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夜行 作者:月關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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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ro 2011-5-16 11:50:5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95 5463255
dimetrodon 發表於 2011-10-3 14:42
錦衣夜行 第190章 佳人遠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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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佳人遠來

夏潯一見謝雨霏,不禁驚奇萬分!“謝謝,你怎么在這兒?”

“路過。”

看到夏潯的目光,謝雨霏俏臉一紅:“你不要自作多情啊,我只是“送我妹子去陽谷縣,回程時,順便拐過來看看,怎么,彭家不答應你們的婚事?”

夏潯聽到這里,神情不由一黯,嘆息道:“我始終搞不明白,彭家的長輩為何如此執著,為什么執意不肯答應我和梓褀的婚事。心里煩得很,陪我走走吧。”

兩傘人并肩向長街上走,夏潯問道:“你送飛飛去陽谷,莫非小東嫂子已經同意讓飛飛進門了?”

謝雨霏巧笑倩兮地道:“同意了呀。

夏潯微感意外地道:“這么容易?我倒沒有想到,我看小東嫂子,對高升兄看得甚緊,一向不同意他納妾的。”

謝雨霏抿嘴一笑,得意洋洋地道:“你也不看是誰出面做大媒,本姑娘出馬,還能不馬到成功?”

夏潯瞟她一眼道:“真有這么厲害,你用什么法子說服小東嫂子的?”

謝雨霏笑吟吟地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夏潯輕輕蹙起了眉頭,不悅地道:“,小東嫂子為人很好的,你利用她對高升兄的關心,設計騙她,這樣做……很不厚道。”

謝雨霏的臉騰地一下紅了,激動地反問道:“不然怎么樣?對她實話實說?求她答應么?她答應也罷了,她若不肯呢,是讓西門慶以妒婦之名休妻,還是讓我那情根深種的妹子悲悲切切回返金陵?我是用騙的,不錯,可這只是一種手段,用刀殺人光明磊落,不該殺的也可以殺。用藥殺人見不得光,該殺的也殺不得?如果你想做一件壞事,你對受害人光明正大地說明你的來意,這就不是壞事了?如果你想做一件好事,只是達到目的手段不是那么正大光明,這就成了壞事?”

夏潯詫異地看了她一眼道:“只問結果,不問過程,你和一個人,倒是很像。”

謝雨霏激動地道:“我只是一個弱女子,我沒有多么強大的力量,用什么正大光明的手段來達到目的。許多時候,為了生存、為了我想保護的人,我只能用些手段。就像我對大哥的欺騙,我一定要告訴他,他的畫作根本不登大雅之堂,我一定要告訴他,他的畫作根本沒有人買,那是他妹妹坑蒙拐騙來的錢,把他刺激得發瘋才是對他好?”

夏潯見她眼圈發紅,神情激動,忙解釋道:“我并沒有說你做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只是“我與小東嫂子熟識,有些替她“感到不值……”

謝雨霏冷然一笑,說道:“西門慶真的喜歡了我妹子,不是么?

那么你說該怎么辦?和他娘子坦白真相?如果她不答應呢,我妹子如果肯放棄還好,否則不是要孤苦一生?西門慶會不會為此心生歉疚,從此郁郁寡歡?他與娘子今后還能如以前一般恩愛么?

這天下,是你們男人的天下,你們可以三妻四妾,我們小女子,只是想與肯疼她愛她的男人在一起罷了。我這樣做,手段的確不那么光明,可是小妹可以得償所愿,西門娘子盡顯大婦風范,西門慶對娘子心生歉疚,以后只會對她更好,這有甚么不好?

甚么叫正大光明,是做到皆大歡喜重要,還是為了顯得光明磊落而去光明磊落重要?你是個大男人,講的是行得正坐得端,頂天立地;我只是個小女子,我的眼光看不了那么遠,胸懷沒有那么大,我只在乎我在乎的,我的眼光,最遠只是看到自己的家門而已。”

她急急地說著,眼淚在眼眶里打著轉,她不在乎別人怎么看她,本來是絕不在乎的,可是夏潯這樣一說,語氣里只是微帶譴責,她的心里就委曲得要命,她本以為夏潯已經接受、理解她的所作所為的。

夏潯默然半晌,輕輕嘆了口氣,說道:“我明白,女人在意的,和男人是不同。虞姬自刎,只是為了讓她的男人能放下牽絆獨自逃生;紅拂夜奔,只是癡迷于李靖的胸懷韜略,談吐風流。梁紅玉擊鼓助戰,只因為她的郎君贖她為妾,永脫風塵。她們,不是為了她們的國,只是為了她們的家……”‖百‖度※錦‖衣‖夜‖行‖吧※首‖發‖

謝雨霏扭頭不回,聲音生硬地道:“用不著你拍馬屁,我謝雨霏區區一小女子,哪里比得了她們?”

夏潯苦笑道:“有什么比不了?若那李靖最終也只是做了一個小縣的郎中、訟師,夜奔的紅拂可不就成了寡廉鮮恥、目光短淺,只因她的男人成了蓋世英雄,同樣的行為便得出了不同的評價,是吧。好啦,剛才是我說錯了話,我現在一腦門官司,你就不要再跟我嘔氣了。”

謝雨霏扭過頭來,白了他一眼道:“你是我的什么人吶,人家為什么要跟你嘔氣?”

夏潯無奈地道:“你看,這不就是在嘔氣么?

謝雨霏臉上一熱,岔開話題道:“到底怎么了,彭家為何不答應你的求親?”

夏潯攤手道:“我也不明所以。梓褀和我明明已經有了夫妻之實,我又不是配不上他彭家的姑娘,可彭家就是不肯答應,我軟語相求不成,我用強逼迫也不成,弄到現在我也搞不清楚,彭家的長輩們到底是怎么想的。

謝雨霏的好奇心大起,忍不住問道:“可以把詳情說與我聽聽么?”

夏潯將事情源源本本說了一遍,謝雨霏奇道:“沒有道理呀,以你的家世、身份,要配他彭家的姑娘,總還是配得上的吧,再說她又早已成了你的人,彭家和你又沒有什么深仇大恨,有什么理由一定要拆散你們呢?”

夏潯苦惱地道:“我如果知道,就不會這么苦惱了。”

謝雨霏眼珠轉了轉,說道:“彭家如此油鹽不進,一定有個原因。不明白緣由所在,尋常的辦法恐怕就行不通了,不過嘛,如果是我,不明白緣由所在,我一樣可以達到目的。”

夏潯大喜道:“你有辦法,真的有辦法?”

謝雨霏咳嗽一聲道:“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

夏潯恍然大悟:“用騙的?”

他連連搖頭道:“不成,這樣不成。”

謝雨霏不服氣地道:“你想扮可憐打動彭家父老,難道不是手段?你想借官威壓彭家就范,難道就很光明?”

夏潯語塞,卻仍覺有些不妥,謝雨霏氣道:“彭姑娘接不回來,難過的又不是我,我何必枉做小人?你不愿意就算了,我在青州游覽兩日便回金陵,后會有期。”

謝雨霏說罷轉身就走。

要說起來,人都有私心,謝雨霏是喜歡夏潯的,如果彭梓褀不能和夏潯在一起,對她自然有利無害。不過,彭梓褀聽了夏潯那番計量后,已經隱晦地向謝雨霏透露了夏潯要娶她二人為平妻的心意,要不然她也不會靦顏跟來山東了。

她既知道了夏潯這番打算,又是彭梓褀透露給她的,如今眼見彭梓褀陷入困境,她明明有主意卻袖手旁觀,豈不成了真小人?這過不了她自己的良心這一關。

再者,夏潯為了追回彭梓褀,敢向朱皇帝去當面告假,眼下雖然遇到了困難,他豈會就此罷休?謝雨霏又哪里舍得看他作難,誰知道他一犯渾,還會干出什么事來,想不到她肯幫忙,夏潯倒還嫌她手段不夠光明正大。

謝雨霏負氣便走,夏潯正猶豫要不要追趕,就見一人氣喘吁吁趕來,老遠叫道:“楊大人,楊大人……”

夏潯定睛一看,卻是都察院的牧子楓,夏潯忙站住腳步,問道:“如此匆忙,出了甚么事?”

牧子楓道:“大人,濟南傳來消息,有人在聊城發現了凌破天的蹤跡,曹大人已命人加緊了聊城一帶的緝捕搜查,同時派人來青州知會咱們,黃御使和易大人覺得青州既然無事,不如早些趕回濟南,這兒有位王爺坐鎮,拘束總是多些嘛。兩位大人正商議著,小人特意趕來,給大人您報個信兒。”

“這就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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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潯先是一呆,隨即展顏笑道:“好,很好,你做事很機靈,回京之后,我會向都御使吳大人提一提的,你這樣機靈的人物做個役差可惜了,應該提拔重用一下。”

牧子楓一聽眉開眼笑,連連鞠躬道:“多謝大人提拔,多謝大人提拔。”

夏潯從袖中摸出串錢來,遞給他道:“好了,這點錢拿去喝茶吧。

牧子楓連連擺手:“當不得,當不得,為大人效力,那是小人的榮幸。”

夏潯扭頭一看謝雨霏已經走得遠了,心中一急,便把錢往他手里一塞,說道:“別推辭了,本官還有事,你回去,有什么事及時稟與我知道。”

說罷一提袍裾,高聲叫道:“謝謝……謝姑娘,慢走!慢走啊”便大步追了上去。

謝雨霏一邊走,一邊注意著身后的動靜,一直不見夏潯追來,不由暗暗稱奇:“他真的寧可失去彭姑娘,也不用我這小女子的陰謀手段?好!這可是你自己要放棄的,怪不得我……”

正想著,身后便傳來夏潯的叫聲,謝雨霏心里一松,卻又不免有些淡淡的失望,她站住腳步,款款轉身,板著臉道:“什么事?”

夏潯追上來,訕訕地問道:“唔”你剛剛說的辦法,到底是什么辦法呀?”

謝雨霏悠然道:“,小女子想的辦法,可是不夠光明正大啊。”

夏潯正氣凜然地道:“只要目的是好的,管它手段如何。”

謝雨霏忍不住噗哧一笑,忙又收了笑容,鄙視地白了他一眼道:“你們這些臭男人啊……”
dimetrodon 發表於 2011-10-3 14:43
錦衣夜行 第191章 男人不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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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男人不壞

一個人是很難做到時時刻刻以要求別人的標準來要求自己的。筆趣閣看小說必去比如說,你請了半天假去房產交易大廳辦房證,長長的隊伍,擁擠的大廳,這時候有人在里邊有熟人,找他幫忙插了隊,你會不會罵他不守規矩?哪怕是怕工作人員故意刁難你,不敢明著罵,也要在肚子里臭罵他們一番了。

但是現在輪到你了,你在里邊有個老同學或者大表哥,你會不會找他幫忙先給你辦手續?如果他正氣凜然不肯相幫,你會不會罵他六親不認,假正經、裝十三,甚至從此斷了交情?有幾個人做得到理解并支持,主動自覺去站上兩個小時的排?

夏潯也是這樣,聽說謝雨霏用不甚光明的手段幫著西門慶和南飛飛成就好事的時候,他心里很是有些不舒服,可是輪到他和彭梓祺之間難以解決的困境時,他也不得不厚顏求助了。

謝雨霏這回總算是出了心頭一口惡氣,夏潯把她請上了高樓,好酒好菜擺了一桌,恭恭敬敬獻上三杯酒,虛心求教一番,謝雨霏這才耳提面命,說出一個主意來。

夏潯聽了驚道:“這樣做……真的成嗎?”

謝雨霏道:“有什么不成的?你們男人不是常說正人先正己,治國先治家么。如果把這家當成一個天下,那么經營這天下的人就不能太實在,樊噲說的好:‘大行不顧細謹,大禮不辭小讓’。”

夏潯猶豫道:“我只擔心,如此騙婚,事后被彭家發現真相,會鬧得不可收拾……”

謝雨霏嗤地一笑,說道:“我謝雨霏做事,一定做得天衣無縫,滴水不漏,他彭家上了當,也只好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還能再找什么麻煩?你這個大男人,不要婆婆媽媽的好不好?要說騙婚啊,人家古人騙婚,騙成了風流千古的韻事,你怎么就這么多麻煩?”

