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問鏡 作者:減肥專家(已完成)

   
karobi 2011-2-20 10:32:18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22 4799480
leeson 發表於 2011-8-8 14:00
  躍淵 第二百七十九章 墓穴
  





  兩位還丹修士交手的衝擊,足以毀掉範圍內一切有形之物,余慈看得清楚,便是那咒劍法螺,此時也有一些細微的傷損,可是余慈看到了,在龐霽身下,方圓五尺範圍內,除了雷火焦痕外,竟然沒有那蕭浮雲強烈的服食建議的作用痕跡,與外圍相比,扎眼得很。
  
  余慈走到龐霽跟前,仔細打量片刻,忽然伸手,從他焦黑破爛的衣服下面扯下一根項鏈,下端綴著一塊不規則的鐵片,那形狀像是有人隨意裁剪下來,上面卻密佈著頗為細緻的紋路。余慈在手中稍稍掂量兩下,覺得它出奇的輕巧。
  
  在離塵宗山門這數月,余慈也聽了不少類似這樣特殊物件兒的關鍵處,他隨即就運化神意,將神識在上面一掃,按照山門秘傳,把上面支離破碎的信息以各種方式迅速組合了幾遍,找到了一種意思最通順的破譯格式,隨後便是恍然。
  
  在接連碰到重器門修士和蕭浮雲之後,余慈已經見識到了能夠進入劍園的修士水準,也正為如此,他心中便存了一個疑惑,龐霽一夥蟊賊的修為雖然也在通神上階,可是據交手的情況看,裡面算是個「人物」的,一個也無。他們又是怎麼通過劍園外圍的劍意封禁的?
  
  現在真相大白了。
  
  這鐵片還真是一件有意思的寶貝。按照上面的解釋,有此鐵片傍身,一日之間,可以三次自發護體,消融致命的劍氣,尤其是在此劍園中,更有淨化空氣,純化先天庚金之氣的功用。
  
  說起來,也虧得余慈那九曜龍淵劍符形為劍,實為符,遙空斬殺方竟全功,否則龐霽有此寶在手,余慈想斬得那麼幹脆利落,也不容易。
  
  將鐵片在手中拋了拋,余慈又是搖頭。關鍵的問題不在這裡,更重要的是,這鐵片其實是一個身隕在此地的前輩劍修,在大限到來之前,送出劍園的信物,憑藉這個,有緣法的修士便能安全渡過外圍封禁,到那位前輩墓前接過衣缽傳承。此物輾轉多年,不知怎地落在了龐霽手中,
  
  當然,余慈用膝蓋想也知道,現在這劍修墓葬中怕是已經空空如也。若非如此,余慈不相信龐霽等人還會「好整以暇」地做這些殺人越貨的勾當。而且看他們輕車熟路的樣子,明顯不是第一回了。
  
  這塊鐵片就像是通行證,幫著他們進入劍園這個既危險又充滿機會的地方,然後……
  
  余慈又是搖頭,其實這種情況下,那位前輩劍修的墓葬中,有沒有那些寶藏都沒什麼,關鍵在於,余慈發現,他有地方去了。
  
  暫時脫離了重器門和蕭浮雲的視線,余慈卻不敢說能夠完全擺脫他們。尤其是那蕭浮雲,對東侯墓唸唸不忘,恐怕不會輕易善罷干休。他最好是緩過這幾天,免得暴露了東侯墓的位置,給宗門帶去麻煩。
  
  那前輩劍修的墓葬距此不過兩百里左右,做個暫時的藏身地應該不成問題。
  
  ************
  
  劍園中黑夜白天的分際非常模糊,天光的明暗變化並不明朗,只有時刻留心的人方能把握到時間的流速,但若是在此期間,入定一回,那也一切休提。
  
  余慈便是如此,不久前在劇毒沼澤中深層入定,早不知今夕何夕。
  
  時間不好測,但對劍園中的修士來說,又是非常重要的。因為劍園向外界開啟的時間,也只有一個月左右,過則封禁變化,若不及時退出,便要給困鎖在裡面,等到下一年,才有機會出去。
  
  雖說在來此之前,山門為每一個弟子都準備了大量的辟榖丹和凝水丸,可供萬一之用,余慈還是不願給困在這裡,所以,他開足腦筋,努力估計著自家極限,終於在到達前輩劍修的墓葬前,算出時間大概是進入了劍園約十個時辰左右,但這也是個大概數字,做不得準。
  
  「按照計劃,宗門修士入園後,會在外遊蕩五到七天,惑人耳目之後,再分批進入東侯墓。這樣,我這邊時間還算寬裕?」
  
  余慈手持一個小巧的羅盤,細細思量。羅盤結構簡單至乎簡陋,不過就是八卦方位而已,並無其他層數,余慈以神意驅動,羅盤鮮紅的指針便一直指向坤位,也就是西南方。
  
  這玩意兒作用也就是如此了,劍園內空間扭曲,能測出大概方向,已經很了不起,至於朝這個方向走一百里、一千里還是一萬里,就要看人的運氣。
  
  余慈將羅盤收起,知道大概方向就成,近幾日,他不會朝那邊去的。此時在他眼前,已經有一個前輩劍修的墓葬了,那就是他未來幾日的落腳點。
  
  這裡是緊挨著荒原的山脈根腳處,遠遠望去,霧靄中莽莽山體矯然如龍,巍然聳立,如此方有點兒斷界山脈的模樣,像之前那荒原似的地域,應該是空間扭曲的副產品,很少會有前輩劍修將墓室安置在那裡。對此,山門中早有「寶山荒原」的說法,余慈一腳踏入山中,便說明他找對了方向,進入劍園比較核心的區域。
  
  也不知道這位劍修前輩有沒有找到衣缽傳人,但就余慈來看,便是找到了,也強得有限。
  
  前輩劍修的墓室深藏在山腹中。分內外兩層,內層自是安葬之所,外層三間九室,則是為繼承衣缽的弟子準備,都有劍陣守護,安排不可謂不周詳。然而余慈到來時,劍陣早給徹底破壞,佈陣的寶劍,除了幾隻傷損嚴重的,都被人洗劫一空。
  
  外層石室還好些,內層墓室則是一片狼籍,前輩劍修的骸骨早扒了出來,拆得七零八落,散失了大半。要知已證長生的劍修,必是形神雙修,其周身骨胳已是真形級數,以為之材料,可以製成相當不俗的法器,洗劫墓室的傢伙顯然是想到這一點。
  
  什麼劍修衣缽想都不用想了……是龐霽那伙兒干的?就算是他們,應該也是前幾回劍園開啟的時候了。
  
  墓室中殘存的痕跡均較為陳舊,余慈故有此論。當年縱橫天下的劍修強者,死後如此,不免讓人感嘆。看著這些前輩骸骨,余慈想了想,還是沒有動,只是拱了拱手。
  
  「現在還有些難處,等我離開時,再為前輩另尋他處安葬。」
  
  做完這些,余慈微瞑雙目,感應著魚龍的位置。說起來他到劍園來這半天時間,還沒有看到任何一個本地活物,神意星芒也只有魚龍這一個寄生對象,使小傢伙的重要性飛速飆升。
  
  以魚龍的神速,飛遍五十里方圓,也花不了太長時間,余慈對周邊環境大概有了個譜,也放下心來。像這種一看便知早被嚴重破壞的墓葬,很少有人會再花費心思,像蕭浮雲那等人更不可能。
  
  當然,即便如此,余慈也是絕不可能住在墓葬中的,這裡對他來說,只是一個掩護,他真正的居所,是在墓葬不遠處一個天然岩隙中,只要稍稍開闢,便可容一人坐臥。或許有人會因為好奇到墓穴中走一遭,卻絕不會有人對它旁邊的環境感興趣。余慈沒有安葬墓穴中的骸骨,便是避免打草驚蛇之故。
  
  坐在狹小的空間中,余慈倒是安然處之,不久前在劇毒沼澤之中,心內虛空收納的異氣太多,「澄靜虛空」的功夫做得不夠,他還要細細做幾遍功課才好。
  
  駕輕就熟進入心內虛空,將那些毒氣和先天庚金之氣的殘餘驅散,與之同時,作為心象的魚龍也在大口地吞噬那些有益的元氣。這是非常有意思的情形,魚龍心像似乎真的有了生命,而周邊虛空也頗有外界天地的模樣,讓人忍不住去揣想「若是真的如此」,又會如何?
  
  搖搖頭,余慈把這個想法拋掉,因為朱老先生的話音正響在心中,那是二人偶爾論起玄元根本氣法時,老先生的論見,不知為何,余慈突地回想起來:
  
  「玄元根本氣法,既雲氣法,就不要去想太玄虛的東西。它首先是一門氣法,是讓你體內元氣轉化先天的工具。等到這種效果達成了,再論其他。你說『其他』是什麼……那不就是符嗎?」
  
  便是在入定中,余慈也想笑,朱老先生果然是三句之中離不開本行,不過他的說法,也大有深意在,余慈這段時間細細思考,漸有所得。
  
  「嗤」地一聲長音,卻是外界元氣突然動盪,源頭在兩里之外,已經非常近了。余慈被打斷了思路,眉頭一皺,魚龍與他心意相通,便往那邊去,卻是看到一幕奇景。
  
  一個又一個的人影自虛空中現身,那不是飛過來的,而是憑空出現,一圈圈的波紋在他們周邊來迴蕩漾,元氣亦為之震盪,同時還有話音浮動:
  
  「羅剎妖孽便是在這兒消失不見。」
  
  「可要細查?」
  
  「再等等……誰?」
  
  伴著話音,凌厲如劍的眸子直刺過來。
  
  余慈鬱悶了,怎麼以前無往不利的魚龍偵察,這兩天總是萬事不順?
leeson 發表於 2011-8-8 14:01
  躍淵 第二百八十章 三方
  





  余慈看到了,那跨空而來人物共有七個,竟然也都是還丹修為,尤其當頭那位,白衣如雪,丰神俊朗,一身抱丹真煞精純至極處,偏又輕盈若霧,似乎時時都有水汽沖洗,使他周身諸般顏色,都鮮明起來。這般奇異之兆,余慈還是首次見到。
  
  這人若是某宗精銳弟子,怕是地位不在周鈺大師兄之下!
  
  余慈大覺頭痛,但事已至此,再怎麼埋怨也是無用,他當下便要驅動魚龍,利用其堪比步虛修士的高速遠遁,然而心念才動,又猛地按下去,同時有人昂然大笑,聲音就在魚龍身後虛空不遠處:
  
  「葉老弟今兒怎麼脾氣這麼糟?可有違你『玉君子』的美稱啊!」
  
  原來此人沒有在意魚龍,而是說的旁人。余慈更不敢大意,稍稍將魚龍移到更隱秘的位置去,幸好此處是山區,縱然植被全無,藏身處總是不缺。
  
  辦妥這一切後再看,突然現身的修士共有三位,都是俗家裝束。當頭一個身軀胖大,足有九尺高下,乍看威武不凡,但那臉盤便似一個漲起的皮球,把五官都擠成一小撮,看上去滑稽可笑。但其細縫似的眼眸中,卻是寒光凜冽,令人望之生畏。
  
  白衣葉明微訝,旋又點頭道:「原來是盤皇宗的道友,在此劍園巧遇,也是有緣。我等剛剛被那羅剎妖孽所戲,一時失了方寸,莫怪。」
  
  此人直接道出他們一行人的尷尬事,實話實說,沒有半點兒掩飾,坦蕩處不愧為「君子」之名。
  
  那盤皇宗的胖大修士卻是嘿嘿冷笑:「羅剎妖孽?是羅剎教的徒眾吧。葉老弟,你們半山島氣魄是夠足,只是未免螳臂擋車,不知……那個死活呀!」
  
  類似的言語葉明早聽得耳朵裡起了繭子,也不動怒,只向身後同門吩咐一聲,那六人便都分散開來,有條不紊地搜尋周圍山區。然後他才道:「不勞布道友掛心。道友在此,有什麼打算嗎?」
  
  「嘿嘿,傳說這附近有劍修遺寶,敝人兄弟不才,想碰碰機緣。怎麼,葉老弟也有興趣?若是如此,我們可不會禮讓啊!」
  
  葉明搖搖頭,半山島是純正的劍修門派,對劍園中自有他們一套行事規則,卻是對所謂遺寶不感興趣。話不投機半句多,他也不再說話,只默默看著自兄同門在周圍山區搜尋。
  
  這其間,盤皇宗三人也是耗在這裡,那胖大修士看得興味盎然,後面兩個同門是一般的陰沉,從頭到尾都保持沉默。
  
  竟然是半山島?余慈摸著下巴,有些驚訝。
  
  他現在的位置還算安全,前輩散修的墓室深入山體達半裡之多,余慈所居的岩隙則比那墓室還要更深些,只能以土遁進出,他有八成把握不被這些人發現。可是「半山島」這三字,卻讓他心頭一跳。
  
  是葉繽、葉途二人所在的半山島嗎?
  
