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問鏡 作者:減肥專家(已完成)

   
karobi 2011-2-20 10:32:18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22 4799481
leeson 發表於 2011-8-8 13:54
  躍淵 第二百六十九章 魔影
  





  圖家兄弟是陰神之身,能讓他們眼睛花掉,只能說明劍光已經攪動神魂層面,對其造成影響和殺傷。
  
  這同樣是劍意破邪妄的手段,只是余慈用劍符體現出來,劍光繞天飛掠,火候淺一點兒的青虛魔影觸之即滅,而劍芒之外,流動的星光點點,隨閃隨滅,無孔不入,依稀也有入微入化的韻味兒。
  
  在圖家兄弟的感覺中,那繞空飛掠的劍光,就好像是余慈操馭飛劍,遙空殺敵一般。換了個符法高人,使出此符,殺傷或許遠在余慈之上,但肯定沒有這種強烈的「使劍」味道。
  
  「這就是九曜龍淵劍符……」
  
  圖日倫也是馭劍高手,更通符法,看著這符法靈光凝劍飛掠的場面,口水都要流下來,「宗門內可沒見過這樣的符籙,余慈這小子運道真好!」
  
  他兄弟猛點頭:「朱老先生在符法上的造詣深不可測,嗯,傳道授業的水平也是厲害。」
  
  圖家兄弟是絕不會誇讚余慈的,只能用這種方式來表達驚佩之情。
  
  他們已如此,馭使劍符遙空殺敵的余慈感覺更是強烈。現在,他對靈霄閣裡那位老先生實在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朱老先生肯定是對余慈使劍有意見的,而要傳授一整套「諸天飛星」的符法,這無疑會佔去余慈相當多的時間。從本心來說,余慈也認為自己會有一點兒最起碼的抗拒心理。
  
  可是,他料錯了。
  
  朱老先生是有成見,但絕對不是老古板,相反,他非常能夠利用余慈的心思。抓著余慈愛劍的心理,老人第一課教給余慈的,就是這九曜龍淵劍符。
  
  此符是在余慈精擅的七星劍符的基礎上衍生而來,只是由七星變九曜,簡單的七個符籙竅孔,變成了九個,其威力大了數倍,複雜程度也立刻翻了幾番。可餘慈早有七星符劍的基礎,又是一個使劍的行家,體會這種劍符全無難度。另一方面,這一整套「諸天飛星」符法,屬於雲篆雷紋系統,呼應天地元氣流轉之道,是朱老先生特意挑選出來的,最適合符盤使用的符法之一。
  
  兩相結合,余慈只用了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就將此符融會貫通,體會到裡面精妙之處,至此一發不可收拾,整個人的興趣和精力都給調動起來,到如今一個月不到,已經兼修「諸天飛星」誅邪、煉度、祈禳三類三十六種符法中的一半,進步的幅度讓所有人都為之瞠目結舌,包括他自己。
  
  九曜龍淵劍符又在虛空中繞了半圈,此符並非是五雷符那般蓄積元氣之後,一氣兒釋放殺傷,而是以神意操控,不停地抽取周圍元氣,隨著時間增加,威力反而會越來越強,但操控對神意運化的壓力也會越來越大。
  
  余慈這段時日修為又有增益,陰神凝實,神遊千里也尋常,僥是如此,九曜友淵劍符在空中繞了三圈之後,也覺得有些吃力,他當機立斷,用了一個變化,劍光瞬間崩解,星砂四濺,十丈方圓之內,所有青虛魔影都給打得千瘡百孔,有幾個再也恢復不過來,就此消亡。
  
  再加上張衍劍虹排蕩,之前還密實一片的魔影已給殺得零零落落。但不管是張衍還是圖家兄弟,臉上都還是凝重萬分。
  
  青虛魔影平日裡常是獨往獨來,三五聚居的已很少,但一旦碰上特別「可口」的獵物,便如逐臭之蠅,嗜血之鯊,蜂擁而至,想想也知,後面的路程要艱難得多。
  
  余慈也知其中厲害,便對圖家兄弟說:「咱們輪流發動,為張師兄拾遺補缺。我近日修煉的符法威力雖大,發動卻慢,賢昆仲可要盯緊了些。」
  
  這是把攻擊的層次分派好了,若在平日,圖家兄弟肯定還要和他爭擰,但如今危急關頭,只有默默答應。
  
  余慈理順了關係,抬頭再看。此時天空更外層,第二波青虛魔影已經迫近,仍是密密麻麻的一片。
  
  但靠近他們的圈子,青虛魔影則顯得稀淡許多,剩下的這些都是有修為的。按照圖家兄弟的話說,就是被域外天魔污染的年份更久的,外表看起來都是一條條黑沉沉的影子,形體又時刻變化,有的甚至變幻成余慈等人的形貌,學著他們發言作態,惟妙惟肖。
  
  「傳言中,域外天魔最善透察人心所思,隨人心意變化,無孔不入,專往虛弱處去,生出魔劫,毀人修行。這些青虛魔影,或許便有域外天魔的一些特性。」
  
  如此認知形成之後,余慈心頭卻是一動,正準備著的符籙也暫且停下,然後他開啟了照魂法眼。神魂天地在他眼前展開,正如他所想的那樣,他們四人的「魂源」之外,出現了一批異類反應,毫無疑問,那是青虛魔影。
  
  在神魂層面,余慈也很難分辨出它們的具體形態,只覺得這些傢伙簡直就是一片光影的組合,捲纏在魂源外圍,時刻都想著滲透進來。
  
  尤其驚人的是,這些傢伙雖然是不同的個體,但在神魂層面似乎可以組合在一起,形成一片光影交錯的浪潮,不斷地蠶食魂源的地盤,而其威脅正隨著新的青虛魔影加入,也變得越來越可怖。
  
  「真是怪物!」
  
  余慈知道了,對付這種傢伙最穩妥的辦法,就是迅速削減其個體數量,避免其在神魂層面形成巨大的壓力。這樣,一切防禦性的手段都是最糟糕的選擇!
  
  知己知彼,方是取勝之道,余慈已開始準備大範圍攻擊的符籙了。就在此時,他心頭又是一跳,猛地扭頭,照魂法眼忠實地將周邊一切魂源反應都納入其中。
  
  「你娘見鬼了啊!」
  
  圖家兄弟剛擋過一波青虛魔影的攻擊,正在回氣之時,此時本該是余慈動手,哪知余慈卻是扭頭遠望,不知魂遊何方。這一下子就讓二人手忙腳亂,好不容易支應過去,騰出空來,就是齊齊痛罵。
  
  余慈卻是回頭衝他們咧嘴一笑:「真的有鬼!」
  
  話音落,他手中射星盤的方寸之地,便騰起一團雷火。這不是他這段時間學習的「諸天飛星」符籙,而是發動最快的掌心雷!
  
  在圖家兄弟眼中,電光長鏈,貫穿虛空,轉眼抹消裡許距離,卻沒擊中他們周圍任何一個青虛魔影,而是朝著更外圍,那一波新來的魔影去了。
  
  「搞什麼……」
  
  兩兄弟莫名其妙,但還是有人比他們明白。虛空中「鏘」聲劍鳴,卻是張衍忽地扭轉劍光飛虹,幾乎是緊跟著余慈放出的雷光,破空斬殺!
  
  這一劍可比掌心雷凌厲太多,那邊青虛魔影正前方鋒面一片混亂,無數魔影扭曲變化,意圖躲過排空劍氣。而在其中,卻有一縷輕煙逆勢飛動,不退反進,迎著劍虹沖上去。
  
  剎那間,劍虹崩解,這邊揮劍的張衍身形則是一晃。碰撞之下他就明白,對方修為或許比他稍遜,但絕對是個強敵。
  
  「嘎嘎,離塵宗窩在這窮鄉僻壤,還是養出幾個聰明人的!」
  
  這縷話音飄忽不定,忽東忽西,像是余慈和圖家兄弟,都只能看到一道黯淡的流光左繞一圈兒,右繞一圈,扯得人眼前都是虛影殘像,十分詭異。
  
  圖家兄弟被流光繞得眼暈,緊張之餘,又是一頭霧水:「你怎麼發現的?」
  
  余慈微微一笑,沒有解釋。其實很簡單,照魂法眼之下,一切生靈都有魂源顯現,而青虛魔影這種怪物,呈現方式則頗不相同。剛才余慈便發現,在更外圍那些層層疊疊的魔影裡面,有一個與它們性質完全不同的傢伙,隨青虛魔影的大潮而來,可切換成肉眼觀察,卻沒有半點兒端倪。若再不知有問題,他便是真的傻子了。
  
  他不是傻瓜,對方同樣不是。
  
  藏身青虛魔影中的那位,自現身以來,一直在虛空中八方遊走,從未停下,速度也越來越快,顯然是深知在離塵宗的主場,絕不能久留,正試圖擺脫張衍的鎖定,逃之夭夭。
  
  這時圖家兄弟終於認出了此人的來歷:「流光飛鏈遁術,這是光魔宗的……好膽!」
  
  兩兄弟都是大怒,這光魔宗也屬北地魔門系統,乃是當年魔門大劫之後,分出來的一個旁枝,雖說也頗有名氣,但比之離塵宗這等龐然大物,還是遠遠不夠看。偏偏這廝竟然敢在山門之外如此行事,真當離塵宗無人麼?
  
  張衍抿唇不語,深凹的眼眶中,森然寒意凝聚。
  
  眼看出手在即,他眉頭卻是一皺,抬起頭,天上冰晶飄飄灑灑地降下,竟是下雪了。
  
  他這邊一走神,對手雖是奇怪,卻是抓住機會,身化流光,轉眼遁出數里開外,張衍竟也沒有出手攔截。
  
  圖家兄弟見狀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話,一陣強風颳過,風雪漫天,飛掠的流光還未超出風雪的範圍,此時猛地一窒,忽有大量血霧噴濺出來,那人也現了形體,已是氣息全無,直墜下去。
  
  虛空中靜了一靜,余慈才聽到圖家兄弟開口:
  
  「淵冰素雪劍,是王九師兄!」
  
  聲音不自覺壓得極低。
  
  又一陣風呼嘯而過,這片虛空中,突地多出一個人來。
leeson 發表於 2011-8-8 13:55
  躍淵 第二百七十章 風雲
  






  來人一現身,虛空中便似吹來一陣寒流,狂風挾著冰晶,竟然能夠突破人的護體真煞,打在臉上微微生疼。帶著好奇,余慈看向來人,卻被對方一頭不羈的微卷長發遮住視線,同時發現來人肋下還夾著一個倒霉傢伙,四肢軟垂,不知死活。
  
  還沒弄清是怎麼一回事,他便聽到一記長長的吸氣聲。這一口氣吸得當真是驚天動地,氣流幾乎形成一個可見目見的漩渦,高空空氣也變得愈發稀薄,而那人不過腹部微鼓而已。然後就是一個強勁十倍的吐氣開聲:
  
  「哈!」
  
  「荒極大雪崩!」
  
  圖家兄弟的叫嚷聲瞬間便在氣爆聲中湮滅了。雪白的顏色瞬間吞沒了一切,那不是光,是劍氣,但比光芒更強烈。這一刻,余慈便像是看到了萬仞高山搖晃,雪頂崩塌,億萬斤冰雪傾洩而下,掃平一切!
  