夏潯奇道:“以前也有人這么干過么?”

謝雨霏白了他一眼道:“你還秀才呢,到底看不看書啊。筆趣閣看小說必去韓愈給人寫過一篇,你看過沒有?”

夏潯赧然搖頭,謝雨霏便道:“請韓愈寫墓志銘的這個人叫王適,他呀,以前是個白身,沒有功名的,他與一位姓侯的姑娘相愛了,可那位姑娘的父親卻一直堅持未來的女婿必須是個官人,王適就給了媒婆重金,讓她對侯老爺介紹他是經過明經考試已經中傍的進士。

那媒婆就拿了個假證件去給他說媒,等到成了親,丈人知道中計,卻也沒了辦法,王適的官身是假的,可這婚書卻不是假的,還能把女婿投進監獄不成?這王適手段雖然不堪,卻是夫妻恩愛,一生好合,這也成了他平生最得意之事,死后都要求寫在墓志銘上炫耀于人的。

還有一個,更加了得。那是晉朝宰相溫嶠,溫宰相的夫人去世后他想要續弦,看中了他的一個小表妹,那表妹對他也有情意,可彼此年齡相差懸殊,溫宰相擔心姑姑不肯答應,便假意說要幫表妹說一門親,他是一國宰相,有他出面,自然無須像普通百姓人家一般三媒六證,文聘之禮,結果等到成親那天,花轎直接便抬到了他的府上……”

夏潯聽得張口結舌:“竟有此事?這……莫非就是男人不壞,女人不愛么?”

“男人不壞,女人不愛?”

謝雨霏品味一番,贊道:“這句話說的好,詩經里說,彼狡童兮,不與我言兮。維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彼狡童兮,不與我食兮。維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這狡童,就是你說的這意思了。男人嘛,就要有膽量、有主意,蠢笨如豬的貨色,誰會喜歡,怎么樣,你肯照我說的主意去辦么?”

謝雨霏大發嬌嗔道:“喂,你這是得了便宜賣乖么?”

夏潯忍不住哈哈大笑道:“男人不壞,女人不愛么。”

※※※※※※※※※※※※※※※※※※※※※※※當天傍晚,夏潯回到驛館,還帶回來一位姑娘。這位姑娘很漂亮,當真是千嬌百媚,一身風流,尤其是微帶酒意,兩腮桃紅,那副嬌媚的模樣叫人一看,就仿佛有幾百支羽毛輕輕撩撥著他,癢得不得了。

黃真大人一見了她,那已冬眠多日的小兄弟竟然蠢蠢欲動起來。黃大人想起郎中說過,一年之內再動不得,否則有性命之虞,到底是性命重要,大驚之下連忙眼觀鼻、鼻觀心,狀若老僧入定,生恐這“腰間仗劍”的嬌娃,斬了他這愚夫。

可惜,人家姑娘并沒有在館驛里待上多長時間便離開了,黃大人想看也沒機會了,只有鼻端留下一絲若有若無的淡淡幽香,讓他很是心猿意馬了一番。

第二天一早,謝姑娘住進了青州最豪華的大客棧:海岱樓,夏潯則先去了一趟蓮心庵,面見絕情師太,歷時半個時辰,便趕回青州,率一眾人等擺開儀仗離開了青州,回返濟南。

七八天后,一支車隊來到了青州,直接住進了海岱樓,這一行人馬氣派很大,香車寶馬,仆從如云,就連那管家仆從,都頤指氣使的頗有氣派,只是他們的衣飾穿著與中原人不盡相同,有那見識多的人說,他們像是云貴一帶的人。

雖說青州的城狐社鼠在彭家嚴令之下如今都收斂了許多,尤其是對官府的人是能避則避,可是對本地突然出現這樣奇怪的一些人自然少不了打探一番。很快,他們就從海岱樓的伙計口中打聽到了消息,這戶人家姓木,云南大理人氏。

據說這戶人家元朝時候就是云南世襲罔替的一族土司,元朝也好,明朝也罷,得了天下后對這種山高地遠的部落首領都是以安撫為主,所以大明得了天下后,他們便又成了大明的土司,難怪如此氣派。可是為什么他們千里迢迢跑到青州來,還是無人得知。

第二天,木家擺開盛大的排場,浩浩蕩蕩出了西城,直奔彭家莊。

彭家已經打聽到夏潯離開青州的原因,正為他的離開而慶幸不已,忽然又聽說有大隊人馬趕奔彭家莊,不禁緊張萬分,待那行人馬趕到彭家莊,彭莊主親自迎出莊外,把他們接進莊子一問來意,才知道他們竟是來向彭家求親的。

彭莊主驚奇地道:“求親?呃……木老爺,你們家遠在云南,距這里天遙地遠,怎么會……怎么會知道我彭家,還來向我彭家求親?”

那位左耳帶了一只碩大的金耳環,盤發裙衣,打扮有些怪里怪氣的中年人呵呵一笑,用一口微微有些生硬的中原話道:“彭莊主,實不相瞞,我那侄兒木九,曾往北平訪游,結識了令媛,就此情種深種,再也割舍不下了,呵呵,于是他返回家鄉后,便纏著我們土司大人向你彭家求婚。

我那侄兒,乃是我伯父木勒圖土司大人最小的兒子,向來最受土司大人寵愛的,土司大人經不住他纏磨,便派我和木九同來青州,攜重禮向你彭家求親。唔,我聽侄兒說,令媛尚未許人是吧?”

彭莊主和兄弟彭萬里面面相覷,半晌說不出話來……※※※※※※※※※※※※※※※※※※※※※※※※“梓祺,你認得一個叫木九的人么?”

彭梓祺一見父親進來,便生氣地扭過頭去,彭莊主已經習慣了女兒這些天對他的態度,也不生氣,進來便開門見山地問道。

彭梓祺頭也不回地應道:“木九?什么木九,我不認識!”

彭莊主蹙眉道:“不認得?他怎么卻說認得你,這人是云南人……”

彭梓祺啊地一聲,回過頭道:“我想起來了,我在北平曾經見過他,聽說是個什么土司的兒子,在北平很受官府禮遇,整天一副目高于頂的德性,很是討人嫌,怎么了?提這人干什么?”

彭莊主咳嗽一聲道:“哦,沒什么,我聽說你在北平亂七八糟的搞了許多事,曾經認得這么一個人,所以來問一問。”

彭梓祺氣憤地道:“我認識他又犯了什么潑天大罪了?這也成了罪過?爹,你什么時候放我出去?”

彭莊主冷哼一聲道:“放你出去?等你對那姓楊的死了心,別再做出有辱門風的事來,爹就放你自由。”

彭梓祺跳起來道:“爹……”

彭莊主不理,拂袖而去。

彭家后宅,彭和尚聽了彭莊主的稟報,沉吟道:“云南木家?唔,老夫聽說過,木家是云南一個大族,是那兒的一方土皇帝,當初元朝統治中原的時候,對他們就大加拉攏,欽封土司。他家本不姓木,朱元璋坐了天下后,為了籠絡他們,把自己的姓氏去了一撇一橫,賜姓為木。他們仍然是稱霸一方的土皇上。”

彭莊主道:“,孫兒問過梓祺,她在北平確實遇見過這位土司少爺,今日那位木家老爺登門造訪時,
dimetrodon 發表於 2011-10-3 14:43
本帖最後由 bib 於 2011-11-25 08:04 編輯

錦衣夜行 第192章 拐新娘
錦衣夜行第一部殺青州第192章拐新娘

錦衣夜行錦衣夜行第一部殺青州第192章拐新娘

祺祺遠嫁云南,山高路遠,舉目無親,也就沒了驕橫的脾氣。再者,木家是云南一方的土皇帝,該族部眾都居住在深山大澤之間,剿之徒然勞民傷財卻難見成效,這正是歷朝歷代對他們都善加安撫的原因。

祺祺嫁去那里,和咱彭家基本上也就斷了聯系,不會暴露咱彭家的什么事情,而咱們這邊萬一有什么閃失,也不致連累到她,就算朝廷查得到云南去,也得顧忌該族反應,那里天高皇帝遠,民風又舛傲不馴,動轍就生是非,朝廷不會為了一個女子就行連坐之法,去捅這個馬蜂窩的。”

彭莊主躬身道:“是,只是孫兒擔心……”

彭和尚道:“擔心甚么?”

彭莊主道:“梓祺對那位木家少爺……似乎很是厭惡……”

彭和尚瞪起眼睛,怒道:“她很厭惡?她做出這樣有辱門風的事來,換個人家早打殺了她,咱們不打她不罵她,她這丫頭還要怎么樣?哼!都是你把她慣壞了,這回不能由著她,誰家的閨女婚姻大事不是父母之命媒酌之言?”

他把手一指,說道:“你去,回訪一下那位木老爺,再看看他們家小九,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物,要是中意,這事兒就盡快定下來。上一回因為那個牛不野,楊旭回了趟濟南,再來就帶了大隊人馬,這一次因為凌破天他又離開了,誰知道他下次會不會再來,早點了結此事,來個釜底抽薪,看他還能玩出甚么花樣。有本事,讓他和云南土司玩命去!”

彭和尚冷冷一笑道:“那些人可比不得咱們,他要是敢去,只怕是有命去,沒命回!”

第二天,彭莊主回訪了木家的人,并且親眼見到了那位木家少爺,木家雖然木家遠居邊荒,畢竟是世代官宦,這位木家九少爺俊美如處子,一舉一動很有富家氣派,只是膚色黎黑,這倒也好,本來是極俊美的一個男子,若是皮膚再白一些,未免少了些男人味兒。

這位木家少爺很傲慢,哪怕是面對著自己心儀姑娘的父親,那股高傲的派頭也是絲毫不減,彭莊主對此并不怎么在意,雖說木少爺的父親只是個四品官,但是人家那是一方諸候,世襲麗江府土知府,在他的地盤上,那就是一個說一不二,掌握他人生死的土皇帝,這種氣派源自天生,若真是謙恭守禮了些,那才顯得虛偽。

這樣的家世、這樣的地位、這樣的相貌人品,彭莊主很滿意,雙方很快就談到了婚事。該族的婚禮比漢人要簡單的多,此番入鄉隨俗,嚴格按照漢人的習俗進行納采、問名、納吉、納徽、請期、親迎等程序,只是木家遠在云南,不能久住客棧,所以雙方洽談一番,加快了速度,并且約定成親的那三天,由木家包下整座海岱樓當作新房,成禮之后再攜妻返回云南。

婚禮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進行著,彭梓祺剛剛聽到這個消息時反應非常激烈,又是尋死覓活的一通折騰,但是在姑姑、嬸嬸、妗子、姨娘等諸多親族女性長輩的輪番轟炸式規勸之后,又見父祖態度堅決,情知違拗不得,也只得默認了這門婚事。雖說心情有些消沉,至少不再哭鬧了。

她的母親周氏見女兒終于開了竅,這才放下心來,開始為女兒張羅嫁妝,一想到寶貝女兒遠嫁云南,此后山水相隔,恐怕一生也難得相見,周氏很是傷心,可女兒做出這樣的事來,如今能有這樣的好結局,她又很是欣慰。

這一天午后,周氏帶著一個老婦人走進了女兒的閨房,彭梓祺現在仍然由人看管著,只是因為她已答應了婚事,看管的不是那么嚴了,監視人員都撤到了院外,但是有他們守在四周,彭梓祺仍然是插翅難飛。

看見母親帶了一個陌生的老婦人回來,彭梓祺不禁詫異地挑了挑眉,她沒有說話,這些天她一直沉默寡言,周氏也習慣了,她知道女兒還放不下那個姓楊的,但是女兒已經答應了婚事,等她嫁了人,相信慢慢會回心轉意,好好做木家媳婦的。

“祺祺呀,這位是賀大娘,是青州城里最好的穩婆,娘今天特意請她來……,還有三天,你就出嫁了,有些事兒,讓賀大娘教教你。”

彭梓祺聽了更加詫異:“教我?教我什么呀?臨嫁的姑娘,倒是有娘親長輩向她進解一番新婚洞房之夜如何服侍男人的事情,可我……就不必教了吧?再說,她是個穩婆,這事兒還用找個擅長接生的婆子來?”

