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大陸] 小戰士 作者:陸聞道 (連載中)

mk2257 2011-5-17 17:47:08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9 65849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18:38
第五十二章 歸途(六)

  此時已是冬日,但在這臨近南方的無名森林中,倒不顯得如何寒冷。喬尼尋了一棵大樹,背靠著坐倒,氣喘如牛。他已經被自己的汗水浸透了,渾身上下的肌肉也泛著酸痛。原先被各種激素和自己意志給壓抑住的疲勞如同潮水般侵襲而來。喬尼只想好好的躺下睡一覺,順便回味一下自己這還算精彩的人生。

  稍有差池,自己就該……是去見奧丁吧?

  奧達拉將手中的大劍插在泥土中,單膝跪地,雙手緊握,抵住鼻尖:「感謝奧丁賜予我力量,教導我前行,護佑我勝利。我將用敵人的鮮血書寫您的威嚴,用戰鬥的榮耀裝點您的光輝。」

  禱告完畢,他來到如同一條死狗般癱軟在地上的喬尼身邊,右手按住他的肩頭,口中念叨著奇怪的文字。須臾,一團泛著藍色的光芒在他的右手上亮起,又漸漸熄滅,彷彿流入了喬尼的身體一般。

  喬尼覺得自己的力量又回來了些,雖然還是週身酸痛,但至少不像之前那樣難受,那樣疲倦。

  「您還是個牧師?」喬尼抬起不那麼沉重的眼皮,輕聲問道。

  奧達拉站起身:「那當然,不然你以為隨便哪個信徒就能發展信仰嗎?」

  「可是怎麼從來沒聽您提起呢?」這時,艾絲翠兒從樹上下來,來到喬尼的身邊問道。

  「剛剛入門的牧師而已,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奧達拉回身去取自己插在地上的劍,「少年的時候父親帶著我禱告,帶著我感受奧丁的賜福,但我終究還是喜歡戰鬥,硬碰硬的戰鬥,所以在牧師這一塊沒什麼進展,換做在太陽神教會,我還在上學呢。剛才不過是一個治療輕傷,稍微緩解一下這小子的傷痛。」

  喬尼瞭然的點點頭,照著奧達拉的吩咐同樣做了一番禱告。作為一個接受過十幾年無神論教育的前大好青年,喬尼並不認為自己能夠倖存是奧丁的功勞,但尋求心理寄托的本能卻漸漸將他帶入信仰的殿堂。運氣是種難以言喻的東西,尤其是在刀鋒下遊走的時候,很多時候可能只是一個不經意的舉動,卻挽救了自己的生命。神有沒有起作用?喬尼不知道,但他情願相信確實是奧丁在看顧自己。單純的運氣只是偶然性的東西,神的護佑卻是長效的保證。

  雖然喬尼心中雜念頗多,但比起之前僅有的幾次馬馬虎虎地複述禱文,這次已經算是非常虔誠了。

  做完禱告,體力已經有些恢復的喬尼自然被奧達拉支使著幹起了收屍的工作。艾扎克繳獲的那些質量不錯的短劍當然不會放過,艾達斯身上那套精良的板甲也在戰利品的列表之內。

  這是喬尼收穫最豐厚的一次收屍了。做了多年傭兵,艾扎克和威爾花在自己裝備身上的錢幾乎就是他們酬勞的全部。現在那把沒有被奧達拉砍斷的長劍歸了艾絲翠兒,戰斧交給奧達拉保管。艾扎克身上破損的皮甲被剝了下來,興許還能賣些錢;威爾身上帶著長長劍痕的鏈甲就有些慘不忍睹了,但還是帶上。

  最大的收穫來自於艾達斯了。神殿配發的全身甲無疑是非常結實的,即便沒有見到野狼的覆滅,喬尼也能輕易地從厚實的甲面和奧達拉的眼神中判斷出來。

  「師父,這件板甲我可不可以……」喬尼充滿期待地看著奧達拉。

  奧達拉搖搖頭:「不行。首先,太陽神神殿的鎧甲都是訂做的,所有的板甲都是訂做的,我看你和他的身材不一樣。」

  喬尼目測了一下,果然如此。

  「其次。」奧達拉突然不懷好意地嘿嘿笑了兩聲,「每一件太陽神神殿的鎧甲都有獨特的印記,而每一個殺死太陽神神職人員的人都會受到來自神殿的報復。你自己考慮一下吧。」

  那還考慮個毛呀,賣了算了。

  望著腳下的屍體,想到太陽神教會在塔布裡城戰裡起的作用--喬尼和奧達拉推測出的作用--他有些猶豫。但最終喬尼搖了搖頭,歎了口氣,只是將已被剝光的艾達斯的屍體拉到一旁的樹叢中,並沒有任何其他的過激行為。

  怨有頭,債有主,教會的陰謀只和教會的上層有關係,喬尼做不出遷怒於小人物的齷齪勾當。回想起第一次死亡之前的那些事情,那些因為討厭某國而把毆打某國平民當作榮耀,砸毀某國商店當作功績的人們,自己絕對不能墮落成那種失敗者。

  報復,就要快,狠,準。朝無關的人發火動手,那叫洩憤,不叫復仇。

  對於喬尼理智的表現,奧達拉很是滿意。他原本擔心這年輕人會因為之前的仇怨而褻瀆那名太陽神牧師的屍體。那樣做當然沒什麼太大的問題,但如果真是那樣,這年輕人也就沒有什麼太大的前途。一個無法控制自己情緒,無法認識真正敵人的戰士,只能作為一部戰場上不合格的機器而已,和北方那些未開化的野蠻人一樣。

  對於喬尼這種似乎有些過分的成熟,奧達拉已經習慣了。

  能者多勞,奧達拉背上已經整理好的戰利品,走在前頭。喬尼依舊有些疲勞,但邁開步子跟上還是可以的。艾絲翠兒雖然射箭射的有些手軟,但精神倒是不錯。所以一項重要的任務就交給她了。

  「艾拉爾!」艾絲翠兒放開清脆的嗓子大喊,「艾拉爾!」

  森林之中沒有回聲。艾絲翠兒的聲音傳出去,隱沒在樹木之間。

  往前走了大約兩百步,艾絲翠兒的呼喚終於有了回應。艾拉爾那富有磁性的聲音此時有些顫抖:「我……我在這兒……」

  聲音是從斜上方飄來的。眾人抬起頭,只見艾拉爾跨坐在一根樹枝上,胸腹貼樹,雙手緊緊摟住身下的樹枝。

  「誰來救救我啊,我下不去了!」艾拉爾睜開眼看了看眾人,急忙閉上眼睛大喊,帶著些哭腔。

  在奧達拉和喬尼的幫助下,艾拉爾最終還是從樹上下來了,只是過程上有些小小的紕漏。原先計劃在奧達拉踹下艾拉爾的時候接人的喬尼因為氣力不濟,外加不想出力,導致艾拉爾在地上滾了兩滾,還摔得不輕。喬尼面帶無辜的站在一邊,聳聳肩表示自己無能為力。

  伴隨著哎喲哎喲的聲音,三人從艾拉爾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緣由。其實很簡單,當艾拉爾逃開後,他覺得地面上還是不安全,於是他想到了爬樹。而當他爬到自己所在的那根枝幹上時,有些頭暈的艾拉爾才發現自己原來有恐高的毛病。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以前在那些伯爵的城堡上往下望的時候從來沒怕過。」艾拉爾解釋道。

  「這不是廢話嗎?」喬尼在一旁不屑道,「有圍欄和沒圍欄的感覺能一樣嗎?」

  艾拉爾翻翻白眼,沒有搭茬。

  「好了,別裝死了,起來上路了。」奧達拉將艾拉爾拖起來,下達指令。

  ------

  艾達斯的隊伍確實是奧達拉他們遇到的最後一群追殺者。雖然薩爾瓦城不時有閒散的傭兵循著酒館老闆提供的線索往北邊追蹤,但幾乎都被沿路的屍體給嚇住了。當薩爾瓦城的軍隊得到消息前去處理了那些屍體後,關於「可恥的吟遊詩人」艾拉爾的可怕傳言遍佈了當地的酒館。再也沒有人對這五十金幣的任務表示出興趣,畢竟只有活著,錢才有其意義。

  他們現在都以嘲笑那二十多被搞了老婆卻只出五十個金幣懸賞的領主為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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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安全,今天我們還是在野外宿營吧。」當日頭西沉的時候,奧達拉停下腳步,「等走出薩瓦爾公國後再說。」

  依舊是打獵,拾柴,清理平地,然後是把艾拉爾排除在外的守夜。

  第二日,奧達拉留下喬尼和艾絲翠兒陪護艾拉爾,自己背著那一堆戰利品走出森林,前往最近的城鎮。每個城鎮都會有專門收購這些裝備的人,雖然出的價錢肯定不公道,不過既然是黑貨,你還能指望什麼價錢呢?

  奧達拉回來的時候,帶著一張亞麻布,以及兩袋肉乾。至於賣了多少錢,喬尼沒問,奧達拉也沒說。對於已經有了七十個金幣的他們,更多的錢只是數字而已,反正捏在手裡都是一堆,反正都在奧達拉的錢袋子裡。

  最後那條是喬尼的想法。

  艾拉爾的臉被重新蒙上,用的是那條經過奧達拉精心挑選的最粗糙的亞麻布。這次,根據奧達拉的說法,「你睡覺也得帶著!直到進了奧賽丁的國境線為止!」

  誠然,喬尼一行人被追上與艾拉爾扔掉蒙面布其實關係不大,但這裡終究還是奧達拉說了算。

  在森林中穿行,偶爾走上大路前往另一片森林。終於,在戰鬥之後的第三天,奧達拉將隊伍帶出了森林。

  「前邊那座高大的城堡,是傑弗洛堡。這裡是尼斯科公爵的領地,我們應該說是徹底安全了。」奧達拉指著前方一座看起來特別高大的城堡對眾人說。

  傑弗洛堡不僅僅是看起來高大。尼斯科公爵在三十年前從南邊的深山中禮聘了--非奴役--數名技藝高超的矮人工匠為他設計,挑選昂貴但結實的石料與木料進行建造,花了將近十年時間,終於建成了這座四四方方,長寬各三百英尺,外牆高達五十英尺,城堡主體突破八十英尺的龐然大物。

  (英尺:1英尺合0.3米,系維爾薩第一帝國某帝一隻腳的長度。這個度量標準是維爾薩第一帝國留下的不多的遺產之一。不過在日常生活中,人多多用自己的腳進行度量。也有專門賣尺的商店,他們也是用自己的腳進行測量的。)

  (為了閱讀方便,以後作者將換算成米。這兩個括號將列入作品相關。)

  這座堅固高大,極具視覺衝擊力的城堡,這座花費了巨資和無數勞力的城堡,這座幾乎可以說無法攻破的堡壘,其存在的意義只有一個,從開始到現在從沒變過。

  和薩瓦爾公爵慪氣。

  公爵之間的仇怨就比南方那些小伯爵要靠譜多了。現任薩瓦爾公爵的妻子在當年曾經擁有一個同樣強力的追求者,不錯,就是尼斯科公爵。當那個美麗的女子嫁給薩瓦爾公爵後,出離憤怒的尼斯科公爵出於示威,當然,還有一小部分是軍事的考慮,從公爵府內庫中撥款建造傑弗洛堡。

  「這還不錯。」聽完奧達拉的講述,喬尼點評道,「比南方的傢伙們強多了。」

  傑弗洛堡在建成後的幾十年裡始終沒有遇到過大的戰事,不,它連普通的戰事都沒有遇到過。兩個大公國之間雖然保持著劍拔弩張的局勢,但誰也不願意讓這場戰爭打響。畢竟整個維爾薩可不止兩個公國。

  「真是一點沒變啊。」踏入傑弗洛堡,奧達拉不由感歎,「還是這麼大,集市還是這麼熱鬧。」

  因為沒有戰爭,這個軍事堡壘已經徹底墮落成了普通的城鎮。

  尋了一處酒館住下,奧達拉帶著大家在大堂坐下,點上三份辣馬鈴薯,外加兩份烤肉。這就算是豪華大餐了。

  「海因裡希家的小子。」奧達拉迴避著那個值錢的名字,「你不許把臉露出來,回房再吃。」

  喬尼的故事在這一路上都是眾人所喜愛的,就像喬尼前世的人們喜歡聽廣播看電視上網看書一樣。一路不停的講述,外加喬尼並不牢靠的知識基礎以及時間造成的遺忘,現在已經是戰國中後期了。

  當春秋的諸公彷彿在一夜之前紛紛稱王的時候,當周王室漸漸衰敗的時候,奧達拉與艾拉爾都想到了維爾薩第二帝國。這個幾乎四分五裂的龐大帝國,會不會也像喬尼口中的周王國一樣,陷入奪位之戰?