  澎湃的氣浪差點把他給吹飛了——若是來人真有這個念頭,余慈肯定承受不住。但對方在馭劍水準上已經到了不可思議的境界,如此狂暴的衝擊,依然仍能控制住局面,繞過了自己人,但那嗚嗚的劍氣咆哮響在耳邊,也足以撼人心魄。
  
  爆髮式的衝擊並沒有持續多久,來得快,去得也快。然而衝擊過後,千百青虛魔影竟然是掃得乾乾淨淨,一點兒殘餘都不見,萬里長空為之一清。
  
  余慈四人為之失語,這時余慈才發現,在那大雪崩一般的劍勢之下,他已不自覺地擺出了防禦的姿勢。
  
  這時候,來人甩了甩頭,微卷的亂發之下,現出一張極富陽剛美感的面孔。他臉上輪廓鮮明深刻,蓄著鬍鬚,長短不齊,卻顯得很乾淨,真可讓同樣習慣的洪千秋羞愧至死。這人還有一些異族血統,眼睛是很少見的深藍色,眸光冷靜堅定,讓人感覺此人擁有非常強硬的性格。
  
  這一位就是王九,是實證部四代弟子中,坐三望二的強者,地位僅在周鈺和黎洪之下。但有人說,他的天賦還要在兩人之上,假以時日,未嘗不能後來居上,奪去屬於周大師兄的光芒。
  
  此人目光一至,余慈就感覺到,圖家兄弟有些緊張,好像對這位有些懼怕,甚至還有點兒敵意。至於張衍,懶散散的也沒有說話的意思。這樣一來,余慈乾脆先和來人打招呼:
  
  「來得可是王九師兄?多謝援手……」
  
  他這邊一說,圖家兄弟也反應過來,含含糊糊地表達謝意,張衍卻看向這邊:「弄擰了吧,誰讓咱們幫著擦屁股來著。」
  
  圖家兄弟愕然。
  
  張衍倒沒什麼情緒,言語平淡,只是在陳述事實而已:「山門來援哪能這麼快?剛剛我就奇怪,那設餌招引青虛魔影的手法熟悉的很。現在想來,就是他在拿魔影練劍吧……難得見你半途而廢一回。」
  
  後面一句已經換了對象。對此,王九終於開口,聲音低沉有力:「光魔宗的帝舍說要與某鬥劍,真迎戰時,他卻扔下兩個替身逃之夭夭,讓人失望。」
  
  他沒開口道歉,但話中隱約有點兒這個意思。
  
  「帝舍?」
  
  張衍頹廢多年,對外界的信息有點兒生疏,聽了這個拗口的名字,想了半晌才記起這人是誰:「『無真身』帝舍嘛,好像是你的手下敗將。」
  
  圖家兄弟也在旁對不瞭解情況的余慈道:「帝舍是有名的卑鄙狠毒,又貪生怕死,身邊時刻都跟著七八個傀儡或替身,他則伺機而動,是一等一的無恥之徒……嘿,見了是他,便應該知道結果是什麼啊!」
  
  毫無疑問,兩兄弟最後一句話有針對某人的嫌疑,故而說得輕之又輕,在他們身邊的余慈也只能勉強聽到。
  
  余慈倒是一奇,若帝舍真如圖家兄弟形容的那般貪生怕死,又怎麼會到離塵宗山門附近來,難道還認為離塵宗會招待他一杯茶喝?
  
  似乎是感覺到他的疑惑,王九嘿然道:「帝舍不過是帝天羅座下一條走狗,過來打探消息的,看在『大日王』的面子上,我還是太看得起他了。」
  
  「哦?帝天羅也要參加此次劍園盛會嗎?」
  
  「光魔宗就靠帝天羅帶起中興的希望了,他當然要來。還有簡紫玉、夏伯陽、文式非,天鈞道人,這些人都會來,劍園將啟,風雲際會。」
  
  「確實是風雲際會……」張衍喃喃說話,隨又無聲,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聽王九口中吐出一個又一個陌生的名字,余慈不明白這些人背景,卻可以感覺到在這些名字所代表的一個個的強者,能讓王九這樣的人物鄭重其事地道出,本身就說明了這些人的力量。
  
  可想而知,這些人必然是像王九這般,在各自宗門乃至在修行界,都是赫赫有名之輩,他們之間毫無疑問都有互相比拚的心思,為宗門、為自己,只看誰能壓過別人一頭。由此得到的名聲還在其次,關鍵是用勝利堅定他們的向道之心——與人斗尚不得過,況與天乎!
  
  風雲際會,風雲際會……
  
  這才是劍園盛會的真面目吧!
  
  他心思激盪,後面的話便沒有細聽,王九再和張衍談論幾句,便挾著俘虜馭劍而走,轉眼不見蹤影。直到這時,圖家兄弟才籲出一口長氣:
  
  「厲害啊!聽說他已經無限接近步虛境界,傳言果然不假!」
  
  余慈瞥了兩兄弟一眼,再沒說話。此時高空冰雪消寂,罡風卻一陣強似一陣,吹得他衣袍獵獵作響,也吹得他胸腔內的一顆心臟躍躍欲動,似要飛騰九霄。
  
  *************
  
  斷界山脈偏北的位置,十月的天空已經飄下了雪。
  
  從高空往下看,連綿不絕的山脈像是數條銀白色的巨龍,在大地上蜿蜒游動,時而聚攏,時而分散,顏色是單調了些,卻自有一番壯闊雄奇的美感。
  
  「快到嘍!」
  
  李佑揚起雙臂,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他面色紅潤,笑嘻嘻的模樣讓人見了便忍不住也要微笑起來。
  
  這一艘「太陰.水母飛舟」遠蹈雨雪雲層之上,近乎透明的光罩全無遮蔽,時時刻刻都有天光照進來,且又隔絕罡風寒氣,除了稍悶一點兒,感覺也挺不錯。他仰起臉看著日頭,依舊撐著手臂,搖擺著身子往船舷那邊走去,眼看到了,腳下卻是一絆。
  
  「哎,張師兄,你不在屋裡歇著,跑這兒來打什麼盹兒啊!」
  
  張衍倚著船舷,半睜眼皮,懶洋洋地道:「你那師弟正在緊要關頭,屋子裡電閃雷鳴……要不你去試試,看能睡下不?」
  
  「好像他不是你師弟似的。」
  
  李佑笑眯眯地靠在船舷上,又有些好奇:「這段時間他一直在搞這個吧,你知不知道,有幾個數?」
  
  張衍想了想,伸出兩根手指。
  
  「兩層?四個月呢,不至於啊……」
  
  「是兩重天!」
  
  張衍晃晃手指,「五天前,他就把道經師寶印祭煉到了兩重天,跨了八層,嘿,究竟是玄元根本氣法了不起呢,還是這傢伙真像朱老先生說得那樣有天賦?」
  
  「哇哦……」李佑發出讚歎的怪音,馬上又直起了身子,興沖沖地道:「我去看看,兩重天的道經師寶印,拿出來砸人已沒問題了吧。」
  
  以天罡地煞祭法祭煉法器,每祭煉六層便為一重天,共計十八重天。
  
  第一重天曰「煉化」,可將法器按材質化為各類精氣,收入體內,與自身元氣結合,也更易操控。
  
  第二重天曰「易質」,在一重天的基礎上,使祭煉之符法更易深入其中,增益其質性。從二重天起,法器才真正開始提升威力,對修士產生較大的助力。
  
  余慈能在進入劍園之前,將道經師寶印祭煉到二重天的地步,絕對是一件大好事。
  
  余慈本人也是這麼認為的。
  
  當日被朱老先生訓斥一通,余慈雖對裡面一些話持保留意見,但有一點他還是贊同的:他擁有的法器,祭煉層次實在糟糕,與他本身的修行境界不怎麼相符,更是埋沒了他得天獨厚的條件。
  
  別人祭煉法寶,耗時耗力,還要佔用寶貴的修煉時間,可在余慈這裡,祭煉就是修行,修行就是祭煉,同時還能增進符法修為,有如此優越的條件,之前卻沒有徹底利用起來,也無怪乎朱老先生會痛斥他「孺子不可教也」。
  
  當然,余慈也有他的理由,祭煉是非常耗神的一件事,對神意運化的要求非常高,尤其是祭煉到一重天以上,祭煉的符咒一個比一個艱深,他需要仔細研究學習,這裡其實是有很大損耗的。前段時間,他一直在絕壁城和天裂谷之間奔波,又分出很大一塊精力去提升自己的劍道造詣,自然也就沒可能在上面投入太多心思。
  
  現在情況不同了,過去四個月,他在離塵宗山門潛心修煉,時間充裕,無需分心。而且有祭煉手法上的疑難,只需帶著問題到靈霄閣去,在修煉「諸天飛星」符法的間隙,朱老先生隨口點拔,就能得到非常完滿的回答。
  
  如此一切窒礙都清除乾淨,他祭煉的速度又怎會慢了。
  
  當然,若要向三重天「牽機」邁進,每一層祭煉都要花費數倍於之前的功夫,暫時他是做不得了,所以,五天前完成第二重天的祭煉後,他就轉移了祭煉的目標。
  
  「余師弟,方便麼?」
  
  「李師兄?請進。」
  
  余慈一笑下榻,也不見用力,手中那根金綠色的宮絛便如有靈性般繞在腰上,打個活結,千根流蘇垂落,與他玉色道袍相襯,貴氣中又大有仙風。
  
  一切都準備好了,大約在今天下午,他們這一行四十餘人,便要到達劍園外圍。
  
  ***********
leeson 發表於 2011-8-8 13:55
  躍淵 第二百七十一章 群英
  






  太陰.水母飛舟追著西去的太陽飛行,金紅色的霞光鋪在雲層上、山脈中,壯麗卻未免單調。若不是已經得知不久之後便會到達目的地,按這個架勢,余慈還以為飛舟會一直飛到天盡頭去。
  
  余慈所乘坐的飛舟,乃是一件非常巨大的飛行法器,外形看起來和江河湖海中的大船很是相似,長約十餘丈,寬四丈許,立著兩根桅杆,甚至還鋪開了風帆。不過在船身之外,始終張開一層透明的薄膜,遮擋高空罡風。此時飛舟前甲板上,便聚了二十多個人,已佔了此次離塵宗參加劍園盛會總人數四十人的一半。
  
  劍園盛會,離塵宗可說是主家,安排弟子總要從容一些。道德、戒律、學理、實證四部每部都有十人的名額,也就是那祭劍牌。不過,除了實證部是以劍術對決搶牌子之外,其他各部都是按照平日裡的表現,指派名額,所出的也都是一時俊彥。
  
  余慈在船上呆了也有五天時間,卻是一門心思祭煉那一條金綠宮絛,極少出門,因此,有許多人還不認識。此時他便靠著船側木欄,聽李佑為他講解:
  
  「左邊那位,是戒律部的肖錄。和夢師妹算是同門,那性子……嘖,我也不好說,你只要記著,見他繞遠點兒就是了。」
  
  余慈聞言望去,只見那肖錄身材偏瘦,臉頰狹長,長得並不好看,只是神情端重,不苟言笑,眉目間森然如鐵,令人不敢輕侮,倒真有戒律部的味道。此時在他微瞑雙目,自顧自地養神,他身邊的修士都不自覺放低聲音,顯得很是敬畏。
  
  「比夢師妹還不近人情嗎?」
  
  余慈指的是離開宗門之前,他長達二十日的「牢獄之災」,由於沒能及時賠付書錢,按宗門戒律,他終究被提到思過崖面壁,當時拎他去崖上的就是夢微。余慈這段時間見到的一直是夢師姐可親可敬的一面,倒是差點兒忘了這位令李佑這樣飛揚跳脫的人物都戰戰兢兢的本事,現在倒好,只此一回,便再也忘不掉了。
  
  李佑聽得嘎嘎直樂,就算他和余慈交情日深,但看著平日裡鐵面無私的夢師妹對余慈百般照顧,還是有點兒不平衡的,此時也就毫不掩飾他幸災樂禍的心思。
  
  再說笑兩句,他又指著一人道:
  
  「你看,那就是道德部的西峰師兄了。他俗姓華,道號西峰,山門四代弟子中,以他年齡為長,修行已有近兩百年,仍是還丹上階修為。」
  
  「哦?」余慈一怔,乍聽來,李佑是說這位西峰師兄資質平平,可仔細品味,又似另有深意。
  
  「論修為,西峰師兄在四代弟子中或許還排不進前十,然而他卻是山門之中公認的『厚積第一』!」
  
  李佑話中頗多讚譽之意,顯然對此人甚是佩服:「西峰師兄修行最是穩重,一步一個腳印,兩百年修行中,有多次機會可以進入步虛境界,卻都被他壓下來,只將根基築得更牢。故而他一顆太清金液還丹千錘百煉,全無瑕疵,神通自蘊,只要突破,便會一鳴驚人,正是龍虎交而風雲匯……呃,他過來了。」
  
