到,誅神刺竟是這麼來的! 可真正讓他震驚的不只如此,那一刻,他想到了:類似這幅紅瑩瑩的細紗,他也有的……

    片刻之後,車廂內亮起了微微紅光。

    余慈手持大紅細紗,翻來覆去地打量。 對細紗上以細膩手法布下的花紋,尤其注重。

    這幅細紗,乃是余慈從南松子身上得來,原為陰魔寄身之所,品質無論如何都不會差了,特別是南松子以之作為寄魂之器,花大力氣,以其獨門魔功加以祭煉,多年以來,成效顯著。

    如今細紗已是無主之物,只要余慈懂得心法,稍加祭煉,這便是一件等於以天罡地煞法祭煉近六十層的上品法器。 可惜,南松子修煉的《五蘊陰魔經》,早隨他的身亡而不復存在,余慈根本找不到下手的地方,只能任寶物蒙塵。

    如今再翻出來,余慈卻有了一個新思路。 這是從那位女修身上學來的……對了,好像她叫褚妍吧。

    心念莫名一偏,余慈又想到那美人兒動人心魄的妖艷曲線。 莫名地,車廂內似乎有一層膩香浮動,他想了下,便盯緊了手中細紗,手指輕搓時,有些微熱量發散。

    這玩意兒果然邪門兒。

    這時,有一聲極輕淡的鼻音繚繞耳邊。

    余慈猛回頭,卻見髮幕間略有些蒼白的俏臉上,長長睫毛微動,隨後睜了開來。 這瞬間,一切念頭暫時都煙消雲散,他喜道:

    “甘師叔,你醒了!”

    剛剛從昏睡中醒來,女修明顯還有些迷糊,她四顧打量,直到目光落在余慈臉上才定住:

    “這是哪兒……嗯,有妖邪之氣?”

    **********

    萬丈高空,寒風呼嘯而過,卻在數尺外盡烽消散。 大鳥“混球”此時傷勢見好,且沒了負擔,嘎嘎叫聲裡,舒展長翅,當空翱翔。

    余慈極目遠望,千里長空,明澈無塵。 目光迴轉,身畔則有纖纖美人,眉目間頗多歡愉:

    “下面便是絕壁城了。”

    “嗯。”余慈有些心不在焉。

    自日前甘詩真自沉睡中甦醒後,稍事休養,便告別了游公權一行,由女修帶著,直奔絕壁城而來。 這樣速度可要快上太多,凌晨告辭,中午前便趕到絕壁城上空。

    女修飛行的速度明顯超出以往甚多,代表著她脫胎換骨般的變化。

    由高空俯瞰,方圓萬里唯一的大城已隱約可見。 女修正想降落,下方光芒一閃,有人先一步飛空而至。

    “哪位道友在此……咦,詩真?”

    纖弱女修臉上綻開笑容:“清姨!”

    *********

    不是斷更,其實也和斷更差不多了,在此向兄弟姐妹們再致歉意。 這段時間搞拆遷搞得焦頭爛額,早7點出門,晚上10點鐘回家,有時甚至要熬到半夜,時間緊迫,存稿全部用光,所以更新很不正常。 不過最遲到月底前,這段見鬼的日子就要結束了,只希望我不是留守應付釘子戶的那幾人之一,大夥兒在看文之餘,也為我祈禱吧……
karobi 發表於 2011-3-25 23:37
第一百九十三章夜話

    “清姨?”

    余慈愕然望去,卻見虛空中長影蜿蜒飛騰,在其之上,一位女修憑空虛​​立,簡約裝束,目光自兩人身上掃過,向來不苟言笑的臉上卻有驚訝之意。

    “何仙長?”

    這兒不是謝嚴負責的地盤麼? 余慈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對方,但更奇怪甘詩真的稱呼。 剛碰面時,女修不是稱呼于舟為師兄麼? 怎麼碰到與老道同輩的何清,又自降一輩? 可惜現在沒有人為他解答,只聽得何清輕讚道:

    “今日步虛飛空,是另一番境界天地,詩真你果然前途無量。”

    “清姨謬讚了。”

    初見時的笑容斂去,纖弱女修微垂下臉,輕聲回應。 余慈一直拿眼看她,相處多日,余慈對女修的性情也有些了解,他總覺得,女修見到何清之後,態度有些古怪,似喜悅,又有些生份,非常矛盾。

    不過他更多的還是羨慕。 他清楚,自日前醒覺那一刻起,甘詩真已經正式邁入步虛境界,打破修行中所謂“駐形關”,即三百年之衰亡極限。 此後女修便有更充足的時間、更多樣的機會去探求大道仙路,而這是白髮皤然的于舟老道,至今未能做到的。

    當然,這種成就也是人家拿命換來。 在百名妖魔窺伺下堅守十餘日夜,力敵有步虛修為的鬼獸,如此磨礪,絕非常人能堅持得下。 修行路上,便是這樣打下根基,步步登攀,難有僥倖。

    他這邊打量別人,別人也在打量他。 何清目光移轉過來,臉色又恢復到慣常的嚴肅:“碼頭的事我聽說了,你也太自不量力,鬼獸乃是羅剎鬼王的棄寵,在修行界也是赫赫有名的,你一個通神修士,有什麼資格與其放對?”

    余慈躬身應是,又道一聲:“職責所繫,不得不然。”

    何清面色稍有緩和:“這點宗門已經知曉。難得你頗有俠骨,大通行的人對你大加讚賞,說你奮不顧身,引開鬼獸,保得碼頭內多人的周全,如此倒也沒墜了宗門的清譽。”

    說著,何清又盯著他看了會兒,疑道:“你修為頗有精進……進入通神上階了?”

    余慈應聲是,卻見何清目射奇光,刺得他身上一燙。 正奇怪的時候,旁邊甘詩真輕聲道:“他的進度是不是有些快了?”

    聽她這麼說,余慈只能在心中苦笑。 說來真是不巧,前日他拿出得自南松子的細紗之時,恰逢甘詩真醒來,一下子便察覺出上面殘存的陰魔氣息,女修也是好心,不但將細紗索去,準備幫他清除穢氣,從此還擔上心事,生怕他修行進度過快,走偏了路。

    何清看她一眼,沒有立刻回應,又回眸將余慈仔細打量。

    “清姨?”

    甘詩真又問一聲,何清這才漫聲道:“這也沒什麼……

    說到這兒,她忽地微笑,難得的笑容裡,她微微點頭:“你確實讓我刮目相看了。”

    但也只是一瞬間的功夫,她笑容便已斂去:“下去詳談吧。”

    說罷,她當先飛下,余、甘二人也跟著下去。 見余慈至今還有些摸不著頭腦,甘詩真輕聲解釋:“清姨未修行時,乃是東方何姓大族之女,家母亦出身於此,與清姨姐妹相稱。修行之後,論及兩宗交情,卻是平輩。”

    余慈恍然,原來是有親戚關係。 也無怪乎離塵宗和四明宗代代交好,裡面的關係確實牽扯甚深,就是這輩份亂了點兒。

    將天裂谷的事情描述一遍,也花不了太長時間,余慈隨即便在絕壁城暫休。 入城一日,還造成了一些騷動。 他入城的消息傳出之後,萬靈門的史嵩和胡丹就聯袂而來,登門拜訪。 此後數日,城中各宗門都有重要人物來訪,倒顯得門庭若市,倒是沒有因為他已不負責絕壁城事務而有所懈怠。

    不過,余慈很清楚,出現這種情況,歸根結底,還是因為于舟、謝嚴等人對他的態度。 那些信息通過各種渠道進入史嵩等人耳中,他們這些倚仗離塵宗過日子的宗門,自然明白該用什麼態度來應對。

    只是,現階段絕壁城的真正焦點並非是余慈的回歸,而是一場宴會。

    四月初五,天翼樓,玄陰教碧潮上師安排的豪華夜宴,已經是絕壁城所有人熱議的對象。 先前碧潮邀約之時,余慈還未放在心上,可如今他發現,這場預訂的宴席,已在絕壁城、乃至周邊地域打出了極響的名聲。

    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並非只因為這是碧潮上位以來,彰顯態度的最佳機會,更由於這是一場曾經慘遭失敗,如今又重啟的盛會。

    大概是玄陰教在東方的背景起了作用,那碧潮上師竟然成功邀請到隨心閣的商隊再度前來絕壁城,依舊是在天翼樓上召開易寶宴,與當日的宴會合二為一。 那姿態,分明是讓隨心閣從哪跌倒了,再從哪兒爬起來!

    不說那些隨團而來的重寶,單只是當夜那段驚心動魄的變故,就是個最好的噱頭,無限勾動人們的好奇心。 由此可見,玄陰教當真是下了大力氣。 傳說在那場宴會上,玄陰教還要拿出東方羅剎教收集的一些寶貝,同席展出,與宴上修士交換。

    這一場宴會掀起的熱潮,比當日易寶宴來得更加猛烈,也更見用心。 誰都能看出來玄陰教的心思,不過新來的碧潮上師與前任赤陰女仙最大的不同就是:其態度擺得極是端正,擺明了要與人為善,讓人很難拒絕。

    余慈倒是沒有再到碧潮,而聽到的消息是,那位新來的上師,竟然又前往移山雲舟碼頭,探聽他的消息。 余慈乘鬼獸遠去天裂谷這近一個月的時間裡,除于舟、謝嚴等人外,倒是數碧潮最為用心,讓人嘖嘖稱奇。

    現在就是謝嚴那幾位,也沒辦法像碧潮那樣持續關注了。

    據何清所言,余慈乘鬼獸西去後不久,于舟等人便知道了消息,當下便前往天裂谷搜救,可此時修行界北地出了件大事,各大宗門都派出精銳力量,前去觀察。 謝嚴和解良就算不情願,也不能違抗宗門令諭,都被派了出去。

    此時,碼頭那邊的搜救缺乏人手,已是半停滯狀態,可碧潮的態度卻沒有半點兒打折。

    再聯想到之前碧潮親至碼頭,以低姿態邀請他赴宴的態度,余慈不得不感嘆,這女修比之赤陰,當真是兩個極端。 那柔軟的身段,明知她是別有所圖,卻讓人很難拒絕,尤其是他到了絕壁城,接觸到這熱烈的氛圍,不免就想:

    這宴會如此熱鬧,去參加一下也無妨……

    有了決斷,余慈的心思就愈發安定。 此時外間夜深人靜,萬籟稀聲,倒是個潛修的好環境。

    他這回到絕壁城,仍是住在白日府原址上。 這裡畢竟是方圓數飛裡靈脈竅穴最密集之處,那日戰後,這裡便優先收拾出來,作為離塵宗仙長在絕壁城的居所,至於妖魔動亂結束,離塵宗仙長撤走之後如何,便不是他需要​​操心的事了。

    坐在雲床上,余慈靜下心神,稍一動念,陰神便離竅而出。 自具備出竅神遊的能力以來,余慈每日都要抽出時間練習,如今陰神出竅的速度倒是越來越快,最熟悉的“落胎衣出陰神法”已經到了念動即發的地步。

    陰神出竅的感覺非常奇妙。 他可以非常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存在,可偏偏又與熟悉的世界區分開來。 他可以穿牆過戶,可以擬態變化,甚至可以散於無形、化入虛無,但不管怎樣,總是缺乏一種實在的感覺,像是做夢一樣

    一個閃念,陰神便穿牆而出,來到外面的小花園。 幽魂似的影子徜徉不定,又與外界元氣產生一連串反應,使得陰神有些發熱,但這已經控制在能夠接受的範圍內。

    他在陰神上的修為,確實是愈發地精進了。

    余慈心情一暢,前幾日忙著趕路,又要隨時提防各類情況,他一直沒來得及仔細研究出竅神遊的諸般應用法門,現在沒有雜事影響,倒是個細細體會的好時機。

    在小花園中游盪幾圈,余慈陰神便一路穿牆過戶,往府外去。 眼看已要飛出圍牆,虛空卻是微有波動,其速極快,轉眼與他陰神接觸,隨後便有訊息翻出來。

    那是何清見召。

    夜色已深,不知那位仙長是什麼意思。 余慈本想著陰神歸竅後,再去拜見,不過何清的意思卻非常清楚:

    “就這樣來便好。”

    余慈不明所以,但他是個乾脆的人,也就驅動陰神,往波動發端處去了。

    何清住的地方,與他那處獨院很接近,只是要大一些。 由於是春日,花園中花團錦簇,便是夜間也有香氣流散。 余慈陰神便沾著花香,飄飄而來。

    何清便坐在花園小亭中,目光掃過他的陰神,微微點頭:“你那天龍真形之氣想必已是完全消化了。你陰神成就,至此滿打滿算不過四五個月,便能出竅神遊,固然有你的努力在其中,但這天龍真形之氣的妙處,仍不可忽視……”

    余慈也是這麼想的,便應了聲是。 聽他的回應,女修穩坐亭中石凳上,態度倒是和藹,似乎是閒話家常:

    “我教你的'歸虛參合法',你可曾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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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ldfire 發表於 2011-3-25 23:47
第一百九十四章 陰陽

余慈覺得這像是長輩考較藝業,便應道:「弟子每日勤練不綴。」

這倒不是虛言,雖然此法門消化異氣的功用,余慈現在已用不著,可是那分化陰陽的思路,卻對心內虛空的結構改進有著極大的作用,余慈已經習慣了將其作為《玄元根本氣法》的輔助法門,開啟心內虛空前,以此為引,效果更佳。

何清輕輕點頭,聲音又和緩一些:「此法參合陰陽,返璞歸真,深得玄門要旨。看似簡單,又有無窮奧妙在其中,你不要懈怠了。」

「是。」

何清又道:「如今你已是通神上階,可距離還丹境界還有一段距離,日後又是怎麼打算?」

這算是另一種考較嗎?余慈倒是不敢等閒視之,他思索片刻,方道:「溫養培元的水磨功夫還是要做,不做不足以穩固根基。不過弟子還想在《玄元根本氣法》的境界上下功夫。」

何清換了個姿勢,顯出幾分興趣:「仔細說說。」

余慈應了一聲,道:「解師叔傳我《玄元根本氣法》,若只以先天氣法/論,如今已經走到了頂,只是做一些精益求精的功夫。但弟子有幾分機緣,無意間觸得『引氣入境』的邊緣,仙長您也是知道的。既然前方有路,弟子大膽,便想著探求一二,嘗試著感應外氣,以我之心象,與外界天地相通。如此,比單調的水磨功夫,總要多幾分樂趣。」

「樂趣?」

何清面上似笑非笑,但看上去並不是生氣:「以修行為樂,也是一種境界。你在《玄元根本氣法》上費點兒心思也好,可前面也就罷了,後面的內景外成、天地如一兩重境界,連解師弟本人都只在推想試驗,你不要異想天開,弄得走火入魔可划不來。」

女修還是頭一回以如此輕鬆的語調和余慈說話,讓人非常意外,余慈向是膽量極大的,便順勢笑道:「弟子省得,近幾年也不敢奢求超出解師叔的境界。」

這話有些自來熟的味道,何清倒真對他另眼相看,也不在意,反而是微微一笑:「你要引氣入境,先要與外界感應才是。我這裡還有一門心法,也是促進與外界元氣感應交通的,想來比較適合你。你且靜心,試試有沒有緣法習得?」

余慈不想何清如此大方,頗是驚奇,但既然能學到新的本事,自然最好不過。只是他還記得一件事:「弟子以陰神出遊……」

「無妨,此法與歸虛參合法一樣,都是感應陰陽之氣。天地萬物,無不分判陰陽,如此彌蓋六合,無所不至,陰神與肉身在不在一起,又有什麼關係?

余慈拜服,便不再說,徑直定神。很快便有一層波動自虛空中來,化為絲縷清音,直接為他陰神所感知。這就是何清教給他的心訣,與當日解良傳法時相似,雖然字句深奧,洋洋灑灑足有萬言,可理解起來,並非是尋章摘句,而是直指本心,無需刻意記憶,便有所得。

他用心體會,果然發現此法與歸虛參合法一脈相承。恍惚間只覺得天地間一切實質之物都虛化掉,只有陰陽二氣摩挲和合,在無邊虛空中流動,漫無邊界,似乎將心神都化入其中。

這種感覺實在太過強烈,余慈陰神抵擋不住,竟是無聲消散,一下子融進花園小亭的空氣中,不見了蹤影。

長此以往,怕不真將心神也化去了,失了本我所在。

余慈隱然覺出不妥,感覺卻愈發地模糊。便然此時,虛空陰陽之氣中,忽有一個清晰的目標出現,那是由陰陽二氣揉合而成的人影,如虛似幻,縹緲若仙,不類凡俗。

「何仙長?」余慈從未見過這樣的何清。在流動的陰陽之氣中,女修再不是嚴肅刻板的模樣,她似是散開了髮髻,青絲垂流,衣袂飄飛,將人的心神整個地吸引過去。

「這是……」

余慈先前還有些迷糊,但女修幾次從眼前飄過,他終於恍悟:這是何清在教授他如何以陰陽二氣重塑陰神。那風姿儀態,時刻變化,就是一連串例子,供他學習借鑑。

如此機會,萬萬不能錯過了。余慈當下聚精會神,鎖定飛舞變化的虛影,努力體會其展示陰陽之氣的流動變化。

以陰陽二氣重塑陰神,說難不難,說易不易。余慈觀察半晌,已有所得,可是真做起來,卻不是輕易能成的。陰陽之氣和合變化,衍生萬象,是何等的玄奇深奧,稍有不慎,便要謬以千里,余慈試了幾十回,總是在細節方面有些錯失,自然一次也沒成功。

他心志堅韌,還沒認輸,仍想一遍遍地試下去。可是何清卻沒他的耐性,那虛影忽然近前,對著剛聚起來的陰陽之氣探手一觸,當下便有極強烈的充實感覺,襲上余慈心頭。

那一瞬間,余慈與何清之間,似乎再無隱秘可言。

感覺只是一閃即逝,但剎那之間,余慈確實完全領悟了以陰陽之氣重塑陰神的技巧,陰神虛影於焉重現。

還未來得及高興,比上回洶湧十倍、百倍的感覺大潮便將陰神整個地淹沒。

那是純粹的舒適和滿足感,如同全身沐浴在陽光下、浸泡在溫水中,又或者是和風送暖、鳥語花香,種種他所經歷過的最快美的感受彷彿同時放大千百倍,在瞬間漫過全身。

在這感覺的衝擊下,余慈的精神驀地擴張,像是分成無數根觸手,在更寬廣的虛空中狂舞,對外界元氣的感應越發敏感,越發清晰。正如何清所言,這法門果然有利於感應外界元氣。

但更讓人意外的是,這修行竟然會如此享受的,甚至讓人沉迷,不願從中醒來。不知不覺,天光已經大亮,他竟是以陰神狀態,在小亭花園中留了整夜,此時何清已是仙蹤緲然。

余慈卻記得她臨去前一句話:今夜子時再來吧。

***********

時間飛快,轉眼又過了兩日。

絕壁城中非常安定,方圓萬里地面上,妖魔早已難見蹤影。城中諸宗門新的勢力範圍也大致形成,正處在最後的磨合期,小打小鬧是有,卻絕不會鬧到余慈等人的案頭上來。

甘詩真入城後,一直在閉關,據說是為了消化進入步虛境界後諸多新感悟。這是極關鍵的一段時期,境界穩固,便看這幾日了。

余慈也一直在用功。那夜何清傳授給他的法門,喚做《大夢陰陽法》,入門頗難,若無師長護法,很容易被陰陽之氣化去心神,損耗神魂。何清卻是做得周全,她平日裡不好說話,但在修行上,對余慈的幫助卻是不遺餘力,接連兩個晚上,都陰神出竅,親自引他修行,令余慈頗為感激。

這《大夢陰陽法》當真是個了不起的法門。不過兩三日的功夫,余慈便覺得他對外界元氣感應連上幾個台階,更漸漸懂得以陰陽化生的思維,透析萬象,梳理脈絡,心內虛空的結構安排愈發地合理,魚龍心象則更為靈動圓熟,修為上又邁出一小步。

表現在外,便是精力充沛,時時氣血鼓蕩,逼得他需要時時煉劍、畫符、祭煉,用各種方式消磨過剩的精力。

不過更讓他唸唸不忘的,還是修行時,令人沉迷的舒適感。每當他運起大夢陰陽法,在何清陰神的指引下,體會陰陽之氣的諸般變化時,那無法形容的強烈快美之意便漫過陰神肉身,在最濃烈之際,刺激他的精神,一點點地增加余慈對外氣的感應。

怪不得天下人人都要修行,如此快意舒暢,真讓人欲罷不能!