  如果那樣的話,對奧賽丁還真是一件好事。

  「秦國的大將軍白起出兵攻伐趙國,將趙括的軍隊圍困在長平……」喬尼急著收尾。本來以為春秋戰國挺好說的,誰知道那麼難,很多事情都記不起來了。

  平淡的行程就這麼繼續下去,在不同的城中過夜,吃不同的食物,聽不同的故事。還有越來越厚的衣服。一路上沒有新的劫殺者,也沒有不開眼的地痞來找麻煩。所謂一路順風,正是如此。

  二十多天後。

  「於是,司馬家族建立了晉帝國。」三國都結束了。

  「喬尼,你說的這些國家的名字都好奇怪哦,人名也是。」艾絲翠兒皺著眉頭說。艾拉爾也在一邊點頭。

  「那我們換換口味吧,要聽冒險故事嗎?」喬尼無視艾絲翠兒的問題,拋出誘餌道。

  「好啊好啊!」艾絲翠兒很高興,瞬間就把自己剛才的問題給忘了。

  喬尼清清喉嚨:「傳說,在遙遠的無冬城,發生了一場瘟疫……」

  「先停一停。」一直沒有說話的奧達拉突然打斷了喬尼,「我們到了。」

  到了?喬尼抬眼向前看去,只見一根高聳的石柱立在道旁。

  「是的,到了。」奧達拉點點頭,「越過這根石柱,就是奧賽丁王國的土地了。」

  是麼?真的到了呀,這裡就是我以後要長期定居的地方嗎?喬尼望著那根幾乎沒有什麼裝飾的石柱發呆,然後他被耳旁的聲音給打斷了遐想的思緒。

  「不是說要四十多天嗎?這才二十多天啊!不行,佣金一定要減少,你說過是四十多天的!」艾拉爾踏上奧賽丁的土地,一下子有了底氣,對著奧達拉大喊。

  奧達拉嫻熟地揪著他的脖領子,把艾拉爾舉在半空,止住了他的喊叫:「怎麼,我提前完成任務你不該給點額外的獎勵嗎?還敢對我大喊大叫,封口費也漲了。」

  不知在何處的奧賽丁北方軍司令海因裡希公爵,就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欠下了三百個金幣債務。至於他兒子的那七十個金幣,已經做為封口費,完全歸於奧達拉名下,再也要不回來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18:39
第五十三章 初至北地(一)

  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

  從邊境線開始,越往北邊,積雪就越多,雪層也越厚。當他們抵達奧賽丁南邊的第一座城市時,周圍已是白茫茫的一片。

  「這是奧爾維薩堡。」奧達拉指著眾人眼前的高大城牆說,「這是奧賽丁與維爾薩第二帝國之間的一道關口。」

  在奧賽丁與維爾薩第二帝國俱是初建之時,曾經有過一場交鋒。雄心勃勃的帝國第一任皇帝打算克復前帝國的北方領土,然後揮兵西去,撲滅當時尚未形成聯盟的眾諸侯國,最後以強大的軍勢迫降偏安一隅的齊利塞斯王國,完成重建維爾薩大帝國的偉大理想。

  在這座第一帝國留下的雄關面前,擺明車馬前來攻伐的帝國軍隊遺屍無數。大帝和他的臣子們實在是不明白,為什麼前帝國會在這種地方造起如此誇張的軍事堡壘?

  「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們曾是自由的。」奧達拉停止了講述,深深歎了口氣,「剩下的以後再講吧,先回村子。」

  驗明身份,交完人頭稅,四人穿過那座有名的堡壘,繼續向北。

  「前面就是我的老家了。」奧達拉說,「艾拉爾.海因裡希,認識你自己的家吧?回去之後讓你家老頭子把錢給我送來。」

  艾拉爾怯生生地說:「奧達拉.路德維希先生,我送給誰呢?我還不知道您是誰呢。」

  奧達拉一拍腦袋:「你看我這記性。你就跟你老爹說,把錢送到史蒂芬.路德維希家。他知道的。」

  艾拉爾的臉色僵了僵:「史蒂芬.路德維希?」

  奧達拉點點頭,一臉「你嚇到了吧?」的表情。

  「是是,我一定送到,一定送到。」艾拉爾以前所未有的恭敬態度答應下來,向後退了幾步,這才轉身離開。

  史蒂芬.路德維希?喬尼琢磨著這個名字,想著之前艾拉爾的反應。他覺得自己接下來的生活將會無比精彩。

  就像當你來到明朝,有人對你說他叫朱某某,你完全不用理會。但如果他說出了「你聽到朱這個姓難道就沒想到什麼嗎?」,你就得好好思量一下,他是皇族的哪個人物了。

  當然,奧賽丁的王族姓斯賓塞,這是毋庸置疑的。

  來到村莊,並沒有想像中的夾道歡迎,甚至連撲上來「啊,好久不見啦!」的敘舊也沒有。村莊裡一派繁忙的景象,他們就像是闖進了一座軍營。應該是農田的土地現在滿是白雪,所有人都三五成群,聚在幾塊清掃乾淨的空地上舞動著自己的大劍或是巨斧。

  「沒有變啊,什麼都沒有變啊!」奧達拉感慨道,眼角似乎閃過兩點晶瑩。

  有些村民好奇地停下手中的動作張望著,幾個孩童拖著彷彿微縮版雙手大劍的長劍蹦蹦跳跳地跟在後面,更多的則沒有理會這三個不速之客,繼續自己手上的訓練。喬尼和艾絲翠兒對於被圍觀的命運顯然沒有做好充分的準備,他們紅著臉,低著頭,一言不發地跟在奧達拉身後。喬尼偷眼看看走在前頭同樣被圍觀的奧達拉,突然想起了一首古詩。

  「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催,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

  也不知道對不對。但此情此景,真是令人唏噓啊!

  頂著人群的注視,奧達拉帶著兩人徑直走向一間最大的木屋。木屋的頂上如同豎起十字架般豎著一把劍刃向下的十字形巨劍。那柄巨劍形制古樸,正是喬尼胸前掛著的那一把的樣子。

  這就是奧丁的教堂嗎?喬尼想,難道奧達拉的老爸是一個牧師?

  一個小村子的牧師,會讓艾拉爾那麼害怕麼?

  走到屋前,奧達拉伸出手,搭在門上,卻猶豫了。他垂下手,後退了幾步,抬頭仰望著教堂頂上的巨劍。沉默了許久,奧達拉像是做了什麼重大的決定。他重重地對著虛空一點頭,深吸一口氣,重新走到了門前,將它一把推開。

  「爸,我……你是誰?……哥?」

  教堂裡的那名兩鬢已經開始泛起灰色的中年人快步走到奧達拉的身邊,仔細端詳了一番,遲疑道:「奧達拉?」

  奧達拉眼眶有些濕潤:「是我,烏迪斯哥哥。」

  然後喬尼和艾絲翠兒就看到那個被喚作烏迪斯哥哥的中年人一拳打在奧達拉的臉上,凶狠,凌厲,將奧達拉打得一個踉蹌。

  「這一拳是為了你的不告而別。」烏迪斯揮了揮拳頭,然後上前一把抱住了奧達拉,「但是歡迎回來,我的弟弟。」

  真是,和諧溫馨啊……喬尼看著都覺得疼。

  「給你介紹一下。」奧達拉被打了一拳,卻好像一點事兒都沒有,他擦了下嘴角的血跡,回身指著喬尼和艾絲翠兒道,「這是我的徒弟,喬尼.史密斯,剛開始學武藝,進步倒是挺快,而且還是奧丁的信徒,我很看好他。這是我一個朋友的女兒,艾絲翠兒.休格,是他戰死前托付給我的。以後多多照顧啊。」

  烏迪斯衝他們點點頭,然後對奧達拉說:「跟我進來吧,父親正在後院休息。」

  在教堂的後院,喬尼看到了一個似乎應該是奧達拉父親的老人。老人滿頭銀絲,精神卻還不錯,此時正在院子裡舞動著手中的雙手大劍,招式熟練,動作敏捷,不時衝著一旁散立的木柱狠狠劈下,便如同切菜一般留下一道整齊的切口,拋飛一段斷開的殘塊。

  這老頭的休息方式還真是奇特啊,喬尼心說。

  「父親,奧達拉回來了。」烏迪斯站在院子入口,驚喜但依然恭敬地通稟。

  老人面不改色,但幾秒後動作就開始有些走形,力量也開始失控。在失手劈開兩根木柱相鄰的木柱之後,他目視著自己巨劍劈斬的地方,呼吸不復之前的平穩。良久,老人緩緩轉過頭,將視線定格在烏迪斯身邊的奧達拉身上。

  「奧達拉.路德維希?我的孩子?」他有些不敢相信地問道。

  「是的,父親大人。」奧達拉聲音有些哽咽。

  奧達拉的父親倒提著那把巨劍就朝奧達拉快步走來。喬尼見此情形,不由地悄悄後退一步。

  我了個去,不是吧,怎麼歡迎方式一個比一個暴力?

  不過老人並不是來砍人了。走到奧達拉面前後,他將手中的巨劍扔在地上,一把抱住奧達拉,聲音也有些激動:「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

  同樣地將喬尼兩人介紹給老人。果不其然,正如喬尼推測的,眼前這個白髮蒼蒼的老人就是奧達拉的父親,那個似乎非常有名的史蒂芬.路德維希。

  將幾人迎進屋內,一陣暖意讓在冰雪中行進許久的喬尼覺得彷彿到了天堂。烏迪斯給大家每人上了一碗熱水,坐下來聽自己的父親對弟弟的問話。

  「你最終還是沒有找到費迪希爾吧?」老人第一句話就直奔主題,雖然這個主題聽的喬尼一頭霧水。

  「是的。」奧達拉的神色有些黯然,「我走遍了整個維爾薩,也沒有找到那個混蛋的蹤跡。」

  史蒂芬歎了口氣:「也難怪你找不到了,這個混蛋背叛了奧丁,有消息稱他現在在坦尼亞斯的軍隊中服役,似乎已經是個重要的中級軍官了。」

  「坦尼亞斯!」奧達拉驚呼,眼中閃出怒火,「他瘋了嗎?這是在出賣自己的靈魂!」

  「他犯下的那些罪行,已經無法獲得奧丁的原諒了。」史蒂芬搖搖頭說,「他甚至殺死了自己的老師。他的靈魂早已墮落,或許他從出身開始,靈魂就已經墜入了黑暗。」

  喬尼想起奧達拉曾經跟自己說過的那個聰明而又前途的少年,那個殺死了村民的少年,那個讓追捕自己的老師成為了屍體的少年。難道是他?而奧達拉出走的目的,就是追殺他?

  「父親,這個孩子是我在維爾薩南方收的弟子,也是皈依了奧丁光輝的信徒。我認為他將會很有前途。」簡單了講了些自己多年來的境遇,奧達拉將喬尼推上前台。

  「您好,大人。」喬尼非常有禮貌的低下頭,向史蒂芬致敬。

  史蒂芬卻微微皺起了眉頭:「維爾薩人?而且是維爾薩南方人?」

  「是的。」奧達拉為喬尼辯解道,「但他和普通的維爾薩南方人不同,我覺得他很有潛質。」

  史蒂芬指著喬尼身後的大劍:「你讓他拔劍出來試試身手。」

  於是眾人來到之前的院子,喬尼持劍在手,按著奧達拉的吩咐,先是一連串的攻擊招式,再是幾個防禦姿態。最後喬尼意猶未盡,自作主張地用力斜劈,斬在院子裡豎起的木樁上。

  斷了,不過是劍。

  猛力一擊,喬尼只在那根木樁上留下一個指節深淺的劃痕,而造成這個劃痕的價值五個金幣的雙手大劍,卻在一聲巨響中,從劍痕處折斷。劍身的前半段打著轉飛出,落在不遠處的地上。

  喬尼呆了,艾絲翠兒也愣了,只有奧達拉搖頭歎息,不知是為喬尼還是為了那五個金幣。

  「人雖然莽撞了些,但身體素質還可以,比起那些弱不禁風的南方人要好多了。」史蒂芬不置可否,他走到那片斷開的劍身邊上,撿起來看了下,「劍的質量不行。到底是南方的東西,只不過樣子好看而已。」

  「先讓他留下來吧,我看看能不能教他些東西。」老人總結陳詞,然後問道,「這個小姑娘是……?」

  「這是我一位朋友的女兒,他在戰死之前托付給我的。她叫艾絲翠兒.休格。」奧達拉介紹道。

  「朋友的女兒?」老人看著奧達拉,「看來你在外面成長了不少,也經歷了不少啊。」

  喬尼仍舊難以置信地看著手中的斷劍,沒有注意旁邊兩人的對話。怎麼可能?明明在那個老傢伙的劍下這些樁子就像竹蓆一下弱不禁風啊,明明一劍就飛了啊,明明……

  我去,我的錢啊,我可愛的武器啊,你就這麼去了啊!