  余慈倒是少見李佑如此推許一個人。一抬頭,果然見有人朝這邊走來。這位師兄道裝打扮,通體上下十分樸素乾淨,身量雄壯,獅鼻闊口,雙目狹長,乍看長相樸實,細看又有威猛之氣,待定神打量,又覺得此人威猛中有靜氣,非同俗流,確實不凡。
  
  「這位是余師弟嗎?」華西峰主動和他們打招呼,但並沒有刻意擺出可親的面孔,有點兒就事論事的意思。
  
  「見過西峰師兄。」余慈學李佑的稱呼與其見禮。
  
  華西峰點點頭,目光在他身上略一掃視:「聽說余師弟修煉的是解良師叔所創的『玄元根本氣法』。」
  
  余慈好生奇怪,不知這位師兄是什麼意思,但還是點頭確認。
  
  華西峰又將目光落在他腰間的佩劍上:「可否借劍一觀?」
  
  余慈瞥了李佑一眼,見他使來眼色,要他答應,也就一笑解劍,遞了過去。華西峰點頭接過,無聲將利劍抽出半截,又用手指在劍刃上抹了一記,方把劍歸鞘,交還回來。
  
  然後,他就在余慈莫名其妙的目光下,逕自閉目,似乎是在調息。
  
  這位師兄還真是……特立獨行!余慈又去看李佑,李佑則見怪不怪,為他解釋道:「西峰師兄是在收集你的氣息特質。那劍園內環境複雜,咱們宗門四十號人,說不定哪個就走失了,只有西峰師兄『天地交感神應大/法』,可根據每個人的不同的氣息,追索辯識,千里範圍之內,無有不中。」
  
  「竟還有如此奇功?」
  
  余慈不由讚歎一聲。此時華西峰也完成了這份氣息採集工作,余慈已經是他要收集的最後一人了。因此便留下來說了會兒話,余慈感覺到,這位師兄確實是個極穩重的人,看上去少言寡語,大部分時間都任由李佑瞎侃,然而中間偶爾說一句話,卻是無有不中,頗有畫龍點晴之妙。
  
  夕陽已經沉在地平線下半截,太陰.水母飛舟正進行最後的角度調校,同時有下降的趨勢。
  
  「到了嗎?」余慈問道。
  
  「還有一段距離,不過在這裡可以看到劍園的部分面貌。喏,在那兒!」
  
  李佑停止和華西峰閒聊,為余慈指明方向。順著他的手指遠眺,余慈輕「喔」了一聲,他看到了,在夕陽抹紅的視界中,滔滔雲層之上,有一片顏色與眾不同之地。
  
  那是一片黯淡的灰色雲層,在夕陽的光芒中倔強地保留著它的原色,仔細去看,余慈還能見到上面偶爾翻滾的巨大氣泡,似乎下方有種什麼力量沸騰鼓蕩。
  
  「那是劍園開啟在即,園內劍意已撕裂虛空,形之於外,當然,與之相伴的,是巨量的死氣,很憋悶的……除了少數人,誰在那裡面,也很難保持一個好心情。」
  
  李佑用過來人的語氣為余慈講解。
  
  這時候,之前還在艙室中的修士紛紛出來,前甲板一下子變得擁擠許多。余慈看到,張衍正打著呵欠往這邊走,裡面還有很多熟人,實證部的黎洪、王九不必說,他還看到當日在棋枰峰上,接他去見朱老先生的趙甫師兄。
  
  現在他已知道了,那位師兄是學理部四代弟子中的佼佼者,其地位和實證部的周鈺,身邊的華西峰相比,也遜色不了太多,這還是他向來低調的緣故。
  
  余慈算了算,前甲板上,只還丹修士已經有十五位,還包括華西峰、肖錄、趙甫、黎洪、王九這樣還丹上階的強者。其餘人等則至少也是通神上階的水準,也就是說,只前甲板上這些人,已經超過了絕壁城戰力的總和,推平絕壁城絕無懸念。
  
  而這些,還只是山門四代弟子,甚至是四代弟子中的一小部分。離塵宗這等歷經數劫而不倒的大宗派,其實力當真是可畏可怖。
  
  但這些人,相對於劍園附近,來自五湖四海數以千計的劍修,又頗顯渺小。余慈已經看到了,在那灰色的雲層左右,有數道劍光來回飛掠,偶爾穿插進去,似乎在體會其中奔流的劍意和死氣,為隨後的盛會做最後的準備。
  
  那些可都是還丹修士。
  
  「在園中多尋機緣,少和人較勁兒。」張衍走到他身邊,輕聲提醒,「這一回,三山五嶽的強手來得特別多。」
  
  他有句話在心中沒說出來:在劍園裡,除了還丹修士,其他人也實在難有作為。
  
  未等余慈回應,眾人身上都是一輕,太陰.水母飛舟已經找好了地點,往雲層下方急降。
  
  層層水汽在眼前掠過,眾修士眼前一暗又一亮,已是穿透了雲層。此時下方地域有山體遮擋,早該入夜,然而在破開雲層的一瞬間,眾修士的眼睛幾乎要被那漫天光彩給映得花了。
  
  方圓百里的地面上,千百堆篝火熊熊燃燒,上空有劍光飛掠,下方有人揮劍自娛,或大聲爭執,或高聲談笑,間有劍氣嘶嘯,氣爆轟鳴,熱鬧又喧囂。
  
  這就是劍園盛會。
leeson 發表於 2011-8-8 13:56
  躍淵 第二百七十二章 重逢
  





  飛舟的到來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這個龐然大物就停留在距地面約五十丈高的半空中,然後,四十位山門修士紛紛越出甲板,向下飛降。各還丹修士當然沒問題,就是像余慈這樣不能馭器飛行的,也各有手段,絕不至於落下去摔個半死不活。
  
  不過,這種時候,作為天下有數的大宗門,離塵宗總要展現些手段。也不知道是哪位師兄,悄無聲息地祭起一件煙障類的法器,虛空托舉這四十號人,騰雲駕霧般緩緩落地。
  
  這一下確有先聲奪人之效,而且整整四十人的隊伍在周邊也有幾個,但像離塵宗這種配備的,卻是一個也無。十五個還丹修士聚在一起,頂著離塵宗的名頭,又都是一時之傑,那股子氣魄,便非常人所能及。
  
  不過,震動並沒有持續太長時間,來自三山五嶽的這些修士,大都是劍道有成之輩,頗多桀驁,匯聚在一起時,當真是劍氣沖霄,離塵宗諸修士沒有勢壓全場的打算,相反,他們還要融入其中。
  
  像是華西峰、黎洪這樣的人物,不能說是名滿天下,但在特定的圈子裡,是有其地位在的,從第一個人打招呼開始,各式各樣的問候就層出不窮,善意的和惡意的都有,難得華、黎等人能夠應付裕如,沒那心情的如王九,則是擺出一張冷臉,誰也不搭理。
  
  這時,有人匆匆趕過來,施禮的同時,口稱諸位師兄。
  
  余慈有點兒奇怪,問了李佑才知道,這是是宗門早先派過來的弟子。雖然劍園早在數劫之前,就劃出來送了人,但在斷界山脈,再怎麼說離塵宗也是地主,這樣天下級的盛會,也是有人要先期過來做準備的。
  
  像余慈這些人,只要養精蓄銳就好,一些雜條,便交由這些人處理,此時已將諸人的營地安排好,現是請人過去的。
  
  在那弟子的帶領下,眾人來到周邊群山中某個山腳下,見到那裡立起的一塊牌樓,通體竟是以玉石鑄就,上書『白雲精舍』四個金光大字,甚至是醒目。過此牌樓之後,余慈便看到幾十棟屋舍在山間錯落分佈,清溪小橋,林蔭環繞,中有燈火閃爍,便在夜間,也覺得十分雅緻。
  
  對這樣的大手筆,余慈一時愕然。
  
  「這是咱們宗門上品法器『白雲圖』來著!」
  
  李佑語氣淡然,其實頗為得意:「這法器鋪開為精舍,收卷為圖畫,依山傍勢,巧思精緻,回回不同,又有護山陣法,極有妙用。這裡用來,既方便又安全,實乃出家遠遊必備之良品……可惜,宗門類似的法器只有五件,除了這種大場面,其他時候都輪不到咱們頭上。」
  
  不愧是曆數劫而不倒的巍巍大宗,余慈不免讚歎。但此時慢悠悠跟在後面的張衍卻是半句話不說,只拍拍他肩膀,要他看側後方另一座山峰。
  
  夜色漸深,余慈眼睛雖利,在莽莽群山陰影中,也看不太真切,只覺得那邊峰上似有飛簷凌空,數點燈火,也是一類建築。
  
  「那是無心殿,乃是北地魔門一件至室,比白雲圖還要強出許多,當年魔門分裂後,落在其分支冰雪魔宮之中,那裡人物一個個絕情絕義,在劍園裡遇到了,要千萬小心。」
  
  余慈微怔,點頭應了。張衍又道:「靠左邊那座山峰上,如此天氣還有飛流垂掛,不合時令,應該是洗玉盟的碧水園;之前我還見了半山島的海蜃樓,若隱若現,這裡面的人物想來也是極扎手的……」
  
  至此,余慈已知道張衍的意思,是提醒他莫以為離塵宗勢力,小覷了天下英傑,正要謝過,忽有人笑道:
  
  「張衍所言,甚是精到,阿慈你要謹記在心。」
  
  余慈心中一跳,猛回頭,驚道:「於觀主!」
  
  牌樓下,正走出一個人來,鬚眉皓白,道裝佩劍,精神矍爍,正是於舟。
  
  此時山門弟子已有半數過了牌樓,卻沒一個人發現於舟是何時站在那兒的,驚訝之下,紛紛回頭,見是於舟,熟悉他的便紛紛上前招呼,有些入門較晚,未曾見過的,也在同伴提醒下,恍悟這位老道士的身份,也都行禮如儀。
  
  於舟是見慣場面的,面上不動聲色,只把袍袖一拂道:「按推算,劍園開啟是在後天,不過這做不得準,近兩日周邊元氣波動已頗為劇烈,若有個誘因,隨時都會激發,你們要做好準備,先去精舍養精蓄銳吧。」
  
  余慈這才知道,原來於舟便是山門派來主持劍園各類外務的總執事,這可真是意外之喜,劍園在斷界山脈西北,止心觀在西南,相去當有十萬里以上,也虧得宗門能這樣調度。
  
  「是,勞煩於師叔費心了。」
  
  華西峰對於舟執禮甚恭,再躬身之後便當先往精捨去了,有幾個弟子只拿眼睛在於舟臉上打量,被旁邊同門一扯,也都過去。
  
  於舟則走到拖後的余慈三人身邊,目光在余慈臉上掃視幾遍,滿意笑道:「阿慈你修為確有精進,山門數月,也非空度。」
  
  他「阿慈阿慈」地叫著,聽起倒像在喚個女孩子家,這還是余慈上回去止心觀,老道換的新稱呼,更顯親近,余慈先覺得尷尬,後來倒覺得順耳起來,也笑應道:「自不敢誤了長輩心意。」
  
  於舟目視李佑、張衍二人,這兩位和於舟都是比較熟的,均行禮見過。李佑也就罷了,對張衍,於舟卻是讚道:「起落跌宕,其志不減,也是難得。」
  
  說著,便和三人往精舍方向去,路上問起余慈在山門的修行,聽得連連點頭,余慈說得其實不多,倒是李佑笑嘻嘻地講得不少,他口舌便捷,說得甚是生動。尤其是像靈霄閣中那些他親眼目睹的事,更是濃墨重彩,聽得於舟連連點頭:
  