這一日又是入夜,余慈坐在房中,把玩著手中金綠宮絛,此物甚是神秘,來頭又是極大,自余慈引入羅剎幻力,得以操控之後,便很是花了一番力氣,加以祭煉。

如今,這絲絛之上,已疊加了兩層祭煉符咒,第三層也行將完成。不過此時他想的卻是馬上就要到來的《大夢陰陽法》修行。

不知今夜又是個什麼滋味兒……

正想著,外面侍奉他的美婢傳道:「寶德仙長來訪。」

「寶德師兄!」

余慈笑著親迎出去。

寶德便是宗門指派,前來絕壁城代替他輔助仙長管理絕壁城的人選,同樣是止心觀出身的外室弟子。一般來說,不管是什麼職位,前後任的關係總有些尷尬,但余慈和寶德在觀中便有交情,且都是修行人,志不在此,故而也沒那些擾心的念頭。

「余師弟,今夜我來此,是問你,對下月玄陰教擺出的天翼樓夜宴,究竟是怎麼個看法。」

寶德非常坦白,一下子便入了正題。誰都知道余慈和玄陰教的仇怨,當時絕壁城各宗門聯手擠壓玄陰教,也是余慈一手訂下的章程。在某種程度上,余慈的態度就是這場宴會能否成功的標尺。

看樣子,寶德對宴會是樂見其成的,余慈自然不會做這個惡人,更何況,他已定下參加此宴會的想法,更不會主動去拆台。

見余慈並無不滿,寶德也是鬆了口氣。如今在止心觀中,便是燒火的僮兒都知道,觀主於舟最看重的人,毫無疑問就是眼前這個剛加入宗門不過數月的年輕高手。

現在人人都猜測,待於舟老道仙去之後,止心觀的事務便要盡數交到余慈手上。當然,還有另一種可能,那便是余慈在修行路上邁得更遠,已經看不上止心觀的層次。

這也不是不可能,宗門那麼多外室弟子,又有幾個能接連得到謝嚴、解良乃至於何清仙師的指點?尤其是何清仙師,不是一慣和那幾位不睦麼……

古怪得很,古怪得很。

寶德連連搖頭,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余慈問他一聲:「師兄,還有何事?」

「不,沒事……等下,差點兒忘了這件。」

寶德取出一件玉簡,遞了過來:「這是從南方隨心閣那邊,以飛劍傳書發來的信簡,言明是找謝師伯,後面也附了師弟你的名字。師伯如今出遠門,一時交不到他手上,只有你來收著了。」
coldfire 發表於 2011-3-25 23:47
第一百九十五章 緊迫

「隨心閣?給謝師伯和我的?」

余慈訝然接過,才到手上,他忽然醒悟這是什麼,也不管寶德就在眼前,神識探入,將內裡信息掃過一遍。裡面留言非常簡單:

「替代之物隨隊而來,請謝、余二位仙長準備,四月初五,財貨兩迄。」

即使余慈先前已有預判,可真見得這信息,也是怔了。別人看得必然是莫名其妙,可餘慈明白,這信息就是表示,他和隨心閣的周有德管事協議終有回音,而且確確實實是個好消息:

當日在天翼樓上,周有德答應在隨心閣尋找可供於舟延命的寶物,已經有了著落,並且正隨著隨心閣商隊西來,將在四月五日,天翼樓上的夜宴上,展現在眾人眼前。

「好!」余慈一擊掌,猛站起來,把寶德嚇了一跳。

沖寶德一笑,余慈心情真的很好,他當時也只是抱著萬一的心思,卻不想天從人願,有這麼一個好消息從天而降。正要說話,一個念頭忽然閃過,如同閃電劈開腦海,他笑容僵住。

「余師弟?」寶德覺得余慈有些神神顛顛的,開口喚了一聲。

余慈則盯著他看:「寶德師兄,現在謝師伯不在山門?」

「呃,不錯,宗門有令,讓謝師伯去北方……」

「解師叔也不在?」

「他們是一起去的啊!」

寶德覺得,這位前途無量的師弟變得有些莫名其妙。這事兒早兩天便知會了吧,何須再問?

余慈不再說話,半晌,他悶著頭向外便走,走得匆忙,肩頭撞上門框,也混然不覺。

寶德瞠目結舌。

**********

余慈發現自己有些亂了方寸,他的額頭都要漲開。

「怎麼偏卡在這麼一個要命的時候過來?」

易寶宴開始的時間是四月初五,如今已經是三月上旬,只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可先前準備用來交換的魚龍,其天龍真形之氣已被他收取,如今品相大跌,早就不值錢了,那時用「小傢伙」去換,怕是要被人笑話的。

當務之急,就是要更換一個與延命之物同價的寶貝,若是謝嚴、解良二人在此,余慈大概也不會去傷這個腦筋,可如今二人奉宗門令諭北上,此時早在千萬里之外,那寶貝該怎麼找來?

余慈不免後悔,在移山云舟碼頭,他因為養傷,沒有及時入谷捕捉魚龍,即使那也是在碰運氣,總比現在捉襟見肘來得強些。

穿過兩進院落,他感覺稍稍冷靜了些,再想了想,扭身便朝山頂而去。

原來在丹崖上,白日府一共收攏了十餘處靈脈竅穴,每處地點都修建院落、密室,供府中人修行。白日府覆滅後,萬靈宗等宗門沒有立刻接收,而是稍事修葺,將這靈脈寶地供離塵宗仙長居住。

其中,崖頂的「德芳齋」算是數一數二的寶地,此時住著的,不是地位最高的何清,而是來自北地三湖區域的尊貴客人。

余慈運氣不錯,他夤夜來訪,踏入德芳齋的時候,卻恰逢甘詩真閉關修行的間隙,很快就見了面。

進入步虛境界,似乎沒在女修身上留下任何痕跡,甘詩真還是一貫嬌弱安靜的模樣,見余慈進來,但抿唇淺笑而已,說不盡的嫻靜溫柔。

相比之下,余慈心中則要急切的多。進廳說了幾句,便開口道:「甘師叔,我那件東西可還在麼?」

他說的是從南松子手上繳來的那幅細紗。當日他受那褚妍提醒,發現這原為陰魔寄身之所的不俗法器,似乎還另有玄機,便在鋪云浮車中拿出來端詳。哪知恰逢甘詩真醒轉,發現細紗上流動的邪氣,怕他吃虧,難得擺出長輩的架勢,將細紗暫要了去。

見他如此急切,甘詩真有些奇怪,但還是點點頭,親到後面,捧了一幅摺疊好的紅紗過來,輕聲道:

「這是你那幅細紗。我仔細察看,確實是傳說的五陰迷神障沒錯,為煉製此邪物,不知害了多少性命,便是寶物,毀去也是應當。可若不計祭煉的邪法,此物本身卻是以六蠻山的『食陽蠶絲』織就,非常難得。另外……」

她話音稍頓,又道:「另外從細紗上的痕跡來看,此物本來已是一件祭煉過的法器,用的是天罡地煞祭煉法,只是後來被人拿來以邪法抹消、壓制,也就是說五陰迷神障不是它的本來面目,至於實情如何,仍要你來研究。」

說著,她將這幅細紗遞過來,淺淺笑道:「上面的邪魔祭法,我已經全部清除掉,你可以用天罡地煞祭煉之法重新動手,說不定開還原其本來面目,我想,應該是一件頗強勁的法器……嗯,你不喜歡?」

「不,哪有?」

見女修蹙眉,余慈忙按住心中失望情緒,伸手接過。細紗入手便覺得溫熱,上面源自於陰魔的邪氣果然消失不見,很容易便與他周身氣息感通,祭煉起來,肯定再無障礙。

雖說從來都是破壞容易建設難,但像這麼一件法器祭煉五六十層,動轍一兩百年的功夫,使祭法與法器合而為一。這種情況下,要將祭煉的成果抹去,也絕不容易。也就是甘詩真出手,若是他,三五個月也未必能幹下來。

余慈捧著這件法器,一時不知是喜是憂。

他此來索回細紗,其實是存了一個心思:就是拿這件祭煉了近六十層的法器作籌碼,在四月初五的易寶宴上,不管是交換也好、抵押也罷,先將那延命寶物截下。

但如今,這點想法也不可能實現了。偏偏他還不能表現出來,他不想給甘詩真造成壓力,只能躬身謝道:「多謝甘師叔。」

女修搖搖頭:「沒什麼的,你幾次三番救我性命,這些舉手之勞,便不用再說。」

余慈便是心情不佳,也不由失笑:「哪有這麼多回!」

甘詩真卻是認真得很:「有的,我都記著呢。」

余慈一笑,卻也不再多說什麼,起身告辭。

甘詩真有些意外:「這就走了?」

余慈心中緊迫,只能亂以他語:「時辰差不多了,我要去何仙長那裡修煉。」

女修恍然,便不再挽留,看著他離開。眼見余慈已經快出廳門,甘詩真遲疑了下,忽然道:「清姨以魚龍入道,想法與常人頗有不同,你要有所分辨才是。」

「呃?」

這回輪到甘詩真不想多說,只道:「我之前聽你說過,你從進入通神境界至此,只有一年左右,如此進度,說是突飛猛進,都有些保守了。如此精進固然是好,可陰神洗煉這些水磨功夫也不能懈怠,否則心魔一起,多年修為或要付諸東流。」

余慈隱約記得前兩夜修行前後,何清似乎說過類似的話,便點頭道:「弟子會小心,何仙長也常常提點。」

「既然清姨對你說過,我便不多嘴了。」

女修放下心來,微笑著送他出去。

余慈出了德芳齋,苦笑一聲,抬頭看天,星月光輝交映,已是深夜。此時除了何清仙長那邊,他還真的無處可去。

花園小亭中,何清瞑目調息,余慈不敢打擾,垂手立在一旁。

這幾日修煉大夢陰陽法,回回都由何清陰神引導,這讓余慈愈發感覺到何清修為當真是淵深難測,絕不在謝嚴等人之下,心下頗是敬服。

等了片刻,何清睜眼,黑夜中似乎有電火閃亮:「你周身氣機浮動,心思煩燥,出了什麼事?」

余慈一時不知該怎麼開口。之前諸事為難,他卻沒有第一個向何清求助,也是有計較的。他能看出來,謝嚴、解良,包括於舟,對何清有些隔閡,裡面似乎有一些他不瞭解的恩怨。平時也就罷了,像這種牽連生死的大事,真出了意外,他可是後悔莫及。