  當初在天裂谷,他和葉途是同生共死打下的交情,而葉繽女仙更是以大神通將半山蜃樓劍意烙在他神魂中,成為他劍道修為精進的重要根基。論義氣恩情,他和半山島都頗有牽扯,按照禮數,他應該出去和這些人相見才是,就是盤皇宗那三個傢伙有些礙眼。
  
  余慈身子略一動彈,心中卻忽有所感,馬上又沉靜下去。透過魚龍視角,只見得遠方天空中劍光如雨,竟是不知有多少人馭劍而至。
  
  等劍光到了近前,當頭一個便讓余慈為之一凜。來人面似豪雄,額頭印著一道血紋,鮮紅欲滴,正是那蕭浮雲。此時他早不復幾個時辰之前,暴怒如狂的模樣,領著身後幾十道劍光,依次落下,聲勢驚人。
  
  見這情形,盤皇宗的胖大修士嘿嘿一笑:「東陽正教,不愧是魔門三本宗之一,好威風、好煞氣!」
  
  他沒有刻意遮掩,蕭浮雲又不是聾子,怎麼聽不到,他也不惱,哈哈大笑,以做回應:「原來是布嵯老哥當面,盤皇三劍齊聚劍園,場面也是不小哇!」
  
  盤皇宗也算是北地有數的宗派之一,論聲威,雖比不過離塵宗、東陽正教這樣的大宗門,卻也傳承萬載,綿延不絕。而以布嵯為首的三人,則是宗門年輕一輩中名頭甚響的人物,向以合擊之術著稱,三人都是還丹初階修為,然而合成劍陣之後,卻堪與還丹上階的人物相抗衡。
  
  當然,對此蕭浮雲是全然不懼的。東陽正教乃是當年北地魔門分裂時,另闢的一處道統,供奉魔門天尊神主他化自在天魔王,亦號「元始魔主」的,乃屬魔門正統。蕭浮雲在教中雖還算不上第一流的人物,但底子擺在那裡,便是對離塵宗門人,也能喊打喊殺,逞論其他。
  
  此時站在他身後的同門,也足夠給他這種底氣。超過四十人的龐大隊伍,還丹修士便有十二個,有兩個修為甚至還在他之上。在劍園中,這確實是一個能橫著走的大勢力。
  
  原來是東陽正教啊。
  
  余慈也在岩隙中點頭,那蕭浮雲也是,早說不就知道了?在山門數月,他若再不知道東陽正教的名頭,便真等於白過了。不過,李佑和張衍他們只提起過,東陽正教與他們平輩的後進弟子第一人是個叫東滄子的厲害人物,修為還要在周鈺大師兄之上,這次卻是沒有過來。至於蕭浮雲之類,就確實沒有講過。
  
  蕭浮雲這時也看到了葉明這一撥人,有些驚訝:「葉君子,你也在這兒?嘖,這裡有什麼劍修遺寶麼?」
  
  葉明對他卻是非常冷淡,只點點頭,明顯不願和他搭話。
  
  蕭浮雲見狀就是一怒,但很快又壓下來,轉向布嵯,以目相詢。布嵯笑眯眯地解釋了兩句,蕭浮雲便做恍然大悟狀:「哦哦哦,羅剎教的,怪不得,為師長分憂解難,了不起,了不起啊!」
  
  他這怪腔怪調的,任是誰都能聽出來濃濃的譏嘲之意,葉明俊臉上掠過一層烏雲,還未回應,遠方搜索中的同門忽地一聲長嘯,傳回警訊。葉明身上微震,冷冷瞥了蕭浮雲一眼,身子便如一層水霧,風一吹便四散開來,倏乎不見。
  
  蕭浮雲雖是在口舌上佔了上風,但也沒有再得寸進尺。兩人雖只是還丹中、上階之別,但真論修為,三個他一起上恐怕也抵不過葉明一劍,就是算上各自的同門,佔據了絕對優勢,拼起命來,他們最多也就是慘勝。
  
  畢竟,半山島修士少而精、精而絕、絕而無畏的名聲,四方皆知,他蕭浮雲可不願莫名其妙地去觸霉頭。
  
  半山島修士轉眼離去,想必是捕捉到了羅剎教徒眾的蹤跡,又去追殺。好端端的劍園盛會,變成了尋仇之旅,蕭浮雲和布嵯也是見怪不怪了。
  
  這兩個東海上的大宗門,其仇怨之深、之奇,這裡的修士隨便拉出一個都能聊出三五個版本,但最讓人喜聞樂見的版本,蕭、布二人卻也有幾分默契,他們對視一眼,都是嘿嘿發笑。
  
  其後蕭浮雲卻是臉上一正,乾咳道:「布老哥,咱們說點兒正事兒。你們盤皇宗離北荒較近,可曾知道那重器門的來歷?」
  
  「重器門?」
  
  布嵯球狀的臉上微微一動,隨後就擺出疑惑的模樣:「重器門怎麼了?」
  
  蕭浮雲嘿地一聲笑:「他們惹著我了!」
  
  「哦,這樣啊。」
  
  布嵯也沒有多問,肥臉上抖了兩下,便道:「這重器門是這百來年才剛在北荒興旺起來,門中修士大都是收錄的散修,自家弟子倒是少見。品流複雜,行事就肆無忌憚,讓人生厭。」
  
  蕭浮雲聞言便是冷笑:「我還以為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原來是個新創的宗門,竟然還要收羅散修進駐,根基薄弱,不值一哂!」
  
  布嵯便笑:「誰說不是呢,不過能在北荒立足,實力還是有的。那邊似乎有一位煉器大師,每個修士一入門便賜以所謂『戰甲』法器,十分厲害,重器門也由此得名,老弟你要是和他們結仇,也要小心哪。」
  
  此時,蕭浮雲臉上一動,似乎接收到了什麼信息,扭頭遠眺,隨即撫掌大笑:「好極了,看你們往哪兒走。」
  
  接著他就向布嵯點點頭:「老哥的話我記住了,我不會給他任何機會,祝老哥機緣如海,告辭!」
  
  「哈,老弟也心想事成,不送,不送!」
  
  蕭浮雲再向盤皇宗三人略一點頭,便領著同門馭劍而去。
  
  等那一撥劍光消失在天際,布嵯肥臉上卻是笑容全無,他和身後兩個同門低聲說了幾句,魚龍挨得近,余慈便見這三人臉上都是一般無二的陰冷表情,並不因為胖瘦高矮有別而有所不同,他不免一怔。
  
  但很快,布嵯臉上又露出笑容,輕聲說話,聲音卻非常清晰:「那位羅剎教的道友,請出來吧,我們兄弟三人幫你擋了災,你難道就沒有一點兒表示?」
  
  山間一片沉默。
  
  布嵯卻是笑容不變,稍頓又道:「羅剎教並不精於劍道,能進來你們幾個已是不易,現在又被半山島殺散,想碰機緣可不那麼容易。這樣,我們兄弟三個找到一個劍修墓室,外有劍陣防護,正需要道友這樣的幻法高人幫忙,順利潛入。若是道友樂意,墓室中所得,我們佔八成,道友佔兩成,如何?」
  
  周圍還是沉默。布嵯皺起眉頭,也不見他如何示意,身後兩個同門忽地同時出劍,暗黃色的劍光交叉入地,地表全無損傷,可在山腹之內的余慈,身上卻是猛地一沉,似有一股磁力吸著他往地下去。
  
  他心頭一震,還以為自己暴露了,但外間三人卻沒有下一步動作。
  
  「不在這裡,看來確是走了……奇怪,難道剛剛那回不是惑敵之計?」
  
  布嵯想了想,胖臉上又沒了表情,三人同時馭劍而去,方向卻是剛才蕭浮雲去的那邊。
  
  岩隙中,余慈卻沒有因為三人遠去而鬆弛,他無聲無息拿出了符盤,九曜龍淵劍符凝而不發,在這種侷促之地應敵時,符籙才是最好的選擇。
  
  當劍意鎖定目標之際,岩層深處卻有一人澀聲開口:「……余仙長?」
leeson 發表於 2011-8-8 14:01
  躍淵 第二百八十一章 搜魂
  





  「你有天賦、有意志、有修為、有手段。然而這些,在神主面前,一無是處。」
  
  「神主所需者,唯一『信』字罷了……非是說你『不信』,你只是少了謙卑。」
  
  「你心中之『我』太過強烈,若真是修士也就罷了,既為信眾,將置神主於何地?」
  
  「你善於同神主交流,蒙得神主垂青,愛寵有加。卻如貓狗之媚主,喜厭之變,豈不見天裂谷下,勾玉狼狐的前車之鑑?」
  
  貓狗之媚主?在他們眼中,我的地位竟是如此嗎?
  
  我捨棄修士的尊嚴,拜入教中,又是為了什麼?是了,文式非,他殺了我那不成氣的兄長,又要取我性命,我萬般無奈之下,才投身羅剎教中。我只是為了活命而已……奇怪,我為什麼忘記了?
  
  恍惚中,那位小巧玲瓏,又雍容沉靜的女修在她耳邊說話:「人心慾壑難填,你落得如此下場,只因不自量力,想要的太多。如今,神主再賜你一次機會,只要你明白,你究竟需要什麼,又要捨得什麼!」
  
  我要……我要長生,我要權柄,我要主宰他人生死的力量!
  
  如雷霆轟鳴在耳邊,又似電光撕裂黑暗,女修倏然睜目。
  
  岩層深處的深幽濁氣把她拉回到現實,她怔了怔,想起來,自己和羅剎教同門進入劍園之前,遇到了半山島葉明一行,兩派千年世仇,沒有任何話好講,立時交手。
  
  那葉明不愧傳說中的劍道天才,同樣是還丹上階,一手入微劍意卻是深得半山蜃樓三昧,她們一方慘敗,不得不強行突進劍園之內,想借扭曲空間的封禁脫身。其他人不知道怎樣,她的運氣卻是糟糕,被葉明等人盯住,若不是有東陽正教和盤皇宗接連打岔,她怕已是身死道消。
  
  然後……然後她碰到了余慈,再支持不住,昏了過去。
  
  「醒了?」黑暗中響起的,確實是余慈的嗓音。
  
  女修沉默以對。
  
  這個空當,她已經用秘法檢視全身,發現用幻法加持過的頭罩有被動過的跡象,甚至身上一些關鍵處也被碰到。、她不會覺得余慈是動了色心,若真是動心,也是「疑心」罷……
  
  她很快適應了黑暗的崖隙空間,卻沒有看到余慈的身影。微微一怔就明白過來,余慈是在和她保持安全距離,此時不知隔了多少厚厚的岩層,這邊留一個傳音符就成,而狹小岩隙的截面上,也佈著至少五道厲害的符籙,一旦她有異動,對方絕不會客氣。
  
  「你是香奴?」
  
  聽到那個「奴」字,女修眼神陰鬱下去,隔了半晌,她才真正開口,聲音柔媚地連她自己都感到驚訝和噁心:「奴婢正是香奴,多謝余仙長搭救。」
  
  奴婢?岩層兩邊,說和聽的兩個人都有些不適應。好半晌,余慈才道:「不必謝我,在絕壁城,我和你們碧潮上師、明藍法師總算還點兒交情,不好見死不救。
  
  頓了一下,余慈又問了幾句來龍去脈,女修則有問必答,至於中間有什麼缺漏隱瞞之處,女修才不去管,余慈也不深究。如此有小半刻鐘,余慈瞭解情況之後便道:「此處是我藏身之所,如今你行動不便,就給了你吧。我也要去尋些機緣……」
  
  「余仙長留步,奴婢應當面致謝!」
  
  真是致謝嗎?女修不敢肯定,真見了面,她會不會不顧一切,翻手將余慈擊殺。余慈卻是不再回應,似乎真的遠去了。
  
  「你究竟需要什麼,又要捨得什麼……」碧潮的聲音似乎又迴響在耳畔,輕淡淡、冷森森,沁入肺腑,五內如冰。
  
  一聲悶響,她纖長的手掌削去了大半崖壁,將上面佈置的符籙毀掉,就像是斬下了那人狗頭!經由這麼一回,她終於恢復了理智,強按下胸口翻滾的氣血,以宗門特有的手法,嘗試和同門聯繫。
  
  「這女人……」
  
  余慈當然不會真的離開,他通過魚龍視角,看著香奴和她的同門會合,眉頭不自覺打了個結。從與這香奴見面之初就積累下來的疑惑,非但沒有因為親手掀開兜帽而消除,反而越積越重,讓他放不下心來。
  
  所以余慈決定跟一段路程,看能否找出端倪。另一個重要的原因是,這撥羅剎教的修士沒有耽擱,稍作商議,便朝著東陽、盤皇二宗人馬的方向去了。而在此之前,重器門肯定也是走的這條路,這是趕廟會麼?
  
  看起來是有一場熱鬧沒錯。
  
  余慈拿出羅盤,看著上面的紅色指針,同時往西,可這些人前去的方向與之偏開了很大的角度,或許現在最重要的應該是順著羅盤的指引,到東侯墓去和諸位同門會合,不過若事事都這麼按部就班有什麼意思?
  
  這段時間他已經憋得太久了,身體裡的野性因子早在翻滾跳動——睚眥必報也好,不自量力也罷,他總該做點什麼!
  