  「朱先生在符法造詣上,已是宗師級別,能讓朱先生對你另眼相看,解師弟在其中出了力,但你的緣法更是了得。」
  
  張衍難得提起了興趣,將心中一個疑問說出來:「我曾聽說,朱老先生並非是我離塵宗的門人……」
  
  「確實如此。」
  
  於舟倒不遮掩:「朱先生其實是某個北地大宗的真傳弟子,那個宗門在上一劫遭了魔劫,幾乎滿門死絕。朱先生僥倖逃脫,托庇於我離塵宗門下。可惜四九重劫期間,又遭重創,至此沉痾難起,眼下修為,十成中未必剩下一成了。」
  
  對張衍等四代弟子而言,這也算得秘聞了。李佑更是沉吟道:「要說上一劫被毀掉的北地大宗門,也只有上清宗了吧。」
  
  「上清宗?」余慈想到的是《上清聚玄星樞秘授符經》,也想起當初朱老先生介紹時,提起過這個名字。
  
  李佑道:「上清宗當年確實是北地大派,聲勢顯赫。如今洗玉盟中的魁首,清虛道德宗,當年也要遜色幾分,上一劫慘遭滅門,也是震驚天下的大事。上清宗向來以存神、符籙、咒術等聞名於世,嗯……怪不得呢。」
  
  「是啊,怪不得呢。」
  
  余慈摸著鼻子苦笑,他竟然在這樣一位符法大家面前,枉顧人家好意,大咧咧說要練劍,挨那一頓打,實在不冤。
  
  眾人都是哈哈大笑,於舟也無長輩風範,笑得甚是恣意狂放。余慈在於舟跟前,總是頗為自在,但笑著笑著,忽想一事,正待說話,腳下卻是一震,回頭看時,卻見牌樓之外,虛空之中,一道灰色煙氣騰空而起,瞬間擴展為連接天地的氣柱,隆隆之音,響徹寰宇。
  
  此時,牌樓後的離塵宗弟子,剛走山路的一半,聞聲紛紛回頭,都是驚訝。
  
  於舟眉頭一皺,旋又目注余慈等人:「天地異變,劍園大開,你們可都做好準備了?」
leeson 發表於 2011-8-8 13:57
  躍淵 第二百七十二章 入園
  





  說是要做好準備,其實諸離塵宗弟子並沒有馬上回頭,往那片灰色煙氣的方向去。也許有些年輕弟子略有些騷動,但很快,就在華西峰等老練師兄的帶領下,繼續朝精捨去。
  
  李佑見余慈有點兒疑惑,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為他解釋:「你忘了?劍園開啟之後,三十六個時辰之內,都可進入。當然,早去有早去的好處,但咱們也不在乎那點兒蠅頭小利,還是把自家狀態調整好才是正經。
  
  余慈輕喔一聲,再看前面華西峰、肖錄等人,果然都是從容淡定,不以那邊煙雲為異,他不免有些佩服。這種從容姿態,既是這些人常年修行,練就的養氣功夫,也是對自己能力的自信,當然,其中也有離塵宗這龐然大物帶給他們的厚重底氣。
  
  這種姿態氣魄,發端於他們身上,又影響周圍一圈的師弟們,自然而然地,山道上這些離塵宗弟子也都融入其中,不管是不是真的能夠撇開遠方嘈雜的影響,又或無視煙雲中的那些機緣的誘惑,至少現在,他們走在山道上,較之煙雲氣柱周邊亂轟轟的場面,是另一種境界。
  
  余慈又回頭看了一眼,只不過不是去看那片灰色的煙雲,而是遠眺另一座山峰上的宮殿飛簷,不知道那些堪與離塵宗相抗衡的人物,又會是怎樣一種態度?
  
  衝天的灰色煙氣確實在持續著,從傍晚開始,一直到第二天清晨,非但沒有消散的跡象,反而愈發地濃重了。白雲精舍中,四十名離塵宗修士休息了一夜,大都將生理心理上狀態調整過來。
  
  華西峰、肖錄、趙甫、黎洪這四位四代弟子中的領軍人物,便在早飯時共同宣佈,今天上午,一眾弟子便要投身劍園之中,眼下是最後準備時間。不過參與此盛會的修士,早早就將自家收拾利落,這段地間閒來無事,就在早飯後,三五成群到高處,對著遠方的煙雲氣柱指指點點,也在討論接下來的行事步驟。
  
  數十里外,灰色煙柱直上千丈高空,震動大氣,這邊偶爾也能聽到一聲尖銳的氣嘯,據李佑這「識途老馬」講,這嘯音其實是劍園中埋葬的劍修前輩們,因長年承受著慘敗的恥辱,死不瞑目,由此放出的怨戾劍意。
  
  這些劍意與劍園中瀰漫的死氣相結合,便會衍生出許多特殊的鬼物,對進入劍園的修士是個威脅,但同時也是機會。此時,圍繞這衝天煙柱,以千計的修士或埋頭衝入,或徘徊不前,也有在那兒發呆的,人性百態,不一而足。
  
  「還有一刻鐘。」
  
  余慈眯眼看了下日頭,從冰雪地上站起,旁邊李佑和張衍都已經整束停當,只待出發。余慈回頭看了一眼,白雲精舍上空,于舟白髮飄飄,微笑看著這些宗門後起之秀,感覺到余慈目光,老道向這邊微微頷首。
  
  沖那邊咧嘴一笑,余慈目光移向更高的山峰處,在那裡,華西峰雄壯的身形穩穩屹立,什麼都沒說,只是做了一個能夠讓周圍所有人都看清的手勢。
  
  「走!」
  
  劍光破空之聲大起,十五位還丹修士齊齊浮空,性質殊異卻同源而生的抱丹真煞放開千萬條氣機,交織成一片無形而密實的大網,將剩下二十五名同門包裹在其中,昨日那煙障類的法器也再度鋪展開來,負擔起一大部分重量。
  
  如此,四十人幾乎合為一體,還丹修士的真煞劍光在最外圍與天地元氣相激,遠遠看去,便如一團泛著銀光的巨繭,速度越來越快,朝著衝天煙柱直撞過去。
  
  劍園,是一處極奇特的所在。它位於斷界山脈之中,卻又遠蹈於虛空之外,傳說是埋葬於此地的兩位無上劍仙以絕大神通在本來的墓園基礎上扭曲空間而成。所以,從地理上講,劍園範圍雖有概數,但真的進入其中,空間大小實是變化莫測,令人難以把握。
  
  而在這片奇特而廣大的空間外層,是一圈獨特的禁制,以不可思議的神通,覆蓋了整個劍園,一切想要強行進入的人物,都會面臨著埋葬在園中的所有劍修殘餘劍意的最強反擊——包括兩位劍仙的力量!
  
  如此恐怖的衝擊,就算是站在此界最頂端的地仙,也要好好掂量掂量。
  
  這樣的劍園,只有在特定的條件下,才會顯露出進出劍園的門徑,也就是現在連天接地的灰雲煙柱,對外界修士來說,這大概是唯一能進出其間的機會,可就是這樣,想通過外層禁制,還是有條件的。
  
  劍園劍園,無劍怎入園?所以想進入劍園就要練劍。且不是隨隨便便的那種,縱不是專職劍修的水準,也要有一定的造詣和法度,水準不夠的,會被毫不留情地拒之門外,硬要闖進去的,怕是轉眼就要被劍氣絞成碎末。
  
  便以離塵宗為例,莫看挑揀出了四部四十名修士,都是劍道好手,但真要認真算來,只有那些修為臻至還丹境界,又劍道造詣深厚的弟子,才能有十成把握進去,其餘人等,全看機緣。正常情況下,進去一多半已經是相當了不起的成績。
  
  正因為如此,離塵宗人馬在搶進灰雲煙柱時,才會擺出陣勢,以十五位還丹修士在外圍統一氣機,交織劍氣,眾人所修法門雖不盡相同,但都是由宗門無上仙典《天府玄微通玄九度經》衍化而來,先天便有感應,如此做法,使四十人形成一個整體,同進同退,是非常有效的穿透禁制的法子。
  
  自有劍園盛會以來,離塵宗大多數時間都是用辦法,儘可能地多捎帶弟子進去,但其最效人數,還是在四十人左右,慢慢的,也就成為一個習慣,固化下來。
  
  銀色光繭劃空而至,已經突破到灰雲煙柱的外圍。這裡,仍有一些修士在遲疑觀望,也有人被禁制扔出來,正垂頭喪氣或破口大罵,但這一切都無法阻擋光繭的來勢,沉雷般的劍嘯懾人心魄,沿途的修士紛紛躲閃,讓出一條直通向灰煙雲柱的通道。
  
  離塵宗四十修士裡,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都不是第一次到此,對陣形和時機的把握都非常精到,可以說他們有十二成的把握進入劍園。然而世上之事,總是難以把握,眼看銀色光繭觸碰到雲柱外圍,與禁制接觸,內外劍意已經彼此交錯,生成奇妙的反應,便在當口,平地起風雷!
  
  一道烏沉沉的光芒,無聲無息,從那巨大的灰雲煙柱中透出來,沒有任何緩衝的餘地,與前方的銀繭撞在一起。烏光徑不過數分,看上去很是纖細,但在碰撞的剎那,便陡然響起一聲如炸雷般的轟鳴。
  
  「烏雷梭!」
  
  此時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人認出這件法器,但烏黑梭飛來的時機抓得實在太巧,主持陣勢的華西峰只來得加固撞擊處的劍氣,便讓這一記陰雷撞上來。爆炸聲中,銀光巨繭外層包裹的劍光,如水波般動盪,連帶著已經觸碰到的劍意封禁,也有些晃動,一動就生變化!
  
  華西峰狹長的眸子中射出刀一般的厲芒,主持劍陣的劍芒未動,另有一道近乎透明的劍光噌聲飛出,半空中已不見形跡。煙雲氣柱中,緊隨那烏雷梭,正有一人飛出,迎頭便撞上那無形劍光,「哎呀」一聲,半空濺血,那人去勢比來勢更快,倒撞回去,雲裡仍傳來他半惱恨半得意的嘯叫:
  
  「西峰真人,你就是這麼對老朋友的玩笑的?劍園裡,我等著你!」
  
  華西峰面無表情地收劍,劍光入體前,輕輕一抖,上面的血跡便盡都落下,不玷汙穢。然而此時陣勢已亂,是誰都救不回來的了。
  
  「澄心靜意,劍氣外爍,各安天命。進不去的,不要強求!」
  
  華西峰沉聲下令,話音未落,那灰雲煙柱後的遼遠天地,已在殷殷劍鳴中向他敞開門戶,濃郁的死氣和靈氣摻雜著噴射出來,再一陣微眩,他已經衝過那片氣流,來到一塊灰黯無邊的世界。
  
  天地間蒙著一層灰色的霧霾,一眼望去,儘是無邊平原。華西峰目力甚強,可這般遠眺,視線範圍內,竟然一個人影也無。正因為如此,即使順利進來,華西峰臉上殊無喜意,經那波折,能如他一樣進來的有幾個?
  