  隨後被奧達拉一巴掌拍醒的喬尼聽說自己能被留下來接受這個大人物的指導,終於從震驚和些許的悲痛中回轉過來。終於啊,終於!武技什麼的倒是其次,有這麼個神職人員在,自己終於能認識字了吧!

  回想十六年的文盲生涯,喬尼眼淚兒都快下來了。

  當天晚上,史蒂芬和烏迪斯準備了一隻肥碩的烤全羊,算是為奧達拉接風洗塵。在飯桌上,喬尼看到了一個帶著野性的小姑娘,小姑娘也看到了他。廢話,這麼點地方誰都能看到誰。

  「你就是那個從南方來的小子?」這姑娘不客氣地問。

  「是啊,你好,我是喬尼.史密斯……」雖然不太喜歡這姑娘的問話方式,但喬尼還是客客氣氣地回答。但終究還是被打斷了。

  「我對你沒有興趣。」那姑娘揮揮手,彷彿在驅趕什麼討厭的東西,「我只是要警告你,這裡是我的地盤,你凡是都要小心一點……爸爸!」

  現世報來的快,小姑娘的豪言壯語被烏迪斯一巴掌拍在腦袋上,頓時給拍了回去。烏迪斯帶著溫暖的微笑向喬尼致歉:「不好意思,這是小女蘭斯洛特,從小野慣了。」

  可不得野一點麼,這分明是男人的名字好不好!喬尼心中暗罵,臉上卻是謙和的笑著,畢竟自己在別人家做客,畢竟自己是那麼的柔弱。

  柔弱,喬尼討厭這種感覺,越來越討厭。

  「蘭斯洛特?哥哥你有孩子了呀,多大了?」奧達拉好奇地問。

  「十五歲了,你走後不久生下的。蘭斯洛特,過來叫叔叔。」

  蘭斯洛特看了看奧達拉,點點頭,然後換作一臉乖巧的表情行禮:「奧達拉叔叔好~」

  這個尾音讓喬尼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這種百變的性格……似乎自己對未來太過於樂觀了。

  隨後蘭斯洛特才注意到艾絲翠兒。黑髮,馬尾,清秀的臉旁,淺淺的酒窩,微微笑著望向她……蘭斯洛特好感頓生,非常豪邁地,彷彿一個健碩的大漢那樣拍著胸脯:「這位妹妹怎麼稱呼?以後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咱們會成為好姐妹的!」

  「妹妹?她比你大好不好?」喬尼在一旁吐槽。

  「管你什麼事?」蘭斯洛特瞪了喬尼一眼,然後笑瞇瞇地看著艾絲翠兒,「姐姐怎麼稱呼啊?」

  「你好,我叫艾絲翠兒.休格,你可以叫我艾絲翠兒,很高興認識你!」艾絲翠兒落落大方地回答,然後想起了自己的朋友,「喬尼是我的好朋友,你不要欺負他啦,他講故事很好聽哦。」

  「講故事?」史蒂芬看向奧達拉,輕聲問,「海因裡希家的二兒子那種人?」

  「這個,吃完飯我跟您細說。」奧達拉低聲回答。

  蘭斯洛特的嗓門就沒那麼客氣了:「講故事很好聽?那不就跟海因裡希家的二兒子一樣沒出息嘛!」

  喬尼不甘示弱,冷冷笑著說:「什麼時候,無知可以炫耀,而博識卻會被鄙視了?」

  這兩個人看來是注定不對付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18:40
第五十四章 初到北地(二)

  晚餐上的爭執並沒有持續下去,揚起手正打算拍桌子的蘭斯洛特被烏迪斯拉到了一邊,哼哼冷笑的喬尼則被奧達拉瞪了一眼。等到重新開飯的時候,兩個人都老實了。偶爾目光在空中交匯,擦出一道道的火花,但都沒再說話。心中依舊鬱悶的兩人化悲痛為飯量,狠狠地消滅著桌上的羊肉。

  路德維希一家俱是如此。奧賽丁人原本就是粗曠的性格,在食物面前更是不會拘束。哪怕是國王來了,他們也會這般狼吞虎嚥。

  只有艾絲翠兒還保持著細嚼慢咽的好習慣,在這一桌惡狼裡彷彿鶴立雞群。這個在塔布裡城小有名氣的野丫頭,在這張桌子上卻像是最高貴的小姐。

  還好這位小姐的胃口不是特別大,不然今天晚上可就吃不飽了。

  「奧達拉叔叔。」見餐桌上的戰爭告一段落,艾絲翠兒帶著些擔憂地問,「以後吃飯都是這樣的嗎?」

  畢竟在南方生活了多年,奧達拉想起之前自己原形畢露,光輝形象毀於一旦,不禁有些不好意思:「啊,這個啊,這個,奧賽丁人民風彪悍……不過放心,不強求,不強求。」

  蘭斯洛特對艾絲翠兒似乎有著莫名的好感,她用袖子抹了一把油膩膩的嘴巴,朗聲道:「姐姐,這樣吃飯才香嘛!而且以後打仗的時候,就是要吃的快才行。平時就要做好準備!」

  不了個是吧,用袖子擦嘴!這姑娘也太噁心了!喬尼看著蘭斯洛特的動作,心中默默吐槽。然後拿袖子抹了下自己的嘴。

  「可是……」艾絲翠兒想起了從小學習的貴族禮儀,有點扭捏的說,「我爸爸說女孩子吃飯要文雅,要有規矩的啊。他還說作為一個有教養的孩子,吃飯一定要慢,要嚼滿二十下才能嚥下去的!」

  開什麼玩笑?!你跟我出去吃飯的時候哪次吃的這麼文雅了?看著艾絲翠兒似乎很羞澀的樣子,喬尼接著吐槽。想不到這小丫頭還挺能裝。

  「別聽你爸亂說!」蘭斯洛特小手一揮,「如果我見到他,一定要好好批評一下他這種錯誤的思想。誰說女孩子就得那樣吃飯了?女孩一點也不比男人差!

  「我爸爸已經死了……」艾絲翠兒說著,落下淚來。

  烏迪斯的斥責,蘭斯洛特的道歉,加上史蒂芬與眾人的安慰。一片混亂中,艾絲翠兒終於止住了淚水。

  真是多愁善感的姑娘啊!幾乎所有人都這麼想。

  除了喬尼。

  對於這個自己喜歡的人,這個內定的妻子,喬尼多少還是有些瞭解的。為什麼她今天突然變得乖巧?為什麼她今天突然提起艾薩蒂斯的貴族教育?為什麼今天她在提起自己父親時會突然掉淚?--掉淚自然無可厚非,畢竟事情才過去一個月。但一路上也並沒見她有這樣的表現啊!

  她有這麼懂事?看了一眼正在自己身邊寬慰艾絲翠兒的奧達拉,喬尼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看來她在這些長輩面前還是很給自己的老爸長臉的啊。

  「奧達拉,你之前說這是你的朋友戰死前托付給你的?你說說看,艾絲翠兒的父親是怎麼死的。」史蒂芬等一切平靜下來之後,開口問道。

  在奧達拉的描述中,那個標榜著守序善良的太陽神教會成為了一切的根源。他們培養了野狼,策劃了賴齊斯伯爵與戴拉斯伯爵的這場戰鬥。由野狼以賴齊斯的名義行惡來達到培養市民們仇恨的目的。最後再由教會出面收拾殘局。

  作為計劃的一部分,所有的塔布裡城貴族都死了,除了奧達拉。

  「這些該死的混蛋!」史蒂芬老人低罵了一聲,開導起情緒低落的奧達拉,「你已經盡到了自己的職責,你與那位戴拉斯伯爵的契約確實已經在你離開之前就自動解除了,奧丁會原諒你的。」

  艾絲翠兒在聽這段歷史回顧的時候,又一次流下淚水。喬尼在一旁安慰著,偷偷得審視著艾絲翠兒依舊天真可愛而又美麗的臉龐。情感的自然流露嗎?這可不是自己認識的艾絲翠兒。

  「艾絲翠兒姐姐。」蘭斯洛特聽完奧達拉的講述,有些神傷,「不要傷心了,太陽神教的那些混蛋,那幫偽君子,總有一天會讓他們還賬的!」

  喬尼皺了皺眉頭。

  「可是,可是我以前聽說太陽神教會是很強大的……」艾絲翠兒抽泣著,弱弱地說。

  蘭斯洛特鼻子裡嗤了一聲:「再強大也還不是被我們奧賽丁的勇士們擋在國境線上進不來?那還是坦尼亞斯的精銳呢。像你們家鄉的那種孱弱的教會,哼,滅了他們就跟踩死個蟲子似的!」

  「蘭斯洛特!」史蒂芬喝道,「忘了爺爺跟你說過了的嗎?永遠不要小看你的敵人,也不要一味貶低他們!坦尼亞斯的惡棍們弱小嗎?你這是在侮辱西方軍陣亡的勇士!」

  蘭斯洛特收起之前不可一世的表情,低著頭輕輕地說:「對不起,爺爺,我錯了。」

  史蒂芬點點頭,然後對艾絲翠兒說:「對於你父親的事情,我表示很遺憾。他不是第一個死在太陽神殿手下的人,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可惜,他的仇,你現在無能為力。」

  艾絲翠兒猛地抬起頭:「您能幫我嗎?先生?您能幫我報仇嗎?」

  果然!喬尼在心中大喊。她果然是抱著這個目的的,剛才是在裝可憐!

  好吧,或許不全是裝的。但,小姑娘,你太心急了吧!

  史蒂芬的眉頭皺了起來,烏迪斯和奧達拉的眉頭也皺了起來。誠然,太陽神戴瑞尼斯的那些凡間的代言人們確實很噁心,也確實是奧賽丁人繼北方野蠻人後的第二大宿敵,但是……

  「小姑娘,你覺得就憑我這樣一個主持小教堂的老頭子,能幫你復仇嗎?」史蒂芬勉強展露了一些笑容。

  艾絲翠兒此時已經完全進入了狂暴姿態,有什麼就說什麼:「是的!先生!在村子外面的時候,當艾拉爾.海因裡希那個可恥的吟遊詩人聽到您的名字時,他的敬畏非常明顯!我知道他是你們這裡北方軍司令的兒子,能讓他害怕的人物肯定不簡單!」

  這次連喬尼的眉頭都皺起來了。技巧啊,同學,技巧!這樣毫無技巧的請求,只能增添對方的反感而已!

  「哦?海因裡希家的二兒子?」老人倒是毫不介意自己的身份被小小地點出,他對艾拉爾更感興趣,「你遇到那個軟蛋了?而且還和他一起回來?奧達拉,怎麼從來沒聽你提起過?」

  「這個,我可以解釋……」奧達拉狠狠地瞪了一眼艾絲翠兒。喬尼記得這還是第一次。

  史蒂芬將身子靠上椅背,帶著淺淺的笑容望著奧達拉。

  「這個,事情是這樣的……」

  奧達拉將他們遇到艾拉爾的故事娓娓道來。他出於愛護同胞的考慮,將得罪了權貴的艾拉爾護送回了奧賽丁境內。這反映出奧達拉在漫長的遊歷生活中培養出的高尚的愛國主義情操,以及……

  「說實話,小鬼。」史蒂芬笑呵呵地說,「不要逼我給自己上識破謊言。」

  奧達拉一臉受到侮辱的表情:「什麼?我沒有……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你剛才一直在摸自己的鼻子。小子,你從小時候開始編瞎話就愛摸自己的鼻子。」史蒂芬得意地笑道。

  見鬼!奧達拉暗罵一聲,無奈地道出實情。

  在確定了兩百個金幣的佣金之後,奧達拉一路上艱難地將那個毫無戰鬥力的混蛋給帶回了奧賽丁。那筆錢將會在近期寄到家裡。雖然收錢了,但這還是反映出了……

  「實話,奧達拉,實話。」史蒂芬有些不耐煩了。

  好吧,在確定了三百個金幣的佣金之後,奧達拉將那個被迫害的孩子……

  「烏迪斯,你今天準備了識破謊言了嗎?」史蒂芬問一旁的大兒子。

  「是的,父親。」

  奧達拉終於崩潰了。他以一種準備慷慨赴死的表情大喊道:「不錯,我有些事情沒有說出來,我承認了!但我不會說的!」

  喬尼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當然知道奧達拉隱瞞了什麼,但這傢伙……這也太誇張了吧!