  ************
  
  「為什麼還沒找到?」
  
  咆哮聲裡,蕭浮雲額頭上的血紋愈發鮮豔奪目,周圍修士無論修為高低,都沉默不語。整整十個時辰,明明知道對手就在這片山區遊蕩,四十多號人硬是連尾巴都抓不住,這種事說出來,足以令東陽正教顏面無存。
  
  蕭浮雲確實是惱羞成怒,想他力排眾議,將宗門所有進入劍園的修士都拉過來,為的就是一舒胸中悶氣,將那個膽敢對他下手的重器門修士盡數抹殺。可事到如今,竟成騎虎難下之勢。若是這事兒都辦不利落,這些回到宗門,還不知會在後面怎麼編排他……
  
  一咬牙,蕭浮雲道:「用虛空鏡盤,我就不信,那撥人還能翻上天去!」
  
  他旁邊一個面目精悍的中年修士眉頭一皺:「蕭執事,虛空鏡盤是長老賜下,用來搜尋東侯墓的,只能使上一次,用在這裡,未免不妥。」
  
  蕭浮雲在東陽正教領執事銜,論地位,是比這裡所有修士都高上半格,人們也願給他幾分面子。不過真要有了巨大分歧,其中兩位還丹上階的修士,也有反對的權利。
  
  前面這人叫吉隆的開了口,另一位還丹上階叫連昌的也在旁附和:「劍園外,文式非以烏雷梭沖散了離塵宗的隊形,讓他們暫時損了至少兩成戰力。機會難得,若是這邊一時難以解決,還是在東侯墓上發力,比較恰當。」
  
  蕭浮雲眸光冷徹,在二人臉上一掃:「文式非既然動手,不正是說明他背後的九玄魔宗也對東侯墓有了興趣?你們是想現在過去打亂仗呢,還是要取那漁人之利?」
  
  這確實是個冠冕堂皇的好理由,蕭浮雲將話擺在這裡,再不給二人說話的機會,從儲物指環中取出一塊圓鏡模樣的物件,在二人眼前晃了晃:「至於只有一次機會,倒也未必……鏡模我這裡還有一塊!」
  
  吉隆和連昌對視一眼,再無話可說。
  
  虛空鏡盤是東陽正教中一件極昂貴的消耗品,專門用來運轉「無量虛空搜魂化魔大.法」,幾十年裡也未必能製出一塊來。其實原本有一塊可以無限使用的寶物,卻在百多年前,北方魔教四分五裂時遺失,不得已才用這類消耗品代替。
  
  教中長老賜下一塊已可證明對此次劍園盛會的重視,而蕭浮雲說話間就拿出另一塊兒,只能說明他的底氣和豪奢。
  
  當下,十三個還丹修士湊成一圈,由蕭浮雲帶領,齊頌《太元天魔根本經》中,讚頌無量虛空神主一節。要知元始魔主為那域外天魔共主,化身億萬,無量虛空神主亦是其分身之一,雖不入六大神主之列,卻在北地魔門的根本重地「太元殿」中,受人香火供奉,亦有無邊神通法力。
  
  頌辭已過,蕭浮雲手中鏡盤自發浮在十三還丹修士中央,青光如霧。
  
  此時,十三修士齊齊掐動印訣,將精純的抱丹真煞打入其中,一時青光大盛,鏡面之上,連串人影閃動,如流光一般劃過,慢慢才清晰起來。這是方圓千里之內,一切生靈的映像。若是在外邊,生機繁茂,還要用更高段的法訣過濾,但在劍園中,除了修士,再無生靈,使出來也輕鬆許多。
  
  蕭浮雲眼中光芒閃動,一一看個清楚:
  
  「嘿嘿,盤皇三劍,布嵯這混球必也是想得漁人之利,不去管他!
  
  「這是羅剎教?一群三流小輩,來尋死麼?唔,這女人倒是頗有味道,為何以幻法變體?可惜瞞不過本教神通!」
  
  「這個……咦?離塵宗的小輩!」
  
  蕭浮雲的聲音猛然拔高,驚訝過後,便是得意的狂笑:「魔主庇佑,我等當有大運道在身,還說東侯墓,這鑰匙不就自己送上門來了?」
  
  其餘人等驚喜之餘,又是無言以對,這位蕭執事,莫非真有大氣運在身?
  
  當下蕭浮雲便下令,外面分出十個人去,將那離塵宗小輩生擒過來。任那小輩劍術精到,如此劣勢之下,也是絕無可能逃脫。
  
  此時,心思較細的吉隆卻又是一怔:「且住!」
  
  「怎地?」
  
  「鏡盤反應有異……這小輩身上帶著什麼?快,轉法訣,定星盤,辟虛妄,咄!」
  
  十三個還丹修士在他帶領下齊齊變化法門,剎時間,中央虛空鏡盤光芒大盛,青光衝天而起,化為一道百里範圍內都可清晰見到的光柱,直刺雲霄。
  
  蕭浮雲直接呆了,他的手開始發抖:「是,是……」
  
  「造化,造化,真是造化!」
  
  吉隆連呼三聲造化,一時欣喜若狂,這一刻,什麼重器門、東侯墓都再不重要,只有那青光中閃耀的異器,方是他們一行人最大的收穫所在。他再不管蕭浮雲的執事頭銜,越職高呼道:
  
  「快……」
  
  話音如遭利刃切割,戛然而止,十三個還丹修士,還有外圍三十餘個教眾都是瞠目。他們看到,一個身披天青重甲,背插兩桿旗旛的人影,就這麼從衝天的青光中跨步而出,道一聲:
  
  「真煩!」
  
  虛空鏡盤砰聲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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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躍淵 第二百八十二章 生死
  






  十三名還丹修士圍成一圈兒,面積又能有多大?披甲修士跨空而入的瞬間,就是他與這十三人近身相接之時。諸還丹修士反應不可謂不快,虛空鏡盤被毀,無量虛空搜魂化魔大.法反噬的瞬間,他都是做出了反應——要知他們此時正是氣機相通,十三人殺機聚合,完全是順理成章之事。
  
  可惜,敵人比他們更快。崩濺的鏡盤碎末還沒有完全擴散開來,披甲修士已經豎起了一根手指,那一瞬間,周圍十三人,竟是均感覺到這根手指是往自己眉心插來!
  
  包裹在金屬細網中的指尖像是有一種魔力,蕭浮雲、吉隆還有連昌這三個修為最高的人物,也覺得有一股強絕的吸力、甚至是一種直抵心頭的律令之力,扯著他們往上面撞,幾十上百年凝煉的心神,竟也為之搖盪不休,一時都是駭然,不自覺就要往後退。等瞬息之後回神,方知不好,十三還丹修士的合力局面,已經給破壞殆盡,而更要命的,則是還真有三個人把持不住心神,傻子一樣往那指尖撞去。
  
  像是整治調皮的頑童,披甲修士好整以暇地以手指依次在三人眉心按過,並無聲息,那三個修士卻都是一震,緊接著天靈蓋齊齊炸了開來。三團拳頭大小的光芒便從血光中衝出,那是三個修士定鼎樞機,卻未能凝煉如實質的還丹,竟是被披甲修士一指便從下腹丹田生生提出腦殼,這人自然死得不能再死。
  
  看著眼前一幕,蕭浮雲覺得渾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三個還丹初階的修士,死得還不如一條狗,無可抵禦的恐懼從心頭爆開,瞬間蔓延全身,僅有的理智只在一個問題上打轉:「還丹上階?步虛?還是……」
  
  「退退退!」難得一邊的吉隆還能發令,可嗓子早變了腔調,最後甚至近乎失聲,天知道能有幾個人聽清楚他的話。
  
  此時無量虛空搜魂化魔大.法的感應青光剛剛散盡,倒像是來人將其吞噬的一般。三顆還丹則無影無蹤,也不知是怎麼給收起來的。此時,披甲修士也不邁步,只將那根伸出的手指勾了一勾。
  
  「哇呃……」
  
  又有兩個還丹修士發出怪異的聲音,二人的胸膛像是給充足了氣,膨脹到肉身的極限,隨後就是砰地一聲響,鼎沸的血氣沒在胸口炸開,而是貫腦而出,二人五官七竅都爆出細碎的肉末,天靈又是開裂,同樣是兩顆還丹飛出,被披甲修士收下。
  
  慘叫聲起,看著五個還丹修士說死就死,終於有人崩潰掉了,外圍三十餘名通神修士已炸了營,一時狼奔豕突,可是卻沒有任何一人能逃到百丈開外。大氣中彷彿藏著一隻無形的妖魔,將這些修士剖腹挖心,轉眼已橫屍一地。
  
  「這,這個……」
  
  也許是恐懼到極處,也會激發潛力,吉隆沸湯一樣的腦子裡忽地閃現一片清明:「這是十方絕獄撼鬼神法,是驚神慟鬼的大神通!」
  
  此項大神通並無什麼聲光效果,也不見移山填海之威,然而其中每一分力氣,都作用於生靈的恐懼本能之上,以此情緒為扶手,控制對象全身神魂氣血,要人生便生,要人死便死。可以這麼說,眼下橫屍當場的這些修士,十成裡倒有九成半是被自己活生生嚇死的!
  
  吉隆明白了其中究竟,卻對眼前的絕境絲毫無補。相反的,他心中騰起了更深的絕望:「如此主宰他人神魂元氣的大神通,起碼也是證道長生的真人修為……怎麼會?」
  
  生死間有大恐怖,當人徹底絕望之際,也正是那十方絕獄撼鬼神法威能最彰之時。
  
  剎那間吉隆氣血倒流,一顆千錘百煉的天魔種核四分五裂。將死之時,他眼前卻冒出一團如血的紅光,隨後就是破空劍嘯,倏乎遠去。
  
  天魔捨身術。
  
  蕭浮雲也當真捨得,只這一點,他便比我強!念頭已畢,吉隆便永歸於黑暗之中。比他更早一步,連昌早已道基崩壞,再無生機。
  
  *********
  
  當那青芒光柱接天連地,閃耀百里之時,余慈正通過魚龍觀察數十里外羅剎教一行人的情況。光柱閃耀的瞬間,他便悶哼一聲,袖中照神銅鑑瞬間滾燙,甚至在微微顫動,又有青芒光霧自發散出,與那光柱顏色幾乎完全一致,將整個左臂都籠在其中。
  
  「東陽正教那邊!」
  
  此時余慈就是傻子也知道,光柱閃耀之地,必然有一件和他的寶鏡有極深關係的物件。故而他毫不遲疑,立刻驅動魚龍前往那個位置。然而青色光柱來得快,去得也快,魚龍才飛到半途,光柱已經消散,緊接著卻是一道血光縱貫天際,化虹而飛,恰好和魚龍擦肩而過。
  
  灰黯天空下,血光也是非常醒目的目標,別說魚龍,就是更遠處的余慈也能隱約看到。當然,要說清晰,還是魚龍那邊的視角:
  
  「那是……蕭浮雲?」
  
  驚鴻一瞥之下,余慈看到血光包裹的,正是那位不久前還不可一世的蕭浮雲。此時他全身都像在燃燒著血色的光焰,猛看上去,倒似已給燒化了一圈兒,然而其周身元氣卻是反常的狂暴,顯然,這是一種短時間內,激發潛力的狠招。
  
  血光飛行速度之快,甚至比魚龍還要快上三分,一閃念的功夫,便消失在天際,讓余慈難以獲得更多的信息。怔了片刻,余慈又驅動魚龍往前去,不過卻是提起了十二萬分的小心,數十里路程轉眼即過,當那處情形完全呈現在魚龍眼中時,以余慈的膽色,也不免心頭一激。
  
  從高空往下看,有一塊隱約可見的圓形區域,乃是純以人身拼接而來——四十多名修士呈放射狀,橫屍在此,包括十二名還丹修士,沒有一人能逃出百丈開外。
  
  余慈在邊倒抽一口涼氣,掐指計算,光柱衝天而起時,應該就是變故之初,到如今也不過三五十息時間,若只至蕭浮雲逃命之初,時間還要砍去大半。更驚人的是,他沒有感覺到任何過量的元氣震盪,這些修為更在他之上的修士們,便像是被屠宰的豬狗,無聲無息,盡數死絕!
  
  只是那兇手,完全不見蹤影。
  
  「殺豬屠狗一般斬盡這四十餘東陽正教修士,這顯然已不是還丹修士的手段。可這不能啊……不是說這劍園之內,還丹修為以上,都要受到劍仙封禁反噬,一個不好,就要身死道消麼?」
  
  這也正是劍園盛會,將與會劍修的修為封頂在還丹境界的原因。當然,世上真有不知死活、不顧一切之人,頂著劍仙封禁撞進其中,也不是不可能。但那時他們所承受的壓力,將比還丹修士重上千百倍,真動手時,說不定比還丹修士還要不如。
  
  如此一想,那兇手的身份、修為更是撲朔迷離。
  
  余慈也不浪費時間,思索之時也操控著魚龍在現場轉了上百圈,把幾十具死屍的情形盡都看過,又是一口涼氣吸進來:幾無外力加諸其身,倒像是自己攪亂氣血自栽一般,這是什麼妖法?
  
  也在此時,余慈心血來潮,忽有極度不妥當的感覺生發出來。這感覺來得莫名其妙,怔了片刻,他驀地發現問題出在哪裡:如此聲勢的異動,不管是盤皇宗還是羅剎教的修士,竟然都沒有任何反應,兩宗人馬離此也不過三四十里,便是魚龍速度再快,又能把他們落下多遠?
  