  他很快就把這無用的念頭拋下,瞑目靜心,天地交感神應大/法全力展開,心神便如同一塊鋪開的圓盤,那些深刻記憶的氣息就如盤上滾球,歷歷在目。
  
  「一、二、三……二十四、二十五,二十六!」
  
  又數了兩遍,華西峰苦笑起來,他主持入劍園的劍勢也非一回兩回,可像現在這樣,一下子丟了三分之一同門的情況,也是頭一回。
  
  他放出宗門特有的聯絡飛星,色澤赤紅,方圓百里之內的同門見此也會放出飛星報平安,然後彙集過來,同時也好為更遠處的同門指引路徑。劍園空間扭曲,進入時一個錯位,便可能謬以千里,原本這種錯位會被劍陣降到最低,可現在一切休提。
  
  足足一個時辰,他身邊才彙集起二十個人,這些都是在五百里範圍之內的,還有六個,離得較遠,恐怕連聯絡飛星都沒見到。
  
  「咦,余師弟怎麼不見?」
  
  李佑的聲音在略嫌沉悶的氣氛中顯得有些突兀,華西峰中斷思路,抬頭去看,又見一個實證部的師弟回應:
  
  「或許是沒進來?」
  
  「不可能!」李佑的聲音非常肯定:「余師弟早早劍意成就,極臻精純,怎麼可能被拒在外面?」
  
  就算在離塵宗,通神境界就能凝結劍意的,也是少之又少,華西峰想了想,倒是記起昨天記錄的最後一人。他瞑目細察片刻,點頭道:「他進來了,只是離得遠……」
  
  說到這兒,他搖了搖頭:「已經超出千里之外,具體距離不好測算,我也只能隱約感應。」
  
  「那麼倒霉!」李佑聽得張大嘴巴。
leeson 發表於 2011-8-8 13:58
  躍淵 第二百七十四章 蟊賊
  





  「這就是劍園嗎?」
  
  喃喃話音中,風捲著灰霧,打著轉兒從余慈身邊流過,仔細傾聽,風吟聲似乎也比外面來和尖銳森寒。
  
  余慈深吸口氣,口鼻間流入的空氣絕不純淨,而像是摻著細碎的鐵沙,磨得喉嚨和肺部微痛,不過仔細品味其中奧妙,便會發現,這些「鐵沙」,其實是細若微塵的元氣結晶,飄飄灑灑。
  
  自從將玄元根本氣法推到「引氣入境」的初步,且又同何清學習陰陽氣感之後,余慈對外界元氣的敏感度與日俱增,親身感受之下,他暗中點頭:正如李佑所言,劍園之中,劍之肅殺之氣和濃郁的死氣混雜在一起,尋常人實在難以消受,但若是煉化有法,對劍修來說,又是一個修行的福地。
  
  「可惜我終究不是劍修,消受不了先天庚金之氣,而且,劍園也不是長久之地。」
  
  余慈搖頭,背著手慢慢前行,曠野上,便連個丘陵也少見。要知這可是斷界山脈,如此情形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人們,這裡是用劍仙神通辟出的奇妙空間,無數的機緣、寶藏就埋藏其中,等著修士們去發掘。
  
  那是足以令人發瘋的誘惑,而且,對某些人來說,「寶藏」也不一定非要挖墳掘墓不可。
  
  「這小子是不是瞎的?」郭元盯著原野上慢慢前行的人影,咬牙切齒。
  
  盯向這小子已經快二十里了,他們一夥人安排下的三處機關,那人竟然連看都沒看。要知道,為了請人入甕,他們可是真下了本錢的,尤其是最後一處,便拿出了昨夜他們偶然得到的一隻」劍鬼」——那可是「劍鬼」哎,是劍園中才有的鬼物,誰都知道,每一隻劍鬼,都是五劫以前,那些死不瞑目的劍修怨念所化,但也保存著絲縷劍意甚至是記憶殘餘。
  
  從這個意義上說,荒原上每一隻劍鬼,都是尋找前輩劍修的遺寶和傳承的線索,天底下竟然還有能把它無視掉的人物?
  
  要是那人靠上去就好了,劍鬼身下,實際上是鋪開了一張「霄極陰雷金絲網」,只要踏上去,便平地起陰雷,一下子能把他那成半熟,回頭更好炮製……郭元鮮紅的舌頭在厚唇上舔了舔,看著余慈的眼睛更熾熱了。
  
  「不要急,老黃他們到前面去了。他區區一人,怎麼都是咱們贏!」
  
  在郭元身邊,龐霽沉聲說話。他是這一夥人的首領,其人臉頰削瘦,微向內凹,雙眸中綠光幽幽,乍看去便如一隻陰狠的惡狼,剛才觀察半晌,他已確認,前面那「肥羊」修為應該是通神上階,雖說不俗,但在他們七八個人聯手突襲之下,也絕無幸理。
  
  看著余慈漸行漸遠,龐霽只覺得智珠在握,便讓郭元為他護法,他則取出一件海螺似的法器,名喚「咒劍法螺」。此物已經整整祭煉了三十六層,六重天的法器在通神階位中,已經是一等一的水準。這件法器以特殊方式吹動,其音波可化為無形咒劍,千步之內,毀人神魂,極是厲害。就算一擊無功,也能撼人心魄,讓前面的老黃等人抓著機會,一鼓而定。
  
  在郭元羨慕的目光下,龐霽鼓足氣力,吹動法螺。他用足了勁兒,但音波卻超出了人耳捕捉的範圍,便似無聲一般。在他感應中,一道無形咒音已經凝而化劍,越過千步虛空,直擊目標神魂。下一刻,目標身形驟停。
  
  「彭」地一聲巨響,那人身前炸開數團火光,咆哮熱浪轉眼將其吞沒,然後才是以老黃為首的六人飛劍絞殺,從咒劍到火符再到飛劍,一連三個波次,不留半點兒空隙,這是龐霽平日叫他們演練熟了的,就算是還丹修士,也要手忙腳亂一陣兒,逞論他人。
  
  遙望遠方熱浪掀起的塵煙,龐霽和郭元都是大笑,然而笑音未絕,烈火煙塵驟然扭曲,隨後向四面崩散。此時老黃等人已紛紛露出身形,哪想得有這一出,再回劍自救,卻是遲了。
  
  血光迸射,不是一處,而是接二連三地綻開。千步之外,龐霽和郭元兩眼發直,只見那邊劍光如虛似幻,卻是無可抵禦,轉眼間,便有三人屍橫就地。
  
  「他怎麼不怕咒劍?」
  
  「那是什麼劍法?」
  
  兩人念頭各異,心情卻好生相近。無意識地對視一眼後,陡然明白了現在的處境,當下一聲不吭,人影分開,朝著不同的方向狂奔。至於遠方的「同伴」,那是什麼?
  
  「一群蟊賊。」
  
  余慈為這些人下了註腳。在絕壁城和天裂谷,他經歷了太多大場面,所見所遇所敵,無不是遠超他本人水準的強者,便是在離塵宗山門,平日裡接觸的,也都是一時之俊傑,習慣了在那種環境下生活,乍遇到這種貨色,不由大生「不入流」之感,一時間便有些意興索然,差點兒連追擊的興趣都失去了。
  
  只是,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余慈想了想,取出射星盤,默頌咒言,轉眼便有一道劍光自中央方寸之地激射而出,化為一道匹練,往逃竄的某人那邊投去。正是九曜龍淵劍符。
  
  自學成此符後,余慈終於解決了夠份量的遠攻只能用五雷符的尷尬局面,而且用劍符,頗有馭使飛劍的感覺,只不過駕馭的不是采五金之英的劍器,而是凝虛化實的精純元氣。
  
  和馭使飛劍最大的不同之一,就是劍符毫無重量,飛動之時,當真如電光一般,速度之快,遠超尋常飛劍。那目標早嚇破了膽,只顧得逃命,等劍光臨頭,做什麼都晚了,劍光只一繞,那因狂奔而激盪的氣血,就噴濺出數十步遠。
  
  此時,殘屍堪堪摔落到余慈視線之外。
  
  等余慈再將注意力放到另外一人身上,那傢伙已經奔出十里開外,隔了一座難得的丘陵,已遠出余慈的視野。這速度超乎尋常,顯然是用了一些激發潛力的手段。余慈記得,此人應該就是以咒劍偷襲他的主兒。至於他為什麼知道發生在千步之外的事,正逃竄的那人頭頂上,優哉游哉飛行跟隨的「小傢伙」最有發言權。
  
  在離塵宗山門這四個多月,這條小小魚龍,大多數時間都處在放養狀態。山門充沛的元氣環境,對小傢伙來說簡直就是天堂,幾個月下來,等余慈再見到它的時候,小傢伙竟是又大了一圈兒,現在就像是一條小蛇,只是要纖細得多。
  
  將魚龍攜到劍園中,應該是給它找到了最適合發揮作用的地點。有了魚龍,余慈的「視界」就可以擺脫固有的侷限,更多地搜索這片地域,總能多出幾分機會。至於眼前的作用,只是順便而已。
  
  在魚龍的視角下,逃命中的那人一舉一動都盡在掌握,余慈甚至能夠隱約把握到那人的氣機變化——經過幾個月的沉澱,神意星芒已經和魚龍簡單的神魂完全融合在一起,大約這算「寄生」成功吧,由此魚龍五感六識的豐富感應,或多或少地都能傳回來一些。
  
  這時,逃命中的那人忽然看到了什麼,猛地尖叫起來:「馬長老,馬長老,前面有人奪了寶貝啊,前輩劍修的遺寶……」
  
  躁亂的氣機被魚龍捕捉到,再通過他們之間玄妙的感應,傳回到余慈這邊。余慈正準備召回九曜龍淵劍符,心頭卻為之觸動。那感覺非常奇妙,他和那人的距離彷彿一下子拉近了,就像是面對面那樣。
  
  當一個敵人在他面前陷入如此狂亂的狀態,他會怎樣?
  
  倏乎間氣機牽引,觸發了一個劍手的本能。余慈手中無劍,劍意卻附在了九曜龍淵劍符上,冥冥中一道靈光,像是黑夜燃起的篝火,成為虛空中唯一的指引。
  
  這一刻,余慈回憶起圖日倫那天為他演示的「應機」法門,他揚揚眉毛,叫一聲「中」,千步之外的九曜龍淵劍符倏化精芒,沒入虛空,再現時已經在十里開外,嚎喪般的那人頭頂。
  
  「劍修遺寶,哪裡?」
  
  悶悶的吼聲也通過魚龍傳導過來,但回應他的,只是濺開的血光。龐霽的殘屍衝勢不減,就著一個向下的斜坡,骨碌碌摔出十多丈遠,停在一撥人腳下。
  
  「好膽!」仍是那個悶吼聲,卻是掀動氣浪,聲傳十里,「何方人物,敢當著重器門的面,殺人滅口?」
  
  重器門?這個名字聽起來很是陌生,余慈借魚龍的視角往那兒看,卻是當場愣了。那邊那幾位……是修士嗎?
  
  進入魚龍視野的,是幾個極雄壯剛硬的身影。
  
  他來到戰場了嗎?十里開外,余慈不由睜大了眼睛。若非來到戰場,他怎麼能見到這樣的場面?
leeson 發表於 2011-8-8 13:58
  躍淵 第二百七十五章 重器
  





  龐霽的殘屍停住的前方,那一撥人相當地穩重,除了之前發聲的人外,再沒有人做出什麼表示,一個個都穩立在原地,通體映著金屬的光澤。
  
  是的,是金屬。那邊共有十個人,人人頂盔貫甲,厚實的甲冑覆蓋了全身上下所有的肌體,僅以目見,那甲冑怕不有數百斤重,讓人忍不住懷疑,披著這一身重甲,他們還能動嗎?
  