但念頭轉回來,事已至此,怕已經沒有比眼前情況更糟糕的了。若真因為手頭拮据而錯過給於舟延命的寶貝,余慈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他在遲疑,何清則顯出好耐性,只是靜靜看他。

余慈終於做出決定:「何山長,弟子這裡有一樁難處,是有關於觀主的……」

開了口便好辦,當下他條理清晰地將此事的來龍去脈述說清楚,重點說了當下的難處,然後便垂手請何清作主。

亭子裡靜了半晌,方聽得何清道:「此事,於師兄尚不知情吧。」

語音縹緲,讓人難以捉摸。余慈更奇怪何清是如何判斷出這一點,只應了聲是。

此時,何清話音變得冷淡:「大概你尚不知曉,宗門對弟子以藥物、寶具等續命的手段,並不支持。」

「怎地?」

「壽元將盡,以逆天之法續命已是半入邪道,對玄門修行毫無益處,便是繼續修行以求突破,十有八九不過是苟延殘喘,入魔的可能性大增。這一點,你可知曉?」

余慈當然不知,不過他搖頭道:「十之八九也非全無生機,仍可搏上一搏。」

「是啊,仍可搏一搏,所以宗門並未明令禁止,只是絕不允許調配宗門資源用在此處。」

余慈慢慢點頭,開始明白以謝嚴等人在宗門內的地位,還要在魚龍身上打主意的緣由。
karobi 發表於 2011-3-25 23:48
第一百九十四章陰陽

    余慈覺得這像是長輩考較藝業,便應道:“弟子每日勤練不綴。”

    這倒不是虛言,雖然此法門消化異氣的功用,余慈現在已用不著,可是那分化陰陽的思路,卻對心內虛空的結構改進有著極大的作用,余慈已經習慣了將其作為《玄元根本氣法》的輔助法門,開啟心內虛空前,以此為引,效果更佳。

    何清輕輕點頭,聲音又和緩一些:“此法參合陰陽,返璞歸真,深得玄門要旨。看似簡單,又有無窮奧妙在其中,你不要懈怠了。”

    何清又道:“如今你已是通神上階,可距離還丹境界還有一段距離,日後又是怎麼打算?”

    這算是另一種考較嗎? 余慈倒是不敢等閒視之,他思索片刻,方道:“溫養培元的水磨功夫還是要做,不做不足以穩固根基。不過弟子還想在《玄元根本氣法》的境界上下功夫。 ”

    何清換了個姿勢,顯出幾分興趣:“仔細說說。”

    余慈應了一聲,道:“解師叔傳我《玄元根本氣法》,若只以先天氣法而論,如今已經走到了頂,只是做一些精益求精的功夫。但弟子有幾分機緣,無意間觸得'引氣入境'的邊緣,仙長您也是知道的。既然前方有路,弟子大膽,便想著探求一二,嘗試著感應外氣,以我之心像,與外界天地相通。如此,比單調的水磨功夫,總要多幾分樂趣。”

    何清面上似笑非笑,但看上去並不是生氣:“以修行為樂,也是一種境界。你在《玄元根本氣法》上費點兒心思也好,可前面也就罷了,後面的內景外成、天地如一兩重境界,連解師弟本人都只在推想試驗,你不要異想天開,弄得走火入魔可划不來。”

    女修還是頭一回以如此輕鬆的語調和余慈說話,讓人非常意外,余慈向是膽量極大的,便順勢笑道:“弟子省得,近幾年也不敢奢求超出解師叔的境界。”

    這話有些自來熟的味道,何清倒真對他另眼相看,也不在意,反而是微微一笑:“你要引氣入境,先要與外界感應才是。我這裡還有一門心法,也是促進與外界元氣感應交通的,想來比較適合你。你且靜心,試試有沒有緣法習得?”

    余慈不想何清如此大方,頗是驚奇,但既然能學到新的本事,自然最好不過。 只是他還記得一件事:“弟子以陰神出遊……”

    “無妨,此法與歸虛參合法一樣,都是感應陰陽之氣。天地萬物,無不分判陰陽,如此彌蓋細微,無所不至,陰神與肉身在不在一起,又有什麼關係?

    余慈拜服,便不再說,徑直定神。 很快便有一層波動自虛空中來,化為絲縷清音,直接為他陰神所感知。 這就是何清教給他的心訣,與當日解良傳法時相似,雖然字句深奧,洋洋灑灑足有萬言,可理解起來,並非是尋章摘句,而是直指本心,無需刻意記憶,便有所得。

    他用心體會,果然發現此法與歸虛參合法一脈相承。 恍惚間只覺得天地間一切實質之物都虛化掉,只有陰陽二氣摩挲和合,在無邊虛空中流動,漫無邊界,似乎將心神都化入其中。

    這種感覺實在太過強烈,余慈陰神抵擋不住,竟是無聲消散,一下子融進花園小亭的空氣中,不見了踪影。

    長此以往,怕不真將心神也化去了,失了本我所在。

    余慈隱然覺出不妥,感覺卻愈發地模糊。 便然此時,虛空陰陽之氣中,忽有一個清晰的目標出現,那是由陰陽二氣揉合而成的人影,如虛似幻,縹緲若仙,不類凡俗。

    “何仙長?”余慈從未見過這樣的何清。 在流動的陰陽之氣中,女修再不是嚴肅刻板的模樣,她似是散開了髮髻,青絲垂流,衣袂飄飛,將人的心神整個地吸引過去。

    余慈先前還有些迷糊,但女修幾次從眼前飄過,他終於恍悟:這是何清在教授他如何以陰陽二氣重塑陰神。 那風姿儀態,時刻變化,就是一連串例子,供他學習借鑒。

    如此機會,萬萬不能錯過了。 余慈當下聚精會神,鎖定飛舞變化的虛影,努力體會其展示陰陽之氣的流動變化。

    以陰陽二氣重塑陰神,說難不難,說易不易。 余慈觀察半晌,已有所得,可是真做起來,卻不是輕易能成的。 陰陽之氣和合變化,衍生萬象,是何等的玄奇深奧,稍有不慎,便要謬以飛裡,余慈試了幾十回,總是在細節方面有些錯失,自然一次也沒成功。

    他心志堅韌,還沒認輸,仍想一遍遍地試下去。 可是何清卻沒他的耐性,那虛影忽然近前,對著剛聚起來的陰陽之氣探手一觸,當下便有極強烈的充實感覺,襲上余慈心頭。

    那一瞬間,余慈與何清之間,似乎再無隱秘可言。

    感覺只是一閃即逝,但剎那之間,余慈確實完全領悟了以陰陽之氣重塑陰神的技巧,陰神虛影於焉重現。

    還未來得及高興,比上回洶湧十倍、百倍的感覺大潮便將陰神整個地淹沒。

    那是純粹的舒適和滿足感,如同全身沐浴在陽光下、浸泡在溫水中,又或者是和風送暖、鳥語花香,種種他所經歷過的最快美的感受彷彿同時放大飛百倍,在瞬間漫過全身。

    在這感覺的衝擊下,余慈的精神驀地擴張,像是分成無數根觸手,在更寬廣的虛空中狂舞,對外界元氣的感應越發敏感,越發清晰。 正如何清所言,這法門果然有利於感應外界元氣。

    但更讓人意外的是,這修行竟然會如此享受的,甚至讓人沉迷,不願從中醒來。 不知不覺,天光已經大亮,他竟是以陰神狀態,在小亭花園中留了整夜,此時何清已是仙踪緲然。

    余慈卻記得她臨去前一句話:今夜子時再來吧。

    時間飛快,轉眼又過了兩日。

    絕壁城中非常安定,方圓萬里地面上,妖魔早已難見踪影。 城中諸宗門新的勢力範圍也大致形成,正處在最後的磨合期,小打小鬧是有,卻絕不會鬧到余慈等人的案頭上來。

    甘詩真入城後,一直在閉關,據說是為了消化進入步虛境界後諸多新感悟。 這是極關鍵的一段時期,境界穩固,便看這幾日了。

    余慈也一直在用功。 那夜何清傳授給他的法門,喚做《大夢陰陽法》,入門頗難,若無師長護法,很容易被陰陽之氣化去心神,損耗神魂。 何清卻是做得周全,她平日里不好說話,但在修行上,對余慈的幫助卻是不遺餘力,接連兩個晚上,都陰神出竅,親自引他修行,令余慈頗為感激。

    這《大夢陰陽法》當真是個了不起的法門。 不過兩三日的功夫,余慈便覺得他對外界元氣感應連上幾個台階,更漸漸懂得以陰陽化生的思維,透析萬象,梳理脈絡,心內虛空的結構安排愈發地合理,魚龍心像則更為靈動圓熟,修為上又邁出一小步。

    表現在外,便是精力充沛,時時氣血鼓盪,逼得他需要時時煉劍、畫符、祭煉,用各種方式消磨過剩的精力。

    不過更讓他念念不忘的,還是修行時,令人沉迷的舒適感。 每當他運起大夢陰陽法,在何清陰神的指引下,體會陰陽之氣的諸般變化時,那無法形容的強烈快美之意便漫過陰神肉身,在最濃烈之際,刺激他的精神,一點點地增加余慈對外氣的感應。

    怪不得天下人人都要修行,如此快意舒暢,真讓人欲罷不能!

    這一日又是入夜,余慈坐在房中,把玩著手中金綠宮絛,此物甚是神秘,來頭又是極大,自余慈引入羅剎幻力,得以操控之後,便很是花了一番力氣,加以祭煉。

    如今,這絲絛之上,已疊加了兩層祭煉符咒,第三層也行將完成。 不過此時他想的卻是馬上就要到來的《大夢陰陽法》修行。

    不知今夜又是個什麼滋味兒……

    正想著,外面侍奉他的美婢傳道:“寶德仙長來訪。”

    “寶德師兄!”