彭梓祺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在兩人身上好奇地轉動著,周氏有些難以啟齒的樣子,對賀大娘道:“賀大娘,這就是我家祺祺,你……你跟她說吧,我先出去。”

賀大娘收了彭家一筆豐厚的封口費,又知道彭家勢力極大,她一個穩婆子,人家想要收拾她易如反掌,哪敢怠慢了,連忙向周氏陪笑道:“大夫人您慢走,大夫人盡管放心,老婆子這門手藝,一定盡心傳授于大小姐,絕不致出甚么差遲。”

周氏點點頭,又看看女兒,這才出了房間,順帶著把房門替她們掩上。賀大娘立即殷勤地湊到彭梓祺身邊,取懷中取出一樣東西,陪笑道:“大小姐,你看,這囊中裝的是黃鱔血……”

彭梓祺好奇地接過來,見是一個小小的薄薄的皮囊,里邊裝著一種深顏色的液體,她轉動著察看,問道:“這東西,是干什么用的,是一種藥物么?”

賀大娘很是尷尬,可她知道彭家不是好惹的,連“你破了身子,已不是黃花大閨女”這句話也不敢講,只是吱吱唔唔地道:“這個東西,它不是藥物。它的用處……,咳,是這樣的,今兒把這個拿來,只是先教教小姐用法,等您大喜那天,老婆子還會給你送一份來,小姐您要偷偷的把它置于下體之內,等到跟新姑爺洞房的時候吧……”

賀大娘耐心細致地講解一番,饒是彭梓祺早已經過之事,還是臊得滿面通紅。賀氏在廊下轉著磨磨兒,等到賀大娘鬼鬼祟祟地從房里出來,她趕緊迎了上來,賀大娘見到她探詢的目光,連忙點點頭,抿嘴一笑道:“大夫人放心,小姐聰明著呢,一教就會。”

周氏松了口氣,雙手合什,喃喃嘆道:“謝天謝地。”

閨房里,彭梓祺好奇地把玩著手中那小小的皮囊,忽然“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這一笑,艷若桃李,美而不妖……她在北平,哪兒見過甚么木九木少爺,這一切都是依照夏潯的安排而已。夏潯臨行之前,特意去見了絕情師太,神情黯然,只說用盡心思,始終不能得到彭家長輩的諒解,因他公務在身,不克久留,暫時還得離去,待他日再專程告假,托師太轉告梓祺,并取出一支鎏金珊瑚珠的釵子,說這是他當初送給梓祺的定情之物,梓祺被兄長帶走,走得匆忙,遺落房中,請師太一并送與梓祺。

夏潯此舉也算是小心的了,他雖知道絕情師太同情他們,而且當初還是她支持梓祺去北平尋找自己,卻還是不敢將計劃合盤托出,求她送支釵子過去,以她一向立場,卻不怕她不肯答應。梓祺也是個甚機靈的丫頭,夏潯送過她一件火狐皮的裘衣,卻哪里送過她這樣一支釵子?

聽了絕情師太的轉述,彭梓祺不動聲色,待她離去,反復研究一番,終于從中空的釵中取出一張紙條,明白了郎君的計劃,自然全力配合,她讓丫環到城中去,按她指定的數量在指定的店鋪購買了幾樣女兒家的常用之物,夏潯那里便知道她已知曉整個計劃,立即便開始行動起來。而今母親居然信以為真,還煞有介事地請個婆子回來教她……,彭梓祺怎不為之失笑。

要說這彭和尚,乃是江湖中一位叱咤風云的豪杰,奈何對這下五門的伎倆,他卻不甚了了,再加上久不問世事,對這種騙婚的把戲聞所未聞,根本不曾疑心到這上面去,居然也被謝雨霏蒙混過去,這真是一輩子打雁,反被雁啄了眼。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夏潯下足了功夫,夏潯上次在濟南盤查人口時,對所有外鄉人都有一份詳盡的資料,而且是按照省份分門別類存放的檔案,非常容易查找,所以這一次除了扮木九的是劉玉玦,其他人可都是貨真價實的云南人,說得一口地道的云南話,就連所有的證件也都是貨真價實的官憑,你叫彭家如何辨識真假?

海岱樓外,街角處,有一個討飯的乞丐,蹲在地上,面前擺著一只破碗,正冷冷地盯著對面裝扮得喜氣洋洋的海岱樓。

如今就算是夏潯面對面的站在他面前,恐怕也認不出這個邋遢骯臟的乞丐,就是他們早已認定死在丘子洞里的王金剛奴了。
dimetrodon 發表於 2011-10-3 14:44
錦衣夜行 第193章 扮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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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扮月老

王金剛奴是在夏潯離開青州的前一天追趕到青州來的,當時他親眼看到了夏潯與謝雨霏在街頭對話,但是那時他并未把謝雨霏放在心上,一個在街頭與男人搭訕,隨他進入館驛,最后又自往客棧投宿的妙齡女子,會是良家女子么?

所以他一直盯著的只有一個夏潯,第二天一早夏潯快馬趕去蓮心庵的時候,王金剛奴已看到他出城了,只是王一元措手不及,憑著一雙腿可追不上他,也不知他去了哪兒,無法追蹤,只能等他回來,擺開儀仗回返濟南的時候,王金剛奴才又重新躡上。

他這次大難不死,并未及時遠遁,而是含恨盯上了夏潯。夏潯這次不止險些要了他的性命,還壞了他的好事。在王一元心中,其實藏著一個極大的秘密,這個秘密就是:陜西勉縣白蓮教大元帥、漢明皇帝田九成,并沒有死!

死掉的,其實只是田九成的一個替身,如今王一元和田九成已是陜西勉縣白蓮教碩果僅存的兩位首領了。兩人逃脫之后商議了一番,決定由田九成在當地潛伏下來,候風聲過去之后繼續收攏教眾,以圖東山再起,而王一元則潛往異地,制造事端,轉移朝廷對當地的強大壓力。

他的第一個目標選擇的就是濟南,但他根本不相信把根基立于城市之中的牛不野能成什么大事,不過他不需要牛不野真的成功。他只知道,如果牛不野順利舉事,在濟南城扯旗造反,所造成的影響將遠遠大于地處偏遠的陜西勉縣,大明朝廷的精兵強將都會因此向山東集中,為了避免各地白蓮教紛紛造反形成燎原之勢,朝廷劊對全國各地都加強控制,本來重兵云集烏云壓頂的勉縣會因此壓力大減,迎來機會。

這招嫁禍江東之計本來是可以成功的,卻因為夏潯識破了他的身份而功敗垂成。王一元很不甘心,他死里逃生之后,本來有機會立即逃往山西,重施故伎,再去蠱惑山西白蓮教揭竿造反的,可他恨極了夏潯,不殺掉這個狗官,他實在心有不甘,于是他一路跟來了青州。

……”

夏潯回濟南,他又跟了回去,一路上沒有等到偷襲的機會,卻發覺夏潯行蹤異常詫異,幾天之后他居然改頭換面,帶了大隊人馬重新趕回青州,王一元不知所以,便又跟了回來,這時他才發覺,那個姓謝的女子似乎并不是一個風塵女子,而且和夏潯有著極為密切的關系。

夏潯派人與彭家接觸,一直隱在暗處的王一元也看到了,但他并不知道青州彭家就是淮西彭家,彭和尚名聲在外,實在是太響亮了些,所以青州這座秘密山門,一直保持著高度機密,彭家子弟在江湖行走,報的都是淮西彭家的字號,并不透露他們在青州的底細,遠在陜西的王一元對此自然一無所知。

他一直想對夏潯下手,干掉夏潯之后再逃之夭夭,可惜夏潯自從到了青州便深居簡出,很少露面,令他毫無下手的機會。王一元怕打草驚蛇,也不敢輕舉妄動,就只能耐著性子等待,一連等了幾天,他發現這些人似乎都是夏潯的手下,只有那位木九少爺和那位姓謝的姑娘與夏潯關系密切,尤其是那位謝姑娘,與夏潯關系曖昧,似乎情侶,他的主意便漸漸打到了謝雨霏的身上,如果他能抓住謝雨霏,或許就能誘使夏潯離開眾多的手下,找到下手的機會,可是,他想抓謝雨霏同樣不容易,因為謝雨霏這幾天大部分時間同樣是躲在酒樓里面,他沒有機會,只能繼續等下去。

兩個挎刀的巡捕自街頭慢悠悠地晃過來,王一元忙把頭一低,揣起破碗,拄著討飯棍向小巷深處走去……

……”‖

秋意漸起,云闊天高。

木土司的迎親隊伍從彭家莊浩浩蕩蕩地趕回青州城了,一乘花轎,旁邊的高頭大馬上,是身著狀元袍的劉玉玦,劉玉玦本就十分俊俏,再穿上這大紅的狀元袍,當真是唇紅齒白,俊若處子,引得路人嘖嘖驚嘆,不知多少人家的婦人姑娘,一路追著,偷偷把眼看他。

夏潯一直等在海岱樓里,娘家人是不會參加婚禮的,而婆家人都是他的人,只要把新娘子接進海岱樓,那就是他的天下,想要移花接木實在易如反掌。

彭梓祺被嬸嬸姨娘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由她的同胞哥哥抱上了花轎,按照喜娘的說法,新娘子一旦入轎,屁股是一動也不能動的,如此今后的生活才能平平安安。彭梓祺上花轎的時候做出百般不情愿的模樣,可那轎簾兒一放下,她的臉上便情不自禁地漾起激動、喜悅的神情,屁股坐在那兒,更是一動也不敢動了。

雖然她早已和夏潯做了真正的夫妻,卻唯獨缺了一場盛大的婚禮,女兒家的終身,誰愿平平淡淡地就嫁了?這一直是她心中最大的憾處。想至這里,她倒有些感激哥哥的棒打鴛鴦了,要不然,這夢寐以求的一幕,恐怕不會這么快就到來吧?

新娘的座位底下放了一只焚著炭火、香料的火熜,花轎的后轎杠上還系著一條席子,這叫“轎內火熜,轎后席子”,也有吉利的講究。如今剛剛入秋,天氣仍然很熱,屁股底下還放一只火爐子,烘得屁股都發燙了,彭梓祺卻真的不敢挪動一下,哪怕她并不怎么相信這些規矩,她也不愿破壞了這個美好的祝愿。

彭家二十多個兄弟都在送轎,本來按規矩,娘家兄弟只須送一半路程就行,可是彭家長輩擔心彭梓祺臨陣變卦,又鬧出什么是非來惹人笑話,所以特意囑咐彭家一眾兄弟把彭梓祺送到了海岱樓下,這才返回彭家莊。

花轎一到,鎖吶聲起,鞭炮燃放起來,一個五六歲的小姑娘,打扮得粉妝玉琢的,走到轎前迎新娘出轎,小姑娘牽了彭梓祺的衣袖,扯了三下,彭梓祺才隨她站起,走下花轎,先跨過一只朱紅漆的木制馬鞍,便踏上了一直鋪進正樓里去的紅氈,兩個喜娘迎上來,攙著她裊裊娜娜地走進去……

海岱樓對面是天青閣,天青閣是一家專門經營酒食的大酒樓,不像海岱樓還經營著客棧。在天青閣的第三層,也是這幢樓的最高處,綠欄桿、青竹簾,隔成了一個個雅致的小房間,謝雨霏就在正對海岱樓的雅間內獨坐,簾籠外傳來歌女撥弄琴弦的叮叮咚咚聲,曲調幽靜素雅,將對面的熱鬧和喧囂完全隔絕在外。

看到新娘子鳳冠霞帔跨過馬鞍的時候,謝雨霏沒來由的鼻子一酸,她趕緊吸吸鼻子,一仰脖子,一杯金黃透明而微帶青碧色的竹葉青便被她灌進了粉嫩嫩的檀口,那味道……有點苦。

夏潯與彭梓祺的新房是她自告奮勇幫著裝扮的,她對新房中的一切都記得非常清楚,只要閉上眼睛,就如身在其中……

那門上,貼著紅雙喜字兒的剪紙和對子,一進門兒是屏風隔斷的一個小客廳,桌布已換了紅色,桌上有茶有酒,還有一對雙喜桌燈。屏風后面就是新人的婚床,床前掛著百子帳,榻上鋪著百子被,床頭懸掛著大紅緞繡雙喜字兒的床幔。

喜被、喜枕,圖案優美,繡工精細,是從青州府里最高級的一家服飾店里買來的江南彩繡。床里墻上掛有一幅喜慶對聯,正中是一幅牡丹花卉圖,靠墻放著一對百寶如意柜……

“唉……”

幽幽嘆息一聲,謝雨霏不愿再想下去了,其實彭梓祺和夏潯早已做了真正夫妻,可是不知怎么的,當時她并沒有什么感覺,如今見到這樣隆重喜慶的婚禮,心里才開始難受起來。

“秋風清,秋月明,落葉聚還散,寒鴉棲復驚。相親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想著夏潯與彭梓祺被翻紅浪、恩愛合歡的模樣,謝雨霏和著那飄揚的琴聲,一首纏綿悱惻的詩句便幽幽吟出。

“嘿嘿,人家木公子成親,謝姑娘觸景生情么?”