  余慈從來沒有見過披甲的修士,現在他見到了。他盯著最前方的一人,此人的地位看起來非常高,因為他的盔甲是這一群人中最華麗的。
  
  甲冑通體呈天青色,兜鍪、披膊、甲裙、重靴等各部件雖是各自獨立,但上面密密麻麻鐫刻著複雜的紋路,卻給人強烈的整體統一之感,一體而下,應該是某種特殊的符紋。
  
  最讓人印象深刻的就是此人的臉面,兜鍪主體是天青色的金屬,面板卻呈醒目的古銅色,上面雕刻出猙獰的五官輪廓,外圍有五道如魚鰭般的尖銳鋒刃均勻地分張五方,罩在頭上,乍看去倒像是某種異獸的頭顱,令人望之生寒。
  
  余慈也注意到,這人肩後交叉擺置著兩桿似旗又似幡的東西,長有五尺,旗面也是金屬的,上面的符畫花紋精緻華美,又流動著濃烈的靈光,一看便知不凡。
  
  余慈看了眼手中的希光劍,他忽然有種感覺,就是那人站在眼前,任由他拿劍劈刺,恐怕也很難破開盔甲的防禦,這件甲冑本身,就是一件了不得的法器吧。那人後面的九個同伴,所披重甲樣式各異,比之最前方的或許稍減顏色,但上面流動的靈光都是渾厚非常。
  
  「好傢伙……」余慈喃喃說話,說實在的,和這樣一群人敵對的話,余慈還是有點兒壓力的。
  
  這時,最前面那位做了個手勢,便有人上前檢視前方倒斃的屍身。余慈目不轉睛地盯著這人的動作,然後就很吃驚地發現,雖然身披重甲,但其行動一如常人,無論是走動、蹲身等動作,做起來都輕鬆自然,彷彿身上的重甲只是一個紙糊的樣子貨。
  
  就是樣子貨,那麼一大坨也要有點兒影響吧,可事實就是:影響微乎其微,以至於很容易就被人忽視。
  
  灰霧中,魚龍小心翼翼地往前湊了點兒距離,以便於獲取更多的信息。然後余慈就聽到上前檢視屍身的傢伙說話:
  
  「是北荒小有名氣的盜匪『毒狼』龐霽,這是他的成名法器『咒劍法螺』。」說著,那人便將摔落在地的法螺拾起來,很恭敬地遞上去。
  
  不過,當先的頭領沒有動作,而是由他後面一人伸手接過,稍微檢視一番,點頭道:「此人曾與屬下照過面,做過一筆生意,認得屬下的『烏蒙戰甲』也不奇怪。」
  
  這個才是馬長老?此人一開口,余慈就聽出來,確實是剛剛吼嘯十里的那位。那麼他的判斷又出錯了,他一直以為蟊賊口中的馬長老就是前面的頭領來著。現在再想想,馬長老極不客氣的吼聲之後,又沒了聲息,應該就是頭領制止了他。
  
  凝眸細看,馬長老所穿甲冑通體烏黑,有種極強勁的膨脹感,彷彿是由巨型的肌肉撐開似的,上面金紋閃爍,極其醒目,兜鍪上也帶面甲,卻是深綠顏色,上有層層黑紋。前方首領的盔甲外形也非常雄壯,但相比之下,卻整整小了一圈。
  
  馬長老說完那番話,又擺出和之前檢視屍身的修士同樣恭敬的姿態,將咒劍法螺遞上。頭領將其拿在手中,面甲上當然不會有半點兒表情,只讓人感覺到,他應該是往上面掃了兩眼,然後……隨手扔掉!
  
  余慈愕然。
  
  他早早就用魚龍監視著那伙蟊賊的一舉一動,且剛才遭受蟊賊襲擊,還生受一記咒劍,當然能夠估算出那顆法螺的價值。
  
  三四十層的祭煉水準或許不足以成為還丹修士的主戰法器,但這樣一個能轉換咒劍,遠距離襲擊目標神魂的法器,無論如何都不會差了,就是還丹修士,全無所覺的情況下,也要吃點兒小虧來著,也就是余慈這樣身懷天龍真形之氣的人物,才不懼它。
  
  可那位頭領,說扔就扔了?
  
  頭領在扔掉咒劍法螺之後,仍未開口,視線卻是似若無意地往虛空灰霧中一掃。余慈心頭一震,那正是魚龍所在的方位,在魚龍的視角下,就等於是他和那頭領隔空對視一記。
  
  余慈只覺得那古銅色的面甲之後,應該是眼睛的位置,空洞洞的一片,彷彿是純粹的虛無。可有一種無以名之的壓力,穿透魚龍,跨越十里空間,重重搗在他心口。
  
  十里外,魚龍一個瑟縮。而這邊,悶哼聲中,余慈竟是承受不住,往後退了一步,胸口則是隱隱作痛。
  
  「什麼人物?」
  
  余慈頭皮一下子激起了涼氣,這種以目光隔空十里挫敵的手段,余慈就算是在謝嚴、何清等人身上也從沒見到過。要知道,他身懷天龍真形之氣,又經過神魂中「冰山信息」的磨煉,應付這種攻伐神魂的手段最有心得,但那頭領虛無的目光,卻似是在虛空造成某種奇妙的衝擊湍流,虛實莫測,余慈一觸便吃了個小虧。
  
  當在,這不是說頭領比謝、何等人強大,但余慈心中卻迅速地將他劃分到最危險的一類中去。
  
  然而,那頭領掃過一眼後,仍未說話,就這麼轉身,往另一個方向去了,馬長老等人則是跟在後面。
  
  「這就結了?」
  
  余慈正奇怪的時候,卻見到隊伍末尾,還是有兩人留下來的。這二人本就在隊伍尾部,此時則向遠去的隊伍躬身行禮,明顯是受了諭令留下來善後的。
  
  這群人雖說都身披重甲,但形制都有不同,余慈便看到,這二人中體型較大的那個,其盔甲和馬長老的有些相似,都是通體烏黑,上覆金色符紋,只是要略小一號。余慈注意到,此人頭盔上有著兩根像牛角一樣彎曲的飾物,而在馬長老頭頂是四根,頭領那魚鰭似的刀片也算的話,則是五根。
  
  難道是用兜鍪上的刺、角之類,來區別身份的?
  
  至於另外一人,是十人中唯一一個沒有頭戴兜鍪的人。只在臉上覆了一個醜陋的雷公嘴面具,鐵青的底色,古銅的尖喙,看上去就像是一隻金屬蒼鷹。然而其身姿卻讓余慈看得微怔——這分明就是一個高挑健美的女性,身上甲冑完全是著她的身姿曲線打製,纖細而柔滑,有些位置更是以柔軟的絲甲替代,更突出她令人驚心動魄的體形。手、肘、膝等部位突起的尖刺鋒刃,則讓人心頭微寒之餘,更有一種別樣的誘惑力。
  
  正打量著,余慈忽覺得不對。那二人等前方的隊伍遠去之後,一聲不吭,披甲的身形竟是浮空而起,面對的方向是……這邊?
  
  余慈只覺得臉皮發僵:「抱丹真煞……兩個?」
  
  而且看起來,是來者不善的兩個。以余慈如今的經驗,要他純憑氣息分辨通神三階、還丹三階之間的差別,還有點兒難度,但若僅是區分通神和還丹的話,只憑對真罡真煞的感應就足夠了。
  
  從那邊蓬勃的氣機來看,十里外留下的兩位,毫無疑問都是還丹修士,而且是地位最低的兩個,以之推算的話,這個十人隊伍,竟然是完全由還丹修士組成!
  
  余慈突然想起來,他如今是在劍園裡!是號稱匯取天下劍修新銳的劍園盛會中。
  
  不得不說,剛才那伙兒蟊賊,給他一個極其錯誤的信號,讓他差點兒把劍園內外給混淆掉,而如今,這撥「重器門」的修士,卻又將那印象硬生生扳正過來。
  
  下一刻,余慈二話不說,掉頭便走……
  
  對上兩個還丹修士,不走就是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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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eson 發表於 2011-8-8 13:59
  躍淵 第二百七十六章 算計
  





  讓已經暴露的魚龍飛空遠走,以其接近步虛水準的速度,劍園中怕是很難有人能追上它。余慈也選了與重器門一撥人相反的方向,邁步疾走。他沒有用神行符,而是用了「息光遁法」中的法門。
  
  此遁法乃是修行界大宗天遁宗的基礎法門,是在五行遁術和提縱移形的身法基礎上整理出來的九個基本勢子。未必見得多麼高深,卻有藏匿氣息和蓄加重疊氣力之妙。
  
  在山門修行這幾月,余慈和李佑、張衍等人切磋劍技,自然會用上這一法門,巧合的是,張衍當年是和天遁宗的殺手們有過交手的,見識過正宗的天遁殺劍,以此再做交流,使余慈對此法門的理解愈發深刻。
  
  息光遁法九大基本勢子,乃是從修士行走坐臥、交戰、藏身甚至是逃命時的各類動作中精簡而來。創出此法的目的,其實不在於上陣殺敵,而是要修士始終維持這幾個基本勢子,將其化入日常生活之中,時時刻刻都能保持氣息藏而不顯、顯若幽魂;蓄而不發,發若雷霆的狀態,以此應敵,自然無有不利。
  
  余慈修行時日尚短,要他行走坐臥之間都保持這種狀態,還有點兒難度,可是聚精會神之下,體內元氣往來奔流,迴環內聚之勢已成,毛孔自發封閉,精氣密固不漏,雖說內臟壓力越來越大,但腳下也越來越快,終於,在確認周身氣息完全藏匿之後,手上希光劍無聲振鳴,倏然化霧。
  
  在這種狀態下用出半山蜃樓劍意,余慈瞬間就融入劍園瀰漫的灰霧之中,蹤影不顯。
  
  稍遲片刻,天際雷鳴,兩個還丹修士駕光馭電而來,到半途,兩人身影倏分,男修折向余慈來時的方向,女修則徑直來到余慈剛剛斬殺蟊賊的地點,修長健美的身軀懸空,俯瞰下來。古銅色的醜陋尖喙半受陰影遮蔽,顯出一股冷酷無情的味道。
  
  眸中冷光依次在幾具屍身上掃過,女修又稍偏過頭,盯著余慈離去的方向,嬌軀忽見電光流動,幾次閃掠,已在開外。這裡,是余慈以息光遁法完全收斂氣息,並以霧化劍意遁走的起點。
  
  下一刻,大氣中「崩」地一聲響,如同強弓震弦,一圈無形波動瞬間橫掃方圓裡許範圍內的虛空,灰霧波蕩,但並無特別明顯的反應。一聲未絕,一記崩音再起,兩道震波前後推擠,足足遠去三里開外,卻仍無回音。
  
  女修默然半晌,身形落地,堅硬的重靴踏在地上,一片幽藍的電火在地面躥動兩下,終於還是被大地吸納。也在此時,遠方傳來同伴的嘯音,那是有所發現的表示。
  
  稍稍遲疑,女修還是騰身而起,電光曳空,往嘯音起處飛去。然而在她幾乎要沒入雲端之際,忽地揚手,一道投槍似的烏光挾著嘯音疾貫而下,錚地一聲深入她剛才立身之處,足有兩尺多深。
  
  一層可以目見的墨色光環以插入點為中心,飛速向四面蔓延,所過之處草枯石碎,恐怖的腐蝕之力瞬間橫掃三里方圓的地面,大片土地瞬間化為劇毒的泥沼,甚至咕嘟嘟冒著氣泡。
  
  靜侯片刻,見地面上仍無人影出現,半空中女修再一招手,那桿恐怖的投槍化光飛回,女修再不回頭,電光飛縱,轉眼無影無蹤。
  
  約一刻鐘後,兩位還丹修士結伴,沿著原路返回,去追重器門的大隊伍。在這條路徑上,仍擺著龐霽的殘屍,但沒有人往他那邊看上一眼,包括那件祭煉三十六層的咒劍法螺,依舊擺在地上,無人問津。
  
  又過了一小會兒,當兩個還丹修士真正遠去之後,離龐霽殘屍處不遠,一聲悶響,土層裂開,余慈從裡面鑽出來,也不起身,就這麼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氣。
  
  「呼,呼,那個心狠手辣的娘們兒!」
  
  戴著雷公面具的女修行事非常老到,幾次運用的搜索手法也都恰到好處,至於最後那一記化出方圓三里劇毒沼澤的手段,更是遠超出他的想像,不管怎麼看,都不像是還丹修士的手段!
  