  不,不是沒有反應,而是刻意抹消了一切反應。
  
  當此念頭生發之際,他心頭驟寒,毫不猶豫地操控魚龍,向外便逃,然而還是遲了。地面這四十餘具屍身之上,忽有陰靈怨念爆發,轉眼匯成一股獰厲凶煞之氣,波及方圓十里。
  
  以區區四十餘人的數目,怨念如此之強,可以想見瀕死之時,遭了怎樣的罪過。尤其是死前,今生一切印象深刻的片段盡都回溯,一些共有的記憶更是鮮明灼然,更有靈性,透過余慈放在魚龍神魂深處的神意星芒,倏乎穿透虛空,便如一方巨印,將其刻印生生烙在余慈神魂之上。
  
  這一瞬間,余慈終於明白了東陽正教修士盡數慘死的緣由,但他寧願不知道!
  
  那披甲修士臨去前埋了一個手段:其所使的十方絕獄撼鬼神法,在擊殺了眾多修士之後,竟還掩伏於這些人尚未消散的怨念之中,待有外界生機侵入,方才一股作氣,爆發出來。
  
  這本是給所有盯梢者準備的,可那盤皇、羅剎二宗修士,似乎早有戒懼之心,未能前來,只有餘慈不知根底,恰落入甕中,由他一人盡數消受,剎那間,余慈便像是再經歷了一回眾死者的死法,且是有四十倍之巨。
  
  恐懼,無邊的恐懼,如同黑夜中的潮水,瞬間將他滅頂。
  
  余慈五官七竅齊齊濺血,如此極端的情緒,瞬間引燃了他全身氣血。這不只是神魂層面的衝擊,而是涉及到人身最源頭的本能,是更玄微的層次,便是化入天龍真形之氣,也無法豁免,神魂立遭重創。
  
  一陣恍惚,余慈僅有的靈明忽然發現,他心神不知何時,已退入心內虛空。這也難怪,自從修行玄元根本氣法之後,心內虛空已是他道基所在,也是十方絕獄撼鬼神法最終毀傷的目標。此時,心內虛空也在崩毀的邊界掙扎,裡面明月小湖魚龍等,扭曲得不成模樣。存即生、崩即死,這生死之間,正是無邊恐懼的來處。
  
  余慈生機若微燭之光,被恐懼黑潮撲滅,似只是時間問題,然而就在此時,他的心神變得淨澈通透起來。如此變化,來自於一個念頭生發:
  
  我是不同的!
  
  生死之間,對別人來說,是大絕望,大恐怖。可對他而言,絕望在何處?恐怖在何處?他十多年劍斬強敵無數,所依靠的,不正是這生死之間一線靈機?那不是生死的麻木,而是對生死的參悟:
  
  生死一翻掌,成毀顛倒顛。何須生恐懼,機緣在其間。
  
  當此明悟升起,泥丸宮忽有靈光照下,余慈便在心內虛空中現身,雖未持劍在手,卻有劍意在胸,只一掃,四十餘名修士的怨念恐懼,如沸湯沃雪,轉眼消融。生死顛倒,正在頃刻之間。
  
  轟隆一聲雷鳴,已瀕臨崩毀的心內虛空轟然重組,有一線靈光,生發開來。
  
  也在此瞬間,遠方山區,十位身披重甲的修士正在低空慢慢飛行,領頭的那位重甲之上,符紋倏然一亮,隨後引出一句話:
  
  「倒是個人傑。」
  
  這喃喃語聲迴繞在重甲之內,稍稍漏出,便讓周圍馬長老等人心頭一跳。宗主大人惜語如金,極端處一年半載都未必會講一句話,如今可是少見。正驚訝時,他們又聽到一聲:
  
  「贈你個入土為安吧!」
  
  語音落,披甲修士屈指一彈,一點星芒衝天飛去,倏乎不見。
  
  僅一息時間,百里開外,硬撐不倒,甚至已漸漸醒覺的余慈猛地一震,一點星芒自高空飛掠而下,瞬間沒入頂門,正重組的心內虛空之中,似乎千顆星辰齊齊點亮,無可抵禦的重壓直貫下來,他甚至沒來及吭一聲,身子已被壓入地面數十丈,封在厚厚土層之中,再無聲息。
  
  **********
leeson 發表於 2011-8-8 14:02
  躍淵 第二百八十三章 重組
  





  星芒跨空百里壓下,那「入土為安」的強橫意念亦隨之而來,余慈抵禦不能,硬給壓在土層之中,一切呼吸代謝盡都停止,便如死人一般,然而他的心神卻依舊淨澈純粹,不焦不躁,無畏無懼,駐於心內虛空之中。
  
  此時的心內虛空,早不復當初景緻,甚至已算不得「虛空」,只有一團氤氳混沌之氣,翻滾不休。至於原來明月山林,小湖魚龍之屬,都化入其中,難見以往形狀。
  
  這是之前恐懼黑潮燃燒他神魂元氣,衝擊心內虛空所致,如今雖說黑潮退去,一時半會兒還是恢復不過來,余慈暫時也沒想讓它恢復。他很清楚,眼下這片混沌之氣,即使比恐懼黑潮襲來時還要混亂,卻有勃勃生機含蘊其中,有所孕育。
  
  於生死之間妙悟生死之機,祛生死之大恐懼,余慈此時已經是進入了傳說中「神而明之」的境界,以前所未能明白的玄妙事理,此時煥然光照,一通百通:
  
  「借天龍真形之氣凝成心象,果然還有致命破綻。」
  
  憑藉外力,終非正道。若真是由他本人妙悟成象,與他形神混化,就不應受惑於那十方絕獄撼鬼神法。以前是天龍真形之氣太過強烈,又有許多神妙,將破綻遮蔽,如今面對真正的大能,這類問題就一下子凸顯出來,險些將他扯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現在明白,卻也不遲。」
  
  余慈心頭靈光煥然,已是胸有成竹:「之前是我想岔了,凝成心象說難是難,說易也易,想那大道至簡,我等修士,但惟精惟一而已,妙悟生死之機,只此一條,足夠代表我十餘年修行之精要,與形神契合,我便以此為根基,重塑心象,再造虛空!」
  
  這些道理說來簡單,但若不是他在離塵宗修行數月,受朱老先生耳提面命,漸諳玄理,也不會想得這般明澈通透。但在他要將心內虛空重組成形之際,又有一個念頭跳出來:
  
  「唔,等等,說到朱老先……我還漏了什麼!」
  
  余慈現在神而明之的狀態甚是可貴,非但能明白許多道理,解除疑難,還有更玄妙的靈覺,時時閃爍,一旦有所領悟,便自然會附以玄理,使之骨肉豐滿。不過瞬息之間,那個模糊的念頭就清晰起來:
  
  「生死之機是我千錘百煉而來,實實在在,以之為筆鋒,統合掌控體內億萬氣機,摹畫心象也恰如其分,可這摹畫之法理,還是太過深奧。我以粗略的陰陽三際結構,再引天龍真形之氣,僥倖成功,卻是道基不固,這正是因為我見理不明,妄走捷徑所致,若我肯潛心苦讀玄門經籍,參悟玄理,期以三年五載,未必就會如此。
  
  「話又說回來,我入道較遲,在玄理一項上天然就有弱勢,幾位長輩使我在實證部修行,想來也是有此看法。這樣,要與我形神根基相合,摹畫心象,便要從最實證不虛處著手。何為實證不虛?自然是我最穩定者、最擅長者、最可恃者……呵,我明白了!」
  
  原來如此!
  
  此念萌生,便有千百靈光迸發,一聲雷響,混沌雲氣便轟然開闢,便如盤古開天,清濁分判,靈性孕育,萬物生發,雖是簡而略之,也依稀有些開天闢地的氣象,一方虛空轉眼成就,只是其中空蕩蕩、灰濛蒙,儘是一片死寂。
  
  余慈心神清明,絲毫不以為怪。玄元根本氣法運起,自有神意運化為手,那生死妙悟之機儼然為筆為墨,在虛空中抹畫。筆法曲折,先書了一個「靜」字。
  
  這是清心咒,是最簡單基礎的符籙。可無論是怎麼簡單的符籙,都是匯聚神魂元氣所書,余慈周身氣血神魂便是一凝。然而此符實在不足以統馭余慈形神,晃了晃便又散掉。
  
  余慈不管它,又是數筆勾勒,這回畫的是掌心雷,自然,此符也不夠資格,散去再畫。如此一發而不可收拾,什麼闢邪符、大日符、五雷符、七星劍符、霧流駐影符、五方通靈符等中低級符籙隨閃隨滅,數十息後,連近期所學的九曜龍淵劍符、天河祈禳咒、太乙星樞分身等一系列「諸天飛星」符籙也統統畫了一遍。
  
  這裡沒有一個合用的,但每一次畫符、散符,那打散的符法靈光都在這一片虛空飛舞,神魂元氣亦隨之聚散。短時間內來來回回的次數多了,所用心力加劇,神魂元氣隱然已經有一個內合的趨勢,再不是那麼容易散去。如此層層堆積,到了極處,終於嗡聲震盪,反過來衝擊余慈的心神,化為一個衝動,鼓漲他全身氣血,再動筆鋒。
  
  轟!
  
  這一刻,余慈神魂元氣便似都在聚在一起,筆鋒落處,心內虛空之處,驟起強光。扭曲的光波在方圓數尺之地周流如輪,嗡嗡旋轉,其邊緣鋒利如劍,而其中央處,正有一個篆文呈現。
  
  細看去,是一個「生」字,余慈心念微動,篆文陡地模糊,等再清晰起來的時候,竟是形義變化,成了一個「死」字。如此生生死死不斷轉化,速度越來越快,多看兩回,幾乎要把人給看糊塗了。
  
  余慈則是一點兒都不糊塗,非但不糊塗,他還心胸暢快,直欲仰天長笑:
  
  「心象成矣!果然如此,這就是一個符!」
  
  他轉化心象,使之變成了一個特殊的符籙,這符籙就特殊在天地間從未有過,而是他神魂元氣、修為理念的匯聚。
  
  玄元根本氣法的精妙,當然不是一個「符」所能體現出來的,就算是它是用生死妙悟之機畫出來的也一樣。可是天下哪有一步到位的好事?以前余慈修煉玄元根本氣法,最大的短板就在於求大求全,玄虛不實,此刻能以生死妙悟之機畫出此符,雖說未能窮究這法門之菁華,卻也給他在鑽研這法門過程中,擺了一個實實在在的階梯,可供攀登之用。
  
  日後修行歲月,他自會按照構符的理論,將此符再行補完,以此步步為營,實在之處,絕不是那些艱澀隱晦的玄理妙悟所能企及。這一個「符」字,正是余慈的玄元根本氣法從玄虛轉向實證的妙詣直指,朱老先生的評斷一針見血,可嘆他今日方悟!
  
  話又說回來,若不是他前面四個月跟著名師精修符法,厚積薄發,眼下連開悟的邊兒也摸不到!
  
  「生死輪轉,變化無常,此符可謂生死符!」
  
  念頭一落,生死符上,光芒更盛,照在灰濛蒙的心內虛空中,卻幻化五彩,瑰麗無邊。余慈心頭再動,那生死符上,有一圈波動擴散,由內而外,遍及全身。
  
  「諸方神通召來!」
  
  剎那間,心內虛空再生變化,只一晃眼,便見得黑夜山林,明月小湖,又有魚龍嬉遊其間,彷彿時光倒流,再回到恐懼黑潮襲來之前。
  
  「生死符是根本,其餘可為披掛,天龍真形之氣、照神銅鑑等無不如此!」
  
  所以余慈並不介意心內虛空的外相變回以前的模樣,只是多出一個堅實穩固的核心,天龍真形之氣則退居次要位置,只做為心象塑形變化之用。
  
  余慈想了想,一道白光照下,魚龍額頭便多一個印痕,上面正是「道經師寶」四字,這是道經師寶印在心內虛空的映像。這還沒完,魚龍前半身突地骨肉扭曲,慢慢地竟是伸出兩隻利爪,通體呈妖異的金綠色,寒光閃閃,這卻是那雙勾宮絛所化。
  
  此外還有百靈化芒紗等法器,余慈較少應用,暫時放在一邊,等這些做完,再看心內虛空,尤其是魚龍變化,看著簡單若兒戲,卻是證明這心內虛空完全受余慈心象操馭,比先前更多幾分靈動。
  
  「妙極,妙極!」
  
  「披掛」上這些法器、神通外相,余慈便感覺到,核心生死符上的符紋,自然而然做出些許微調,使之更適應新增的能力。玄妙之處,難用言語表達,卻又實實在在地做到了。
  
  余慈心中喜悅,他也急切想知道重組心內虛空之後,修為有何進益,當即便是一掙,要從地底脫出。
  
  然而,掙之不動!
  