……”‖

身后突然傳來一個聲音,謝雨霏駭了一跳,慌忙站起,轉身望去,就見身后站著一人,身材高大,風骨嶙峋,穿著一套不怎么合體的士子袍服,臉上帶著陰惻惻的笑意。

謝雨霏又驚又怒,喝道:“你是誰?”

那人臉上仍舊帶著詭譎的笑意,答道:“我是月老。既然謝姑娘與那姓楊的郎有情,妾有意,何不做了真正夫妻?難道有什么難處么?沒關系,我來幫你們達成心愿,只不過,不是讓你們在陽間做夫妻,而是去陰間做鬼夫妻,謝姑娘,可愿意么?”

謝雨霏張口欲呼,一柄雪亮鋒利的短刀已飛快地架到了她的脖子上,謝雨霏立即閉口,那人嘿嘿笑道:“聰明!這樣聰明的姑娘,我都有些舍不得殺你了,走!乖乖的,否則,你馬上就要香消玉殞,黃泉路上,可是連個伴兒都不會有!”

王一元袖中藏刀,緊緊抵在謝雨霏的后腰處,押著她走下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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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夜行 第194章 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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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擄姑娘

天色漸暗,酒宴大廳中杯籌交錯,可是新郎倌不見了。

夏潯這里所謂的長輩和賓客都是他自己安排的人,這酒宴自然無需奉陪到底,夏潯好不容易捱到天色將晚,便把大門一關,讓自己請來的那些人盡管盡興飲酒,自己則按捺不住地跑回了洞房。

夏潯微帶酒意地進了洞房,看見彭梓祺似模似樣地坐在繡榻前,居然真得像個新嫁娘般一動不動,不由會心地一笑。

以彭梓祺的性子,要她蒙著蓋頭老老實實坐這么久,可真是難為了她,可她居然忍住了,夏潯略略摸到了她的心思,不禁心生歉意,兩人在南返路上輕率結合,終是缺了她一場女兒家必不可少的婚禮,如今,總算是給她補上了。

夏潯縮回伸出的手,轉而拿起秤桿兒,按著規矩,鄭重地挑向她的蓋頭……

柳色映眉妝鏡曉,桃花照面洞房春。

蓋頭一掀,令人驚艷。夏潯本是見慣了彭梓祺的容色,乍然看見她一身紅衣,嬌艷欲滴的模樣,還是不禁看直了眼睛。

彭梓祺被他看得臉蛋一熱,不禁啐他一口,忸怩地道:“你又不是沒看過,干嘛這樣看人家?”

夏潯驚嘆道:“真沒想到,梓祺穿上新嫁衣,竟是如此嫵媚動人,我只盼你這身衣裳一輩子穿下去才好。”

彭梓祺嫣然一笑,眸中漾起一抹嬌羞:“少拍馬屁啦,你很了不起嘛,居然想得出這樣的主意,若不是看了你的釵中藏條,我真是怎么想都想不到這樣的好主意。”

夏潯在她身邊坐下,輕輕攬住她的腰肢,嗅著她身上香噴噴地味道,說道:“不要說你,我也沒有想到世上還有這樣說親的法子,這是謝謝教給我的。”

“謝姑娘?”

彭梓祺訝然道:“她出的主意?難怪……,她也來了。”

夏潯道:“嗯,她送南飛飛姑娘赴陽谷縣與高升兄成親,回程中來了一趟青州,恰逢我正為你苦惱,所以……”

“是么……”

彭梓祺眼珠微微一轉,對謝雨霏的用心約摸捕捉到了一點,但是心里還是非常感激。

夏潯急不可耐地道:“娘子啊,一別多日,相公獨守空床,真是好不辛苦。我可是一直為你守身如玉喔,來來來,春宵苦短,咱們早早寬衣睡了吧,明日一早,再去謝過咱們的謝大媒人也不遲。”

彭梓祺“啪”地一下打落他的手,嬌嗔道:“不成。”

夏潯一呆:“怎么不成?啊!對了,合衾酒還沒喝,我去取來。”

彭梓祺嫣然一笑,調皮地搖頭:“喝過合衾酒嘛,今晚也不可。”

夏潯愕然道:“那是為什么?”

彭梓祺一臉無辜地道:“因為人家今天月事來了……”

夏潯呆了半天,怪叫一聲道:“這他奶奶的誰選的黃道吉日啊?不是說今天宜嫁娶的么?”

彭梓祺吃吃笑道:“怨得誰來,你要是爭氣些,早讓我懷上你家的種兒,不就沒事了?”

夏潯垂頭喪氣地道:“要是那樣,不是要十個月都碰不得你了?我算算,今天剛來,那至少得六七天吧?唉,好,真好,我這洞房花燭鬧得……”,

彭梓祺掩口笑道:“別動歪腦筋了,你呀,還是想想三天后回門,新姑爺換了人,怎么應付我家里人的雷霆之怒吧。”

夏潯道:“今天洞房花燭啊,那事明天再想不遲……”

他剛說到這兒,外邊便有人叫道:“大人,大人……”

夏潯沒好氣地問道:“甚么事?”

外邊那人急急說道:“有人送來一封信,說謝姑娘在他手上!”

夏潯臉色大變,騰地一下跳落地上,驚道:“什么?謝姑娘不在房中么?”

天色微明,夏潯一夜未睡,兩只眼睛熬得已有了血絲。

桌面上攤著一封信,上面寫著謝雨霏已經落到他的手中,要夏潯單槍匹馬,一個人帶三千貫錢趕到云門山去,在陳摶洞交換人質,如果在午時三刻之前未到,或者帶了大批人馬趕去,他就立即殺掉謝雨霏,逃之夭夭。”

彭梓祺道:“相公,你不能去,你此番來青州乃是一個秘密,根本沒有人知道你的身份,這人可以直呼你的名姓,又知道謝姑娘與你關系匪淺,我看他就絕不僅僅是一個綁匪那么簡單,此人所圖未必是錢財,而是你的人。”

劉玉玦急道:“是啊,嫂夫人所言甚有道理,咱們雖不知此人因何與你結仇,可楊大哥不能冒這個險,不如咱們報與官府,請他們幫忙吧。”

夏潯搖頭道:“云門山平地拔笏,雖不甚高,但登高遠眺,卻可及遠,如果出動大隊人馬,恐怕人馬未到,先已被他看到,如果他狗急跳墻,傷害了謝姑娘怎么辦?”

彭梓祺想了一想,挺起胸膛道:“我去,我扮做你的模樣,離得遠了,他辨不出真假,待到了近處,他認得出也跑不掉。”

夏潯想起上次小獲被擄所受的非人折磨,至今心有余悸。那劉旭雖然兇殘,好歹仍以公人自居,不曾侵犯小荻,謝謝比小荻更加成熟美艷,此人以綁票勒索的名義誑他前去,雖不知此人到底什么身份,何時與他結仇,恐怕未必是個正人君子,萬一他對謝謝心懷不軌,此刻一夜已經過去……”

……”‖

想到這里,夏潯徹骨生寒,他咬著牙根,搖搖頭道:“不行,萬一他發現是你非我,情急撕票那就悔之不及了。你不要當我是紙糊的,咱們較量過刀法,你該知道,我的武功,其實并不弱于你,還是我去!”

夏潯想了一想,又自懷中取出他的官印,交予劉玉玦道:“劉賢弟,眼看天色將明,城門將開。你持我印信趕往府衙,告訴趙推官,就說我秘密回返青州,現已發現白蓮教匪蹤跡,叫他調集弓手民壯,包圍云門山,遍搜山峰,抓捕兇手。”

“好!”

劉玉玦接過印信,說道:“我這就去。”

劉玉玦急匆匆出了海岱樓,夏潯又對彭梓祺道:“官府要調兵,總要費些時間,我先趕去,與他敷衍,拖延時間,或可見機行事。你與我同時出城,我往云門山去,你登金鳳山,籍草木掩護,悄悄潛上云門山,自背后摸到陳摶洞去。”

彭梓祺道:“好,咱們馬上出發。”

夏潯關切地道:“梓祺,翻山越嶺,又借不得馬力,你如今身體不適,能成么?”

彭梓祺道:“你當我是紙糊的不成?放心吧,等我上了金鳳山,你走得稍慢一些,我一定與你同時到達。”

夏潯道:“好,咱們走!”

夏潯佩了把狹鋒單刀,彭梓祺那柄鬼眼刀本是陪嫁的嫁妝,昨日大喜的日子,怕兇器不吉,暫時裹了紅綢收藏起來,這時也取出來,二人各上一匹馬,直奔南城。

二人趕到城門處,城門剛剛打開,兩人急急出城,便直奔云門山。云門山距青州城不遠,在它北面,也就是更靠近青州城的地方,也有起伏的山巒,這山叫做金鳳山,景觀較之魯中第一名山云門山遜色不少,名氣并不響亮,趕到金鳳山腳下時,彭梓祺就棄馬登山,疾如靈猿一般攀上山峰,揮刀開路,披荊斬棘地自山上繞向云門山去了。

自起伏的山巒間潛向云門山,可比不得平地而行,就算她身手了得,也不可能如覆平地,夏潯雖然心急如焚,可是為了配合她的行動,也只得勒著馬緩緩而行,直到云門山附近,恐那歹徒在山上看見起了疑心,這才策馬輕馳起來。

此時陽光剛剛照上山巔,山腳下的大云寺中晨鐘響起,和尚們正在做早課,夏潯到了云門山下,抬頭望一望那幾百階石蹬,翻身下馬,把馬系在山下,緊一緊腰間利刃,便舉步登上山去。

每行一步,夏潯的心跳都要加快幾分,他不是怕那歹徒用什么手段對付他,而是與謝雨霏相知相識這么久,他深知謝雨霏是個外柔內剛的女子,她不在乎的,哪怕是驚世駭俗,她也并不理會旁人眼光;她在乎的,那就特別的愛鉆牛角尖,九牛拉不回;如果那歹徒見色起意,對她動了邪念,玷污了她的身子,只怕自己能救回來的,便只有一具尸體了,她是絕不會活著見自己的。

夏潯按緊刀柄,腳步沉重地一步步向山上走,一邊注意著陳摶洞方向的動靜,一邊掃視著山巔,希冀能夠看到彭梓祺的身影,可惜,一無所見。

今天的第一縷陽光剛剛照到山頂,山顛上有緲緲的晨霧,嚴重影響了視覺,里邊若有人,除非主動向他招呼,否則哪里看得見人影兒。山巔之下,大部分山體還沒有被陽光照到,山色還有些深沉。

夏潯腳下的石磴縫隙中生出些野草,草葉上還有晶瑩的晨露,腳步輕輕移動,露水便打濕了鞋面,夏潯神情專注,渾然未覺。他走到一處石刻佛雕旁時,突然聽到一個悅耳動人的女聲輕輕喚道:“喂!”