  不過余慈能瞞天過海,逃出生天,也是足堪自傲了。從一開始,他就打定主意,抓住對方思維的死角,隱匿氣息之後,非但不往遠方逃走,反而催運土遁,沿著來時的路線,從地下返身回去,正好和女修相向而過。
  
  之前未能完全隱匿的氣息就是最好的掩護,女修只注意到延伸到一里外的氣息殘息,卻忽略了余慈在地下穿行時微弱的地氣波動,當然,她後來也懷疑余慈藏入地下,故而用出那一記恐怖手段,劇毒滲入地下近十丈,差點兒就把余慈給拖進去,但仍未想到對方竟是走了回頭路。余慈則一不做二不休,乾脆藏身到龐霽殘屍之下,撐到兩修士離去。
  
  一切都做得很好,但仍未完美。
  
  在他身邊,龐霽的殘屍散發著陣陣血腥氣,慘不忍睹,但余慈現在的狀態也好不到哪裡去。他頭面上儘是被劃開的短小傷口,身上只有更嚴重。喘息半天,余慈才緩過一口氣,開始用山門發下的靈藥處理傷勢。其實這傷勢倒有絕大部分是他自己搞出來的,
  
  將一瓶生肌靈液當頭澆下,余慈尚是心有餘悸:「他們說得果然沒錯,在劍園用五行遁術,就要有被絞死的準備……」
  
  因兩位劍仙和數以百計的劍修生前劍意和死後怨氣的共同作用,劍園之內,空間扭曲,陰陽五行之氣的構氣與外界頗有差異,尤其是劍修多是精煉先天庚金之氣,死後散於虛空,這劍園中,金行之氣尤盛。
  
  五行遁術無法駕馭這類庚金之氣,因為它是經過劍修凝練的,幾乎具備著靈性。無論是余慈馭劍化入灰霧時,還是以土遁遁入地下時,這些庚金之氣都會形成強烈的干擾乃至於殺傷,越往地下深處,越是如此。
  
  余慈用土遁遁出這十多里路,又在地下埋上一刻鐘,便等於在某位劍修強者的劍氣侵襲下苦撐,等兩個還丹修士遠走之後,差點兒連爬到地面上的力氣也沒了。
  
  這就是劍園,步步危機,隨時會把性命搭到裡面去。
  
  嘿嘿笑了兩聲,余慈將生肌靈液用盡,隨手扔掉空瓶子,又望向遠方的天空。那個重器門到劍園來,很顯然是有明確且重要的目的,否則那兩個還丹修士哪會如此輕易地放手?
  
  若換了以前,余慈十有八九讓魚龍跟過去看情況了,可是那個頭領實在了得……說起來,那傢伙還是第一個感覺到魚龍和他關係的人呢!
  
  嗨嗨,算了,他雖然好奇,卻沒有把命賠上的想法。
  
  話又說回來,在劍園裡,收穫也是有的。距他不過七八尺遠,那顆咒劍法螺便靜靜地躺在地上,探手可取。一件祭煉三十六層的法器,余慈只要花上十天半月熟悉一下,便可操控自如,那無形咒劍的威力,也不容小覷哪。
  
  他起身上前,正要抓取,心中卻忽地一閃念,唔,這個位置……還未想出個所以然來,心頭突地震動,當下也不管近在咫尺的咒劍法螺,身形向後疾退。僅遲一線,滋滋之聲大起,一個近乎完美的圓環嵌套在咒劍法螺之外,貼著法螺邊緣,恰好將其完全包圍進去。
  
  「何方蟊賊,殺人奪寶?便不知這天下還有公理正義嗎?」
  
  笑哈哈的聲音在這片曠野遠遠擴散開來,然後余慈就看到,兩里開外,一個人影懸浮半空,慢悠悠飛至。
  
  余慈低頭再看法螺周圍,面色頗是凝重:兩里之外,劍氣成環,將一個徑不過數分的法螺嵌套其中,這種神意運化的層次、馭使劍氣的手段,絕不是尋常人能夠做出來的。
  
  在山門,他曾聽人說起過關於還丹修士神意運化範圍的標準。一般而言,還丹初階,也就是「定鼎樞機」的修士可以對方圓一里範圍內環境進行比較細膩的感知;中階亦即結了「玉液還丹」的修士,範圍擴大到兩里左右;上階「金液還丹」是形神修為的大成就,故而根據其丹成水準,神意運化範圍約三至五里不等。
  
  當然,這是講修士最自然、正常的狀態,若是全力運化神意,放出神魂感應,範圍當不僅於此;相對的,混亂複雜的環境,也會感應造成影響,使範圍縮減。
  
  余慈估計著,正逼近那人,修為起碼也是還丹中階。故而,他瞬間就做了最冷靜的選擇,冷冷瞥了一眼來人,向後飛退。
  
  來人懸空飛行,似緩實疾,余慈才退出半裡外,那人已經來到龐霽橫屍之處,遠遠看著,來人粗眉大眼,鼻直口方,也算一表人材,然而眉心卻印著一道極妖異的符紋,鮮血如血,若鬼眼將睜未睜之時。有了這道符紋,此人天庭格局便顯得極是狹小陰鬱,令人見而生寒。
  
  只不過此時他正一臉正氣地揮袖,將咒祭法螺吸納入手。
  
  「如此法器,當然要物歸原主。嗯哪,原主已死的話,便由本人暫時保留……嚎!」
  
  突然變調的怪叫聲裡,幽藍電光暴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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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eson 發表於 2011-8-8 13:59
  躍淵 第二百七十七章 煙壺
  





  尖銳的嘶叫聲把後面的話全壓回去,手上咒劍法螺處,幽藍的電火瞬間崩濺開來,將此人罩在其中,激得他渾身打擺子,說不得只好一鬆手,再將法螺掉落塵埃。
  
  果然如此!余慈有點兒意外,但更多的還是恍然。他剛才就覺得,咒劍法螺的位置,和之前被那頭領扔下時有些不一樣,手上才緩了緩。也幸好如此,否則現在被電光刺得毛髮倒豎的,便要換人了。
  
  這麼說來,那女修……
  
  砰地一聲,來人洩憤式地出腳,將咒劍法螺遠遠踢到十多丈外,余慈見此猛醒,再不耽擱,趁機飛退,只兩個呼吸間,人已在千尺之外。
  
  如此再不發怒的,決不是爺們兒,那人便是勃然作色:「陰我?莫怪蕭某不講仁義!」
  
  暴喝聲中,也未見作勢,虛空中已是劍氣縱橫。余慈感覺到,對方的劍氣相當怪異,劍劍成環,高速旋轉,又有一層強烈的腐蝕之力向內聚合,如此環環相激,生出無窮變化。若真被高速旋轉的劍環割到、套中,肢體便是要四分五裂!
  
  身畔錚錚連響,余慈手中希光劍已經失去形體,化為幾成實質的薄霧劍圈,圓滿無疵,擴及十尺之外。這本就是偷師自夢微的「無瑕劍圈」,而四個多月來在山上,更是由夢微親自指點,防禦守備之力,更上一層。
  
  對方劍環交錯飛動,如風暴一般,沖得劍圈不住內縮,轉眼從十尺方圓縮了一半有多,余慈更是被強勁的衝擊撞飛了半里路,可對方的劍環卻總無法突破到內層。
  
  耳畔突地一聲呼嘯,漫天劍環風暴倏止,余慈冷眼一掃,只見他被逼退的一路,到處都是被蝕毀的土壤,空氣中也流淌著強酸似的氣味兒,燒得空氣滋滋作響。
  
  余慈也不再後退,持劍而立,樁子般釘在地上。至於對手,此時正站在剛才龐霽被斬殺時所在的小土丘上,居高臨下,一輪狂攻之後,寶劍卻不知藏哪兒去了,只屈伸著手指,似乎還沒從電火燒灼的痛苦中緩過勁兒來。
  
  此時,他死盯著余慈,額頭上的鬼眼血紋鮮紅欲滴,其中更有光芒流動,彷彿真有鬼物張開了眼睛:
  
  「無瑕劍?」
  
  無瑕劍正是夢微的綽號,是稱讚女修守禦堅韌,劍勢完滿無瑕之意,也引申為她嚴守戒律,為人處事令人挑不出瑕疵。那人一口叫出這名號,顯然是看破了余慈的來歷,對此,余慈不動聲色。
  
  那人也無需余慈確認,只是森然道:「好,很好!真是離塵宗的後起之秀……你揚名立萬就在此時,我給你報出名號的機會!」
  
  余慈抬眼看他,沒有立刻回應,只是從上到下,慢慢打量。視線的每一點兒移位,都會引得手中希光劍微微變化角度,由此再牽涉到以千百計的氣機移換。兩人現在沒有對劍拚殺,但彼此都死死鎖定對方,唯一不同的是,對方修為強絕,劍氣跨越這裡許距離,依然有著實質的威脅,而余慈修為較弱,只能以劍意遙加其身。
  
  就這樣對峙半晌,余慈才沉聲開口:「離塵宗余慈,也想聽聽閣下的名號?」
  
  那人分明一怔:「你不知道我是誰?」
  
  我該知道嗎?這話余慈沒說出來,只是嘿地一笑,自有譏嘲之意。
  
  那人額頭血印更是鮮豔,盯著余慈看了半晌,方點頭道:「我是蕭浮雲。」
  
  沒有說出宗門,觀其姿態,倒不是刻意隱瞞,而是他的名氣之大,已經無需宗門為其架勢。只可惜,余慈對修行界的瞭解,迄今為止還是相當貧乏,蕭浮雲這姿態擺出來,便等若是媚眼兒拋給瞎子看。
  
  這回余慈已不用特意表示了。蕭浮雲臉上青紅交錯,末了呼出一口氣,總算顯得平靜不少:「你說你叫余慈,余慈……」
  
  他聲音越來越低,倒似是用心記憶余慈的名字。看他這模樣,余慈正疑惑之際,耳畔忽有驚雷轟鳴:
  
  「余慈!」
  
  這是蕭浮雲叫出他的名字,余慈聞聲一震,全身肌肉均發出了幾可目見的顫抖,然後便僵在當場。蕭浮雲看得真切,又是連吼兩聲:「余慈,余慈,還不出來!」
  
  他這一手叫「勾魂鬼嘯」,是以撼魂術輔以音殺秘法,意志不堅者,其神魂可能當場就被強扯出竅,受到重創。至於那些能抗過嘯音的,多數也已經受到衝擊,蕭浮雲自有辦法對付。
  
  他哈哈大笑,取出一件小巧的紫砂壺,不過比拳頭略大,乍看像是最正常不過的茶具,然而壺蓋鈕卻是雕著一對交纏摟抱的鬼像,壺蓋邊沿更是另開了九個針眼大的氣孔,此時正有裊裊煙氣從中溢出。
  
  余慈愣愣地看著這邊,身體僵硬,兩眼發直。見他這模樣,蕭浮雲將紫砂壺在手中稍一摩挲,笑道:「小輩能引出我這寶壺,也算死得此所。將你神魂收納入這『喪亂九孔散魂煙壺』之中,再好好招呼一番,也算為天下修士出口惡氣,看你們離塵宗再獨霸東侯墓葬!」
  
  他又習慣性地提了個高調兒,同時也提著蓋鈕,再頌咒音,九孔所溢出的煙氣立時化為一張漁網,拋灑出去。
  
  看著煙氣漁網跨越一里距離,當頭罩下,而余慈仍呆呆傻傻,不知躲閃,蕭浮雲便道:「事成矣。」
  
  這喪亂九孔散魂煙壺最厲害的就是是煉製迷煙,攝人魂魄,其本身設計不俗,再以其十重天,六十四層的祭煉水準,出奇不意之下,就是步虛修士也要吃虧,更何況這連還丹都未結成的小輩?只要這煙氣過身,小輩陰神便是不由自主,隨他拿捏,蕭浮雲已開始思量,用個什麼手段,盡快將那東侯墓的位置撬出來。
  
  然而下一刻,他臉上微變,扭頭遠眺,卻見天邊電光暴閃,隆隆震鳴聲中,雷公面具之下,披甲女修跨空現身,虛立荒原之上,修長豐潤的身子放射出如火般的熱力,刺得蕭浮雲眯了眯眼睛。
  
  「唔……重器門?」
  
  蕭浮雲所在的宗門在北方頗有勢力,消息也算靈通。他知道,近些年在北荒地界,有一個重器門,發展十分迅速,其門主神秘莫測,而其門中修士,均身披重甲法器,非常有特色。當然,以他的地位,重器門不過就是個小蝦米,動動嘴皮子,也就滅掉了,他只對女修身外重甲放出的幽藍電光頗是在意。
  
  這玩意兒,看起來眼熟得很哪!
  