    余慈笑著親迎出去。

    寶德便是宗門指派,前來絕壁城代替他輔助仙長管理絕壁城的人選,同樣是止心觀出身的外室弟子。 一般來說,不管是什麼職位,前後任的關係總有些尷尬,但余慈和寶德在觀中便有交情,且都是修行人,志不在此,故而也沒那些擾心的念頭。

    “余師弟,今夜我來此,是問你,對下月玄陰教擺出的天翼樓夜宴,究竟是怎麼個看法。”

    寶德非常坦白,一下子便入了正題。 誰都知道余慈和玄陰教的仇怨,當時絕壁城各宗門聯手擠壓玄陰教,也是余慈一手訂下的章程。 在某種程度上,余慈的態度就是這場宴會能否成功的標尺。

    看樣子,寶德對宴會是樂見其成的,余慈自然不會做這個惡人,更何況,他已定下參加此宴會的想法,更不會主動去拆台。

    見余慈並無不滿,寶德也是鬆了口氣。 如今在止心觀中,便是燒火的僮兒都知道,觀主于舟最看重的人,毫無疑問就是眼前這個剛加入宗門不過數月的年輕高手。

    現在人人都猜測,待于舟老道仙去之後,止心觀的事務便要盡數交到余慈手上。 當然,還有另一種可能,那便是余慈在修行路上邁得更遠,已經看不上止心觀的層次。

    這也不是不可能,宗門那麼多外室弟子,又有幾個能接連得到謝嚴、解良乃至於何清仙師的指點? 尤其是何清仙師,不是一慣和那幾位不睦麼……

    古怪得很,古怪得很。

    寶德連連搖頭,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余慈問他一聲:“師兄,還有何事?”

    “不,沒事……等下,差點兒忘了這件。”

    寶德取出一件玉簡,遞了過來:“這是從南方隨心閣那邊,以飛劍傳書發來的信簡,言明是找謝師伯,後面也附了師弟你的名字。師伯如今出遠門,一時交不到他手上,只有你來收著了。”

    今天遲更依舊,明天大概也逃不掉,那是最後的攻堅日,後面就是對釘子戶的水磨功夫了……似乎沒我的事兒,月底便可以逃過一劫,感謝兄弟姐妹們幫忙祈禱。 望大夥兒再發願力,讓這事兒板上釘釘吧!
karobi 發表於 2011-3-25 23:53
第一百九十五章緊迫

    “隨心閣?給謝師伯和我的?”

    余慈訝然接過,才到手上,他忽然醒悟這是什麼,也不管寶德就在眼前,神識探入,將內裡信息掃過一遍。 裡面留言非常簡單:

    “替代之物隨隊而來,請謝、余二位仙長準備,四月初五,財貨兩迄。”

    即使余慈先前已有預判,可真見得這信息,也是怔了。 別人看得必然是莫名其妙,可余慈明白,這信息就是表示,他和隨心閣的周有德管事協議終有回音,而且確確實實是個好消息:

    當日在天翼樓上,周有德答應在隨心閣尋找可供于舟延命的寶物,已經有了著落,並且正隨著隨心閣商隊西來,將在四月五日,天翼樓上的夜宴上,展現在眾人眼前。

    “好!”余慈一擊掌,猛站起來,把寶德嚇了一跳。

    衝寶德一笑,余慈心情真的很好,他當時也只是抱著萬一的心思,卻不想天從人願,有這麼一個好消息從天而降。 正要說話,一個念頭忽然閃過,如同閃電劈開腦海,他笑容僵住。

    “余師弟?”寶德覺得余慈有些神神顛顛的,開口喚了一聲。

    余慈則盯著他看:“寶德師兄,現在謝師伯不在山門?”

    “呃,不錯,宗門有令,讓謝師伯去北方……”

    “解師叔也不在?”

    “他們是一起去的啊!”

    寶德覺得,這位前途無量的師弟變得有些莫名其妙。 這事兒早兩天便知會了吧,何須再問?

    余慈不再說話,半晌,他悶著頭向外便走,走得匆忙,肩頭撞上門框,也混然不覺。

    寶德瞠目結舌。

    余慈發現自己有些亂了方寸,他的額頭都要漲開。

    “怎麼偏卡在這麼一個要命的時候過來?”

    易寶宴開始的時間是四月初五,如今已經是三月上旬,只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可先前準備用來交換的魚龍,其天龍真形之氣已被他收取,如今品相大跌,早就不值錢了,那時用“小傢伙”去換,怕是要被人笑話的。

    當務之急,就是要更換一個與延命之物同價的寶貝,若是謝嚴、解良二人在此,余慈大概也不會去傷這個腦筋,可如今二人奉宗門令諭北上,此時早在飛萬里之外,那寶貝該怎麼找來?

    余慈不免後悔,在移山雲舟碼頭,他因為養傷,沒有及時入谷捕捉魚龍,即使那也是在碰運氣,總比現在捉襟見肘來得強些。

    穿過兩進院落,他感覺稍稍冷靜了些,再想了想,扭身便朝山頂而去。

    原來在丹崖上,白日府一共收攏了十餘處靈脈竅穴,每處地點都修建院落、密室,供府中人修行。 白日府覆滅後,萬靈宗等宗門沒有立刻接收,而是稍事修葺,將這靈脈寶地供離塵宗仙長居住。

    其中,崖頂的“德芳齋”算是數一數二的寶地,此時住著的,不是地位最高的何清,而是來自北地三湖區域的尊貴客人。

    余慈運氣不錯,他夤夜來訪,踏入德芳齋的時候,卻恰逢甘詩真閉關修行的間隙,很快就見了面。

    進入步虛境界,似乎沒在女修身上留下任何痕跡,甘詩真還是一貫嬌弱安靜的模樣,見余慈進來,但抿唇淺笑而已,說不盡的嫻靜溫柔。

    相比之下,余慈心中則要急切的多。 進廳說了幾句,便開口道:“甘師叔,我那件東西可還在麼?”

    他說的是從南松子手上繳來的那幅細紗。 當日他受那褚妍提醒,發現這原為陰魔寄身之所的不俗法器,似乎還另有玄機,便在鋪雲浮車中拿出來端詳。 哪知恰逢甘詩真醒轉,發現細紗上流動的邪氣,怕他吃虧,難得擺出長輩的架勢,將細紗暫要了去。

    見他如此急切,甘詩真有些奇怪,但還是點點頭,親到後面,捧了一幅折疊好的紅紗過來,輕聲道:

    “這是你那幅細紗。我仔細察看,確實是傳說的五陰迷神障沒錯,為煉製此邪物,不知害了多少性命,便是寶物,毀去也是應當。可若不計祭煉的邪法,此物本身卻是以六蠻山的'食陽蠶絲'織就,非常難得。另外……”

    她話音稍頓,又道:“另外從細紗上的痕跡來看,此物本來已是一件祭煉過的法器,用的是天罡地煞祭煉法,只是後來被人拿來以​​邪法抹消、壓制,也就是說五陰迷神障不是它的本來面目,至於實情如何,仍要你來研究。”

    說著,她將這幅細紗遞過來,淺淺笑道:“上面的邪魔祭法,我已經全部清除掉,你可以用天罡地煞祭煉之法重新動手,說不定開還原其本來面目,我想,應該是一件頗強勁的法器……嗯,你不喜歡?”

    “不,哪有?”

    見女修蹙眉,余慈忙按住心中失望情緒,伸手接過。 細紗入手便覺得溫熱,上面源自於陰魔的邪氣果然消失不見,很容易便與他周身氣息感通,祭煉起來,肯定再無障礙。

    雖說從來都是破壞容易建設難,但像這麼一件法器祭煉五六十層,動轍一兩百年的功夫,使祭法與法器合而為一。 這種情況下,要將祭煉的成果抹去,也絕不容易。 也就是甘詩真出手,若是他,三五個月也未必能幹下來。

    余慈捧著這件法器,一時不知是喜是憂。

    他此來索回細紗,其實是存了一個心思:就是拿這件祭煉了近六十層的法器作籌碼,在四月初五的易寶宴上,不管是交換也好、抵押也罷,先將那延命寶物截下。

    但如今,這點想法也不可能實現了。 偏偏他還不能表現出來,他不想給甘詩真造成壓力,只能躬身謝道:“多謝甘師叔。”

    女修搖搖頭:“沒什麼的,你幾次三番救我性命,這些舉手之勞,便不用再說。”

    余慈便是心情不佳,也不由失笑:“哪有這麼多回!”

    甘詩真卻是認真得很:“有的,我都記著呢。”

    余慈一笑,卻也不再多說什麼,起身告辭。

    甘詩真有些意外:“這就走了?”

    余慈心中緊迫,只能亂以他語:“時辰差不多了,我要去何仙長那裡修煉。”

    女修恍然,便不再挽留,看著他離開。 眼見余慈已經快出廳門,甘詩真遲疑了下,忽然道:“清姨以魚龍入道,想法與常人頗有不同,你要有所分辨才是。”

    “呃?”

    這回輪到甘詩真不想多說,只道:“我之前聽你說過,你從進入通神境界至此,只有一年左右,如此進度,說是突飛猛進,都有些保守了。如此精進固然是好,可陰神洗煉這些水磨功夫也不能懈怠,否則心魔一起,多年修為或要付諸東流。”

    余慈隱約記得前兩夜修行前後,何清似乎說過類似的話,便點頭道:“弟子會小心,何仙長也常常提點。”

    “既然清姨對你說過,我便不多嘴了。”

    女修放下心來,微笑著送他出去。

    余慈出了德芳齋,苦笑一聲,抬頭看天,星月光輝交映,已是深夜。 此時除了何清仙長那邊,他還真的無處可去。

    花園小亭中,何清瞑目調息,余慈不敢打擾,垂手立在一旁。

    這幾日修煉大夢陰陽法,回回都由何清陰神引導,這讓余慈愈發感覺到何清修為當真是淵深難測,絕不在謝嚴等人之下,心下頗是敬服。

    等了片刻,何清睜眼,黑夜中似乎有電火閃亮:“你周身氣機浮動,心思煩燥,出了什麼事?”