夏潯一驚,“嚓”地一聲鋼刀出鞘,目光凌厲地四下掃去。

沒有人影,左右石磴旁是及膝的草叢,根本藏不住人。

“喂,人家在這兒呢。”

夏潯猛一抬頭,循聲向上望去,就見路邊是一塊傾斜的巨石,巨石上掏刻出幾尊佛像,中間是指天劃地的世尊如來,左右還有大大小小幾尊菩薩,謝雨霏凌亂的秀發間夾著幾片草葉,很沒女孩兒形象地騎在文殊菩薩脖子上,雙手抱著文殊菩薩的腦袋,沖著他笑,笑得柔柔的,甜甜的,一臉幸福滿足,仿佛天女散花,千嬌百媚。

她坐在這個地方,若是不言不動,真是從她身邊走過,也難發現她的蹤跡,夏潯的眼睛都突了出來,驚訝道:“你怎么在這里?綁匪呢?”

謝雨霏眉梢眼角都是笑,沖著他甜甜地道:“我哪知道。”

她抬起一只手,抵在文殊菩薩腦袋上,很優雅地托起下巴,很開心地追問道:“別管那個傻瓜了,你快說,是不是真的聽了他的話,一個人跑來救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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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夜行 第195章 闖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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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闖山

夏潯板起臉道:“無聊的問題,下來!”

謝雨霏嘟起嘴道:“那你扶我下來。”

夏潯跳上石臺去攙她,那石雕佛像后邊僅有不算太寬的縫隙,謝雨霏要藏在那里時,只能藏下大半個身子,可夏潯只約摸一想,便明白了她藏身此處的用意,不禁暗贊她聰明。

夏潯在青州住了那么久,也游覽過赫赫有名的云門山,云門山并不大,對這里的路徑他也很熟悉,這里是一個路口,由此向上不遠,再向左一拐,就是通向陳摶洞的道路了。謝雨霏一個弱女子根本跑不過男人,如果她脫險以后倉隍下山,那是綁匪最先搜索的方向,必難逃脫綁匪的追殺。

如果在山上藏身,此山樹木并不十分茂盛,能夠藏人的地方較少,而且必定也是歹徒最認真搜查的地方,暴露的危險仍然很大,謝雨霏藏身的這個所在距陳摶洞并不遠,又是在拾階登山的大路旁邊,可以說是一個人搜索他人時最容易忽略的地方,錦衣夜行吧※所以那佛像雖不能將她完全掩住,其實反而最為安全。

謝雨霏雙腿騎在菩薩脖子上,她穿的又是裙裝,上去不易下來更難,哪兒能說下來就下來,夏潯見狀,一手伸過去扶在她的肋下,另一只手在她臀下一托,謝雨霏身子不重,也就九十斤上下,竟被夏潯輕輕巧巧地托了下來。

如此親密的接觸,讓謝雨霏俏臉一紅,竟有些不自在起來,尤其是那佛雕的石臺上邊既窄又淺,兩個人站在上邊靠得很近,幾乎呼吸相聞,讓她不禁有些緊張。

夏潯還牽掛著彭梓褀和那尚未露面的綁匪,卻沒這樣的感覺,他跳下石臺,張開雙臂道:“跳下來。

謝雨霏掠了掠頭發,又正了正衣裙,突然注意起自己的形象問題,那副模樣讓夏潯又好氣又好笑。整理完了,覺得自己現在的模樣在心上人面前不會太狼狽了,謝雨霏才蹲下來,張開雙臂,輕輕向下一跳。

她穩穩地落在了夏潯的懷里,當夏潯的雙臂緊緊擁住她時,謝雨霏的心里忽然涌起一陣踏實,暖和的感覺,很輕松、很安全、很寧靜。

從她哥哥殘腿、母親病死,她一個六七歲的小姑娘就要燒飯、持家、照顧發了瘋的哥哥,生活給她的只有沉重和惶恐,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溫馨寧靜的感覺了,她突然想哭……

她很想賴在夏潯的懷里,好好享受一下這難得的滋味,但她只是借著下沖的力道向他微微一靠,便直起腰來,恢復了一貫的玩世不恭,淺淺笑道:“算你有良心,還知道來救我。”

夏潯急問道:“綁匪有幾人?”

謝雨霏道:“只有一個。”

夏潯心中大定,拉起她手道:“只有一個?那就不足為懼了,梓褀已從山上繞過來了,說不定已經碰到了他,走,跟著我,咱們上去接應。”

他拉著謝雨霏一面往上走,一面又問道:“你是怎么脫困的,那歹徒現在何處?”

謝雨霏溫順地被他拉著走,調皮地道:“沒甚么呀,夜深人靜,寂寞無聊嘛,我就陪他聊天嘍,聊呀聊的,他就想到應該先去周圍踩踩盤子探探路,免得襲擊你不容易,逃跑也不方便。可是留我一個人在洞里,他又還挺過意不去的,就讓阿摶老祖陪我歇息,我嫌陳摶老祖太邋遢了些,覺得還是文殊菩薩德才超群、聰明智慧,就跑過來和他論道了。”

她掩著口,打了個可愛的呵欠道:“啊,我現在好困啊”夏潯聽她胡說八道的,估計她又是用她那騙死人不賠命的本事忽悠了那綁匪一番。當然,她不可能直接提示綁匪,而是很技巧地啟發了他,叫他乖乖地按照她的意思,離開了陳摶洞,而她則正是趁這個機會逃離了。不過那綁匪是不可能任她自由行動的,他再是再蠢也不可能被謝謝幾句話一說就放她自由。

除非謝謝懂得極高明的催眠術,可是從以前一些遇到的困境看,謝謝是可以使用這種手段的,卻從未見她用過,應該不懂這門奇妙的功夫,那么她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脫身的,夏潯對此很是好奇,不過現在他卻無暇追問,只得捺下心中好奇,等事了之后再問了。

走著走著,聽到前方霧影中隱隱傳來兵器交擊的聲音,夏潯立即加快了腳步,不過他并沒有松開拉著謝雨霏的手,如果他棄了謝雨霏獨自沖上去,一旦被那歹徒逃下來,反把謝謝抓住控為人質,那就糟糕之極。

彭梓褀已經遇到了王一元,她遇到王一元的時候,王一元已經快被氣瘋了。

王一元并不好女色,要不然以他這般年紀,憑他在白蓮教中的地位,要找個俊俏動人的姑娘做娘子還不容易?也不致于至今仍單身一人了。這位仁兄的確是把畢生的精力都投入到造反大業當中去了。

另外,淫行本來就是令江湖豪杰不恥的行為,只有下五門的敗類才會做出這種事來,就算是牢里的犯人,碰到這種貨色也是會狠狠修理他一頓的,江湖漢子好勇斗狠,卻少有用下半身思考問題的。而不得淫邪更是白蓮教五大基本教義之一,身為白蓮教徒,王一元是不敢犯戒的,當初牛不野恨極了李員外,滅他滿門時,也只是施以殺戮,并不敢放縱弟子對李家的媳婦濫施淫威,就是這個緣故。

王一元探察了一番陳摶洞周圍的環境,又在他預選的搏斗地點以及逃跑的幾條路線上設置了幾個獵人才會的小巧的機關,這才返回陳摶洞,想不到他返回陳摶洞后卻發現,謝雨霏已不知去向,那拇指粗細浸過桐油的繩索就連他都掙不斷,此刻卻已斷落在地,本來和陳摶老祖的睡像結結實實捆在一起的謝雨霏早已鴻飛冥冥,王一元這才意識到被她耍了。

在濟南,他被扮豬吃虎的夏潯耍了一次,這一次,又被夏潯的女人耍了,如今想來,讓他猛地想起應該先熟悉一下周圍的環境探好逃跑路線,似乎也是那個狡猾的女人在不經意間啟發了他。王一元恨得咬牙切齒,他離開的時間并不長,估計謝雨霏掙脫繩索,也不可能逃的太遠,便提著刀飛奔下山。

趕到山下,并未發現謝雨霏的蹤影,由此再往前去就是大云寺了,可那大云寺高墻深院,最外面一道山門厚重如城門,晚上閘死,無人看守,謝雨霏深更半夜的就算跑去砸門,睡在后院禪房里的和尚們也未必聽得見,她逃去那里的可能并不大。

王一元往青州方向追出一里多地,覺得不對勁兒,便又重新向山上搜去,他來來回回在謝雨霏身旁走了好幾個來回,也沒發現文殊菩薩頭頂有人。他把樹林草叢搜索了個遍,眼見天色將明,夏潯就快趕到,卻還是不死心,又在山頂搜索了一陣,實在找不到那個狡詐如狐的女子,這才恨恨地準備下山,想著先伏擊了夏潯再說,不想這時跑得一身大汗的彭梓褀突然從霧影中冒了出來。

大清早的,在這山頂突然冒出一個人來,手中提著一柄明晃晃的鋼刀,滿臉殺氣,還能是什么好相與?兩個人三言兩語稍稍一探對方根底,便動起手來。

彭梓褀翻山越嶺趕了半天路,體力消耗極大,此刻一身透汗,功夫大打折扣,王一元山上山下這一番搜索,因為是尋人,不能跑得太急,等于是剛剛放松了手腳,稍稍占些優勢。

夏潯拉著謝雨霏登匕山峰的時候,恰看見霧影之中彭梓褀和王一元兔起鶻落正在交手,夏潯一見,立即將謝雨霏掩在身后,橫刀喚道:“梓褀,快過來!”

彭梓褀聞言一喜,急劈三刀,迫退王一元,縱身飛掠過來,一見夏潯和謝雨霏,不禁喜道:“相公,你把謝謝救出來了。”

夏潯道:“這個么,倒也不算是我救的,我見到謝謝的時候,她正和文殊菩薩談經論道呢。”

彭梓褀詫異地道:“什么?”

謝雨霏向她扮個鬼臉,拉過她的手笑道:“姐姐別聽他胡說,小妹蒙難,姐姐仗義出手相救,小妹實是感激不盡。”

王一元看見夏潯,不禁咬牙切齒地道:“姓楊的,你終于來了?”

夏潯的目光這才轉向他,一眼看清他的模樣,身子不由一震,駭然道:“王金剛奴,是你!你竟然還活著?”

王一元傲然一笑,挺胸道:“王某有無生老母庇佑,可以逢兇化吉,遇難呈祥,你想殺我,談何容易!”

夏潯慢慢揚起手中長刀,微笑道:“明人暗前不說暗話,閣下那套裝神弄鬼的本事,只好騙些愚夫蠢婦,就不要在我面前現眼了,無生老母若能讓你刀槍不入,捱得我手中這口刀,楊某就隨你信了那白蓮教!”

彭梓褀攸地閃到他的前面,好象護雛的母雞,緊張地道:“相公,他的刀法很不錯的,還是讓我來收拾他吧。”

夏潯輕輕攬住她的纖腰,從她身邊跨過去,微笑道:“你真當相公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嗎?你在一旁看著,看我如何……梟其首級。”
dimetrodon 發表於 2011-10-3 14:46
錦衣夜行 第196章 嬌嬈全在欲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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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嬌嬈全在欲開時

王一元情知先機已失,不敢逞強,他一邊暗暗尋找著退路,一邊嘴硬地冷笑道:“你們當我王一元是好捏的柿子?不用爭了,你們干脆一起上來好了,王某就用手中這口刀,超度了你們!”

夏潯拍拍彭樟祺的掌背,舉步上前,緩緩說道:“我曾經遇到過一個人,他想對付我,也是用了和你差不多的手段。你們這些自詡英雄了得的人物,要對付一個人時,一定要用綁架nv人這種下作手段嗎?”

王一元不屑地道:“我倒是想綁架你老爹、你兒子,你有嗎?,夏潯搖搖頭,不屑地道:“這就是你三元帥的替天行道?”

王一元獰笑道:“殺了你,就是替天行道!”