  雷公面目之下,女修似乎也有些意外,道一聲:「『仁義無雙』蕭浮雲?」
  
  蕭浮雲哈地一聲笑:「仁義是我輩之追求,無雙則愧不敢當。哈,這位道友有些面生,咱們以前見過麼?」
  
  女修卻已不再開口,目光自遠處的咒劍法螺上掠過,又在余慈那邊停頓一下,隨後二話不說,彈指一道金光射上高空,在黯淡雲層下,數十里可見。
  
  蕭浮雲一怔,隨後臉上變色。他感覺到,遠方正有一個修為絲毫不遜色於女修的人物高速飛來。他眼神鋒利,早看出女修具備還丹初階的修為,身上那重甲法器也是不俗,如此人物只一個他當然不懼,再加一個,麻煩就來了。
  
  放在平日也就罷了,可他現在一心想從余慈身上挖出東侯墓的位置,如何願意旁生枝節?
  
  心頭一動,他就下了辣手:「抽魂散魄,不取陰神取殘魂……喪亂煙給我收!」
  
  那煙氣凝結的漁網當頭罩下,從余慈身上透過去,余慈身子一軟,向下便倒。蕭浮雲先是一喜,瞬息之後就是變色,也在此瞬間,半空中幽藍電光「哧拉拉」一串爆音,扯出數十丈的長鞭,鞭撻大氣,鋒芒之利,令人無法小覷。
  
  「重器門要的人,誰敢動!」
  
  蕭浮雲恨不能破口大罵:賤女人,你哪隻眼睛見我動他了……混帳,那余慈殘魂何在?
  
  帶著滿心的困惑和暴躁,他避過電鞭鋒芒,百忙扭頭去看,卻見余慈身形再一挫,已是沒入土層之中,形影頓消。
  
  天邊黑氣瀰漫,另一個還丹修士終於趕至,半聲不吭,張手就是一道烏光飛梭迎面打來。
  
  我的東侯墓!蕭浮雲勃然大怒,額頭符紋竟是在最鮮紅之時凸了出來,真若鬼眼怒睜,撼人心神。
  
  「找死!」
leeson 發表於 2011-8-8 14:00
  躍淵 第二百七十八章 分身
  





  「砰」地一聲響,余慈從地底深處彈出來,半空便嗆了一口鮮血,剛剛處理好的細碎傷口再度迸裂,還有更多的傷口佈滿肌體各處。
  
  在絕對劣勢之下,用土遁逃命本就是大忌,更別提是在劍園這等惡劣的環境中。可要從三個還丹修士眼皮子底下脫身,除了這招兒,余慈還真想不出別的辦法。
  
  如今他內外皆傷,卻沒有絲毫停頓,劍光起處,便如一陣輕煙,貼著地面飛掠而去。在他後方,劍園的灰暗天空早被雷光映得發紫,劇烈的元氣波動就如同一場龍捲風暴,又像是一個巨大的火把,成為方圓百里範圍內最耀眼的所在。
  
  余慈沒有回頭,那邊的情形自有召喚回來的魚龍幫他看著,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在那邊三個還丹修士擺脫戰鬥之前,為自己尋到下一處藏身之所。
  
  通過魚龍的視角他能看到,重器門的男女修士,雖然在修行境界上遜色那蕭浮雲一籌,但憑藉一身重甲法器,便是單挑,也能撐住一段時間。現在他們就嘗試著分出一個人來,脫離戰場,其目的不問可知。
  
  借助半山蜃樓劍意的爆發力,余慈短短時間內,便跨越了七八里的距離,然後他速度一緩,先是用「息光遁法」故伎,逐步收斂氣息,同時將射星盤取了出來,道經師寶印也從袖中飛出,在肩上光芒灼灼,放出一道光束,照在手中符盤之上,使得符盤為之一沉。
  
  法印在擅長符籙的修士手中,是極關鍵之物,善用法印者,可定其神、增其威、堅其志、不為外道所移。故而往往法印一出,修士成符的速度、符成後的殺傷都會再往上提升,這便是法印的加持之力。余慈用符盤,便等於是用剪刀、錘子之類的工具,只要懂得使用方法,增加效率之餘,還能減輕消耗。而動用道經師寶印,卻是實打實地消耗神魂元氣,以此為代價,將符籙的威力向上拔高一個甚至幾個層級。
  
  「希望此符的效用真如他說的那麼好!」
  
  余慈輕頌幾句咒音,符盤上三百六十個周天孔竅便自吞吐靈氣,透出星星點點的光芒,這些光芒上合天星運轉,下合人身竅穴,彼此組合,倏乎竟是凝成一個虛影,不過兩三寸高下,然而其面目神態,卻和余慈頗是相像。
  
  「太乙星樞分身!」
  
  此術在「諸天飛星」符法中,隸屬於「祈禳」一類,是余慈自九曜龍淵劍符後,自朱老先生處學到的第二個符籙。事實上,九曜龍淵劍符只能算是朱老先生為提起他的興致所做的妥協,而這個太乙星樞分身,才是那位老人意欲教給他的第一個符籙。
  
  這是保命的符籙。
  
  此符剛一凝成,余慈身後天空就生出變故。只見那邊雷光暴漲,一時間竟是壓過了蕭浮雲那特殊的腐蝕性劍氣大潮,通過魚龍,余慈看到,那是戴著雷公面具的女修放出餘力,硬是將蕭浮雲攔下,為同伴爭得脫身的機會。
  
  那披甲男修反應極快,一下子突破了蕭浮雲的限制,往這邊疾飛而來。
  
  余慈知道再不能耽擱,當下凝神聚力,著符盤上立起的小人兒吹了口氣。以余慈那無限接近於抱丹真煞的元氣質性,這一口氣當真精純之至,那小人兒迎風便長,轉眼便有七八尺高,已經和余慈體型差不太多,只是像虛影多過人形,讓人一看便知是什麼玩意兒。
  
  這是余慈修為尚低,對太乙星樞分身的符法也不怎麼精熟的緣故。聽朱老先生講,此類符法修到極處,真能凝天星之力成就實體,分神以駐其中,幾乎與本體看不出差別。便是現在,若閉上眼睛,只以神意運化感應其氣息,和余慈也幾乎一般無二。
  
  而此時,余慈本人的氣息也恰好收斂乾淨,完全掩在分身的氣息之下。
  
  「這太乙星樞分身,脫出神意運化範圍之後,只能直線前進,而我有神意星芒操控,五十里內都可運轉無礙……去!」
  
  半虛幻的分身化為一道流光,向前飛走,余慈則是不管不顧,以最快的速度釋出「天河祈禳咒」,使星光護體,方再度冒險施展土遁之術,鑽入地下。
  
  遠方,重器門披甲男修正高速追來。
  
  沉入土層之後,余慈就像一條游魚,一個擺動就是三五丈遠,速度也是不慢。然而他再前行半裡左右,外圍土層桎梏忽地一弱,不只如此,五行之氣的分佈也一下子亂了秩序,濃重的腥氣捲入口鼻,隨即被可辟萬邪的天河祈禳咒隔離,並且沖刷乾淨。
  
  余慈直撞進了爛泥塘一般的土壤中,方圓百里,類似的地方只有一個,那就是不久前重器門女修以一桿投槍硬生生腐蝕出的劇毒沼澤!
  
  天河祈禳咒生成的星光在外圍,半山蜃樓劍氣則貼身護持,兩層防護同開,劇毒沼澤的毒性再強,一時三刻也難以侵蝕而入。余慈更小心地控制著氣息,不使其外露,身體則是在稀湯似的毒沼深處安定下來。
  
  這又是一個人們很難想到的藏身之所。尤其是一手造就此毒沼的重器門修士,更是如此。上空重器門男修經過此處時,連停都不停,認誰了前而余慈一直不停地延伸下去的氣息,發力狂追,轉眼就在十多里外。
  
  成了!
  
  余慈心神安定,並不急著出去。天河祈禳咒的效用比想像中還要好,沼澤中的毒性對他的威脅暫時不大。更重要的是,這裡化沼之後,深蘊在土層中的先天庚金之氣也遭大幅削減,余慈藏身其間,壓力倒比別的土層來得少些。
  
  至於髒污之類,更全不放在余慈心上。他就在這兒呆著,並有足夠的耐心維持下去。
  
  在此期間,余慈也不是在發呆,而是在思索那「東侯墓」的種種。
  
  其實蕭浮雲的打算是沒錯的,余慈確實知道東侯墓所在。更確切地說,在遭遇龐霽那伙兒蟊賊之前,余慈正在趕往東侯墓的路上。
  
  當年離塵宗劃地為數百劍修建葬身之所,以後雖未收回,終究還是個地主的身份,對劍園內部結構的瞭解,還是超過絕大部分宗門。比之其他人的蒙頭瞎撞,山門向來都有著比較明確的目標。
  
  所謂東侯,是那次劍修與西方佛門的大戰中,一位頗有名氣的劍修。身殞前已是大劫法神通,尤其精通百家劍技,其中不乏秘法真傳之類。據宗門經傳記載,東侯性情較為豁達,因重傷殞落時,怨念不生,故而其墓葬的安排,還是比較遵循常規的。凡有人到他墓前祭拜,經過劍意洗煉,獲得劍道秘法的機會不小。
  
  離塵宗便是看準了這點,近些年來,都把主要精力在東侯墓上,所獲頗豐,這回也是如此。在出發之前,李佑和張衍便都將此消息通報給他,還說了一堆關於此墓葬的詳細信息,而在抵達之前,山門更是將最詳備的資料以蜃影玉簡的方式發給所有與會弟子,同也還有一枚指向羅盤,幫助確認東侯墓的身份,準備不可謂不周詳。
  
  正因為如此,若余慈真落到蕭浮雲手裡,後果可想而知,便是現在暫時擺脫了,後面趕路時也要萬分小心,否則便是給那邊的同門招禍,這絕非余慈所樂意見到。
  
  「最好和重器門的兩敗俱傷了罷!」
  
  余慈無聲一笑,慢慢地將心湖澄淨,進入深層入定狀態,外圍的惡劣的毒沼環境也無法對他造成干擾,這等定力,實是非同小可。
  
  心內虛空鋪展開來,魚龍在虛空中漫遊,周邊不知何時起了薄霧,卻是黑沉沉的,還有細碎而鋒銳的微粒滲透進來。
  
  黑霧便是毒沼中的毒氣,而鋒銳的微粒無疑就是先天庚金之氣,這是「引氣入境」初步造成的現象。心內虛空與外界元氣已發生感應,但並無甄別的能力,只要是濃度到達一定程度,各類異氣都能進入其中,需要余慈以「澄淨虛空」的法門,去蕪存菁,以利修行。
  
  以前或有這種徵兆,但能到這般明顯的地步,還是四個多月的苦修造成的結要。
  
  也不知過了多久,余慈漸漸覺得「澄淨虛空」的速度跟不上異氣湧入的速度,心內虛空中有害的異氣堆積甚重,知道自己已到了極限,心神一動,身形上躥,轉眼破開毒沼,碰觸到外界的新鮮空氣。
  
  此時,四野無人,蕭浮雲和重器門男女修士都不知去了哪裡,這一關,余慈終於是過了。
  
  想了想,余慈回到剛才三個還丹修士交戰之地。這裡已經是一片狼籍,凸起的小丘被抹平了不說,地面上遍佈遭雷擊或被蝕毀的痕跡,余慈甚至還看到一片新形成的面積較小的毒沼,可想而知,女修在後面是用到了那桿威力驚人的劇毒投槍。
  
  兩敗俱傷的「可喜」場面,余慈沒見,不過他卻看到,最早在此的龐霽殘屍,此刻正橫在一片被蕭浮雲劍氣腐蝕的地面上,通體均被雷火轟得焦黑,悽慘無比。更遠處,那顆咒劍法螺竟還在,卻不知上面還有機關麼?
  
  「嘿……」
  
  余慈搖搖頭,正要移轉視線,心頭卻突地一震:「等等,那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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