  余慈一愕,才想起原來他是被人「入土為安」了。受十方絕獄撼鬼神法的影響,四十餘名修士死前回憶仍在他識海中殘留,那位披甲修士的凶威印記,在其中更是一等一的鮮明強烈,而之前百里飛星,將他禁錮在地底的手段,更是超乎想像。
  
  「這是哪位大能,進來劍園玩耍?」
  
  余慈心中既迷惑又惱怒,卻無半點兒懼意。能抗過十方絕獄撼鬼神法的修士,確實有資格說「無懼」二字。
  
  不過剛剛那些殘存的記憶片斷中,有一件事讓余慈非常在意,在余慈看來,其重要程度,甚至超過了那屢次害他的披甲修士,他必須早早準備。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衝出去才對。
  
  他也不再多想,提聚氣力,想衝開周圍禁錮。只是出乎意料,周邊土石不知被那人設了什麼手段,竟是堅硬如鐵,或許還有些性質改變,以五行遁術竟然也脫不開身。
  
  其實此人還在余慈身上下了禁制,比周圍土石禁錮還要強些。可他卻沒有料到,余慈修煉玄元根本氣法,重組心內虛空,改變心象之時,神魂元氣也是優化重組,輕鬆將禁制繞過大半,剩下那點兒,在余慈澎湃的元氣沖刷下,也漸漸給吞沒掉了。
  
  故而此時余慈二度蓄力,周身元氣流動竟是愈發充沛,貫入肢體,與身外土牢相持,竟是一浪高過一浪。這還不止,在余慈體內元氣激盪最為劇烈之時,他耳中突地轟聲一響,心內虛空抖震,內裡某個機關打開了。
  
  外界元氣像是決堤的洪水,洶湧奔入。
  
  **********
leeson 發表於 2011-8-8 14:03
  躍淵 第二百八十四章 奔走
  





  劍園中天地元氣,每一分都蘊含著濃度極高的怨念陰煞,以及毀傷生靈的先天庚金之氣。或許這些對純正的劍修來說,是修行的好補品,但對尋常修士而言,稍加吸納,便有可能毀損經脈,多了甚至能絞毀的內臟,最是凶險不過。
  
  然而此時心內虛空,卻是敞開了量,往裡面吸納元氣,這和余慈直吸收有什麼差別?
  
  余慈已經感覺到了體內經脈血肉隱隱作痛,一時便是皺眉,還沒想明白,便感覺到心內虛空中,那枚「生死符」嗡聲旋轉,余慈才想起來,這枚生死符雖說是象徵的意義更多一些,但實實在在是一個符籙來著,既然是符籙,自然要吸納靈氣,這也是「實證不虛」的路子。
  
  但說實話,就算作為符籙的創造者,余慈也只能保證此符勾連他形神修為的同時,也基本符合構符基本原理,畢竟是心神所至,太寫意了,以後還要修改,至於有什麼功效,更需要一段時間摸索。
  
  現在,不是試驗的好時機吧。
  
  念頭未絕,他身上便是震了震。心內虛空生死符處,震盪更是劇烈,且有光芒灼然,照得一眾外相都有些發虛,剛剛凝成的心內虛空又有不穩跡象。但下一刻,生死符終於「明白」了它真正需要什麼:
  
  數十道符紋從「生死符」上延伸出來,向四面八方延展,終又迴環,原本定型的符紋也有了微調。其核心處生死篆文的轉換雖未大變,但給余慈的整體感覺已是完全不同。
  
  轉眼間,對天地元氣的攝入量驟減,那並非後力不繼,而是生死符已經懂得了挑挑揀揀。
  
  符紋變更之後,初時還有些怨念和庚金之氣之類的雜氣,但隨著符籙運轉加速,汲取的天地元氣愈發地純粹,陰陽五行之氣倒是都是涉獵,但陰煞之流,是絕進不來了。生死符上的光芒漸轉內斂,心內虛空也穩定下來,
  
  隨後,一道氤氳之氣從生死符中溢出,剎那間滲透到所有的神通、法器外相之中,當然,也同樣滲入到余慈四肢百骸之內,轉眼與蒸騰流轉的元氣混化在一起。這氤氳之氣純粹而又熟悉,感覺實在不可思議,以至於讓余慈呆怔半晌,才敢認出,那正是他近似於抱丹真煞的獨有元氣質性,二者竟然全無差別,且由於混化太過密切,余慈已經分辨不出元氣傳導的路徑。
  
  他只覺得自家體內調動的元氣,轉眼就攀升近倍,且還不止,這幅度依然在穩定上行。心內虛空吸納的外界靈氣的速度並不見漲,看來那道生死符也在提高效率。
  
  「嘿,呵呵……」余慈咧嘴想笑,可是周圍都是土層,悶得他難受,他再不管其他,周身元氣再度催動,化為一連十波二十波幾乎止境的衝擊,更在劍意統馭之下,化為精純劍氣迸射體外:
  
  「給我開啊!」
  
  披甲修士禁錮他的力量,大都還是在他本身之上,如今盡都失效,周圍土石牢獄反而是遜色許多,被余慈劍氣前後相繼,瞬間給絞成了一鍋稀粥,余慈乘勢而起,上面數十丈的土層再攔不住他,被他勢如破竹,裂地而出。
  
  在衝出封鎖的瞬間,余慈周身再無半點兒外壓,體內澎湃元氣轟然外漲,化為劍芒,將周邊大氣斬碎殆盡,身形竟是憑藉內外元氣相激,在空中虛懸了近十息時間,才慢慢降下。
  
  地面被他絞出了一個缺口,余慈落在旁邊,凝眸下看,黑不隆冬的什麼也看不清。造出如此聲勢,余慈此時竟然還是內氣充沛,渾身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氣。這不是錯覺,天地元氣正源源不斷地進駐,再通過生死符轉化為和余慈同源的罡煞,這其中或有損耗,卻是綿綿不絕。
  
  「若是如此,以後對敵,豈不是再無真元枯竭之虞?」
  
  余慈一喜,但很快正起顏色。現在還不是放鬆的時候,他從東陽正教死去修士的記憶碎片中,得知一件事,十分緊要,他重組心內虛空也不知用了多長時間,眼下更是非要速辦不可。故而他全不留力,希光劍前引,身劍合一,飛射而出,眨幾眼的功夫,已在一里開外。
  
  四五十里的路程算不得什麼,這一路上他已經和那邊的魚龍重建聯繫。被禁錮在地下時,他連神意都透不出去,現在好不容易找到受十方絕獄撼鬼神法波及的小傢伙,半安撫半強迫地要它先去探路,如今,遠處的情形已經盡入他眼中。
  
  很好,沒有人在。
  
  余慈腳步放緩,收斂劍氣,呈現在他眼前的,正是四十餘名東陽正教修士陳屍之地。和記憶中的情形比對,這段時間內,應該沒有人到過這裡,尤其是那盤皇三劍和羅剎教香奴等人,亦是如此。
  
  「事發時也就罷了,事後都不願到這兒來一回,怕是這些人早知道那披甲修士的底細,知他有厲害神通,才不到這裡來送死。嘿,原來就我一個人是傻瓜!」
  
  那個重器門的頭領,確實強大到不可思議,尤其是那十方絕獄撼鬼神法,更有莫測之機。不過,余慈此時倒有點兒疑問,他之前以劍光撕裂土石之際便有感覺:「那人第二回,似乎沒下殺手?」
  
  他不懼十方絕獄撼鬼神法,可那頭領的手段又豈是僅此而已?
  
  在數十里外,此人以一點星芒壓他數十丈深,卻完全未傷其身,甚至將他身體機能控制在最低限度,手法之玄妙已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有此手段,自然可以輕鬆取他性命,何必多此一舉?
  
  余慈只能猜測,或許此人是個高傲之輩,以強凌弱,一擊不能建功,就緩了手。但應是大有所圖,不願有人盯梢,便將他禁錮在地下,是生是死,看他的造化。
  
  「真是高人行事,莫測其深……」
  
  半譏諷,半自嘲地一笑,余慈動作卻絲毫不慢。地上這些修士都是大宗門出身,不說儲物指環裡有什麼,便是留在身外的劍器、衣物,也是一筆不小的財富。不過余慈對這些都不感興趣,他直接尋到了目標。
  
  「這個就是吉隆……」余慈蹲下身去,不管此人臉上已經凝固的嚴重扭曲的表情,直接抽走了他的儲物指環。此人對自己的實力還是比較自信的,上面並無封禁,省了余慈不少事兒。
  
  「是這個了,虛空鏡盤!」
  
  余慈深吸口氣,將一面圓鏡從中抽出來,稍遲,他也將自家的照神銅鑑拿出,使之並列,來回比對。兩面鏡子大小差不多,搜檢出的圓鏡也是銅製,邊緣鏨刻紋路頗為精緻,但也許是心理作用吧,和照神銅鑑一比,余慈便覺得這面鏡子缺點兒什麼。
  
  但事實上,真正結構不全的,是余慈手中的照神銅鑑。從余慈入手以來,這面寶鏡已缺了後面含著鏡鈕的一層背殼,不知是如何被人剝離開來。以前余慈一直好奇照神銅鑑背面會是怎麼,現在比照虛空鏡盤,終於有了個不好確認的答案
  
  虛空鏡面後面的花紋所構成的圖景才是真叫複雜,看上去又很抽象,余慈辨認半天,才隱約看出其來歷:「是十八天魔圖?」
  
  鏡背上以繁複的筆法,刻出十八幅天魔隨心顯化,以無邊神通壞人修行的故事。但和佛道兩家以此警醒門中弟子的意圖截然不同,這鏡面後的天魔圖,其趨向卻是著力彰顯天魔神通,甚至有拜頌之意。故而其天魔形象千般雕琢,那些受害者倒是一個個面目模糊,過眼既忘。
  
  不愧是魔門正宗,想法與平常修士完全背道而馳。
  
  余慈嘿地一笑,將虛空鏡盤在手中摩挲兩下:無量虛空搜魂化魔大.法麼?可惜這些人記憶也僅此而已,我只道此物與照神銅鑑有脫不開的干係,亦可能是東陽正教的重要寶物,詳細情形還要仔細研究才是……
  
  余慈修行十四年餘,對其餘外物可等閒視之,唯一捨不得的,就是這照神銅鑑。既然明白東陽正教與照神銅鑑脫不開關係,余慈更要弄個清楚,免得禍到臨頭,猶未自知。當然還有一件事,就是余慈要盡力將消息封堵住,否則真的傳回到東陽正教。天知道會惹出什麼是非。
  
  這般要求,如今劍園內只有一個人最是恰當:「蕭浮雲以天魔捨身法逃走,雖是避過了十方絕獄撼鬼神法,代價則是燃燒骨血元氣,現在十成本事能用出一事已是不錯,就是他了!」
  
  想到蕭浮雲先前不可一世的模樣,余慈森然一笑,心意操控之下,外圍正緩緩游動的魚龍一下崩緊,彈飛入空,按照當初記憶,循著那血光劍光所指,一路狂飆突進。
  
  燃燒骨血生成的力量最難控制,想來那蕭浮雲也變不了線路,只是這一回,離那東侯墓是越來越遠了!余慈搖頭一笑,使出了神行符,大步跟上。
  
  只是奔行不過百里,余慈臉上卻是顏色微變,如今他體內,似有些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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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eson 發表於 2011-8-8 14:03
  躍淵 第二百八十五章 劍圓
  





  澎湃的元氣充斥四肢百骸,似乎有著無窮無盡的力量,可餘慈沒有半分喜色。
  
  生死符轉化外界靈氣的效率越來越高,即使這段時間增速已經不那麼明顯,可是其輸入元氣節奏也是穩定得可怕。如此連綿不絕,積少成多,其總量已經相當可觀,在地下強行發力時還好些,總有大量損耗,以保證內外平衡,可如今,這個「平衡」,明顯正被打破,並給他帶來絕大的負擔。
  
  這一路行來,余慈甚至覺得自己的身體在膨脹,骨絡筋肉正被巨量的元氣浸泡,以肉眼難見的幅度急劇抖顫,即使這樣,生死符的轉化還是全無休止的跡象。
  
  余慈前面還想著什麼「生生不息」,如今卻寧願它中間「息」上一回。但話又說回來,要他控制生死符,停止這個轉化過程,他也是不樂意的。迄今為止,生死符的演化都是自然而然,又充滿著靈性,便是傻子也知道,這種機會有多麼難得。
  
  最好的辦法當然是尋個僻靜地,仔細參悟,可眼下,他又哪兒來的時間?
  
  余慈搖搖頭,說不得只有一振希光劍,身化劍霧,馭劍而走,把短途的手段當長途來用,強迫自己揮霍一番,以緩解內外壓差。
  
  劍氣行空,由外人看來,便如一道稀薄的水煙,幾乎完全融入劍園常年不散的霧靄中,余慈居中調控劍意,心中也不知是憂是喜。自他習得半山蜃樓劍意以來,因本身修為限制,短時間內連發五劍已經是極限所在,像現在這般,只以一道綿延不絕的劍氣托舉,幾乎腳不沾地,飛遁而行的「豪奢」局面,尚是首次經歷。
  
  熟讀千遍,其義自現。便在這樣的狀態下,余慈又領悟許多平日忽略的劍道精微之處,可持續一段時間之後,他身上一些肌肉關節、經絡臟腑又有些不適。他知道,這是長時間運轉劍氣,對肉身形成的壓力。
  
  解良便說過,他體內元氣性質無限接近於修士的抱丹真煞,可是肉身強度遠遠遜色,這就使他缺乏久戰之能,也使他現在陷入一個兩難境地:不使劍,巨量元氣堆積,肉身不堪重負;使劍多了,元氣奔流過猛,肉身同樣承受不住壓力。
  
  換了旁人,此時只能先把生死符的元氣轉化給控制住——這也是此時一切麻煩的根源所在。只是這樣一來,便要打斷生死符自然演化,也等於是失了一次絕好的機緣。
  
  生死顛倒,成敗翻覆,就在一念之間。
  
  希光劍一聲輕吟,與體內劍意的共鳴終究沒有停下。余慈卻又不是死硬不知變通之輩,便在馭劍之時,逐分微調,不過數息,已是將劍氣演化為他所知的守禦最強之法:
  
  無瑕劍圈!
  