  史蒂芬站起身來,板著臉慢慢走到一臉悲愴的奧達拉面前。一股強大的氣場伴隨著他,向奧達拉壓來。

  「能讓我的二兒子如此看重的,究竟是什麼呢?」史蒂芬突然展顏一笑,回頭看向烏迪斯,「你說呢?」

  烏迪斯的表情很精彩。猶豫了一會兒,他開口道:「金幣……」

  喬尼很想一個魚躍從自己的椅子上飛倒。他覺得只有這樣才能生動得表達自己的感受。至於兩個小姑娘,此時正目瞪口呆地看著三個長輩。

  「那麼多年過去了,你還記得你父親的愛好嗎?」史蒂芬笑得更歡了。他的視線投向了奧達拉的腰間。

  喬尼非常邪惡地腐了一下。但他知道事情肯定不是那麼限制級。

  當奧達拉的錢袋被沒收之後,他終於吐露了實情,包括那七十個金幣的封口費,以及艾拉爾被追殺的原因。看著史蒂芬手中上下拋飛的錢袋,喬尼想起了自己當初的那個不詳的預感。

  這錢,還真是拿不回來了啊。

  「想不到海因裡希家的臭小子這麼沒出息,太給我們奧賽丁人丟臉了。不過,奧達拉,既然你沒能保守住這個秘密,這些錢我就幫你保管了哦。」史蒂芬笑得很開心,「艾絲翠兒,至於你的問題,我們雖然和太陽神教會那幫混蛋互相看不順眼,見了面也有砍人的衝動,但維爾薩南方?別做夢了。如果你真的有心要為自己的父親報仇,你應該提高自己的實力。奧賽丁的軍隊,並不拒絕強大的女子。」

  艾絲翠兒本來有些黯淡的眼神重新亮了起來。喬尼感覺有種強大的氣勢從眼前這個可愛的身軀裡散發出來,直衝天際。

  哎呀哎呀,他捂著腦袋想,這兩天故事講多了,老是出現這種漫畫般的幻想。

  「姐姐,以後我來教你武技吧!」蘭斯洛特倒是很高興。

  「好了,天色不早了,烏迪斯,你給客人們安排一下屋子吧。明天都早些起來,關於奧賽丁,還有我自己,有太多的事情需要關照你們。」史蒂芬說完,起身出門去了。

  傷心的奧達拉和吃了太多驚的喬尼一人一間客房,充滿鬥志的艾絲翠兒被蘭斯洛特拉到了自己屋子裡睡。

  那個帶著野性美的姑娘,不會是個拉拉吧?喬尼在入睡前,突然想到了這個香艷的問題。

  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的……默念著這些話語,喬尼漸漸陷入夢鄉。

  第二天一早,烏迪斯前來把兩人叫起來,帶到自己父親面前。見艾絲翠兒並沒有什麼,額,異樣的感覺,喬尼懸了一夜的心稍稍放了下來。

  就是嘛,怎麼可能,確實是自己想多了。

  史蒂芬.路德維希早已端坐在客廳的主座上。讓兩人搬了椅子坐到自己面前,老人開口道:「你們現在已經在奧賽丁王國的境內,將來很長

  一段時間也要生活在這裡。根據奧達拉所請求的,我將給予你們適當的教導。既然這樣,那今天有些事情就應該講清楚,免得以後你們總是來煩我。好,首先,你們對於我或者奧賽丁王國有什麼問題嗎?」

  喬尼想和艾絲翠兒對視一眼,無奈艾絲翠兒非常不給面子。她直接出聲道:「先生,您究竟是誰?」

  喬尼只能看到一張充滿好奇的側臉。大感無趣的他悻悻地回過頭,看向史蒂芬。他也挺好奇的。

  「我嘛,我是史蒂芬.路德維希,奧達拉.路德維希的父親,你們以後管我叫爺爺吧,按輩份也差不多。身份嘛,你們也看到了,我是這所奧丁教堂的牧師嘛。」

  對這個答案,兩人都不是很滿意。

  「我是說,爺爺您的名字憑什麼能嚇到艾拉爾那個小子?」艾絲翠兒鍥而不捨。

  史蒂芬的表情一下子嚴肅起來,這讓等著答案的兩人也不由覺得有些緊張。

  「那一定是他攝於奧丁的威嚴!」

  喬尼覺得只有摔下椅子才能表現出他此時的悲憤。

  「好了,不開玩笑了。」史蒂芬呵呵笑著,顯然對於剛才營造的氣氛非常得意,「我不說,烏迪斯那個木頭似的傢伙也會說的,告訴你們也無妨。」

  喬尼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再信這老頭一次,但艾絲翠兒倒是保持著認真的模樣。

  「我是奧賽丁王國的,北地戰神奧丁教會的,終身大主教。曾經的天才牧師學徒,現在的第一戰鬥牧師。在奧賽丁,人們稱我為奧丁的戰劍;在北方,那些野蠻人稱我為收割者!」

  非常有氣勢的陳述,但兩個聽眾卻沒有多大反應。

  「咳,這麼說吧,按照你們那裡的什麼傭兵聯盟的標準,北方的野蠻人大概是八級左右的水平,酋長的衛隊是十級左右,只高不低。」

  喬尼和艾絲翠兒點點頭。

  「我曾經孤身潛入敵陣殺死了一個部落聯盟的盟主。」

  還是點點頭。

  「他身邊有四十多個衛隊成員。」

  兩人的眼光有些欽佩了。

  「我把他們都殺死了。」

  這下,史蒂芬終於收到了崇拜的目光。

  「可是。」艾絲翠兒很不識趣,「為什麼您在這裡……」

  史蒂芬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這個啊,因為我累了嘛。」

  累了?

  「天才總是很累的。」史蒂芬仰天歎道,然後打開了話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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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初到北地(三)

  路德維希家族在奧賽丁算是個比較顯赫的家族。當年奧庫斯塔.斯賓塞在建立奧賽丁王國的時候,路德維希家族出力不少。他們也是奧丁的虔誠信徒。當第一代路德維希公爵還是一個少年郎的時候,他就十分崇拜那個堅強的,謙和的,勇敢的,又有些腹黑的少年……總之,在路德維希家世代流傳的,是一個關於「虎軀一震,王霸之氣四溢」的故事。

  到了史蒂芬這一代,年僅五歲的他被送去王都的奧丁聖殿,沐浴神的光輝,接受神的教導,用他的一生來侍奉偉大的奧丁。

  八歲的時候,精通通用語以及熟讀各種教義典籍的史蒂芬成為了聖殿戰鬥學院歷史上最小的學員。十二歲的時候,他成為了奧賽丁歷史上聖劍最小的獲得者。那是聖殿獎勵給當年畢業的最優秀學員的獎品,是一把經過北地戰神教宗賜福的雙手大劍,與奧丁當年用的巨劍一個規格。

  「就是教堂頂上那把。」史蒂芬帶著得意和些許無奈地說,「雖然那些加持的祝福效果很不錯,但結構設計上已經比不上最新款式的大劍了。」

  教堂頂上那把……喬尼無語。老爺子,那可是榮譽啊!

  「真懷念啊,那些大我四五歲的哥哥姐姐們被我打敗後的表情……」老人陷入了回憶之中。

  十二歲的史蒂芬已經長地跟十八歲的青年一般高了,身材壯實,頭腦機敏,動作嫻熟。如果不是因為整個學院都知道他的年紀,輸給他倒還不算太丟人。

  老爺子畢業之後被分配到了北方軍,成為一名隨軍的戰鬥牧師。在無數次大大小小的作戰之後,史蒂芬的軍事才能也漸漸被挖掘出來。這個彷彿開了修改器一般的傢伙讓很多人頭疼,也受到很多人歡迎。由於他頭上路德維希家族的名號,以及奧丁牧師的身份,那些試圖和他爭奪戰場指揮權的人們紛紛敗退,尤其是當他獲得了一次又一次的勝利之後。

  在他三十歲那年,野蠻人進行了一次大規模的會盟。部落聯盟聲勢浩大,大有破開奧賽丁的北方防線,南下搶個痛快的意思。史蒂芬腦子一熱,做了一件驚世駭俗的事情。他隻身潛入野蠻人的大營,進入首領帳篷,斬殺了野蠻人推選出來的盟主,以及不幸剛巧在他身邊的一干酋長和他們的精銳衛隊,瓦解了部落聯盟,並且安然脫逃。奧賽丁最重武勇,立下大功的史蒂芬得到了提拔。在厭煩了他的越權指揮和自作主張的將軍們的推薦下,他進入了教會的中樞,成為了一名主教。不過對他來說,最好的收穫還是那個讓他頭腦發熱的姑娘。

  美麗的姑娘。

  「唉,真是懷念戰場啊。」老人感歎道。

  艾絲翠兒聽的津津有味,喬尼也覺得很精彩。但有些問題還是搞不明白啊。

  「您後來為什麼會成為終生大主教,而又為什麼隱退呢?聽您在飯桌上的意思,應該是四十歲不到就退下來了吧?」喬尼問道。

  老人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奧達拉出生的時候我是三十五歲,他媽媽離開的時候我是四十二歲。唉,四十二歲。」

  喬尼和艾絲翠兒睜大眼睛,等著聽接下來的故事。

  「坦尼亞斯入侵過奧賽丁,你們知道吧?」老人突然轉移了話題。

  兩人點點頭。

  「我被派遣到西方軍的前線。在那些日子裡,我曾經率隊消滅了兩支成建制的重裝騎兵部隊,在太陽神殿那群混蛋假惺惺的陣前邀戰中砍死了十幾名所謂最強的聖武士--只有奧丁知道他們哪兒來的十幾個最強。順便弄死了那個腦子不好的戴瑞尼斯大主教。」

  這個,應該給個關於戰鬥的榮譽頭銜吧……喬尼心說。

  「哦,還有,我還把一個坦尼亞斯的侯爵給抓走了,把他拆碎了打包扔到了坦尼亞斯軍的營門口,因為他手下的軍隊襲擊了王國腹地,靠近維爾薩第二帝國的一個村子。這件事當時挺出名的,大概這就是為什麼艾拉爾那個軟蛋會怕我的原因吧。」

  拆碎了……那還是和戰鬥有關的榮譽啊!

  「可是,為什麼是終生大主教呢?」艾絲翠兒提出了喬尼心中的問題。

  「這個啊,因為我在之前的幾年裡完善了教典,完美地解釋了教義,駁倒了所有的大主教,獲得了奧丁的認可……並且在戰爭之後拒絕了教宗的位置。」

  這就是天才嗎?喬尼覺得自己就像螻蟻一般。

  史蒂芬突然歎了口氣,面容悲慼:「不繞彎子了,那個死鬼侯爵襲擊的就是這個村子,奧達拉和烏迪斯的母親當時正好在這裡探親。」

  史蒂芬抱著腦袋,低下頭:「就算我是教宗又如何?就算我能一個人打到坦尼亞斯的狗屁聖城又如何?我保護不了我最愛的人!」

  喬尼和艾絲翠兒面面相覷。想不到……

  「所以。」史蒂芬的聲音又恢復了正常,只是眼中還帶些晶瑩,「乘著西方軍奪回邊境線上的堡壘,局勢一片大好之際,我辭去一切職務,回到這個村子裡撫養我的兩個兒子。我累了,名利什麼的已經……好吧,名聲和權勢什麼的我已經不感興趣了。我不想他們再出任何事情。」

  兩個人表示理解的點點頭。

  「好了,你們知道我是誰了?還有什麼問題?」

  喬尼舉手道:「請問,您能教我識字麼?」

  「可以啊!」史蒂芬欣然答應,「你要識多久?」

  多久?