他暴喝一聲,宛如霹靂,手中月閃電般刺向夏潯,劈出道道驚虹。

夏潯半步不讓,一挫馬步,手中刀高高揚起,一記力劈華山,便向他猛劈下去,攻敵必救,一力降十會,迫其不得不chōu刀回防,甫一jiāo手,便顯示出了與彭樟祺截然不同的運刀風格。

夏潯和王一元的刀法類似,五虎斷m&233;n刀本已是一m&233;n極凌厲的刀法了,可是與他們比起來,聲勢上似乎仍要遜s&232;一籌,這兩個人的刀法都不太講究什么技巧,每一刀劈出,都只講快、準、狠,只是為了殺人而揮刀,刀光撩繞,八面生風,配合著他們的低聲沉喝,仿佛在兩人身周炸起一道道閃電。

王一元的刀法強韌倒悍,撲如鷹隼,勇猛狠厲,疾似旋風,他整個人仿佛也化作了一團旋風,繞著夏潯奔走,這一番打斗,比起方才與彭樟祺jiāo手更加猛烈,那時只有彭樟祺一人,他心中不急,此時心生險兆,又是仇人相見,自然使出了全身氣力,再不相讓。

夏潯腳下生狠,每踏一步都力透靴底,沉穩有力,手中一口刀凌厲無匹,氣勢悍烈,在王一元的猛烈進攻下守少攻多,完全是以硬碰硬的手段,只聽鏗鏘聲不絕于耳,漫天閃電般撩繞的刀光中時不時會迸起一串火花,兩人這一番激斗,不只不通武功的謝雨霖看得驚心動魄,就是彭樟祺也神馳目眩,不克自持。

兩個人走馬燈一般不斷變幻著身形方法,漫天和諧激堊sh&232;的都是那豪放迸裂的刀光,同樣是有敵無我,大開大閨,這樣的場面,若是橫空chā進一人,不管他是幫著哪一邊的,恐怕都會立即成為雙方利刃所向的對象,即便自己技藝高超不受傷害,也會影響到他想幫的人,令人柬手搏腳,無法盡情施展,僅僅兩個人,居然殺出了千軍萬馬的氣勢,彭蔣棋雖然有心相助,可是掌心攥得刀柄沁出汗來,竟也遲疑不敢向前。

忽然,夏潯大喝一聲:“屠神滅鬼,一了百了!殺!殺!殺殺殺!”

隨著這聲叱喝,夏潯的步伐突然變了,原本他每一步邁出,腳掌都深踏地面,穩若磐石,橫跨豎邁的步長仿佛用尺量過,不長不短都是一大步,此刻突然變成了急促騰挪的xiǎo碎步,而他手中的刀更是借著腰力,幻化成一道道急促迸sh&232;的電光霹靂,向王一元傾瀉下去。

王一元在這刀光下步步后退,身形不斷萎縮,仿佛馬上就要被那刀光撕碎了。

“殺!”

又是一聲厲喝,夏潯陡然拔地而起,他兩人蔣斗時本來絕少騰空離開地面,只以步伐騰挪身形,踢得腳下草屑橫飛,這時夏潯拔足前沖,雙腿離地,速度竟比平地騰挪也絲毫不讓,身形前沖,單刀怒斬,刀光如同一道弧形的閃電,如山的氣勁籠罩了王一元的整個身形。

板地騰空,氣勢又如此猛烈,那是趁著王一元在他bī迫之下連連后退,重心不穩,已經來不及閃躲而傾力一擊了,面對這剛猛凌厲的一擊,王一元猛地一挫身子,腳尖陷入泥土,手中刀一橫,雙手緊握刀柄,寒森森的刀光仿佛翻騰咆哮的怒濤,反卷而上!

太快了,謝雨霖根本沒有看清楚雙方的動作。彭樟祺看清了,所以比謝雨霖更緊張,她的心都已提到了嗓子眼,用這樣的力道硬磕硬,恐怕拼的只能是雙方誰的刀質地好、用的力道猛了,夏潯手中的刀質地一般,如果這一鼻迎刃而斷,那……

但是,她并沒有等來那想象中的一記驚天撞擊,沒有看到漫天濺起的火花以及寸斷的刀刃。

夏潯運刀,一直刀刀絕厲,勢不可扯,此時這一刀明明比他方才的威勢還要大上十分,可是沒人想得到偏偏在如此狂猛的一刀中,他居然還留了三分勁道,兩刀堪堪相撞的剎那,夏潯手腕一擰,手中刀以一個怪異的角度與王一元擦刀而過,無聲無息,兩柄刀竟然沒有發出半點碰撞。

夏潯落地,猛到前沖的身形站立不定,一連又向前搶出五步,這才頓住身形,他手中的刀舞一個刀花,宛如一道匹練般橫卷護身,借著這一刀之勢,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旋身,重新將刀指向王一元。

王一元還站在那兒,手中刀保持著上揚的姿勢,臉上卻露出古怪的表情,不知是驚駭還是恐懼。

只是剎那,他的右臂肘彎處突然砰地一下迸出一團血霧,右手齊肘而落,這恐怖的一幕把謝雨霏嚇得一聲尖叫。那只手并未落地,因為王一元使足了全身氣力握緊刀柄來擋夏潯這一刀,現在五指還牢牢地鉗住刀柄,手臂齊肘而斷,斷手仍然搭在刀上。

隨后,王一元的胸口斜斜地裂開一道口子,鮮血迅速地流淌出來,再接下來,連彭樟祺也霍地扭轉了身軀,不想再看下去,王一元腹腔內的臟器已經沿著那道斜斜劈開的口子流了出來。

夏潯慢慢收起刀,說道:“無生老母騙了你,你去九泉之下,找她算帳去吧。”

王一元身形搖晃了一下,喉嚨里發出古怪的呼嚕聲,然后頹然向前一倒,風云一時的一方豪杰,就此走到了人生的盡頭!

“殺呀,殺呀!”

山下突然傳來一陣喊殺聲,此時山頂霧氣已變得稀薄了,三人扭頭向山下望去,就見一隊隊的民壯在馬快巡捕的帶領下,正向云m&233;n山圍困過來……,※※※※※※※※※※※※發※※※※※※※※※※

朝廷欽犯王金剛奴在青州投首了。

得知這個消息,知府大人一跳三尺,幾乎是扭著大秧歌就迎出了府m&233;n。

夏潯也沒想到此番秘密回返青州,居然誤打誤撞,逮住這么一各大魚,這一來他檀自動用一些人力秘密潛赴青州也有了充足的借口,當真是皆大歡喜。

夏潯沒有向知府大人和趙推官等人說明自己到青州后的情形,考慮到彭樟祺身份特殊,早在民壯們上山之前,他就已經讓彭樟祺帶著謝雨霏先藏了起來,待到捕快們上山,夏潯簡單說明身死當場者即是陜西教匪王金剛奴,叫他們斂了尸體,歡歡喜喜下山之后,彭樟祺便帶著謝雨霏悄悄尾隨其后,進了域便回了海岱閣,所以知府大人等根本不知道當時山上還有第三人在。

王金剛奴授首,這是奇功一件,連青州知府也跟著臉上有關,當下知府大人在后衙擺下酒宴,盛情款待夏詩,這一頓酒吃到傍晚,知府大人問起夏潯如今住處,夏潯便隨口敷衍道:“下官此行,另有一路人馬跟隨,王金剛奴雖已授首,可凌破天仍然在逃,此處人多口雜,下官身負要任,行蹤實在不便透露,還請大人諒解。”

知府大人心領袖會,便也不再問起,等到酒宴散了,夏潯與劉y&249;、玦離開知府衙m&233;n的時候,知府大人知其行藏隱秘,便只送到m&233;n口,并不派人相隨。夏潯和劉y&249;玦告辭出來,東拐西繞的走了一陣不見有人尾隨,這才悄悄趕回海岱樓。

回到海岱樓,夏潯問清彭樟祺和謝雨霏已經趕回,這才放下了心事,他先囑咐跟著忙碌了一天的劉y&249;玦回房休息,自己回去三樓自己的房間,走到樓梯口時,想了一想,又拐向了謝雨霏的房間。

輕輕叩了叩m&233;n,沒有聽到回答,夏潯輕輕一堆m&233;n,發現m&233;n并沒有chā上,便推開m&233;n走了進去,謝雨霏已經睡了,雖然她早上看到夏潯的時候一副輕松自若的模樣,可是勞累了那么久,又提心吊膽的,身心俱已疲乏,步行與彭樟棋走到金鳳山下“合騎了一匹馬回到海岱樓后,洗漱一番吃了點東西,和彭樟祺聊了聊昨晚的經歷,彭樟祺見她jīng神有些不濟,告辭離去后,她便上床休息了。

這一覺好睡,夏潯看到她時,謝雨霏還在甜睡之中,不知她做了甚么好夢,嘴角一直微微地翹著,臉上漾著甜美的笑意,平時那狡黠jīng靈的模樣不見了,此時的她,仿佛一個毫無心機天真爛漫的孩子,俏臉睡成了兩瓣桃花,整齊細密的眼睫m&225;o輕輕覆著她的眼簾,仿佛等著王子吻她醒來的白雪公主。秾麗最宜新著雨,嬌嬈全在y&249;開時。

夏潯輕輕彎下腰,看著她甜睡的模樣,慢慢的,臉上也露出了微笑,忽然,他看到謝雨霏的眼簾眨動了幾下,意識到她馬上就要醒來,急忙想要退后兩步,可惜來不及了,一雙眷水般朦朧溫柔的眸子已經睨到了他的身影。夏潯咳嗽一聲,有些尷尬地道:“哦,我……,剛回來,見m&233;n沒關,就進來看看。”謝雨霏輕輕坐起,似信非信、似笑非笑的道:“就只是……看了看么?”
dimetrodon 發表於 2011-10-3 14:47
錦衣夜行 第197章 舌薄猶如蓮花葉
第一部殺青州第197章舌薄猶如蓮花葉

這句話可有點曖昧味道了,這樣一句情挑的話,被這么一個海棠春睡初醒,頰酡如桃方綻的美人兒,用這樣嬌膩膩軟綿綿的腔調兒說出來,那眉梢眼角還滿是冶艷靈動的神氣,怎不叫人心猿意馬,想入非非?

夏潯想想自己方才俯身榻前的姿勢的確曖昧了一些,不由臉上一熱,便打個哈哈,強做大方地玩笑道:“其實還想偷個香吻來著,可惜,你太警醒了些,所以不曾得手。”

謝雨霏本是有意調逗他,被他這樣一說,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輕啐一口道:“油腔滑調,一如既往。”

夏潯就勢在榻旁錦墩上坐下來,收了笑容,關切地道:“在山上待了一夜,不曾著涼吧?”

謝雨霏身上本就穿著類似燕居常服的浴袍,順手又扯過一件衣裳來又披在身上,說道:“沒有,虧得天氣還不算太涼,洗了個澡,又吃了些東西,喝口姜湯,就沒事了。你莫看我不懂武藝,身子卻也沒有嬌弱成那般模樣。”

夏潯欣慰地點點頭,道:“沒事就好,看你還有些疲乏的樣子,是我吵醒了你,你再休息一下吧,過大半個時辰,咱們一起用餐。”

他起身欲走,忽又想起件事來,忍不住問道:“對了,我一直有些好奇,你到底是怎么脫險的?”

謝雨霏眨眨眼道:“我呀……,我會縮骨功啊,先騙他離開,身子縮如貍貓,自然就逃出來了。”

夏潯哼了一聲,他去陳摶洞中看過,捆綁謝雨霏的繩索非常柔韌結實,但是上面有一道斷口,很平滑的斷口,是用利器削斷的,根本不可能是她說的甚么縮骨功。他有些無趣地站起身道:“不愿說就算了,你再休息一下吧,我先上樓。”

“噯……”

夏潯站住腳步,回頭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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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雨霏眨眨眼,輕笑道:“生氣啦?”

夏潯道:“沒有啊,我又沒有理由,一定得知道。”

謝雨霏撇撇嘴道:“小氣的男人,算啦,那我告訴你好了,我這樣本事,本來師傅交待過的,絕不可以讓任何人知道,否則,難免會對自己不利。”

夏潯這才想起古時候江湖人的規矩特別多,不是人家不肯告訴自己,而是自己太唐突了些,問了不該問的事情,心中些許不悅登時煙消云散,忙道:“啊,是我忘了,既然是令師的吩咐,不便相告,那不說也罷。我也只是好奇而已,不要亂了你們的規矩。”

“沒有關系。”

謝雨霏向著他嫣然而笑,素面朝天不施脂粉的潤玉粉靨上泛起一抹淡淡的羞紅,低聲道:“我……知道,你不會害我的,所以……這就不算違背師傅的吩咐,壞了規矩吧。”

夏潯覺得有些不妥,說道:“我看……還是算了吧……”

謝雨霏向他杏眼一瞪,嗔道:“是你非要知道的好不好?”