  想那夢微師姐,以此劍技,搏得「無瑕劍」的美名,便知此法不凡。事實上此種劍技,奧妙無他,只一個「圓」字而已。要的就是在周身上下,持一個「渾圓」之意。使形神化圓,無一處不受力,使一切洶湧外力都散入圓上每一個點,便如那皮球,任人如何捶打摔跌,非但不會破損,反而會將力量反激而回。
  
  當日在天裂谷,余慈遭屠獨強勢壓迫,在懸崖峭壁上狂奔近四十里,所積蓄的強壓比之今日也未必遜色到哪裡去,可是在危急關頭,他無師自通劍意化圓的精義,非但未被壓垮,反而借力反摜,將絕大衝勁盡都化為反擊之力,終於劍傷屠獨,佔據先機。
  
  其實,這也正是無瑕劍圈的精義,余慈對無瑕劍圈上手甚快,與之大有關係。余慈在此時用出此等精義,正是要把身體的壓力降到最低。
  
  隨他劍意演化,周圍空氣嗡地一聲又給排開很遠。此時此刻,以他體內某一點為核心,驟發震波,震波自然呈圓,所及之處,體內一切骨血皮肉、筋絡臟腑竟是齊齊震盪,自然便往「渾圓」處使力,感覺中整個身體便似化為一個密實的圓珠,與之同時,一層幾無瑕疵的渾圓劍霧呈現出來,外圍或有些微溢散,但細看去,又莫不合乎「渾圓」之意,起伏間更多幾分靈動。
  
  當然,外力和內力的消長終究是不一樣的。若此刻是迎敵,余慈會將所有壓力均勻分佈在劍圈外層,旋轉幾回,外力自消。但既然是內在強壓,他也要變通才好:
  
  稍一動念,在劍圈成形之後,余慈的意念便牽動周身強壓,驀地投向之前震波發端的那一點上,說來也巧,這正落在下丹田中。
  
  此處是中央圓心,夢微在講解無瑕劍圈時,曾引用學理部某位先賢的理論,斷言這圓心所在,居於中央之位,細若微塵,為無限濃縮之一點,卻是容納萬力而不傷,盡得玄奧。若能將一切外力引入其中,自然消化,無瑕劍圈才是真正堅不可催的無雙守禦之術,但這也僅是理論而已。
  
  外力作用於此,必須透過筋膜骨血,層層截留,想完全消化,確實只能停留在理論上。可是體內壓力則不一樣,本就是同源而出,匯聚在此只需稍加意念導引便可。
  
  因此點落在丹田中,看上去倒有點兒氣沉丹田的味道,不過當此劍意化圓之際,其中精微奧妙之處,比那粗淺功夫不知深了幾百幾千倍。
  
  余慈身上驟然一輕,丹田中又是鼓脹,但還支應得住。由於受劍意催動,磅礴劍壓時時刻刻作用在此,可因他準確抓著那點氣機,使盤結在外圍的元氣自然呈圓,時刻提升的強壓,卻在其最核心處,發生著莫名的變化,無論多少力量進去,都彼此對沖化解,消失無蹤,只餘下些許精純氣機,與中央圓心發生奇妙的交互感應,
  
  「奇怪,奇怪……但也當真有趣。」
  
  余慈知道自己走對了路,體內壓力驟然一減,欣喜之餘正要細細感應,前方魚龍卻是傳來消息。他心頭一凜,將體內變化暫且拋下,心神則透空落在魚龍身上,接管那邊視角。
  
  「蕭浮雲!」
  
  其實他沒看到蕭浮雲,不過在那邊一片相對平靜的石台上,正鐫刻著一個頗為複雜的符陣,符陣中央,一團血色火焰無聲搖曳,依稀有些骨血燃燒的模樣,而在符陣之外,擺放的赫然就是蕭浮雲慣用的劍器。
  
  「難道是借用符陣之力,固持神魂元氣,以消減天魔捨身法的傷害?」余慈一皺眉頭,再用魚龍視角掃視周邊,見確無旁人在,速度便又提升,朝那邊掠去。
  
  蕭浮雲立陣之地是在某個山崖中間,雲霧遮掩,頗是隱秘,不過在魚龍視角下,可說是全無遮掩,余慈翻山過水,直接走出了一條直線。眼見距離不過半裡左右,翻過山頭便是,他腳下卻是一滯,停在原地,神色凝然。
  
  在他身形停滯的瞬間,前方山頭上,也有人輕咦一聲:「小輩反應倒快!」
  
  話音落時,余慈周圍,六道凌厲氣機從周邊山石之後透出,在空氣中盤繞聚合,觀其來勢,若余慈再往前走上六七丈遠,便正好落入其氣機聚合的著力點上,那時六人傾力一擊,余慈怕是要給轟成肉泥。
  
  山頭上那人讚他反應,其義在此。
  
  余慈眸光微冷,他倒不在乎那六合聚力的埋伏,真正讓他在意的,是之前他竟然對這裡的佈置毫無所知,魚龍在這邊繞了幾圈兒,竟然出了這麼大的漏子,這些人的潛形匿跡之術,實在了得。
  
  是何方人物?看起來倒像是給那蕭浮雲護法一般。
  
  這疑問還沒有得到解答,山頭上那人已經先問出來:「你是哪家的小輩,到這兒來幹什麼?」
  
  此人口氣不小,架子也大,此時還在那邊山頭上穩坐,蕭浮雲養傷之地,就在他身下約十丈處。余慈暗中驅動魚龍,在那邊繞了一圈,才發現此人周圍,光線竟是強烈扭曲,如一個陰影罩子擋在外面,和山頭上巨石投影合在一處,這還是他不再刻意隱藏身形之後呈現的模樣,前面只有更加精妙難尋。
  
  「這種法門,我像是在哪兒聽過?」
  
  未等余慈想明白,山頭上那人已經不耐,冷然道:「我也不管你是哪家的,如今衝撞了爺爺的地盤,便要有點兒表示。爺爺今天心情不錯,也不願取你性命,給我這些六個孩兒放下幾件貴重之物,再叩三個頭,滾蛋吧。」
  
  這人倒不像是故意為難,而是確確實實將余慈視為螻蟻之屬,隨口處置,也因此才最是可惱。
  
  余慈如何能忍得住,便是明知前面人物比他強出太多,也是一樣。
  
  「山頭那人,修為強絕,還要在蕭浮雲之上,我不是對手。然而下面這六人,修為卻參差不齊,還有兩個通神水準,我且斬他一個,再謀脫身之策!」
  
  他這邊殺機一起,山頭那人便有感應,當即笑道:「如今不知死活的小輩也太多,我也不出手,就讓我這些替身傀儡好好整治於你,也算是個樂子。」
  
  余慈咬牙一笑,正要回敬,心頭卻忽閃過一個念頭,疑道:
  
  「這麼些替身傀儡……光魔宗帝舍?」
  
  「哈,現在才知,晚了!」
  
  山頭那人放聲大笑,笑聲裡,四面氣機合圍。
leeson 發表於 2011-8-8 14:04
  躍淵 第二百八十六章 巧遇
  





  帝舍這邊笑著,手下一群傀儡替身已經發動,全不管對面只是一個不起眼的通神小輩,「無真身」帝舍的糟糕性情,在這些人身上,也見得幾分。
  
  然而,余慈比他們更快,在一口叫破帝捨身份的同時,余慈已經驅動劍氣,凌空飛斬。
  
  「無真身」帝舍,在修行界也算是一號人物,但余慈知道他,是因為那天山門外遭遇青虛魔影的變故,從王九口中聽來。余慈知道此人是光魔宗後起之秀中第二號強人,為人性情十分不堪,但一身修為當真精純,是能讓冷面的王九師兄也提起戰意的人物。
  
  有此人在側,下手更要乾脆利落!
  
  余慈將心態擺得極正,揮劍時當真是全力以赴。原本他劍氣揮蕩三十尺外,已經不錯,可如今生死符時刻轉化元氣,他能夠調動的力量成倍提升,一劍揮出,希光劍前,虛空迷濛些許,深蘊在其中的寒意竟是遠去百尺開外,勢猶未止,更難得是還有準頭!
  
  一聲低呃,正聚合的六道氣機立刻缺失一道,余慈劍氣竟是破空十丈外,一劍將其中修為最弱的通神修士給斬了,六人合圍的勢子轉眼便破,剩下之五人都是一驚,誰也沒想到余慈竟這般辣手!
  
  余慈對戰機的把握,已經超出尋常思維層面,成為最本能的反應,但今天狀態正佳,也是原因之一。一劍近出,手眼身意便似隨著劍氣延伸出去,觸及那人身上時,竟是批亢搗虛,在其氣機流轉最弱處一刺,比宰隻雞還還要來得容易。
  
  一擊得手,余慈抽身便退。這一下也是蓄勢已久,身形化霧,又用上了息光遁光的法門,外顯氣息越來越飄乎,那幾個替身的追擊大部分都落在了空處,只有一人瞎貓碰見死耗子,劍芒當頭劈下,卻也因為是湊巧碰上,氣機散亂,威脅全無,余慈一眼瞧去,也有好幾處破綻。
  
  想也不想,余慈反手一劍回擊,雙方劍芒在虛空中交錯。那邊是個還丹修士,卻被余慈搶到了先手,悶哼聲中,向後退去。
  
  一劍逼退還丹修士,余慈面上半點兒喜色也無,便在劍勢伸展未盡之時,驀地拖劍轉向,大氣驟起尖銳嘶嘯往霧氣深處斬去。劍鋒所指,有人輕咦一聲,隨後余慈劍氣前端,便像是陷進虛空深處,有無窮吸力要將其吞沒。
  
  「帝舍!」
  
  這帝舍果然如傳說一般,修為精深,卻不涉危局,總是要拿替身傀儡佔得上風之後,才真正出手撿便宜,故有「無真身」的惡名,如今看來,果然不虛。以他還丹上階修士之尊,還要出手參與圍攻,且上來就是偷襲,若非余慈反應敏銳,此時已然不幸。
  
  那吸扯外力不只是作用於余慈發出的劍氣,更有龐然之力,如同一隻巨手,要以修為上的優勢,硬生生搬動余慈氣機,錯亂其內氣流轉,詭異之處,乃余慈生平所未見。
  
  還好余慈如今遍體都是「渾圓」之意,丹田內中央圓心處,諸般氣機更是密集盤結,根基之固,已非尋常,這股吸力竟是吸之不動,余慈劍意一轉,便將其抖落。
  
  然後順勢又是一劍!
  
  「崩」地一聲震鳴,余慈這一劍完全是應機而發,便如巨弓震弦,飛箭流星,又抓住彼此氣機消長的機會,劍芒透劍而出,竟是凝而不散,便如一點寒星,倏乎已到了帝舍眼前。
  
  帝舍有心憑著修為硬擋一記,然而劍氣撲面時,寒意森然,直透顱骨,幾乎要把他腦漿凍住,而在此緊要處觀之,那寒星雖是劍氣內聚如實質,可根腳還是幾可入微的霧化劍意,由此便覺得那寒光時刻跳變,內裡不知蘊含著怎樣的複雜變化,當下想起一個聞名已久的劍招來,頭皮一麻,終於退後。
  
  「蜃光九變……原來是半山島的後起之秀!」
  
  對帝舍錯謬呼聲,余慈卻是充耳不聞,腳下發力,向後便走。
  
  他佔了先手,走得十分容易,而時刻渾化在體內的精純元氣,也為他提供了源源不斷的後勁兒,再有丹田中央圓心處聚力化壓愈發流暢,此時他的狀態比全力發劍之前,還要來得完滿。
  
  此時,帝舍的傀儡替身們已經藉著自家主子出手,再成合圍之勢,卻不想余慈挾勝勢而來,氣機引而不發,真如強弓繃弦、巨弩彎臂,似乎下一刻就是驚天動地的一劍。所謂奴肖主人形,這些傀儡替身本領高強,戰意卻是一般,一個遲疑,已被余慈突圍而出。
  
  帝舍見狀大怒,不管余慈是哪家的弟子,他怎麼說也是成名已久的還丹上階修士,被人兩劍逼退還能說是一貫謹慎的風格,但若真被余慈逃掉,他這張臉又往哪兒擱?
  