  「這……當然是一輩子了……」喬尼回答地有些遲疑。

  史蒂芬摸摸自己的下巴:「那就麻煩了,固化通曉語言的話……」

  冏。

  「大人,爺爺,我是真的想學認字兒啊……」喬尼有些無力。

  「我給你點卷軸吧?以後要閱讀的時候自己給自己放個通宵語言就行了,識字這種事情,很累的哦。」史蒂芬循循善誘。

  喬尼真想拿腦袋撞牆:「不!我就是想學寫字,學閱讀!」

  史蒂芬搖搖頭,歎了口氣:「好吧,既然你那麼堅定,烏迪斯!」

  烏迪斯走進來,默默地站在一邊,等著自己父親的吩咐。

  「今天開始你負責教喬尼.史密斯通用語。」老人將責任一推,轉頭看向艾絲翠兒,「你呢?你也要學嗎?」

  艾絲翠兒搖搖頭:「我只想變得更強。」

  史蒂芬點點頭:「明白了。那艾絲翠兒,你一會兒跟蘭斯洛特去訓練,我看那孩子也挺喜歡你的。喬尼,你就專心學你的通用語吧!」

  「不是,爺爺,我也要變強啊!」喬尼有些急了。

  「你也要變強?」史蒂芬看了喬尼一眼,「你以為你能像我一樣聰明?我也是先學的文字後學的武技,你想同時學?」

  喬尼一下子站了起來,他覺得這將是自己人生的一個轉折點,只不過是一個可能通向死路的轉折點:「爺爺,我認為我可以。首先,您當年學的不只是通用語,還包括偉大的奧丁的教義。其次,我有基礎,所以聯繫武技能夠更加方便和快捷。」

  史蒂芬笑了。他看了看烏迪斯:「烏迪斯,告訴他,通用語的教材是什麼?」

  烏迪斯依舊是那副死板的表情:「是奧丁聖典。」

  「小鬼,聽到了嗎?」史蒂芬笑呵呵地對喬尼說,「你一樣要學教義。」

  靠……但喬尼並不死心:「那我就一起學吧,我對自己有信心!」

  「那好吧。」史蒂芬出乎意料的爽快,一改之前的推諉,「先說話,絕對不許後悔。如果學的不好,嘿嘿,你去找奧達拉打聽打聽後果。行了,你們去吧,有什麼別的問題就去問烏迪斯。」

  說完,老人起身走出大門:「我出去逛逛。」

  目送史蒂芬遠去後,烏迪斯對兩人說:「跟我來。」乾淨利落。

  ---------

  喬尼所在的村子名叫維希爾。從教堂的小倉庫裡領了一把似乎質量更加優秀的巨劍之後,兩人跟著烏迪斯走出教堂走。教堂外面白茫茫一片。一些應該是村民的人們正聚集在教堂附近的空地上,或聊天,或比鬥,或是獨自揮舞著手中的大劍。

  喬尼實在是不敢肯定,這是一個小村莊的村民。

  「以後每天早上你們就來這裡。」烏迪斯指著那塊空地說道,然後他朝著那邊大喊了一聲,「蘭斯洛特!」

  一個矯健的身影朝喬尼他們跑來,肩上扛著一把巨劍。正是昨天那個帶著野性的姑娘。

  「蘭斯洛特,以後你負責教導這兩個人武技。你們兩個,就跟著蘭斯洛特學,什麼時候能打敗她了,再來找我。喬尼,你吃完晚飯後過來跟我學習閱讀。就這樣,我先走了。」烏迪斯交代完,轉身便回了教堂。

  這傢伙和他弟弟和父親完全是兩個性格啊……喬尼覺得挺有意思的。

  「姐姐,你來啦!」蘭斯洛特完全無視了一旁的喬尼,「來,你要學些什麼,我教你!」

  喬尼在一旁輕咳了一聲:「我要學習巨劍的戰技。」

  蘭斯洛特一雙大眼睛眨巴眨巴,看著艾絲翠兒,臉上帶著愉快的笑容。

  艾絲翠兒面露猶豫之色,似乎在考慮學些什麼。喬尼卻有些忍不住了:「我說,我要學……」

  「一邊去!」蘭斯洛特橫了他一眼,「沒人問你。」

  自己沒怎麼得罪她吧……喬尼無比的鬱悶。但面對同齡人的時候他可沒有面對長輩時的那種禮貌:「你父親說你要指導我們的,是我們哦,你要違抗你父親的命令嗎?」

  蘭斯洛特哼了一聲:「那是我錯了,我現在先指導你吧。」

  說完,她對艾絲翠兒歉意地一笑,然後板起臉來對喬尼說:「劈砍直刺這些基本動作你學過沒有?」

  「那當然!」

  「去那邊先把每個動作做一百遍。」然後她再次露出溫暖的笑容,「姐姐,你想好了沒有。」

  「什麼?我……」

  「我什麼我,快去!」

  這丫頭不會是仇視男人吧?難道被男人給欺負過?難道她被……喬尼想著各種惡毒的詛咒,悻悻然地走到一邊揮劍去了。

  畢竟,現在她是自己的指導老師。

  這邊艾絲翠兒倒是想好了:「我一般都用弓的……」她很扭捏地說。

  弓……蘭斯洛特也有點臉紅了。這玩意兒她可不會。

  「那近戰的呢,近戰的?姐姐,我們奧賽丁可都是貼身肉搏的啊!」

  艾絲翠兒想了一下,開口道:「長劍吧,好歹以前用過。」

  蘭斯洛特又愣了一下:「姐姐,雙手的呢?雙手的,我們奧賽丁可都是用雙手的啊!」

  艾絲翠兒有些失望,她對蘭斯洛特勉強一笑:「那算了,我去找個地方自己練練射箭吧。」

  雖然心中不捨,但蘭斯洛特還是非常熱情地為她張羅著箭靶之類必要的東西。當然了,這種活兒都交給了男人去幹。

  「戴維,尼斯,約翰,都給我過來!」儼然一副大姐的模樣。

  不過從那些人有些討好而畏懼的樣子看,確實是個大姐。

  「幫這位姐姐搞個射箭場地。」說完,蘭斯洛特跟在艾絲翠兒身邊,談天說地,歡樂無比。而那三個分明很強壯的少年,卻順從地開始忙碌起來。很快,射箭場地便被搭建出來。

  「那姐姐你慢慢練,有什麼需要隨時找我。」蘭斯洛特拉著艾絲翠兒的手,「我去那個誰……哦,喬尼那邊看看。」

  此時喬尼剛剛完成一百次正劈,一邊罵著娘一邊進行直刺。

  蘭斯洛特過來阻止了他:「先停一停。」

  她良心發現了?喬尼停下手中的動作,好奇地看著蘭斯洛特。可是,為什麼她一臉晦氣。

  「我先來測試一下你的實力。」蘭斯洛特舉起自己的雙手大劍,在空中劃了個園,側起身子,將劍倒拖在身後,「然後再決定怎麼教你。」

  喬尼打量著蘭斯洛特並不粗壯的身子與臂膀,微微一笑,側過身子,雙手持劍豎在身側:「那我來咯。」

  一定要好好教訓一下這個可惡的小丫頭!他狠狠地想。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18:42
第五十六章 初到北地(四)

  當喬尼被蘭斯洛特非常女王地踩住胸口時,他還沒有回過味來。感受著劍刃貼住脖子的冰冷,他腦中幾乎一片空白。

  漸漸的,他想起來了。自己先是發了一聲喊,一個正劈,劃破空氣,帶起呼嘯之聲,想要在力量上壓倒眼前這個柔弱的少女,讓她知道誰才是老大。但蘭斯洛特輕鬆地接下了自己的全力進攻,劍身略一偏斜,化解了力道之後順勢反擊。然後……

  然後自己擋住了呀。

  確實是擋住了,任何一個練過武技的人都能擋住蘭斯洛特那毫不花哨的進攻。喬尼也算突擊訓練過半年的格擋動作,能夠擋住來自巨劍的攻擊實在是很正常的事情。

  只不過擋住之後,喬尼覺得雙手發麻,人也不由自主地後退兩步。

  在蘭斯洛特加大力量的踩踏之下,喬尼什麼都想起來了。

  自己後退兩步後,還未穩住身形,那邊蘭斯洛特的第二次攻擊又到了。整個過程就像是當初自己考七級戰士時進行的那次戰鬥,只不過這次,挨打的是自己罷了。

  毫無懸念地,在腳步極度凌亂的情況下,喬尼被蘭斯洛特一腳踹倒。然後就是蘭斯洛特女王征服喬尼的一幕。

  「太讓人失望了。」蘭斯洛特一腳踩在喬尼的胸口,彎下腰,看著喬尼,「你簡直就跟個娘們一樣。」

  你不就是娘們麼!但喬尼沒有心情吐槽:「你先讓我起來。」

  蘭斯洛特撤開自己的腳,收起架在喬尼脖子邊上的巨劍,在一旁看著喬尼冷笑。

  喬尼站起身,拍了拍胸前的塵土。他甩著依舊酸麻的手臂,問道:「你怎麼可能有這麼大的力量?」

  蘭斯洛特將腦袋一揚:「我爺爺每天早上都給我加持蠻力術的。」

  我了個去,這就別得意了好不好?喬尼一臉鄙夷地看著眼前的小姑娘。

  注意到喬尼的神情,蘭斯洛特把眼睛一瞪:「怎麼,你有意見嗎?」

  「那當然有了。」喬尼倒是一點不害怕,「你不就靠你爺爺的神術加持麼?又不是你自己的實力。」

  蘭斯洛特眉毛微微一挑:「你是說你的實力很強了?你從來不覺得你在發力和出招上有什麼問題嗎?」

  有問題嗎?喬尼一臉迷惑地看著蘭斯洛特。

  「真不知道奧達拉叔叔怎麼教你的,大概他是看你沒什麼潛力所以根本就沒用心教吧。」蘭斯洛特嘲諷道,「最基本的問題,你手上的動作和腳步以及腰部用力根本就不搭配。你根本就是在用蠻力揮舞手上的巨劍,完全沒有任何技巧可言。」

  似乎……哦,難怪那傢伙看我練習動作的時候老歎氣呢。

  「這個問題不解決,你一輩子也就是個賣力氣的料。一點戰鬥藝術都沒有。」蘭斯洛特接著說,「你以前怎麼練習的?奧達拉叔叔真沒教你?」

  喬尼想了想,回答道:「沒有。他當時是這麼教我的……」喬尼把奧達拉讓他獨自練習劈砍直刺的過程說了一遍。

  蘭斯洛特聽完,若有所思:「看來你就是在那時候養成了壞習慣,難怪剛才錯誤的動作做的那麼順,原來還真練過。奧達拉叔叔也真是,剛剛開始練怎麼能不管不顧呢。」

  這事兒還真怪不了奧達拉,這個從小就機靈聰明的孩子,原本就是自己琢磨出來的發力方法,不用任何人教。

  不過這兩個人不知道。

  「那現在怎麼辦?」喬尼問道。他還指望著靠自己一身武藝闖出一番事業呢,可不能栽在這麼基礎的錯誤上。

  「自個兒練唄。」蘭斯洛特看向艾絲翠兒的方向,嘴上說著,「你自己一個人琢磨琢磨,研究研究,我先去看看艾絲翠兒姐姐那兒練得怎麼樣了。」

  這就要走啊?那可不行。

  「等一下,你先教教我什麼動作是對的再走啊,我要是能琢磨出來還用等到現在?」喬尼叫住了轉身欲走的蘭斯洛特。

  蘭斯洛特雖然不很情願,但考慮到這小子名義上算是自己的學生,外加剛才讓自己發洩了一下心中的鬱悶,於是停下腳步,回來指導了喬尼一番。

  壞習慣一旦養成,改起來就麻煩了。喬尼按照蘭斯洛特的指點,用正確的方式揮舞了幾次,覺得確實好用,手腰和腿的動作整合到一起,劈砍的力量似乎要比之前大不少。但是,為什麼那麼不舒服呢?

  「好了,你先慢慢練著,練熟了再來找我。」蘭斯洛特急著要走。

  喬尼覺得這姑娘挺奇怪的,幹嘛老是纏著艾絲翠兒不放呢?雖說艾絲翠兒確實長得挺可愛挺漂亮的,但……等等,這村子裡沒別的女孩了嗎?

  「蘭斯洛特!」喬尼叫住了她。

  「幹嘛?」蘭斯洛特很不耐煩。

  「你為什麼總是要和艾絲翠兒黏在一起啊?你們才認識不到一天吧?還有,為什麼你好像很討厭我的樣子?」喬尼的好奇心戰勝了理智。這種問題本不該問的,特別是在對方並不喜歡你的情況下。

  蘭斯洛特回過頭,表情非常嚴肅:「因為我喜歡她。」

  !!!

  「所以我不希望你這樣的廢柴去騷擾她。你配不上她。」蘭斯洛特斬釘截鐵地說。

  我靠,這跟你有一毛錢關係沒有?

  「這跟你有關係嗎?」喬尼真的就問出來了。

  「或許沒有……」蘭斯洛特上下打量著喬尼,原本嚴肅的臉上顯露出一抹邪邪的笑意,「但你打不過我。」

  這個確實,但是。

  「你們奧賽丁都是搶婚的嗎?我認識她可比你早!」喬尼有些生氣了,「奧丁的教義難道允許兩個女人……啊?」

  「什麼兩個女人?」蘭斯洛特一臉莫名,「怎麼說到奧丁的教義上去了?我只是讓你這個沒用的男人別接近艾絲翠兒而已嘛。」

  看來是自己想多了……喬尼沉默了一下。

  這小蘿莉究竟是什麼毛病?