    余慈一時不知該怎麼開口。 之前諸事為難,他卻沒有第一個向何​​清求助,也是有計較的。 他能看出來,謝嚴、解良,包括于舟,對何清有些隔閡,裡面似乎有一些他不了解的恩怨。 平時也就罷了,像這種牽連生死的大事,真出了意外,他可是後悔莫及。

    但念頭轉回來,事已至此,怕已經沒有比眼前情況更糟糕的了。 若真因為手頭拮据而錯過給于舟延命的寶貝,余慈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他在遲疑,何清則顯出好耐性,只是靜靜看他。

    余慈終於做出決定:“何山長,弟子這裡有一樁難處,是有關於觀主的……”

    開了口便好辦,當下他條理清晰地將此事的來龍去脈述說清楚,重點說了當下的難處,然後便垂手請何清作主。

    亭子裡靜了半晌,方聽得何清道:“此事,于師兄尚不知情吧。”

    語音縹緲,讓人難以捉摸。 余慈更奇怪何清是如何判斷出這一點,只應了聲是。

    此時,何清話音變得冷淡:“大概你尚不知曉,宗門對弟子以藥物、寶具等續命的手段,並不支持。”

    “怎地?”

    “壽元將盡,以逆天之法續命已是半入邪道,對玄門修行毫無益處,便是繼續修行以求突破,十有八九不過是苟延殘喘,入魔的可能性大增。這一點,你可知曉?”

    余慈當然不知,不過他搖頭道:“十之八九也非全無生機,仍可搏上一搏。”

    “是啊,仍可搏一搏,所以宗門並未明令禁止,只是絕不允許調配宗門資源用在此處。”

    余慈慢慢點頭,開始明白以謝嚴等人在宗門內的地位,還要在魚龍身上打主意的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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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robi 發表於 2011-3-26 00:12
第一百九十六章決斷

   何清語氣平淡:“一件可以延命三十年的寶物、丹藥,約等同於一件祭煉​​六十層左右的上品法器,價值不菲。這等物件,宗門內私人擁有的也不少,可是急切間能拿出來的,卻不多。更何況,不是每個人都如你和謝師兄他們那樣,看重生死。”

    不用掩飾,余慈已是滿臉苦澀。 他想到了剛收進儲物指環裡的“原五蘊陰魔障”,進一步確認,絕不能讓甘詩真知道這件事,能瞞多久,就瞞多久。

    他臉上神情盡落何清眼中,女修便問:“你想怎麼做?”

    余慈老老實實地道:“弟子一時也無計可施。原本是計劃在天裂谷中再捉條品相上乘的魚龍上來,但如今一來一回,時間便所剩無幾……”

    說到這裡,他忽地想起一事,有些走神。

    何清也在沉默,忽地敲擊石桌,悶音起處,黑夜中忽有長影飛動,蜿蜒而來。

    余慈回頭,心中卻是一動,飛來的是何清那條魚龍,可以確認是余慈所見品相最高的一個。 延續著前面的思路,余慈看向這魚龍的眼光便極是熾熱。 此時他聽何清道:

    “我這條魚龍,名叫'山孤',品相上乘,換延命寶物絕無問題,只是,我不願意。”

    余慈愕然,他發現何清的坦白超乎想像。

    女修伸手,那魚龍乖巧地將腦袋探進亭子,由她撫摸:“一方面,山孤是我本命靈物,與我一身修行牽涉甚多;另一方面,我以為,便是真換來延命之物,對他來說,也未必是福。”

    “他”,便是指于舟了。

    余慈皺起眉頭,何清的言語並不動聽,不過絕非信口雌黃。 他早就感覺于舟老道有一種意冷心灰的心態,謝嚴一直將延命之事瞞著,恐怕也有類似的考慮。

    但僅如此,還無法打消余慈的意向:“應做之事便去做,觀主怎麼想法,是他的事。”

    聽他這話,何清瞥他一眼,唇邊微弧,似是笑了笑:“也罷,由你!”

    她的嗓音依舊平靜:“我可以向宗門發訊,看看和于師兄交好的那幾位怎麼想法,至於你,去天裂谷?”

    余慈也是到現在才下定決心:“但盡我所能而已。”

    何清不置可否,再拍了拍魚龍拳頭大小的腦袋:“那你就帶上它吧。山孤品相極高,對同類有些感應,在天裂谷時,或可助你一臂之力。且它速度極快,你可乘它前去,節省許多時間,只是不太舒服吧。”

    余慈看向魚龍,見其身體修長,可不過杯口粗細,要想坐上去並站穩,可是千難萬難,這大概是他需要解決的第一個難題。

    可如今,什麼難事,他也要硬頂上去。 不再多言,他向何清躬身一禮:

    “多謝何仙長。”

    何清自去瞑目靜修,只淡然道:“教你的大夢陰陽法,不要忘記便成。”

    余慈站在高崖邊沿,天裂谷的滾滾雲霧就在腳下,山孤修長的身軀在霧中游動,懶洋洋的,似乎是提不起精神。

    耳邊一直有人說話:“你想要抓著一條魚龍,尤其是生髓頂角那種級數的,哪有那麼容易!”

    陽光下,諸老的禿頭幾乎就是另一處光源。 他壓下一貫的暴躁情緒,話中很有些苦口婆心的味道:“寒潮已經把天裂谷東岸這近萬里地界洗了一遍,物種圈子早就崩潰掉了,別說魚龍,就是蝦鬚草也找不見半根,你前面三天,還不是一無所獲?”

    余慈盯著漫無邊際的雲海,抿唇不語。 這已經是他到達天裂谷後的第四天,正如諸老所言,兩手空空,全無收穫。

    諸老更是抓住機會,鼓動唇舌:“與其在這裡浪費時間,不如考慮我的意見。如果將你那化消陰邪煞氣,溫養神魂的法子教給我,我願以我的名義擔保,從大通行籌集財物。

    “那隨心閣的如意錢我們這邊也能兌換,我看了下行情,你說的那種延命寶物,以如意錢換取,價值約在四、五萬左右,這筆款子雖然不小,但我還拿得出來。”

    諸老的估計還是比較靠譜的。 一般來說,經過祭煉的法器,每隔六層都是一重嶄新境界,價錢都是要翻番的。 當日在易寶宴上,周有德拿出經高僧大德開光的“通心犀環”,約等同於祭煉四十層的法器,價值是五飛如意錢。 而延命三十度的寶物,約等同於上品法器祭煉六十層,如此換算,估價四萬,頗為合理。

    余慈緩緩搖頭。

    他不是沒考慮過,可更現實的問題是,諸老需要的答案,其實就是天龍真形之氣和還真紫煙暖玉。 前者也就罷了,想來老頭也不會把他剖開來研究,至於成果之類也不必想;而後者畢竟是萬象宗的鎮宗之寶,來歷頗是尷尬,余慈更是非常忌憚那位看不透、摸不清的慕容輕煙……

    不過話又說回來,余慈搖頭,也不是徹底地拒絕。

    如果他真的沒有類似的意向,便不會特意繞一個圈子,到移山雲舟碼頭來了。

    他只是在想,若真是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他也不會吝嗇使用這個籌碼,再怎麼說,一塊玉石也沒有于舟老道的性命來得珍貴。

    “再等等吧。”

    余慈語氣不像以那麼堅決。 諸老聞之大喜,撫著光頭笑道:“你小子能想通最好,其實我也未必會貪圖你那法門或寶貝。只是拿去研究而已,用完了還給你也無妨。像是牽心角……”

    沒好氣地瞥去一眼,余慈暗想這老兒真有臉說。 先前他把牽心角給出去時,還是完整無缺,可等到還回來的時候,便只剩下半截,另半邊不知給諸老昧到哪裡去了。

    當然,余慈必須承認,只要讓這老頭得償所願,回報也是豐厚得不可思議。 伴著牽心角一塊兒回來的,便是那塊封存天遁宗教習殺敵、匿踪影像的蜃影玉簡,這回又興致勃勃地說起延命寶物的事,不管抱著什麼樣的心思,都大大緩解了余慈的壓力,讓余慈對這個出手闊綽的光頭佬大生好感。

    回眸盯著諸老看,余慈終究是個有決斷的:“這邊就請諸老做準備。”

    “哦?”諸老因他堅決的態度小吃一驚。

    余慈則是完全想開了:“我們兩手準備,能捉到魚龍最好,若不成,也不至於手忙腳亂。作為報酬,只要能拿下那延命之寶,不管是用魚龍還是籌集的如意錢,我都會與您就溫養神魂一事做些交流,還請您老不吝賜教。”

    諸老聞言喜不自禁,伸手拍著他的肩膀,哈哈大笑:“你小子果然大有豪氣,不是那些錙銖必較的俗人可比。”

    對這誇讚,余慈只搖搖頭,隨即一步跨出,已在雲霧之上。

    隨後他一聲呼哨,喚回游出很遠的山孤。 這幾日魚龍和他已有了點兒默契,搖擺長軀到他腳下,接了個正著。

    “如此我便下谷去。七日後不論結果如何,都會回返碼頭。”

    定下約期,余慈腳尖輕觸,山孤速度驟增,直躥入雲霧深處。 余慈身子一個大的擺盪,但還是消化了強勁的衝擊力。 與之同時,一層精純的真煞與身下靈物結合,自然生出一層屏障,擋住外界強烈的風壓。

    這是余慈好不容易研究出來的辦法,也因此他才具備站上山孤脊背的資格。

    魚龍飛動何其迅速,轉眼已遠去十餘里,並一直向西方雲海深處前進。 余慈瞑目凝神,竟在這高速飛掠之際開啟心內虛空。 內裡無垠夜空下,他心神與魚龍心像渾融,此時一切物象,即肉身神魂等,盡都忘卻,只有這魚龍心像浮游於虛空天地之間,魚龍是他,他便是魚龍!