夏潯摸摸鼻子,干笑道:“那……好吧,我一定為你守秘。”

謝雨霏綻顏一笑道:“好!喏,你看清楚喔,這就是我籍以脫身的法寶。”

夏潯定睛看去,未見謝雨霏拿出什么東西,卻只是向自己吐了吐舌頭,舌尖飛快地探出,剛剛看到一抹嫩紅,又飛快地縮了回去。

夏潯茫然道:“什么法寶?”

謝雨霏又好氣又好笑地道:“你沒有看清楚么?喏,這回我慢一些,你仔細看著。”

謝雨霏又吐了吐舌頭,這回雖說是有意放慢了動作,仍然比普通人的速度快得多,虧得夏潯已經有了防備,看得非常仔細,才看見她粉紅色的舌頭探出口來,舌頭靈活地一卷一揚,舌頭上便出現了一枚鋒利的刀片,很小的一枚刀片,狹長如嫩柳葉,刀刃非常的鋒利,閃著幽冷的寒光。

謝雨霏舌尖只是一顫,夏潯還沒看清楚,那刀片又驀然不見了。

夏潯恍然道:“啊!我明白了,原來是舌下藏刀,這功夫我聽說過的。”

夏潯所在的時代,的確有些技藝高超的小偷可以舌下藏刀,平時喝水說話全然不受影響,用這柄小刀,他就可以悄無聲息地切割別人的包包,竊取財物。可是想來這個時代會這門技藝的人還不太多,又或者謝雨霏的舌下藏刀功夫比一般人要高明多多,見自己炫耀了絕技,夏潯并未驚奇,反而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樣,頗不服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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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哼了一聲道:“這門功夫,會的人當然不少,不過能練到我這樣境界的,卻是少之又少。你看著!”

謝雨霏有意在心上人面前賣弄,檀口微張,再次吐出了粉紅色薄而靈活的舌頭,讓夏潯看清楚頂在舌尖的鋒利刀片,然后,夏潯就看到了驚人的一幕:一條會跳舞的舌頭。

謝雨霏做出了各種人所不能的動作,舌頭忽而像一條吞蟲子的蟾蜍探出好長,忽爾如一條蜿蜒前行的蛇,蛇身狀的舌頭有規律地扭動,忽而舌頭又像沙灘上的波浪,涌動著撲上來,而且是直正如潮水一般,一地涌動著,永無止歇,忽而又平攤開來,然后向上合攏起來,就像捕撲到了小蟲子的食人草……

夏潯看得目不暇接眼花繚亂,他從來沒有見過、甚至沒有想過,一個人的舌頭可以做出如此之多高難度的動作,而且那柄鋒利的刀子時見時不見的,始終在她口內,居然沒有劃傷舌頭,她的控制力和舌頭肌肉的靈活程度真是不可想象。眼看著那舌頭擰成麻花狀,好象一把粉色的鉆頭,一環環地向外旋動著,夏潯心中忽然浮起一個讓他怦然心動的念頭,如果……

謝雨霏突然把舌頭打了一個對折,舌頭仿佛一張紙似的,整個兒向后一折,對疊起來,然后才合起嘴巴,得意洋洋地笑道:“怎么樣,厲害吧?”

夏潯忙不迭點頭:“厲害,厲害。”

“哼哼,你見過別人也有這樣的功夫么?”

夏潯忙不迭搖頭:“沒有,沒有。”

謝雨霏淺淺一笑,淡淡地道:“行走江湖,誰也不敢保證,自己就能一帆風順,這枚刀片,是我最后的手段,殺人,或者自殺。”

夏潯聽得心中嗵地一震,頓時旖念全消,謝雨霏說的雖然平淡,可是其中多少辛酸、多少委曲、多少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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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潯情不自禁地握住她的手,鄭重地道:“我只希望,你以后永遠也不會再用到這枚刀片,尤其是對你自己。”

謝雨霏目不轉睛地凝視著他,漸漸讀出了他眼中的意味,禁不住又是歡喜、又是幸福,她輕輕抽回手,紅著臉,結結巴巴地道:“好……好呀,我也希望……希望以后能安頓下來,再也不用……不用日日夜夜在口中藏著一枚刀片……”

說到后來,幾近于表白心跡了,她已羞得低下頭去。

夏潯咳嗽一聲,語重心長地道:“不過嘛,一技傍身,總不是壞事,你還得……繼續練吶。”

“嗯?”

謝雨霏心里一沉,方才夏潯的意思,分明是要她托付終身了,怎么還要她練這藏刀的舌技,莫非他還不想娶自己為妻?幽怨地望去,看到的卻是夏潯詭譎的目光,唔……,好熟悉,謝雨霏突然覺得這目光似曾相識,似乎……她行走江湖的時候,曾經在不少對她心懷邪念的男人眼中看到過,好猥瑣……

奇怪,同樣猥瑣的目光,為什么從別人眼中看到,只是讓她從心眼里感到厭惡,從夏潯眼里看到,卻讓她耳熱心跳,小鹿亂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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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過去,彭大小姐該回門兒了。

今日回門之后,她就要隨丈夫回云南去。彭家的勢力僅及于淮西一線,子弟們很少難越長江一步,而彭梓祺去的卻是云南,這一去山水相隔,再想相見實在不易,彭家上下實在都有些舍不得,一大早,彭家就打掃庭院,鋪設準備,等著迎接新娘子和新姑爺。

車子從海岱樓出來,剛一出西城,彭家莊就已收到了消息,等到車隊到了村口,彭家眾兄弟和平輩的表姐妹、還有各房的嫂子們就已擁到了大門口,彭莊主和周氏也穿著一新,早早地趕到了大廳里,等著姑爺和女兒進來敬茶。

車子到了,轎簾兒一掀,夏潯穿新衣、戴新帽,打扮得花團錦簇,一身喜氣地出現在彭家人面前,歡聲笑語戛然而止,迎上前來的彭家男女齊齊怔在那里,驚愕片刻,彭子期才怒道:“楊旭,你來干什么?”

“哥哥!”

穿著紅衣裳的彭梓祺也從車子里彎腰走了出來,下了車子,含羞帶喜地向哥哥打聲招呼,又向自家的兄弟、姐妹、嫂嫂們打聲招呼,緊接著就拿出一個裝糖的小藍子,一把一把地抓糖,塞給彭家那些小孩子。

彭子期的臉頰猛地抽搐了幾下,指指正喜氣洋洋分發喜糖的妹子彭梓祺,又指向夏潯,口吃地道:“你……你們這是……這是做甚么?”

夏潯向他揖了一揖,笑容可拘地道:“舅兄,小弟楊旭攜娘子今日回門兒,勞駕舅兄親迎,辛苦,辛苦啦。”

“舅兄?”

彭子期怪叫一聲道:“甚么舅兄,誰是你的舅兄?”

他突然反應過來,不禁驚怒道:“楊旭,你搞鬼!你竟敢騙婚!”

夏潯道:“舅兄,這話怎么說的,楊旭有婚書在此,白紙黑字,清清楚楚,怎么是騙婚了,喏,你瞧瞧,你瞧瞧!”

夏潯從懷里掏出一份婚書,往彭子期手里一塞,然后轉過身去,對彭梓祺渾若無事地笑道:“娘子,丈人家里人丁好生興旺,你還不快給為夫介紹一下,這都是哪位親戚吶。”

彭梓祺走過來牽住他的手,款款走去,指著一個呆若木雞的大胡子,嫣然笑道:“郎君,這一位呢,是我大堂兄。”

夏潯兜頭一揖:“楊旭見過大舅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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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夜行 第198章 翻手為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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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夜行正文第198章翻手為云

第198章翻手為云

那漢子見夏潯施禮,連忙側身讓開,漲紅了臉,不知所措地道:“這……這……”

一旁彭子期翻開婚書,赫然看見上面的新郎木九已然變成了楊旭,這才知道夏潯早有預謀,整樁事情從頭到尾就是一個騙局,彭子期怒不可遏地吼道:“木九、楊旭,原來如此,原來這是你設下的圈套,好奸詐的小子,如此欺我彭家,兄弟們,莫放過了他!”

夏潯團團一揖,笑吟吟地道:“慢來,慢來,這婚書白紙黑字,寫得清楚,三媒六證,俱可證明,梓祺就是我楊旭的娘子了,你們若殺了我不要緊,我家娘子可要守寡了。”

眾人一聽,遲疑不前,彭梓祺一抖手腕,誰也沒有料到她大紅的喜服下邊居然藏著鬼眼神刀,彭梓祺向前一遞,刀自鞘中鏗然彈出半尺,正好將刀柄送到夏潯手邊,看得一眾彭家兄弟有點牙痛,這還沒動手呢,她先給自己男人拔刀了,女生外向,不過如此,我還摻和什么?

他們這么想,彭子期可不這么想,彭子期已經被氣昏了頭,可是今天是迎新娘子回門兒的,大喜的日子,他身上也未攜兵刃,扭頭看見守門的莊丁手中有一條齊眉棍,彭子期一個箭步搶過去,奪過棍子,一招獅子大擺頭,便向夏潯攔腰打去,夏潯一見急忙拔出鬼眼刀向棍頭架去,彭子期一見把棍頭一甩,抹中了刀側,將他手中刀震開,再向他腰眼一點,大舅子和新妹夫就在彭家門口廝打起來……

“你說什么,來的是楊旭?楊旭……木九……,好狡猾的小子,我們上當了!”

彭莊主正坐在大廳上喜氣洋洋地等著女兒女婿,忽地有人飛奔來報,新姑爺竟然換成了那個陰魂不散的楊旭,想明白其中關節之后,把個彭莊主氣得吹胡子瞪眼:“這臭丫頭,居然幫著外人騙她老爹,我白疼她了,那個混賬楊旭,真當我彭家好欺么,老子出去教訓他!”

周氏一聽趕緊攔住他道:“老爺,全村老少都在看著,這事已經張揚開了,你打他一頓又能如何?他手中有婚書,咱手里也有啊。他的婚書改了,咱不是還有一份么,老爺等著,我去取來,有這婚書,還不能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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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氏急急忙忙跑回房中,翻出婚書來,婚書用一口精致的小匣子裝著,上邊的紅綢帶子還系著一個小小的合歡結呢。這婚書周氏是看過之后重新裝好的,所以也未再看,直接拿來跑回大廳,彭莊主氣呼呼地接過盒子,懶得打開了,就手一掌把盒子拍碎,從中取出了婚書。

展開一開,新郎赫然仍是楊旭,彭莊主氣極道:“怎么回事?這是怎么回事?”

周氏探過頭來一看,驚道:“不會呀,我明明看過的,怎么就換了名字?哎呀,我想起來了,梓祺那丫頭,曾經進過我的房。”

“糊涂,你這婆娘,好生糊涂,這婚書也不藏好了!”

周氏委曲地道:“我哪曉得女兒會改婚書?你不也是事先全未想到嗎?”

彭莊主拍著桌子怒道:“你還說!你還說,一個個的全都反了。”

這時一個蒼老的聲音道:“今天是梓祺回門兒的好日子,你們兩口子在這吵吵什么?”

彭莊主氣呼呼地轉過身去,一眼看清來人,立即矮了半截,來人只有兩個,兩個白發蒼蒼的老頭兒,一個是他爹,一個是他爺爺,彭莊主連忙和夫人上前拜見:“爹,爺爺。”

周氏也道:“見過公公、見過太公。”

彭太爺蹙眉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彭莊主取過婚書,將來龍去脈一說,彭太公聽了目光攸地一閃,奇道:“好狡猾的小子,竟有這樣的手段?”隨即眉頭一皺,又道:“這一下,咱們只怕是當真不妙了。”

彭莊主道:“爺爺,這楊旭詐婚,咱們就吃了這啞巴虧不成?”

彭太公瞪了他一眼道:“沒出息的東西,要說啞巴虧,這是咱吃的頭一個么?你說他詐婚,三媒六證都是他找來的,不用問,一定幫著他說話。你說新郎倌兒換了人,這兩封婚書,全都清清楚楚寫著楊旭,你事先不曾查個清楚明白,事已至此,還想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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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莊主不服地道:“那,就這樣算了不成?”