  「隨便你了,反正我是不會屈服的。半年多前我就認識她了,你一個小丫頭有什麼資格管我的事情。除非你砍了我,不然我的事情你管不著。」喬尼倒也豁出去了。這小姑娘太討厭了,她以為她是誰?

  「我確實不能砍了你。」小蘿莉哼哼冷笑,「你現在把剛才那個動作每個做五百遍,這是作為你指導老師的命令。」

  在喬尼悲憤的眼神中,蘭斯洛特一蹦一跳地去找艾絲翠兒了。臨走時還不忘從旁邊招來一個少年。

  「給我數好了,這個傢伙每個動作要練足五百遍。」

  這叫什麼事兒?我在跟一個姑娘搶姑娘嗎?這孩子心理有問題吧?童年創傷?我怎麼那麼命苦?還好這裡沒有認識人,不然以後問起來說「哎,你姑娘呢?」,我說「跟另一個妹子跑了。」我還混不混了?

  「喂,愣著幹嘛,大姐頭叫你訓練呢!」那半大小子扛著劍,在一旁歪著腦袋對喬尼嚷道。

  喬尼心中鬱悶,但也只能提起劍來,一下,一下,按著之前蘭斯洛特指導的,揮舞手中的巨劍。

  總有一天!喬尼在心中吶喊。

  總有一天……

  ----------

  對蘭斯洛特來說,艾絲翠兒簡直就是奧丁賜給她的最好的禮物。

  奧賽丁的軍隊裡有不少的女性,她們都是強大的戰士。但這並不意味著整個奧賽丁都把女孩兒當男孩兒養。至少維希爾村裡只有蘭斯洛特這麼一個彪悍的姑娘。

  蘭斯洛特的奶奶,那位死在坦尼亞斯軍隊偷襲中的女子就是一位戰士。史蒂芬第一次見到她時,她正在敵陣中左劈右砍。漫天鮮血與殘肢中,這個矯健而英勇的姑娘讓史蒂芬一見鍾情。他從來沒有想到過,一個女人也可以如此的美麗。

  所以,當蘭斯洛特出生後,史蒂芬就把她當作男孩子來養。甚至連名字也是男孩兒的名字。每次她把村子裡的少年們打哭回來,史蒂芬都會哈哈大笑地誇獎她--這個無良的老頭為了自己奇怪的審美癖好生生造出個小小的女魔頭。

  但少女終究還是少女,在她堅強蠻橫打遍全村無敵手的外表下面,也有一顆嚮往美麗與恬靜的心。

  當然了,不是村子裡其他的女孩子那樣。蘭斯洛特最討厭那些鶯鶯燕燕的姑娘了。

  像艾絲翠兒這般,美麗,可愛,青春活潑,見多識廣,彬彬有禮的少女,這才是蘭斯洛特心目中理想的女孩兒呀!

  尤其是她的箭還射得這麼準,那引弓的姿勢,太帥氣了!蘭斯洛特滿眼星光地看著艾絲翠兒。

  這種奧丁賜下的禮物,怎麼能和那個討厭的男孩子共享呢?

  --------------

  太陽西沉,喬尼終於結束了一天的訓練。

  這個叫做威爾士的傢伙真是麻煩啊,蘭斯洛特給你什麼好處了你要這麼認真地執行命令?喬尼惡狠狠地盯著身邊的那個小子。

  威爾士倒是完全沒有壓力的樣子:「好了,你可以回去了。你是哪兒來的?怎麼這麼大了還要做這種最基礎的訓練?」

  「維爾薩第二帝國。」喬尼沒好氣地回答道。

  「哦--」威爾士拖著長音,點了點頭,上下打量了喬尼一番,又搖了搖頭,「難怪了,原來那邊來的。」

  說完,揮一揮手算是告別,威爾士轉身回家去了。

  這算什麼意思?喬尼很鬱悶。這是奧賽丁特有的羞辱人的方式嗎?「你是從維爾薩來的」?

  不過維爾薩的民風倒確實不如這裡彪悍。

  拖著疲憊的身軀,喬尼回到教堂。此時飯桌已經安排齊整,就等著開飯了。

  「喬尼,你訓練的如何?」蘭斯洛特笑著問道,笑容中帶著一絲嘲弄。

  「還行。」確實還行,多虧了當初奧達拉的蹂躪,「稍微有點累。不過收穫挺大。」

  烏迪斯招呼著:「坐下一起吃飯吧。」

  喬尼在奧達拉身邊坐下,對著奧達拉輕聲問道:「師父,你當時怎麼沒告訴我我的動作是錯誤的?」

  「你不知道?」奧達拉有些驚訝,然後他歎了口氣,「沒想到你那麼笨,我以為你能自己想明白呢。」

  靠!

  「各位,安靜下來,讓我們虔誠的禱告。」烏迪斯朗聲說道,然後他轉向艾絲翠兒,「艾絲翠兒小姐,麻煩你先等一下再用餐。」

  「師父,昨天為什麼沒有禱告?」喬尼小聲的問道。

  「噓,等會兒跟你說。」奧達拉神情嚴肅,阻止了喬尼的詢問。

  「願貧窮的人能得飽食,信奉奧丁者將得賜福。感謝奧丁帶給我們自由,安寧與富足,為我們遮蔽風雨。永遠謹記那些被奴役的日子,莫要忘記。奧丁將拯救你們,而你們必先自救。榮耀歸於奧丁,從今日到永遠,世世代代。自由歸於奧賽丁,從今日到永遠,世世代代。」烏迪斯說一句,下面的人跟著念一句。喬尼雖然從來沒有聽過,但還是有樣學樣。

  「奧丁的意志。」烏迪斯最後的結語,「自由!」

  「自由!」眾人一改之前誦念的口氣,聲音一下子抬高許多。

  「可以開始用餐了。」烏迪斯說完,坐下來享用面前的食物。

  喬尼再次輕輕碰了碰身邊的奧達拉,艾絲翠兒也是將疑惑的目光投向他。

  「今天是每月一次的自由日。」奧達拉對喬尼解釋道,「這是為了紀念奧賽丁人民脫離維爾薩帝國奴役,感謝奧丁和他當時的夥伴們解救奧賽丁人民而設立的日子。」

  自由日?喬尼想起了奧達拉在奧爾維薩堡下說的話來。

  「烏迪斯,你給這兩位遠道而來的客人講解一下吧。」史蒂芬坐在首座,抬手對烏迪斯示意到。

  「是,父親。」烏迪斯一如既往的沉靜。

  在很久很久以前,維爾薩帝國還沒有真正建立的時候,寒冷的北方居住著幸福快樂的人們。他們的生活貧苦,但是很充實;艱辛,但是很快樂。因為他們是自由的,他們是白色荒原上的精靈,他們是蒼茫大地中的寵兒。

  直到有一天,維爾薩人來了。

  他們在建起了高大的城池,他們在播種了高產的糧食,他們打破了森林的平靜,將高大的木材運了出來;他們挖開了冰封的土地,將各種珍貴的礦石挖掘出來。

  他們帶來了軍隊。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18:43
第五十七章 歷史(一)

  在北方蒼茫的大地上,原住民們辛勤地勞作,他們收穫糧食,他們採伐巨木,他們挖掘礦石。

  在他們身後,是兵刃與皮鞭。

  維爾薩帝國的發展非常迅猛,這些人自號神之選民,建立伊始便是南征北戰。神之選民,自然有其優越的感覺。北方苦寒之地的那些愚昧的居民,在他們的眼裡,正是為神民服務的優秀奴隸。他們應該為自己的命運表示感激。即使他們因為自己過於孱弱的原因死去了,那也是死在為神民服務的過程中,算是喜事。

  維爾薩人的入侵可以說是勢如破竹,那些部落村莊的守護神被跟隨軍隊而來的神祇消滅,敢於頑抗神民的暴徒都被曝屍。各個神的牧師則在大戰之後,或威逼,或利誘,接受這些已經失去了信仰目標的靈魂。

  死亡從來就不是什麼喜事,奴役也不會被視為恩賜。即使被國王鞭打,也一樣很疼。僅僅一年之後,一場席捲整個北方的起義--或者暴動--就爆發了。

  北地的居民們一度建立了自己的國家,驅逐和殺死了所有曾經奴役過他們的維爾薩人,將軍勢壓到了現在奧賽丁與維爾薩第二帝國的邊境線上。這些衣甲不整的戰士,這些武器殘破的戰士,這些沒有牧師,沒有法師的戰士們。

  敗了。

  他們幾乎就要開始戰略反攻了,他們橫掃一切無能的地方守軍,他們給帝國帶來的很大的麻煩。這種麻煩過去從未有過,無論是南邊的那些山民,還是西邊的那些牧民。在真神面前,所有的人都匍匐在地,戰抖著迎接自己無可逃避的命運。只有北方的這些野蠻人,這些鄉野之人,他們竟然敢於反抗?竟然還能一路勝利?

  這是在打帝國的臉啊!必須將他們消滅,不惜一切代價!

  在神力干涉下,在被收買的更北方的野蠻人的侵擾下,在帝國精兵盡出的情況下,北方的第一個統一國家迅速崩潰。雖然維爾薩的軍隊損失慘重,神職人員也不免出現大量傷亡。但最終,北方還是敗了。

  「那個國家,名叫奧賽丁。」烏迪斯用沉重的語氣說著,「在那場戰爭之後,才有了奧爾維薩堡,當時的名字……叫做鎮北堡,這是它名字的含義。隨之而來的,是無休無止,更加殘酷的奴役。」

  說到這裡,烏迪斯停頓了一下。史蒂芬,奧達拉與蘭斯洛特也是低下頭,默然不語。

  對於土生土長的奧賽丁人來說,那些被奴役的歷史,那些悲慘歲月的場景,都已經成為了刻入靈魂的種族記憶。苦難的過去最是容易遺忘,但是配合起信仰的力量,這種銘記過去的氛圍卻是自然而然地籠罩著整個奧賽丁王國的上空。

  只有牢記歷史的民族,才有未來可言。

  「這種奴役一直持續到諸神之戰,才宣告結束。」大約一分鐘後,烏迪斯再次開始講述。

  當那些曾經和睦相處或是表面上和和氣氣的神們為了這樣那樣的原因戰到一起時,作為神之選民的維爾薩人自然要以神的意志為重。因為神而強大,也因為神而分裂。硝煙四起,熱血飛濺,維爾薩帝國彷彿在一夜之間分崩離析。

  各個勢力在最初的碰撞後,都發現了兵力不足的問題。蠻荒但民風悍勇的北地成為了一個新的兵源。雖然這些懷著刻骨仇恨的刁民不那麼可靠,但是打仗嘛,總得有人拿命去填。

  奧丁和他的夥伴們就是在那時脫穎而出的。

  喬尼認真地聽著,但接下的故事就有些俗套了--至少對他來說是這樣的。奧丁無時無刻不在散發著王霸之氣,在一系列的英雄事跡之後,他獲得了北地人民的崇拜。他的結義兄弟,奧庫斯塔.斯賓塞作為北地人民反抗軍的首領,則掌握著一支龐大的軍隊。當偉大的奧丁成神之後,那些始終跟隨而崇拜他的人們獲得了祝福,一些虔誠的人成為了第一批牧師。這些手持雙手劍或是雙手斧的暴力分子,帶著奧丁的祝福和來自真神的憤怒,繼那一次的起義之後,北地人民再次獲得了勝利,驅逐了那些奴役者。

  奧賽丁的傳說一直在北方悄悄流傳。為了紀念那些先驅者,新的國家被命名為奧賽丁王國。

  「但那時,維爾薩帝國已經崩潰,無數陰謀家和野心家竊取了勝利的果實。在整個北方沃土上,無數大大小小的勢力崛起。被壓迫的人一旦翻身,要麼從此反對壓迫,要麼便成為新的壓迫者。自由,短暫的自由,來之不易的自由,消失了。」烏迪斯這般說道。

  喬尼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奧賽丁贏得了最後的勝利。

  不過這樣聽來,這個國家,這個神,似乎是很不錯的樣子啊。

  一個並不實行信仰控制的國家,卻有這麼多奧丁信徒,這本身就能說明一些問題。

  「大家先吃飯吧。」烏迪斯坐下來招呼道,「一會兒東西都涼了。」

  飯菜很簡單,麵包和肉乾,再配一碗鮮美的肉湯。

  「為什麼這裡的東西和南方沒什麼區別呢?」喬尼輕聲問奧達拉,「難道沒有些特產什麼的嗎?」

  奧達拉吃的很快,動靜也不小,就像在座的眾人一樣--除了艾絲翠兒。呼嚕一聲喝了一口熱湯,奧達拉滿足地歎息一聲,然後說:「剛才沒聽我哥說麼,北方的作物都是從南邊過來的。食物上面除了肉,當然和塔布裡城那種地方一樣了。」