    他很明白,此虛空非處虛空,他如今所見的無垠夜空,是他自生的意象空間。 而在此之外,才是萬物生靈存亡於斯的真正天地。

    此刻內外虛空有一層無形的隔膜,不過也非是完全斷絕交通,外界天地元氣仍然以某種渠道滲透進來。 一入心內虛空,便分判陰陽,清浮濁降,各有所歸。 可那能量實在是太稀少了,散入心內虛空後,已是淡薄似無,完全可忽略過去。

    真正有用的,還是因天地元氣注入而產生的感應,使得余慈雖在心內虛空之中,神魂仍可收攝信息,或許還模糊了些,但莫要忘了,他還有照神銅鑑。

    慢慢的,魚龍心像周圍亮起光芒。 那是“天光”,彷彿外界天地自然的光線滲進來,與之同時映現的,是滾滾雲霧虛空。 約五十尺方圓的空間通過照神銅鑑完美地映現在他心內虛空之中。 這是神意星芒巧妙地將山孤的感應範圍轉移進來,與本人的感應相結合,形成這一圖景。

    魚龍心像便在其中游動,它身下就是山孤。 兩者其實是處在不同的空間層次,可是游動起來,卻有一種奇妙的關聯。

    百里虛空倏乎便過,外界天地中,山峰陰影在霧中若隱若現。

    便在此時,心內虛空中,魚龍心像前方遠處,有一片山石圖景突地映現出來。 魚龍心像轉眼便鎖定了那目標,搖頭擺尾,飛遊而去。

    余慈卻是疑惑:“怎麼又碰到這些人?”

    臨結束前又緊張了,今天畫了一天的拆字,感覺像反派人物,嗯,老天爺就讓俺這個反派人物盡快退場吧,拆遷真不是人幹的活兒! 有氣無力求紅票…
karobi 發表於 2011-3-26 00:16
第一百九十七章苦尋

   余慈仍未從心內虛空中退出來,他依然身化魚龍,在無垠夜空中徜徉,身邊是映射進來的滔滔雲海,遠方則是另一處與大背景格格不入的明亮之地。

    遠方的信息經過選擇、過濾,源源不斷地輸送過來。 影像和聲音同步,真實得就像他處身其中,顯出他運使神意星芒技巧的進步。

    在那邊山腰上,黑壯的湖海散人跺跺腳,一副焦躁的模樣,卻是拂袖不再管已經給弄成一團糟的山岩地面,轉身便走。 在他身邊,一位女修紅衣如火,面若桃花,艷媚動人,正是褚妍。 那個還丹修士伏龍卻是不見。

    這邊湖海散人似乎是在尋找什麼東西,卻是徒勞無功,他面色難看,任女修如何安撫,都是如此,後面乾脆伸手,放出一隻鳥來。

    定睛細看,便可發現這鳥並非生靈,而是一隻造工精細的木鳥。 展翅昂首,栩栩如生。 木鳥長約八尺,翅展足有丈二,也不知是什麼木料,堅韌結實,用的是類似於鎖楔編織的手法,上面遍刻符紋,筆法非常細膩。

    湖海散人和褚妍坐在木鳥背上,身下自起一道旋風,托著他們飛起來,穿入雲霧,朝著北​​方飛去了,速度還不慢。

    除了鬼紗雲,余慈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可以自生動力,度人飛行的器具。 不免多看了兩眼,但他沒有追上去的意思。 因為此時,來自山孤的感應顯示,周邊有很淡的“同類”氣息。

    湖海散人身上或許有些秘密,讓許多人“掛念”,但不管是什麼,相較於關係著于舟老道性命的魚龍,還是不值一提。

    心念一動,內外虛空兩條魚龍齊齊下掠,繞山而過,沖向感應確定的方向。

    很快,余慈便失望了。 山孤的感應不算錯,但它未免太靈敏了些,不只感應魚龍,便連那蝦鬚草、魚龍草等,都不放過。 幾日來頻頻誤報,讓余慈空歡喜了十多場。

    余慈漸漸便明白了,山孤感應的並非是它的同類,而是它同類身上蘊含的天龍真形之氣。 對山孤來說,這便是大補之物,所以,每次發現類似的地點,待山孤過境,那邊就是寸草不生,霸道得很。

    此後七八個時辰,余慈一直在方圓數百里幾座雲海峰巒上打轉。

    蝦鬚草、魚龍草這一脈,均要生長在大樹上,需要有山體依托,相應的,魚龍的生活習性也是依託於山壁,余慈便必須在雲海中尋找類似的地點。 多虧來此之前,他準備了一張離塵宗前輩繪製的天裂谷地圖,雖說不算詳盡,但總不至於像沒頭蒼蠅那樣亂撞。

    余慈就這樣轉了十幾個山峰,憑藉山孤的感應,蝦鬚草、魚龍草發現了不少,但最關鍵的魚龍還是全無踪影。 此時天色已是幽暗無光,山孤無聲無息地在雲霧中游動。 最終在一個比較僻靜的地方停下來。

    余慈腳踏實地,找了一塊背風之地,盤膝瞑目,開始修煉。

    現在余慈的修行漸漸形成了比較規律的模式,若是時間充沛,他每日里都會抽出兩到三個時辰精研符法、用四個時辰左右祭煉法器,剩下的時間,則是鑽研《玄元根本氣法》,完善心內虛空,中間穿插修煉大夢陰陽法,增強自身對外界元氣的感應。

    若是時間不足,什麼符法、祭煉便都抹消,只在心內虛空和大夢陰陽法上用功。

    余慈先前學習的歸虛參合法和大夢陰陽法一脈相承,但又有不同之處。 前者是化消異氣的法門,重在實用;而後者是修行精進的功夫,在體悟、感應上面都有要求,不過又不像《玄元根本氣法》那樣玄虛,一步步走來,每日都可見到進度,不管大小,都是清楚明白,正是典型的實證部風格。

    正因為清楚明白,余慈近日來便有些苦惱。 他發現,沒有何清在旁引導,修行大夢陰陽法的進度,其實有明顯下降,還有修行中獲得的那種強烈快美感覺,也隨之模糊稀薄,像是隔了一層厚厚的布,總是搔不到癢處。

    一天兩天如此,三天四天還是如此,余慈心中便有些煩躁。 他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因人成事之輩,缺少何清的引導,進度減緩他可以接受,但程度如此明顯,未免折損他的自尊。

    是不是有什麼地方練錯了?

    余慈行功數遍,覺得愈發不得勁兒,便睜開眼,仔細琢磨。

    其實他還有個擔心,便是有關“心魔”的。 這段時間,諸老和甘詩真都先後談到此事,他前段時間也有些感應,類似的情況不可不防……但若真有心魔纏身,還真紫煙暖玉怎麼又半點兒反應也無?

    正思考之時,他心頭再起感應。 那是釘在湖海散人神魂上的神意星芒進入五十里的感應範圍。 余慈微皺眉頭,將注意力投放過去。 他很是奇怪,這兩個人來來回回的,就沒完沒了了?

    看起來,不是他一個人有類似的念頭。

    “早些時候,咱們不是來過了!”這是那紅衣女修褚妍的聲音。

    “我覺得上次查驗得不仔細,趁還有印象,再看看。”湖海散人聲音還算平靜,但臉上八字胡抖動,情緒有些不穩。

    又一番徒勞的尋找,足有半個多時辰,女修粉面上失望之色明顯:“不在這兒,你再想想,還有什麼地方是你師兄逃難時經過的?”

    “我怎麼知道!”

    湖海散人突然吼叫一聲,額頭青筋跳動,情緒已經到了爆發的邊緣。

    女修忙開口寬慰:“這事兒急不來的,你大可慢慢地想……”

    湖海散人瞪她一眼,火氣極旺:“好不容易擺脫伏龍那居心叵測之輩,若不抓緊,等著那廝過來搶奪嗎?”

    余慈在這邊聽得啞然失笑,湖海散人不笨,但似乎還不清楚,這“居心叵測之輩”怎麼也應該加上他的身邊人,才算完滿。

    回想當時情況,湖海散人昏迷時,褚妍蒙面從他和游公權手上搶人,一手誅神刺,可謂當者披靡,後又理所當然地指使那還丹修為的伏龍,何等氣派! 可如今,湖海散人清醒過來,女修卻是做小鳥依人狀,以姿色媚人,這“居心叵測”的評語,最是恰當不過。

    湖海散人卻不知道這情況,嘴裡嘟噥著,在方圓數尺之地來迴轉圈,看來來焦躁到極點。

    余慈的眉頭卻是跳了一記。

    見湖海散人這模樣,紅衣女修靠近了些,想伸手安撫一下。 卻見他忽地伸手,一把攫著女修膩白圓潤的手腕,將其強扯入懷。 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張開大嘴,在女修粉面上一陣啃咬,同時還上下其手,喉嚨裡則發出野獸般的低吼。

    湖海散人完全是在發洩,下手沒個輕重,女修“哎”了一聲,象徵性地掙扎兩下,便像條活蛇般在他懷中扭動,轉眼便是嬌/喘吁籲,衣衫凌亂。

    余慈眉頭皺緊,明白自己大概是要把這場活春宮從頭看到尾了。

    兩人也確實能折騰,大半個時辰之後,才精疲力竭。 女修裸著身子,蜷縮在湖海散人懷中,依舊承接著他的掌指撫弄,輕吟幾聲,喘息著道:

    “喂,莫不是你師兄在騙你吧?”

    湖海散人閉著眼睛,嘿然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師兄那時迴光返照,全憑著一口氣說出這消息,又怎麼騙我?”

    說著,他便提起了心氣兒,坐起身子,傲然道:“放心,我能追著線索找到這兒,便不會空手回去。必然要尋到那玄靈引,到那時,你我開啟秘府,雙宿雙飛,共得長生,豈不快哉?”

    女修聞言,喜得連連送上香吻,氣氛一時熱烈之至。

    余慈在遠方瞇起眼睛,看得越發有興味兒。

    等湖海散人再度盡興,女修已經是半真半假,癱軟如泥。 湖海散人得意洋洋地爬起來,就那麼赤著身子,到岩石後面,大概是解溲之類。

    春夜流風,依舊有些寒氣,女修扯過旁邊凌亂的衣物,半遮身體,瞑目等著。

    半晌,她忽然覺得不對,臉色一變,也不管身上狼籍,飛掠至岩石後面,然而此刻,哪還有湖海散人的影子?
karobi 發表於 2011-3-26 00:27
第一百九十八章拷問

   “喂,在哪兒呢?”女修輕聲呼喚,希望湖海散人能有回應。

    只可惜,除了山風呼嘯,再無其他聲音。

    女修仍不死心,面上似嗔似喜,聲音則膩若蜜糖,能滲到人的心竅裡:“死人,究竟死到哪裡去了?”