彭太公略一沉吟,嘆道:“事已至此,梓祺這孩子不給他怕是不成了,唉!老夫去瞧瞧,能擺老夫一道,這小子還真有點手段。”

彭太爺趕緊道:“爹,我扶您。”

一個老頭兒扶著另一個老頭兒走在前邊,彭莊主夫婦不敢逾越,亦步亦趨地跟在兩個老頭兒后面,向莊前走去。

院門前,夏潯和彭子期已經打出了真火,不過兩人火氣雖大,卻都不敢下狠手,夏潯知道這是自己的大舅哥,不能濫施殺手,彭子期雖然一肚子氣,卻也知道事情恐怕已很難收拾,對這十有做定了自己妹婿的人,也不敢真的傷他性命,因此一個不敢往要害上招呼,另一個干脆把刀反轉,以刀背御敵。

彭老太公趕到門口,彭家子弟見了立即閃到兩旁,拜見老太公、老太爺,彭梓祺本來看熱鬧正看得眉飛色舞,一見爺爺和老太公都出來了,自己老子站在自己爺爺后面,吹胡子瞪眼地看著她,恨不得一口吃掉她的樣子,不禁吐吐舌頭,忙也向后躲了躲。

彭和尚沒有看他調皮的曾孫女,他出了門,在階上站定,背著雙手,手中轉動著鐵膽,目光立即投到了夏潯身上。看了一會兒,彭和尚的目芒漸漸縮如針尖,神情凝重起來。

胡九六是張士誠麾下大將,而彭和尚保的是徐壽輝,徐壽輝、方國珍、張士誠、朱元璋……,這些反元英雄們為了爭地盤,當年彼此之間可沒少打仗,彭和尚認得這路刀法,眼前的這個青年人每一刀都有敵無我,一往無前,腳下步伐沉穩有力,移動快捷,人刀合一,幻化為一道道閃電霹靂,致命一擊。

這刀法看在別人眼里只覺威猛,看在彭和尚這樣的大行家眼里,卻能看出只屬于某一個人獨有的鮮明烙印。那一舉一動,一刀一式,讓年邁的彭和尚依稀仿佛回到了當年萬馬千軍的戰場上,耳畔是殺聲震天,眼前有一位揮刀步戰的猛將,勢如破竹,所向披靡,面前無三合之敵,他的年紀,恰與眼前這個青年人依稀相仿。

彭和尚和張士誠麾下大將胡九六交過手,交過兩次手。彭和尚最拿手的武功其實是大摔碑手和大鷹爪功,但是自從他詐死潛伏下來以后,這兩門絕技便再也沒有在外人面前用過,為了以防萬一,就連本門所有子弟也都沒有學過,而在當年,與胡九六立手時,用的不是五虎斷門刀,而是掌法和爪功。

他先后兩次與胡九六交手,都是空手入白刃。第一次因為整個戰局的變化,他同那個比他年輕近二十多歲的后生小子只交手片刻便被大軍沖散了,第二次,卻是實實在在的交手,最后他一掌拍中胡九六的后心,給胡九六留下了終身難愈的內傷,而胡九六錯身而過時的反手一刀,也撩開了他的右肋,那一刀讓他躺了足足三個月,才撿回了這條命。

他怎可能忘記這路刀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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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旭!朱元璋的御前帶刀官,會是朱元璋的死敵張士誠麾下大將胡九六的傳人?

眼看曾孫與夏潯仍然打得不可開交,彭和尚窺準時機,突然大喝一聲,抬手一揚,掌中兩枚鐵膽便飛了出去。

“當”地一聲大震,夏潯只覺手臂發麻,急急抽刀后退,只見刀背最厚處隱隱一道擦痕,也不知別人用了什么暗器,如此大的力道,若不是正好擊中刀背,恐怕這柄寶刀都要被震成兩截,

彭子期也同時被鐵膽所襲,鐵膽擊中了齊眉棍的中部,夏潯疾劈的一刀被鐵膽震開,以致門戶大開,彭子期這一棍筆直的搠向夏潯的膻中穴要害,卻受這鐵膽一擊,嚓地一聲從中而斷,彭子期一怔,頓住腳步抬頭看去,才見祖父和曾祖父正站在階上,爹爹站在兩位老人后面,正向他使著眼色。

“楊旭,你隨老夫進來。”

彭和尚轉過身,背起雙手,向院中走去。夏潯將刀遞還彭梓祺,安撫地拍拍她的掌背,隨在彭和尚身后,昂然直入。

大廳中空空蕩蕩,沒有彭和尚的吩咐,誰也不敢進來。彭和尚在椅上坐了,上上下下瞧了夏潯一陣,一指側位道:“坐。”

夏潯不卑不亢地向他一揖,在側位上坦然坐了下來。

彭和尚捋著胡須道:“楊旭啊,你是朝廷的官員,以此卑劣手段騙婚,不嫌有些無賴么?”

夏潯反問道:“以老太公所見,漢高祖劉邦,是英雄還是無賴?”

彭和尚道:“秦末群雄逐鹿,豪杰輩出,劉邦能于群雄之中脫穎而出,建立漢室江山,不可一世的霸王項羽尚敗在他的手里,蕭何韓信、張良陳平等皆臣服于他,豈是一介無賴可為?那是一位大英雄!”

夏潯笑道:“劉邦赴呂太公之宴,拿個空紅包,上寫一萬錢騙酒喝,這還不無賴么?可呂太公卻覺此人聰明、有氣魄,反將如花似玉的女兒嫁與他為妻,如此看來,呂太公與彭太公您老人家一樣,只看英雄本色,正所謂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小施伎倆,騙得佳婦過門兒,也沒甚么。”

彭太公豁然大笑,指著他道:“你這無賴家伙,一件無恥的事說得如此冠冕堂皇,哈哈,很有老夫當年的神韻!”

他笑容一斂,突又問道:“我只知你是青州秀才,這手刀法,你是學自何人?”
dimetrodon 發表於 2011-10-3 14:53
錦衣夜行 第199章 認女婿
采花使第199章認女婿

彭家是用刀的,赫赫有名的五虎斷門刀。這老頭兒看見另一個用刀的高手,問問來歷并不唐突,所以夏潯并未多想,但是胡九六的真實身份他是不能講的,尤其是真實住址,一旦彭太公起了好奇心,閑極無聊派人去打探,說不定就會知道胡九六收過一個義子,繼而知道他的長相,并對自己的身份產生懷疑。

夏潯略一沉吟,便道:“晚輩這門刀法,學自一位姓胡的老人。”

彭太公雙眼一亮,探身道:“此人叫什么名字,現在何處?”

夏潯道:“這位老人的名姓,晚輩并不曉得,晚輩一直稱他胡師傅的。說起來,這已是近十年前的事了,這位老人行乞路過我家,當時正是冬天,天寒地凍,晚輩看他可憐,請他到家,予他飯食,并且讓他暫時住下來。這位胡姓老人對我很是感激,后來就傳了晚輩這門刀法,胡師傅指點了晚輩半年多,見晚輩已經全都學會了,便突然告辭離去了,晚輩迄今也不知道他的下落。”

彭和尚是不大相信他的話的,他認準了這門刀法就是張士誠麾下大將胡九六的獨門刀法,張士誠兵敗自殺,胡九六浪跡江湖,這倒不無可能。可胡九六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真要活不下去,他不會劫掠幾個大戶么,要說他餓到沿街乞討,實不可信,因為一餐之恩便把絕技傾心傳授,更不可能是胡九六的作風。

可是因為夏潯的掩飾,他反而更加相信其中有些不可對人言的故事了,他的眼睛微微地瞇了起來,審慎地打量著眼前這個年輕人,他是張士誠麾下悍將胡九六的親傳弟子,這個身份,令彭太公對夏潯的敵意大減,他不想探問太多,問的多了,恐怕反而會令夏潯疑心到他的身份,那就弄巧成拙了。

彭太公只要知道,眼前這個青年,并非朱元璋的死忠,他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么他的威脅便不成其為威脅了。何況,眼下兩份婚書都已被人做了手腳,這場官司打到官府也沒用了,就來原來用以脅迫他的誘拐民女的罪名都用不上了,梓祺不想給也必須得給他,彭太公這個曾孫女婿,是必須得認下了。

他點點頭,向廳外喝道:“都傻站在外邊干什么?老夫的曾孫女婿上門了,還不擺開酒席,讓他好好陪老夫喝上兩杯!”

擁堵在門口看風色的彭家老少面面相覷,不明白老太公怎么就改了主意,只好訕訕地走了進來。彭子期滿腹懊惱,心中只想:“老太公是不是老糊涂了?本來是他一味堅持不要這個曾孫女婿的,這下可好,他成了老好人,我倒枉做小人了,不知道妹子怎么恨我呢?”

他扭頭看看彭梓祺,彭梓祺把俏臉一板,氣鼓鼓地扭過頭去,把個后腦勺兒丟給了他,彭子期不禁垂頭喪氣地嘆息一聲。

周氏見此模樣,趕緊張羅起來:“快著些,快著些,咱們姑爺上門兒,咋連杯茶都沒有,小四兒,去催催廚下,酒菜準備妥當沒有呀,趕快的整備酒席,把老太公最喜歡喝的安酒搬一壇子過來。”

這廂正說著,有莊丁蹬蹬蹬跑來,氣喘吁吁稟報:“報,報”

一進大廳,個個都是主人,也顧不得一個個拜見,便抱拳說道:“報,莊外來了一隊官兵,要進莊來,我們……我們未獲莊主命令,未敢阻攔,現在已經快到廳前了。”

“嗯?”

彭和尚瞟了夏潯一眼,淡淡地笑道:“你小子,敢情還留了后手,上一回帶了巡捕民壯來,這一次真的帶官兵來了?”

夏潯攸然變色,起身肅手道:“旭兒哪敢,這隊官兵,并不是旭兒帶來的。”

彭和尚一聽臉色也變了,他向莊丁沉聲問道:“官兵來了多少人?”

他剛問到這兒,一隊頭戴紅笠帽,肋下佩刀的官兵已趾高氣揚地走來,沖進大廳,把彭家老少往旁邊一趕,呈雁翅狀往大廳里一站,中間便踱出一個身穿藍雀補服的九品文官來,高高揚著下巴,用一口地道的鳳陽腔拿腔作勢地問道:“彭家莊里主事的人呢?”

彭莊主見他這模樣不像是來拿人的,趕緊排眾而出,叉手施禮道:“草民就是本莊的莊主,不知大人從何而來,有何見教?”

那官兒下巴并不低下,只將兩顆綠豆眼向下微微一沉,總算是看到了面前俯身施禮的彭莊主:“本官奉皇命,自應天府而來。山東道御使上書彈劾都察院采訪使楊旭,倚仗官身,濫施淫威,橫行鄉里,滋擾百姓。曾率官兵以緝匪為名,強入你的莊子,毆打百姓,破壞家什,是么?”

他雙手抱拳,向天上拱了一拱,沉聲又道:“本官奉朝廷所差,前來山東府專門查證此事,本官聽說,你就是受害人?彭莊主,你莫要怕,有什么冤屈,你只管對本官講,本官與你做主,必定呈報朝廷,嚴厲懲處楊旭。”

彭莊主扭頭看看夏潯,再看看自己的爺爺,連忙把雙手連搖道:“大人一定是誤信人言,方有此誤會。甚么楊旭倚仗官身,濫施淫威,橫行鄉里,滋擾百姓,沒有此事,絕對沒有此事。”

彭家眾兄弟異口同聲地道:“我等可以做證,沒有此事,絕無此事。”

彭莊主又笑容可掬地道:“不瞞大人,楊旭乃是小女的夫婿,如今剛剛成親三天,小夫妻倆兒才回門,您瞧,我這一門老少,正要擺開酒席,請新姑爺吃酒呢。”

夏潯撣撣衣袍,笑吟吟地走上前來,一把攀住他的手臂,親切地道:“這位大人,本官就是楊旭,相請不如偶遇,大人風塵仆仆的,如今既然來了,不如席中一同就坐,吃上一杯水酒,再走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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