  麥子耐寒嗎?喬尼不知道。既然奧達拉這麼說那就這麼聽吧,講不定這裡的麥子還是什麼特殊品種呢。

  「烏迪斯叔叔。」艾絲翠兒的嘴一如既往的甜,「後來怎麼樣了呢?」

  烏迪斯雖然性格木訥,刻板嚴肅,但吃起飯來頗有奧賽丁人的風範。聽到艾絲翠兒的提問,他停下手中的動作,快速嚼了兩下,將食物送入腹中,方才開口:「後來在奧丁的幫助下,斯賓塞國王的率領下,英勇的奧賽丁人擊敗了所有的敵人,實現了整個北方的統一。那時候諸神之戰還在繼續。國境線被推到了鎮北堡。長年的戰爭已經給奧賽丁人民造成了巨大的傷害,所以奧丁和他的國王兄弟決定以鎮北堡為界,堅守防線,安心發展。」

  艾絲翠兒點點頭,表示理解。喬尼卻是有些問題:「維爾薩帝國雖然崩潰了,但是神祇們的勢力還是在的吧,他們沒有想要擊敗奧丁嗎?」

  烏迪斯點點頭:「這個當然是有的,但他們畢竟是分散開來的勢力,即使結成了聯軍,也不像當年進剿的那支軍隊那樣精銳,所以都失敗了。加上奧賽丁帝國並沒有擴張的意思,偉大的奧丁也不屬於任何一個陣營,那些勢力也就放棄了。直到諸神之戰結束。」

  喬尼瞭然地點點頭,思索了一下,又提出了新的問題:「為什麼你們的鍛造技術,要比塔布裡城那裡要好?如果這裡曾經是蠻荒原野的話……」

  他沒有說下去,這似乎有些冒犯了。

  烏迪斯在喬尼思考的時候又抓緊吃了幾口,聽他提問,再次抬起頭:「這個其實很好理解。諸神之戰的最後幾年徹底摧毀了維爾薩帝國的文明,連圖書館的管理員都被徵入軍隊,不少書籍都在戰爭中被焚燬。連這些文人都是如此,那些工匠就更不用說了。等到戰爭結束,整個大陸只有奧賽丁沒有收到太大的影響。雖然戰火也被點燃過,但持續的時間並不長。很多珍貴的技術都得以保存。」

  這麼算來,奧賽丁還算是大陸上的先進地區了呀。

  -------------

  吃過飯,就該是學習時間了。光亮術不過是個最初級神術,擱在法師頭上最多算個戲法,所以用起來倒也奢侈。烏迪斯喃喃地念叨了幾句不明意義的話語,抬手一指,在喬尼身上點亮出柔和而明亮的光芒。隨後又對著自己放了一個。

  「首先,我們要來認識一下通用語的三十三個字母。」烏迪斯坐在一張書桌前,找出一張莎草紙,示意喬尼坐到他的對面,「你必須先把這些字母記熟,然後再來閱讀具體的文字。」

  說著,烏迪斯打開墨水瓶的瓶塞,拿起一邊的羽毛筆,沾了些墨水,在莎草紙上書寫起來。寫完後,他從另一邊撮起一些細沙,均勻地撒在紙上,然後小心地捧起紙片,將細沙傾倒在一處,這才遞給喬尼。

  「你跟著我念,第一個是『啊』,第二個是……」

  學字母,這倒不算太難。雖然喬尼以前見過直到小學五年級還學不好二十六個英文字母的同學,但他自己還是……好吧,只能說沒有那麼笨。

  跟著烏迪斯誦讀了三遍,自己再朗讀了兩遍,喬尼便碰著紙片開始默記這些多少有些奇怪的字符。

  好在會說通用語,不然自己連那些字母的發音都得糾纏半天。喬尼暗暗慶幸。

  烏迪斯見喬尼正在自己努力,倒也不心急,只是自顧自地尋出一卷羊皮紙裝訂的冊子,提筆在上面寫寫劃劃。史蒂芬雖然是奧丁教會的終生大主教,但這所教堂的事務已然是交給了他的長子負責。烏迪斯必須做好日記,一來有個備案,二來也是給後來人留下歷史的記錄。

  這一天可以記下的事情並不多,但也足夠烏迪斯寫上一陣。待他擱筆抬頭時,他看到喬尼仍然在盯著紙片,口中唸唸有詞。

  「喬尼,都記住了沒有?」烏迪斯打破了屋子裡的寂靜。

  「啊?哦。」喬尼似乎被嚇了一跳,看來他倒確實是很專心,「還沒有,現在剛剛有些熟悉。」

  烏迪斯搖搖頭。他雖然性子有些古板,不似他的父親與弟弟那般機靈古怪,但畢竟是老爺子的種,腦袋還是很聰明的。當初史蒂芬教導烏迪斯這些字母的時候,他記得自己只是用了一小會兒的時間便記住了。不過當時史蒂芬還是嫌他慢了,抬手就是一個「狐之狡詐」,將尚處幼年的烏迪斯的智商生生拔高了一截。

  老實的人也有自己的驕傲,烏迪斯一直將這個往事引以為恥辱,包括他整個學習閱讀的過程。他一直認為,自己是很聰明的。聰明的人並不需要投機取巧。

  不過那只是針對自己的驕傲而已。

  「需不需要我給你上一個『狐之狡詐』?那個神術可以使你在短時間內變聰明。」烏迪斯倒是比他父親客氣多了。

  喬尼覺得自己被鄙視了。而且記憶力和聰不聰明有關係嗎?

  不過人家畢竟是一番好意,而且自己也打不過他,也不好說什麼。喬尼抬頭看了眼烏迪斯,又低頭掃了一眼那幾個熟悉而又透著陌生的字母。

  「不用了,謝謝。」穿越者也有穿越者的尊嚴在,雖然這尊嚴早被他這根廢柴給糟蹋的快不見了。

  默默誦讀了十幾遍之後,喬尼抬起頭又默記了幾遍,點點頭對烏迪斯道:「我都讀熟了。」

  烏迪斯也不說話,只是伸手將喬尼身前的那張紙片取回來,然後提出自己的測試問題:「按順序將他們都讀一遍。」

  喬尼也不含糊,閉起眼睛按著順序念誦起來。

  烏迪斯點頭表示讚賞。然後他又取出一張莎草紙,提筆寫下了一排字母,看了一眼,遞給喬尼道:「按順序讀出來。」

  喬尼拿起手中的紙,只見上面的字母還是剛才那些,不過順序確實被打亂了。他照著紙上的順序念了十來個,突然卡住,將紙片湊近,又將紙片拿遠,做出一副看不清的樣子,嘴唇則是微微顫動,一會兒比出這個口型,一會兒擺出那個口型。然後他抬起頭,有點不自信地看著烏迪斯道:「唔?」

  當喬尼發出這個音,看到烏迪斯眉頭一皺的時候,他突然福至心靈,大喊道:「哎!哎!是『哎』!」

  烏迪斯搖搖頭,將第一份紙片丟給喬尼,同時嘴中年年有詞,將「狐之狡詐」套到了面前這個少年的身上。

  作為一個同樣聰明的人,烏迪斯現在有些理解他老爹的心情了,也理解了為什麼自己老爹什麼都好商量,就是不肯教導任何一個村民識字。當然了,村民們不感興趣只是其中一個理由。

  喬尼鬱悶地看著手中的紙片。他能感覺自己變聰明了,但他也感到了一種屈辱感。

  靠,不就是說錯一個嘛!

  --------

  當喬尼糾結於眼前的字母和身上的那個讓自己變聰明的法術時,史蒂芬正在另一間屋子裡,和奧達拉麵對而坐。

  「你昨天說,這小子很有前途。奧達拉,你仔細說說,他究竟哪裡讓你覺得有前途了。」

  奧達拉笑呵呵地說:「父親,本來他只是一個習武比較快的小子而已,我當時看他進展挺快,也就收了他為扈從。不過最近讓我感興趣的卻是他的故事。」

  「故事?」老人皺起了眉頭,「什麼故事能讓你產生興趣?你可不是小孩子了。」

  奧達拉帶著些邀功的笑容,開始轉述起了喬尼在路上講的那些,來自於另一個位面的歷史故事。當然,對他們來說,這僅僅是一個小孩子自己編出來的傳奇而已。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18:44
第五十八章 歷史(二)

  屋子裡,一個在講,一個在聽。

  「藉著包圍魏國的都城來解救魏國對於趙國的進攻麼?這確實是個好點子,比直接出兵去前線增援要有效許多,自己也不用折損太多兵力。」史蒂芬聽了一段,如此評論道。

  「還有就是用兩袋黃金的賞賜來使三個威脅王位的名將自相殘殺。」從沒在這個位面吃過桃子的喬尼當時就是這麼說的,奧達拉也就這麼複述,「一個非常精彩的陰謀。」

  史蒂芬仔細想了想,點點頭:「確實精彩。」

  奧達拉接著說道:「還有一個叫做曹格瑞,曹格瑞,曹,劌的人。天知道這小子怎麼發出這些奇怪的音節的。那個叫曹,劌的人,對自己的君主講解戰爭中,如何利用敵我雙方的士氣。雖然我們奧賽丁的勇士士氣總是那麼高昂,但這些年據我在外面的觀察,確實,士氣有這樣的變化規律。」

  說著,大略講了一遍曹劌論戰時的說法。

  老人點頭之餘,眼神裡也閃出一絲疑惑:「這個小孩子只不過十六歲啊,他怎麼會知道這麼多計策方面的東西?看起來也不是個很聰明的人。」

  「這就是我奇怪的地方了。」奧達拉有些興奮的說,「他練習武技雖然快,但這可能是因為有些底子的緣故。可是他腦子裡知道的東西未免有些太多了,聽艾絲翠兒說,他給她講過一個在龐大的地下城市和地下世界冒險的故事,這個或許可以解釋為喬尼小時候聽某個吟遊詩人說過傳奇,但之後另一個關於什麼,黑暗精靈的故事,他只講到一半,但看起來是知道全部的樣子。這些都還能歸結為他自己說的小時候的吟遊詩人身上。但之後,一個關於西邊的穆薩塔王國和羅馬帝國的爭霸歷史就有些龐大的過分了。」

  史蒂芬身子微微前傾,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穆薩塔我知道,正和坦尼亞斯打的火熱的那個沙漠國家嘛。羅馬帝國是怎麼回事?」

  奧達拉到底是他父親的兒子,記憶力不錯。他開始按著喬尼講述的那樣慢慢複述,講到關鍵處,史蒂芬就會打斷他的話頭,就一些他覺得有趣的地方進行評價。

  「確實不簡單啊。」史蒂芬感歎,「年紀輕輕就懂得這麼多行軍打仗上的事情,還能把它們編成故事。雖然有些地方的想法比較幼稚,但對一個連閱讀都不會的少年來說,這已經算是非常不容易了。」

  奧達拉點頭同意:「是啊,而且他的心智似乎也很成熟……有些成熟的過分了。」

  然後,他將喬尼雙親亡故後的表現以及逼供時的情景說了一遍。

  老人沉思了一會兒,開口問道:「他真的只是個鐵匠的兒子?」

  奧達拉點點頭:「絕對是的,招收他為扈從後我曾經讓人去調查過,這確實是那個鐵匠鋪的孩子,鄰居都說這孩子平日裡不怎麼出門,只是在鐵匠鋪裡聽傭兵們吹牛。那孩子的父親也說,喬尼這小子平日裡不是打鐵就是練劍,要麼就是胡亂練練自己的身體。」

  「唔……」史蒂芬摸著下巴,又捋了捋唇上一條花白的鬍鬚,沉吟了一會兒,彷彿做出了些什麼決定似的,「雖然有些奇怪……不過喬尼這小子確實是一根好苗子。說不定將來可以是奧賽丁軍中的一代名將。只是現在他的基礎太差了。奧達拉,你教了他多久?」

  「半年啊。」

  「半年?」史蒂芬搖搖頭,「聽你說他是有差不多,什麼八級的實力了?半年有這點實力或許在南邊是不錯的速度,在這村子裡大概也算是快的,但還不夠。」

  奧達拉摸摸腦袋,沒有搭茬。

  「奧賽丁周圍除了南邊的維爾薩第二帝國,都是強敵。且不論西南方向的坦尼亞斯,即使是那些殘暴的野蠻人,也不是這麼一個小子可以應付的。先這樣吧,什麼時候他能打敗蘭斯洛特了,我親自教他。如果他連這一關也過不了,就讓他在維希爾混吃等死吧!」

  說完,老人揮揮手示意談話結束。奧達拉順從地站起身,道聲晚安,念一段禱詞,轉身回自己的屋子去了。

  史蒂芬一個人在屋子裡,只是呢喃了一句:「喬尼.史密斯?」似乎是在加深印象。然後他再沒有多說什麼,逕自回屋休息。

  另一邊,烏迪斯的房間內。

  喬尼看著眼前的紙片,瞪著那些熟悉但怪異的字符,大腦飛速運轉,試圖將他們死死刻在記憶中。他記得當年上學的時候,光是拼音就學了一個學期,英文字母也是學了好久。雖然自己都是提前學完,但總比現在這差不多幾十分鐘要長啊!