    嗓音有種勾魂攝魄的力量,飄悠悠就盪出數里,入得耳中,勾得人心頭有股衝動,想要發言相和。 然而用出此招,山間仍無半點兒回應,而且,周圍區域,慢慢騰起一層輕霧,逐漸加重。

    這霧氣不但限制人的視野,而且混亂人的感應。 女修多看了兩眼,便隱約覺得周圍地勢都有所改變,一時竟分不清東西南北。

    褚妍終於色變。

    數十里外,余慈看妖精打架正看得憋悶,見此意外,一時心懷大暢,拍腿大笑。 剛才他就發現,湖海散人在搜索時做了不少小動作,似有圖謀,眼下果然如此。

    有神意星芒駐魂,沒有人比他更了解湖海散人的去向。

    湖海散人準備的很是周全,他借岩石打個掩護,毫不遲疑,裸著身子跳下山崖,半途就從儲物指環裡拿出備用衣物,那是一套夜行衣。 草草穿上,剎那間他的氣息就潛隱下去,低弱至無。 能達到這種效果,余慈看出來,除了屏息之外,那夜行衣應該也不是凡品。

    一切準備停當,湖海散人竟是沒有走遠,而就是藏身在山中一個半人高的岩洞中,距離褚妍的直線距離只有一里不到。 女修先後兩次呼喚都傳到那裡,第二次的時候,那傢伙已經有些忍不住,張嘴想說話,卻在挺身時撞了腦袋,一下子醒悟,咬破舌尖,方抵擋住對方的誘惑。 同時也取出陣盤,用起最擅長的能力。

    之前他借搜索之機,巧妙布下了一個自衛陣勢,眼下便是發揮作用的時候了。

    迷霧起後,湖海散人也想著趁機離開,但猶豫了一下,還是留在原地,大概是抱著“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之類的心思。

    余慈愈發覺得有趣,只是湖海散人這個視角還是有限,他心中動念,與遠方一個用慣了的“探子”生出聯繫,很快,一直在他外圍遊蕩的魚龍無聲無息地潛過去。

    此魚龍非彼魚龍。 不是何清暫借給他的“山孤”,而是余慈本人的寵物“小傢伙”。 當初他被鬼獸帶往天裂谷,忘了下指令讓小傢伙跟上,由此失散了一時間,等他回到移山雲舟碼頭,才又重逢,這次也帶了出來。

    這條被他吸盡天龍真形之氣的可憐蟲,早被他調教為出色的探子,此刻藏身於霧氣中,無息無息地欺近,將山間女修納入其視角,供余慈觀賞。

    褚妍幾次呼喚無果,又被陣勢所困,她終於確認一件事:湖海散人逃了!

    她俏臉上青紅交錯,又是尷尬又是憤怒。 她心思深沉,又演得一手好戲,絕對是個不簡單的人物,可當她自信控制一切,玩弄湖海散人於股掌間的時候,那色胚的還擊到了。

    女修仍不知道自己哪裡露了破綻,又或者湖海散人只是單純地要把她撇開——無論是哪種,對她來說都如同一記耳光扇在臉上!

    褚妍披衣立在夜風中,掌指攫住衣角,直至指節發白。

    末了,她終於能控制住情緒,走到剛才二人荒唐之地,將自家衣物一件件穿上。 憑藉這個,她慢慢地讓心思冷靜下來,等裝束停當,她唇邊竟現出極妖豔的笑容。

    “這女人真不簡單哪!”

    余慈感慨之時,女修啟唇發嘯,那嘯聲與前面膩音相類,都是似若無力,卻盪出極遠的距離。 很快,十餘里外,便有人以嘯聲回應。

    大氣排空激盪,響應女修那人來勢好快,真煞掃過虛空,自衛陣勢一陣波蕩,幾乎要給沖散,人影閃處,一個光頭錦衣的大漢從天而降。

    這是伏龍吧。

    余慈對此人印像不深,還是聯繫起褚妍才回想起來。 可印象是一回事兒,來人的實力則是另一回事兒。 伏龍原本有還丹上階的修為,雖然被大方羽士破功,導致修為暴跌兩個層次,但經驗、意識都擺在那兒,實力遠較一般的還丹初階修士來得厲害。

    此二人明顯是搭檔,這關係余慈早在褚妍蒙面搶奪湖海散人的時候便看破了,這回只是又一次證明罷了。

    余慈以為女修會讓伏龍幫忙搜索,伏龍本人也是這麼認為的,但女修卻說:“你幫我護法。”

    伏龍摸著光頭,有些困惑,但依然遵令而行。

    看著這情形,余慈認為二人應該是屬於某個組織,而且內部紀律嚴明,否則很難想像伏龍這樣的還丹修士會聽從通神修士的命令,不打半點兒折扣。

    正想像的時候,褚妍徹底解開已經散亂的髮髻,披散頭髮。 她臉上仍殘留著歡好後的緋紅餘韻,然而站在那裡,髮絲隨風飄動,漸漸遮蔽臉面,氣息便極是陰冷詭譎,目光透過髮幕,從身前擺放的幾樣東西上掃過。

    那裡有湖海散人的衣物、殘留的毛髮、包括之前漏*點後的遺留物,難得女修還能收集得來。 在以目光數遍巡視之後,咒音響起,女修瀑布般的長髮無風自動,中間似是摩擦生電,閃動幽綠的細芒。 情景妖異到極點。

    偶爾髮幕掀起,可見到女修臉色蒼白,顯然耗力甚鉅,末了她伸手,這幾樣東西便在她指尖之下,依次點燃。 當灰燼在山風中飛散之際,一聲慘嘶貫過雲霧山峰,轟傳而來。

    雖是相隔數十里,但透過小傢伙和湖海散人兩邊同時感應,余慈還是捕捉到虛空中穿行過去的波動變化,其運行軌跡晦暗不明,可深藏於其中的某些運轉細節,卻給余慈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

    類似的東西,他以前似乎接觸過?

    神魂的激烈跳盪,讓寄魂於其上的神意星芒都受到影響,余慈一時很難把握詳細的情況,只是隱約感覺到,宿主已經快要瘋掉了,已經顧不得掩飾身形,在那狹小的洞窟內連撞幾下,想用自殘的方式來抵擋身上的痛苦。 最終還是撐不住,從藏身的洞穴爬出來,跌跌撞撞地往山下逃命,

    便在此時,褚妍朱唇開啟,發出一記無聲的嘶喊。

    奔逃中的湖海散人眼球上翻,整個地露出眼白,額頭上暴漲的血管令人觸目驚心,腳下同是一亂,竟從山路上翻落下去,摔了個頭破血流,最後趴在荊棘叢中,昏昏沉沉,在痛苦中掙命。

    “好霸道的咒法。”余慈看得心頭微寒。 他還沒認出這咒法的路數,不過見此情況,已是打定主意,以後碰到類似的事,定要萬分小心,決不能重蹈湖海散人的覆轍。

    陣勢失了操控,威力便已驟減,不一刻,湖海散人摔落之地,褚妍和伏龍便聯袂而來。

    盯著湖海散人狼狽的身形,女修唇邊笑意微微。 她仍不知道自己哪裡出了岔子,但她馬上就有答案了。

    看著褚妍二人走近,湖海散人掙扎著想逃走,但在地上掙動兩下,還是抵不過讓他發瘋的痛楚,只能罵道:“賤人,賤人!”

    他一直在重複這兩個字,可這除了彰顯出他的恐懼之外,再沒有別的作用。 女修仍然走到這裡,手指輕輕撫上他的臉,俏臉上浮現出妖豔的笑容:

    “湖海哥哥能否告知,你是怎麼發現奴家的破綻呢?自然,還有更重要的一條:不妨仔細複述一遍,令兄靈犀散人告訴你的玄靈引的下落,奴家可是迷惑了大半年時間,憋悶得難受呢!”

    湖海散人的眼睛因為痛苦凸出來,卻又死死盯著褚妍,依舊重複那兩個字:“賤人,賤人……”

    褚妍毫不動氣,聲音甚至愈發輕柔:

    “請湖海哥哥放心,雖然你我撕破了臉面,可往日恩情還在。奴家必會讓您欲仙欲死,嚐遍世間最刺激的滋味。便是肉身崩潰也無妨,前段時間,奴家剛學會了圈禁神魂之術,大可將哥哥的神魂鎖拿回去,由此道高人,再行炮製,可好麼?”

    湖海散人眼中的血絲幾乎要撐爆眼球,但從此刻起,他連說話的力氣也被剝奪掉!

    漫漫長夜過去,女修笑著收回手,看著已經蜷縮如嬰孩兒般大小的湖海散人,心滿意足地籲出香氣:“湖海哥哥果然是那一等一的人物,奴家還從未見過能將教門秘傳的'搜髓百零八手'盡都承接下來的人物呢。”

    伏龍在後面站了一夜,此時終於消停片刻,眼皮卻是亂蹦。 什麼“一等一”! 那湖海散人早要告饒,褚妍卻視若不見,直到將那百零八手統統使了一遍,才算罷休。 此時湖海散人早就神智崩潰,便連他親娘的褻衣顏色都吐了出來。

    壓下心中寒氣,伏龍睜大眼睛,看著女修從湖海散人手上拿下儲物指環,舉在眼前。

    破除上面禁制的法子,湖海散人早嚎叫了不知幾百遍,不但褚妍聽到了,伏龍也記得真切無比。

    據湖海散人的說辭,其實他早幾天就找到了玄靈引,並將其收到儲物指環裡。 後面這些時日的苦尋,只不過是為了擺脫褚妍二人,設下的迷陣而已。 不知道褚妍怎麼想,伏龍已是信了。

    他不認為世上有能在“搜髓百零八手”的砲制下,還能隱瞞事情的人物。

    至少,湖海散人不成!

    他維持著呼吸節奏不變,緩緩探手,褚妍粉頸便在前方,只要稍一使力……

    下腹陡地一痛,似有無數根芒刺穿入,將內臟攪得一團糟。

    伏龍發出驚天動地的咆哮,已探出的手爪發力,但還是擊了個空。

    把斷更扼殺在萌芽狀態。 不知道拆遷那邊是怎麼安排的,個人感覺,最艱苦的時間過去了,但願如此……苦求紅票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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