  「留兩個人看守,其他的追上去,把那小子萬劍分屍!」
  
  說著,他雙目一睜,兩道赤芒從中發出,以宗門秘傳「赤火妖瞳」,出這等招法,就是把余慈看成正式的敵人了,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正是他帝舍的風格。
  
  余慈不管帝舍是什麼想法,由劍光引著,幾若離地飛行,雖是大敵在後,心情卻是極好,四劍退敵,完全可以代表他的最高水準,每一劍都是應機而發,更難得是劍意劍勢多有變化,又一劍比一劍凌厲,節節攀升,便是帝舍這樣還丹上階的修士,也要暫避鋒芒,四劍使來,便覺得酣暢淋漓,周身氣機有躍躍欲動之意。
  
  更奇妙的是,這樣發劍,心內虛空中的生死符竟然也有感應,其外圍符紋再有細微變化,只是眼前事態緊張,余慈無暇深究。
  
  他是酣暢了,帝舍卻是不爽,只在後面醞釀,仍讓幾個替身奴僕為他打頭陣——其實這些人應算是他的師弟,只是光魔宗等階森嚴,低人一頭便難以翻身,由著他呼喝支使,這些人也不敢反抗。當然,換了這些人在主人位上,更要變本加厲十倍。
  
  帝舍也不管他人想法,只是將「赤火妖瞳」這門法術使到極處,修為上的差距,讓他可以將余慈看了個通透,當即便冷笑:「原來如此,小輩剛剛凝成劍胎,便膨脹到不知死活了!」
  
  這話用了撼神之法,隨風送入余慈耳中。余慈心中一動:「劍胎?是說我麼?」
  
  但很快,他就將將念頭打滅:「我修煉玄元根本氣法,道基漸穩,未來只有結丹,什麼劍胎,全是莫名其妙!」
  
  他雖是退走,卻不是埋頭瞎跑,早在動手之初,他已經讓魚龍在周圍轉了幾圈,對附近地勢不能說是瞭若指掌,也是心中有數,接連幾個轉折,專找地勢複雜之處,他身劍合一,入微劍意又最是精妙,故而飛遁時也靈活多變,在深山中馭器飛行也不太有效,在這點上,他還佔了些優勢。
  
  當然,想憑這個從帝舍手下脫身,無異於痴人說夢。余慈只是想著拖得更久些,把局面弄得複雜,帝舍此人欺軟怕硬,性格上缺陷明顯,並非無機可乘。
  
  只要找到一個機會……
  
  但余慈也沒想到,機會竟來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巧。
  
  後面追來的四人,全是還丹水準。余慈打得如意算盤,帝舍也不是傻子,在追擊之時,他已經調度開來,形成一個半合圍之勢,早晚要把余慈鎖住,同時他嘴上也不閒著,冷嘲熱諷,時刻要亂余慈心神,可惜他估錯了余慈的來歷,只道是半山島的,那些言語便儘是隔靴搔癢,沒半點兒用處。
  
  那帝舍見余慈全無回應,愈發著惱,嘴上更沒有遮攔:「半山島高弟『絕而無畏』的名聲莫非只是吹出來的?哈,明白了,便如你們那葉島主,號稱女仙中第一流的人物,其實還不是待價而沽?面上和羅剎教打生打死,暗地裡的勾當,也就是那麼回事兒!」
  
  余慈終於心頭惱怒,雖說他和葉繽只是一面之緣,然而這一身劍意修為,大都從女仙那邊得來,裡面縱有些尷尬事,也只會讓他心中感覺更是深刻,帝舍這無恥之徒……
  
  「無恥之尤!」
  
  山中突來怒喝之音,甚是清亮,但隨之而來的劍氣,卻是斬斷大氣,轟然鳴響。余慈和帝舍等人都是吃了一驚,只覺得山谷回音,如碧潮來去,水意湛然,偏偏力道強絕,大有亂石穿空,驚濤拍岸之勢。
  
  「碧水三千劍訣?」
  
  帝舍認出對方劍路,又見來人,一怔之後又是大笑:「怪不得往這兒跑,原來是相好的在這兒,『碧瀾飛炎』蘇雨仙子,見面更勝聞名!葉島主的衣缽,怕是要由你來繼承了!」
  
  這回再無人說話,余慈百忙中回頭,只見一道紅影就那麼直直撞進帝舍等人的包圍圈裡,劍動潮生,竟是將四人盡都接下,磅礴劍氣似大潮翻湧,隆隆之聲,響震群山。
  
  如此情況,其實是脫身的良機,然而余慈可沒下作到讓一位女子為他擋災的地步。尤其此人似乎是那東海之上,半山島的路數!
  
  余慈當即回身,在外圍稍一停,尋個了氣機變化的節點,身劍合一,也撞了進去。
  
  諸方劍氣碰撞,氣機紛亂,但也讓各自心中有了底。余慈便發現,這位紅衣女修一身修為好生精湛,可堪與帝舍為敵,只要抓住機會,未必不能全身而退。而那紅衣女修卻是一怔,揮劍震開幾人夾攻,回眸奇道:
  
  「蜃光劍胎?你是我半山弟子?」
leeson 發表於 2011-8-8 14:04
  躍淵 第二百八十七章 破魂
  





  話音入耳,余慈好險沒被帝舍一劍削掉腦袋。
  
  劍胎個頭喔!
  
  他沒想到連這位半山島的女修也是同樣的說法,蜃光劍胎?便是面對四個還丹修士聯手追殺時,余慈臉色也沒怎麼變化,可如今,他臉上陰得能擠出水來。
  
  自家丹田中那個,當真是劍胎?
  
  要知道劍胎和金丹雖然都是還丹境界的標誌,但其中差別可大了去了。這涉及到他的道基、未來的發展方向甚至於出路,至少就余慈如今的見識來看,若真是莫名其妙結成劍胎,其弊還要大過益處——朱老先生金玉良言,可不只是說說而已。
  
  不過余慈轉念一眼,又覺得不對。當初在天裂谷時,葉途可是詳細為他解釋過,要結劍胎,需有「養劍育煞」之功,這裡攝伏劍器、培育庚金之精、激發煞氣都有極大講究,哪裡是他這糊裡糊塗能結得成的?
  
  自家人知自家事,他此時或是狀態出奇地好,丹田中央圓心處也有氣機運化盤結,有一些「定鼎樞機」的兆頭,但與水火濟、龍虎交、神氣合抱還有一點兒距離。而且,他之前是在「玄元根本氣法」上發力,並無結丹抱胎的心思,這等近乎脫胎換骨的修行,可是容不得一點雜念……
  
  他心中計較,便連蘇雨接下來驚訝他半山蜃樓劍意的呼聲都忽略了。
  
  也在此時,帝舍終於顯示出其在北方的偌大名聲,絕非幸與,面對蘇雨這個強敵,他祭起了「極光秘劍」,一道慘綠光芒便從劍上照下,大氣中響起哧聲長音。
  
  光魔宗在魔門體系中或許只算二流,不過那一手操控光線明暗變化,傷人於無形的「極光元磁」卻是一等一的魔門秘傳,帝舍以還丹上階修為催運開來,雖不到「照人即死」的傳說境界,然而劍光過處,磁力發揮,也能損耗對手血肉元氣,最是陰毒。
  
  此時帝舍便藉著人多的優勢,先使人纏住蘇雨,後以劍氣束流,遙空打下,一劍指去,蘇雨碧水劍氣雖是精純,卻也漸漸抵擋不住,一道元磁劍流射下,布下的劍氣便如沸湯沃雪,撕開一個大洞。
  
  眼看又落下風,余慈一邊分心讓魚龍再探情況,一邊也嘗試著和蘇雨交流,看是否可以一塊兒發力脫身,蘇雨卻無回應。余慈一怔,此時魚龍恰將外圍情況反饋回來,他立時恍悟,也知道機會來了,轉眼便有決斷。
  
  驀地發力,希光劍收斂一切鋒芒,只有劍尖上氣機扭曲為一點,學足了之前帝舍所說「蜃光九變」的感覺,一點飛星無聲無息,朝帝舍當胸打去。
  
  帝舍嘿了一聲,終究不敢小覷這劍道秘技,將「極光秘劍」轉動,揮出慘綠光芒,將其消融。只是這樣一來,對蘇雨的壓迫便中斷片刻,女修運化水意為劍,最是無孔不入,氣機感應之下,碧水三千劍訣氣勢猛漲,又沖四面合圍之勢為之一窒。
  
  「就是此時!」
  
  余慈招呼一聲,身劍化霧,竟是藉著機會再度撞破合圍,倏乎遠遁。他雖是把蘇雨扔下不顧,然而一來一去,說走便走,也把帝舍氣得臉色發青,有心去追,卻又顧忌蘇雨這邊。不過,他終究是心思狡詐之輩,很快變了臉色,放聲大笑:
  
  「大難臨頭各自飛,蘇雨仙子,你的眼光還差些,那相好的可是擺不上檯面……」
  
  說了半截,他忽覺得不對。蘇雨臉上並沒有任何受到打擊的模樣,明麗無雙的面頰上,甚至有幾分嘲弄。
  
  緊接著,便有人冷冷發聲,調子也不甚高,然而音波起處,卻是山谷鳴應:「都道『士別三日,刮目相看』,然而這些年來,你帝舍卻是越混越扶不上牆,這種本事,天底下也就是你帝舍才當得。」
  
  帝舍臉色難看,抬頭望去,只見六道劍光齊齊曳空而至。當先一個,白衣飄飄,正是半山島後進弟子第一人的葉明。此時眸光冷冽,若劍氣森然,看著帝舍,便像是看一個死人。
  
  一下子情勢逆轉,帝舍面頰抽動,暗忖道:「葉明戰力強絕,非帝天羅不能敵……娘的,她要巴結東陽正教,卻要我守屍,丟了這麼一個大麻煩過來,自家不知跑哪去了!」
  
  ***********
  
  余慈不關心半山島後援到來後,帝舍如何應付,他趁機脫身後,卻是往回走。光魔宗修士只是個意外插曲,他的目的還是要解決蕭浮雲。如今守備的兩個人,只一個還丹,以他現在的狀態,已有一戰之力。
  
  光魔宗扭曲光線的本領天下少有,大概只有專精幻術的羅剎教,可堪與之比擬,此時兩個光魔宗修士又掩匿身形,肉眼看不出藏在何處。但余慈知道,其中一個應該是在蕭浮雲存身符陣的懸崖頂部,原來帝舍所在的位置,那裡可以將符陣納入到神魂感應的範圍裡面,及時反應。
  
  余慈早操控魚龍,在符陣附近繞了百八十圈,此時心中有底:「符陣附近應該是埋了禁制,若是以土遁潛近,會觸發機關,山上還丹修士立刻反擊,在土中先機全無。而要從外面動手……是了,這二人不知我的來意,反而不會把心思放到符陣上去,正利於我瞞天過海。」
  
  心有定計,余慈當即口頌咒音,花了點兒功夫,凝成「太乙星樞分身」,聊做惑敵之用,隨後便大搖大擺,往那處山崖上去,離得還有千尺之遙,他便敏銳感覺到,有敵方氣機纏在他身上,只是頗有驚疑不定的意味兒。
  
  余慈知道二人是驚訝於他竟安然脫身,倒把帝舍等人甩掉,當即大笑道:「帝舍被半山島葉明師兄打得抱頭鼠竄,爾等跳樑小丑,還不知死活嗎?」
  
  說著便是一道五雷符遙空轟下,這不是追求殺傷,而是要找到兩人位置。果然電光掃過,崖頂那人就再也藏不住,露出身形。至於另一個通神修士在何處,已不重要,余慈剎時間以劍意鎖住那人,馭劍沖上崖頂。
  
  半途中,那通神修士忍不住伸了爪子,被余慈劍光一繞,斬殺當場。
  
  余慈分神斬人,山崖上還丹修士便有感應。事實上,這也是那人使的狡獪,強令同伴出手,雖有傷亡,卻可助他佔儘先機,等余慈意圖再振劍意的時候,那人已在尖嘯聲中,馭劍反衝,要一鼓作氣,將余慈擊殺。
  
  哪知劍至半途,余慈卻衝他呲牙一笑,霧化劍氣展開,惑他耳目,眼前儘是迷濛一片。這也就罷了,只要他還鎖著余慈氣息便成,可就是這麼一晃眼的功夫,余慈的氣息驟然錯雜,倒似一個變成了兩個!
  
  方一怔,又見霧氣中,人影分張,竟是從兩個方向夾擊過來。那人一下心神大亂,雖是憑著結丹後的靈覺,倉促中找到真身所在,可是氣機鬆鬆緊緊、起起落落,此時能使幾分力,只有天曉得!
  
  崖上血光迸濺,余慈肩上裂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卻是面不改色,而那人則發出一聲長嘶,連劍也不要了,拿雙手捂著胸口,扭頭飛奔,半途一個踉蹌摔倒在地,爬起來又跑,但看那搖搖擺擺的樣子,隨時都可能再次仆倒,那時能不能爬起來,就看他運道了。
  
  余慈沒有追趕,他以命換命,雖是重創了那人胸口要害,可對方元磁劍力衝入體內,也是個麻煩。
  
  但這不重要,倒是他心潮起伏,頗有些感慨。他不是沒有斬傷、斬殺過還丹修士,只是像現在這樣,從頭到尾主控局面,不給對手半點兒機會的例子,卻是頭一個。他終於體會到自己的進步,不知不覺,他已經是一個能夠和還丹修士分庭抗禮的人物,不管結沒結劍胎,都是一樣。
  
  元磁劍力確實陰毒,但他體內元氣充沛,又源源不絕,倒也不懼,深吸口氣,便將其鎮壓下去。同時,他也發現,體內元氣蒸騰流動的體系,確實與以前不同了。剛剛一連串戰鬥,多是搶攻,自然不能用無瑕劍圈,可是丹田內中央圓心處,氣機依舊盤結運化,遵循的還是「渾圓」之意,就是屢次受到強大外力的衝擊,也只在微微震盪之後,復又如故。
  
  這讓余慈明白,丹田中氣機盤結之處,已經是一個能夠脫離無瑕劍圈而獨立存在的節點了。
  
  「莫不成真是劍胎?」
  
  余慈百思不得其解,末了乾脆搖頭不管,從崖上跳下,轉眼已來到懸空平台的符陣處,符陣中央,血色火焰燃燒,在他到來之後,卻似有著靈性,微微瑟縮。
  
  「一日河東,一日河西,你要本宗東侯墓之秘,我也要你宗門內照神銅鑑之法,一來一往,公平得很哪!」
  
  將這意念刺入火焰深處,余慈冷冷一笑,手中希光劍猛然下刺。
  
  劍尖未及地表,砰一聲響,地面符陣開裂,有一隻血淋淋的手臂探出,要抓住劍尖,可餘慈半山蜃樓劍氣是何等凌厲,只一劍便將手臂貫穿,又刺入地面幾近兩尺,大半個劍身都插了進去。
  
  地面之下,分明有些細微顫動。
  
  不過被那血液沾染,希光劍卻是光澤一黯,隨後劍身上便燃起火來,很快就給燒蝕得千瘡百孔。余慈面無表情地鬆開手,照神銅鑑中,一個已經準備好的符籙放出來,轉眼化為細細星塵,滲入地面。
  
  便是被劍刃刺穿,地表下的蕭浮雲再痛也是無聲掙扎,可當星塵滲入,此人竟是忍不住一聲極慘烈的嘶嚎。
  
  「無生劫星宿破魂神光!」
leeson 發表於 2011-8-8 14:05
  躍淵 第二百八十八章 元磁
  





  很久很久以前,北方洗玉盟三巨頭仍然是上清宗、清虛道德宗和四明宗的時代,那時的北方第一道門毫無疑問就是上清宗,其得證長生者超過二十人,山門駐有三十六天神明分身,門中五萬修士,齊做功課時,吐納如雷,揮符如雨,千里風雲為之變色。
  
  那時候,北地超級大門閥元始魔宗已經有不穩的跡象,早埋下四分五裂的種子,相較之下,上清宗的如日中天,就是對他們最大的諷刺。所以,兩個宗門衝突不斷,元始魔宗終於憑藉著無比厚實的根基,又借助天地大劫,引來億萬域外天魔而成「魔劫」,將上清宗連根拔起,但本身也因為元氣大傷,被東華真君陸沉借勢踢上一腳,由此崩盤。
  
  上一劫的事,對余慈來說太過遙遠,但有一點能夠肯定,在元始魔宗和上清守的長年衝突中,他們各自都針對對方的弱點使力,各類奇功秘技在那千多年的對抗中大批量衍生出來。
  
  無生劫星宿破魂神光,便是其中頂有名的一個。在朱老先生教學過程中,言其法出自外教,看似宏大浩瀚,其實最是陰毒,專作用於神魂。被星光劫力沾染,一切脫竅、轉生之類的法門就再也使不出來,只能困死在本人軀殼之中,受星光劫力時時損傷,生不如死。
  
  余慈記恨蕭浮雲當日迫得他鑽入毒沼等事,又打定主意做個了斷,故而下手絕不容情。只聽周邊符陣上砰砰一陣亂響,大半符紋都是扭曲爆開,岩石地面開裂,露出蕭浮雲如塗了污血似的扭曲面孔。
  
  此時蕭浮雲早不是那自負的模樣,在地壑中便有血人一般。其軀體已縮了兩圈,盡顯天魔捨身法的慘重後果。此時他已是憤怒如狂,又有揮不去的恐懼,由此剛剛借助符陣壓下去的恐懼心魔再度暴亂,使得他眸子裡一片灰黯,神智也不太清楚了。
  
  只這一下,他道基便已崩壞,就此萬劫不復。
  
  余慈有仇必報,卻不是變態,見他模樣,伸手在希光劍柄上發力,只一絞,便道:「我問你答,爽快些,我可助你早死!」
  
  劍刃撕裂肢體的劇痛讓蕭浮雲恢復一點兒理智,內外交攻之下,他早在崩潰的邊緣,滿心的怨毒無法緩解,卻又只能拿無神的眼睛掃過來。余慈知道他已是崩潰在即,當下將心中幾個問題,以撼神之術送過去,果然蕭浮雲有了回應。二人純以神魂交流,雖說蕭浮雲狀態糟糕,信息裡面多有混亂之處,但余慈已經比較滿意了。
  
  此時天外有劍嘯之音,由遠而近,余慈抬頭看了一眼,發現那是帝舍和葉明等人的打鬥,追追逃逃,又回到這裡來。
  
  此時半山島七名修士佔了絕對的上風,劍光縱橫飛掠,殺得帝舍等人汗流浹背,人人帶傷,不過帝捨身處困境,也拿出了真本事,極光秘法使得見光不見影,硬將葉明拖住,同時厲嘯連連,大約是召這邊留守的同門幫忙。
  
  還找人?那位早不知死哪兒去了……
  
  搖搖頭,余慈順手取下蕭浮雲剛才交待的儲物指環,稍加檢視,確認無誤,便準備依諾給他一個痛快,方待發力,耳畔卻有一個聲音響起:
  
  「裡面的東西,由我先取兩件。」
  
  余慈動作停頓。耳畔聲音陰柔動聽,卻是氣派極大,尤其是近在咫尺,他卻沒感覺到對方半點兒氣息,那詭異之處,便像是一根陰冷的絲線,一圈圈纏繞在胸口,讓人喘不過氣來。
  
  是誰?
  
  余慈按住了拔劍的衝動,抓不住對方的氣息,拔劍也沒用——況且,如今希光劍已經被蕭浮雲的血火饒蝕得不成樣子,再拿出去亂劈亂砍,就真是笑話了。
  
  但緊接著他就看到,在這片已經狼藉一片的懸空平台上,一團幽綠的光芒憑空閃現,就停在已是「半挺屍」狀態的蕭浮雲頭頂。一層輕紗似的光霧從中擴散,掃過這邊時,余慈便覺得氣血有輕微散溢的跡象。
  
  「極光元磁!」
  
  這又是光魔宗的哪位大能?如此幽綠光芒,應該是一種千里傳訊的手段,將本人聲音傳到此處,而其本人還不知在幾百幾千里外。
  
  明白這一點,余慈便漫聲道:「不勞而獲,似乎不是道友這種有身份的人該做的事。」
  
  至於是什麼身份……余慈還在想。
  
  那人也不惱,沉默片刻,淡然回應:「謀財害命,也不光彩。」
  
  余慈倒是全無負擔:「虎算人,人亦算之,只容得他害我,不許我整他,天下也沒有這般道理。唔?」
  
  他忽然覺得有些不對,此時那人又道:「這『明輪聚元符陣』是我親手布下,為蕭浮雲維持元氣之用,卻不想限制了他的行動,以致落得這般下場,無形中讓我做了惡人。有此因由,我取兩件東西,也是應當。」
  
  「哈,是啊,道友說得……聒噪!」
  
  一聲斷喝,余慈放出剛凝成的九曜龍淵劍符,將眼前綠光一下打散。當他是傻子麼,此人初始氣派甚大,後來卻和他打嘴仗,前後矛盾,分明是在拖延時間!倒是其身份呼之慾出……
  
  余慈再抬頭看了眼天空戰局,驀地揚聲叫道:「帝天羅快到了,半山島的朋友且小心!」
  
  他中氣充沛,一聲吼出,當真是山谷鳴應,高空中交戰的幾人也是聽得非常清楚。不管那邊是什麼反應,他盡了心意,便咧嘴一笑,轉身離去前,也不忘依前言給蕭浮雲一個痛快。
  
  九曜龍淵劍符方起,地面上蕭浮雲空茫大睜的眼中,驀地點起幽光。
  
  「豎子!」
  
  聲音從蕭浮雲已經開裂的喉嚨裡透出來,嘶啞難聽,余慈凜然。這一瞬間,他看到,蕭浮雲瞳孔中綠芒劇盛,身外卻反常地冒出血光,已經中止的天魔捨身法驟然重啟,燃燒著他的血肉肢體,生成絕大力量,撲擊上來。
  
  「著!」
  
  喝聲中,九曜龍淵劍符化為一道匹練,撕裂外圍血光,將蕭浮雲攔腰斬斷,可緊接著,這傢伙全身便是爆開,化為一團血霧,瀰漫整個懸空平台。
  
  余慈當機立斷,以九曜龍淵劍符護體,從平台跳下,且沒有一點兒減速的意思,耳畔呼呼風聲灌進來,他的思維卻是愈發清晰明白:「那帝天羅好辣手,先前救助蕭浮雲,便未必是存什麼良善心思,如今見其再無用處,乾脆遙空控制,以天魔捨身法害人……這是要把仇怨歸到我頭上了!」
  
  他墜落速度極快,然而上方血霧也迅速凝練,化為一團血光,撲擊而下,速度更快三分,不過百丈高下的懸崖,余慈落下剛過一半,血光便追了個首尾相及。
  
  余慈回眸一瞥,有些皺眉,手指放在腰下,要採取手段,天空中卻有人冷喝一聲:「魔物敢爾!」
  
  一道九天星河似的劍光傾洩而下,轉眼將血光絞碎,雖不能將其盡數滅殺,也使其一時難以聚攏。劍光顯然是來自半山島一邊,顯出他們確實完全掌控了局面。
  
  余慈心頭略鬆,在半空中略微調整姿勢,降速放緩,往天上看了一眼,那邊也有人遙空相望,眸光淨澈中帶著此許疑惑,看來還是沒搞明白他的來歷。
  
  「後面理應和半山島的修士接觸一下,敘敘交情……」
  
  正動著念頭,身上猛然一輕,眼前也是大亮,說不出是什麼顏色的光芒照了下來。他心中劇震,猛抬頭,卻是除了無可辯識的光芒,什麼都看不到。這一瞬間,他的體重就似減了三斤
  
  但下一刻,這詭異的輕盈感覺又極速轉化,生成無可抗拒的重壓,從頭頂貫下。輕重急轉,陰陽消磨,余慈只覺得自家氣血以極快的速度憑空蒸發,虛弱的感覺侵襲而來。
  
  更要命的是,這急劇變化的趨向甚至已經影響到他的氣機運化,丹田內中央圓心處,已經相對穩固的盤結氣機竟有崩散之相。
  
  「這就是極光元磁?」帝舍的手段與之相比,怎麼不羞愧去死?
  
  余慈大口吸氣,強按住浮動的氣血,所幸心內虛空處生死符吞吐天地元氣速度絲毫未減,能夠迅速彌補虧空,他雖然難受,還支撐得住。
  
  再向下二十丈,就是懸崖底部。
  
  然而此時,頭頂又是一震,不能見物的極光色彩中,一個清瘦人影跨空而來,不言不語,當頭就是一指印下。
  
  那細長手指點處,已在余慈體內肆虐的元磁之力猛然又提升了一個層級,劇烈的磁力的消磨撕碎了余慈護體真煞,要將他五臟六腑盡都顛倒過來。
  
  在清瘦人影看來,如此元磁之力,已足以將余慈這等修為的人扭曲得不成模樣,哪知她未見余慈慘叫,卻聽此人驀地大笑:
  
  「就是你不說話,聒噪也是聒噪!」
  
  笑音未絕,余慈又嗔目開聲,九曜龍淵劍符破空而起,匹練繞空,飛斬而至。便是在這樣的局面下,劍光所至,仍是清瘦人影氣機運化的某個關鍵節點,其精準敏銳,令人咋舌。當然,越是如此,她越是惱怒,低喝一聲「找死」,化指為掌,轟然拍下。
  
  元磁之力狂暴,九曜龍淵劍符砰然粉碎,余慈也是直撞到崖下,不知死活,可此前瞬間,卻有錚錚之間,虛空鳴響,無形劍氣,劃空而逝。
  
  只有清瘦人影才能看到,她布下的極光元磁,裂開了極微小的一道縫隙。隨後她有所感應,舉手在額上一觸,有濡.濕感覺沁入指尖。
  
  「碎丹一擊?此人竟剛烈至此?」
  
  清瘦人影有些疑惑,她靈覺天生,最是敏銳,總覺得有些異樣。也不去管臉上未拭淨的血污,赤火妖瞳打開,往下面掃視。
  
  還未看個明白,隆隆之聲轟響,方圓十里應聲陷落,巨大的空洞甚至吞噬了周圍的山體高崖,使之傾斜倒折,煙塵飛揚千百丈,正是地裂山崩。
  
  這場面,清瘦人影也看得愣了,但第一個反應過來的也是她。她離得最近,空洞中如浪潮般翻湧的濃郁庚金之氣,瞬間將她沖刷一遍,磅礴劍壓,令人心悸。
  
  「劍修秘藏?」
  
  她眼睛眯起,目光卻是瞥向後面。聲勢如此之大,說不定是個從未出世的大墓,可惜是難以獨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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