  在法術的作用下,喬尼更聰明了,但記住這些從沒見過的字符,並且對應似曾相識的音節,實在是要耗費些時間。

  對面的烏迪斯已經把明天的計劃給做了出來,抬頭一看,喬尼仍然在低頭苦讀。他不禁歎了口氣,搖搖頭。可惜那個法術的效果不能疊加,不然再給他上一個該多好。

  被面前的天才徹底鄙視了的喬尼在這一刻終於抬起了頭:「好了。」

  烏迪斯取過紙片,然後照例低頭刷刷地在另一張莎草紙上寫下一串字符,略看了一眼,遞給喬尼:「照順序念。」

  喬尼看著紙片,非常流利地大聲將這些字母念誦出來。

  烏迪斯點點頭,又寫了一張,遞給喬尼:「念。」

  依舊流利。

  烏迪斯說道:「還行,雖然速度慢了些。今天就到這裡吧,明天早上我們再看看效果。」

  喬尼先是不明所以,略一思索,便知道他是要得等法術效果消失再來測試。於是也多說什麼,道謝告辭,再取了第一張紙片,往自己的房間走去,腦中反覆複習著剛才強記的成果。

  艾絲翠兒自然還是和蘭斯洛特睡,兩個女孩交流著自己知道的有趣的事情,在嬉笑聲中漸入夢鄉。

  夜,徹底寧靜。整個維希爾都陷入了沉寂。

  第二天一早,天濛濛亮,作息規律的教堂開始逐漸清醒。被門外動靜驚醒的喬尼睜開眼,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緒,腦中的第一個念頭便是重新回憶一遍通用語的字母表。

  似乎,有些忘了啊。

  喬尼急忙翻身下床,顧不得穿衣服,摸起桌邊的那張莎草紙就看了起來。

  還好,想起來了。

  喬尼這才覺得有些冷。雖然屋子裡點著火爐,但畢竟不比暖氣。喬尼打著冷戰開始將厚厚的衣物往身上套,腦中仍然在想著那些讓他有些噁心的字母。

  說起來,暖氣?喬尼開始動起別的心思。他記得網上有人提到過暖氣,貌似是鍋爐和鐵管?不過這種有神術和魔法的世界,會不會有類似的法術呢?貌似還要橡膠密封,見鬼,橡膠在通用語裡怎麼說我都不知道,想來這裡應該是沒有這種東西的吧。

  搖了搖頭,喬尼重新沉浸在字母表裡。眼前的事情是最重要的。

  口中唸唸有詞,喬尼慢慢走到烏迪斯的房門口。門是打開的,屋子裡卻沒有人。

  「喬尼!」烏迪斯的聲音從喬尼背後傳來,「先來吃飯。」

  早餐很簡單,麵包熱水。快速地消滅了面前的食物,喬尼抬起頭看著烏迪斯。烏迪斯早就吃完了,見喬尼看著自己,便道:「也不難為你,先把字母表背一遍。」

  喬尼大聲背誦了一遍。

  烏迪斯點點頭,突然道:「從『哎』開始往下背。」

  喬尼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嘴唇虛動幾下,然後順暢地背誦起來。

  「不錯。」待喬尼背完,一直沒有說話的史蒂芬開口道,「再倒著背一遍吧。」

  倒著背?老頭兒你玩兒我呢吧?

  吐槽歸吐槽,該背還得背。喬尼皺起眉頭,艱難地思索著,結結巴巴地開始從最後一個往前念誦。在史蒂芬玩味的目光下,在蘭斯洛特不時發出的嘲笑聲中,喬尼終於是把整個字母表給倒背了一遍。

  「看來真的不是什麼聰明人。」老人搖搖頭,「不過對於一個庸才來說,你的表現很不錯。」

  喬尼絲毫不覺得這是在誇他。

  吃完飯,該幹嘛幹嘛。艾絲翠兒挎著她的那把長弓去昨天的那個箭靶處練習射擊,喬尼才說了半句話,就被蘭斯洛特指使著去繼續練習基本動作。

  「我今天……」

  「和昨天一樣。」

  算了,反正動作也不是特別熟。喬尼這麼安慰自己,扛著巨劍練習去了。喬尼要把自己的怨氣,發洩在如雷的呼喝以及體力的消耗上。

  是怨氣,而不是仇恨。仇恨不需多提,它應該像是一壇陳酒,靜靜地存放在心靈的深處,靜靜地存放著,直到打開的那一天,沁人心脾。

  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想得這麼透徹。當喬尼將生活中的不滿發洩出來時,艾絲翠兒卻是在不斷醞釀著自己的仇恨,不時讓自己更恨一些,再恨一些,似乎不這樣便會忘記一般。

  「我爸爸是世界上最偉大的男人。」她一邊射箭一邊對身邊的蘭斯洛特傾訴,「我還記得小時候,他還不是一個騎士的時候,他經常給我做些好玩的東西,給家裡帶些好吃的。後來做了戴拉斯伯爵的騎士,他總會買來街上好玩的玩意兒給我解悶。」

  蘭斯洛特將大劍插在地上,雙手拄著劍柄,腦袋擱在手上,目不轉睛地看著艾絲翠兒。

  「可是後來,那個可惡的太陽神教會!」艾絲翠兒說著,狠狠地快速射出幾箭,氣勢十足,可惜有一支脫靶了,「如果不是他們,我爸爸也不會死!」

  說起來,也確實如此。且不說如今在這三人的眼裡,整個事件都是教會的陰謀。即使是在事實中,如果教會能夠主持公道,無論是在哪一階段,都可以迫使賴齊斯伯爵退兵。如果賴齊斯伯爵退兵,也就不會有接下來的那麼多悲劇。

  不過換個角度,如果賴齊斯退兵了,艾尼格.野狼也會有更多的機會,他對教會也會有更加準確的認識,局勢如何,也未可知。

  不過,這些艾絲翠兒都是不知道的。

  艾絲翠兒控訴教會對她的家庭犯下的罪行,蘭斯洛特便在一旁細數太陽神神殿的惡行。雖然這些行為在坦尼亞斯的太陽神信徒心中無比地正義,但在別人眼裡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尤其是在與坦尼亞斯打了二十多年仗的奧賽丁,這個奶奶死於侵略軍的少女眼中。

  驅逐異教徒,審判異端,發起「聖戰」,排斥其他信仰……蘭斯洛特表示,從她爺爺那裡得到的消息,若不是早有不直接干涉人間事務的契約,太陽神戴瑞尼斯的信徒的做法足夠讓他被所有的神圍攻至死。

  相同的仇恨可以迅速拉近兩個素不相識的人之間的關係。但這相同的仇恨卻又隱含著不同。蘭斯洛特從沒見過她的奶奶,但艾絲翠兒卻是在最後的危險時刻與她父親告別的。仇恨的種子早已種下,又在這白雪茫茫的土地上生根發芽。誰也想不到事情最終會演變到怎麼的一種地步。

  不過此時,一切正常。一個想要變強的少年,一個想要變強的少女。此時他們都是如此的孱弱,在充斥著勇悍之士的北地顯得如此渺小。

  「今天我們來學習一下睡前禱告。」一天的訓練結束,用過晚餐,烏迪斯領著喬尼來到他自己的屋子,「奧達拉這個傢伙……哎。你該開始履行作為奧丁信徒的義務了。」

  說話間,烏迪斯從一旁的書櫃中取出一本羊皮紙裝訂的書冊,書冊的封面有著銀色的字符。指著那一排最大的字符,烏迪斯對身邊的喬尼說:「這是聖典。」

  喬尼順著手指方向看著那一串銀色字符,默默記在心裡。

  「這是『禱告篇』。」烏迪斯的手指移向了下面稍小的字符。

  喬尼看著那幾個彼此之間用空格隔開的單詞,有些頭疼。但他還是跟著念了一遍,逼著自己記在心裡。

  「這個等一下你慢慢看,先來學習禱告詞。等你讀熟了,自然也就會多一份理解。」烏迪斯說著翻開了書本,尋到一頁,對喬尼說,「就在這裡。」

  喬尼湊上去一看,每個字母都認識,但沒個單詞是眼熟的。他迷茫地抬頭看著烏迪斯。

  「你先跟著念,背熟了再來看文字。」烏迪斯說著,自顧自地開始禱告,「唯有您的意志,指引我嚮往自由;唯有您的庇護,而讓自由永存。當夜幕降臨,有您,我不再畏懼;為您,我將安然入眠。感謝您,奧丁,當新的一天到來,我將更加努力地為您,為我自己而奮鬥。自由!」

  這個,很直白啊。喬尼心想。這就是史蒂芬完善過的教典?

  似乎是看出了喬尼的不解與不屑,烏迪斯嚴肅地說:「奧丁起於平民之間,而庇護平民。禱告詞只是我們這些卑微的人們表達自己的感謝而已,不需要華麗的詞藻。你當要懷著虔誠,謙卑的態度,感謝奧丁的恩賜。」

  頓了頓,他又道:「當然,你並不是奧賽丁人。但你將是奧賽丁人,而你也是奧丁的信徒。」

  喬尼想了想,雖然這種形式讓他很不舒服,但似乎整個世界都是這個規矩,而奧丁還算是一個不錯的神,奧賽丁也是個不錯的國家。不管怎麼說,這個崇拜的端點確實是一個真神,倒也和前世的一些地區不同;所要遵守的規範也是以自由為念,與前世那些討厭的地區也不一樣。那就這樣吧,坦然接受。

  「唯有您的意志……」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18:45
第五十九章 禱告

  中土大陸的通用語是字母文字,大致和喬尼前世時的英語相仿。若是掌握了規律,看著不認識的單詞也能大致知曉讀音,憑著讀音,也能猜出單詞的拼寫。

  喬尼土生土長了十六年,雖說不會寫字,通用語說得還是十分流利的。現在他清楚地記得那三十三個字母的長相與讀音但此時看著面前聖典上的文字,但湊到一塊兒就蛋疼了。他有些頭暈。

  在喬尼頭暈之際,烏迪斯提筆寫下了剛才那段禱文。

  「聖典,禱告篇,唯有您的意志,指引我……」

  喬尼已經放棄了閱讀文字,他嘴唇微動,吐字而不出聲,一個人默默地背誦著剛才聽到的睡前禱告。不過他發現自己已經有些忘記了。

  烏迪斯很快就完成了默寫。他抬起頭,看見喬尼腦袋半仰著望向屋頂,嘴巴微微張開,似乎唸唸有詞,便問道:「你在幹什麼?」

  喬尼回過神來:「啊,這個,我在背誦剛才的禱告詞。」

  「那背一遍聽聽。」

  「唯有您的意志,指引我……當夜幕降臨,有您,我不再畏懼;為您,我將安然入睡。感謝您,奧丁,當第二天來臨,我將更加努力地為您,為我自己而努力奮鬥。自由!」

  背完,喬尼滿懷期待的看著烏迪斯。

  烏迪斯用手撐著額頭,重重地歎了口氣,搖搖頭道:「聽一遍就能背出來,還算聰明。但禱告詞不能隨意更改的,至少在我教你的時候。」

  我改了嗎?喬尼有些疑惑。應該就是這個意思啊。

  「安然入眠,當新的一天來臨,為我自己而奮鬥。」烏迪斯見喬尼一臉迷茫,出言點撥道,「而你都給改掉了。」

  啊呀呀,好像確實這樣啊,啊哈哈哈。

  喬尼帶著一臉不好意思的笑容。

  抬手不打笑臉人,烏迪斯也不好多說什麼,他將寫好的紙片遞給喬尼,同時取回聖典:「現在你來認識一下這些單詞。」

  就像過去學英語一樣,老師一個詞一個詞地講解,順便說些詞組語法。學生則是一個詞一個詞地默記,連同語法和固定搭配一起往腦子裡塞。喬尼很想做一下筆記,但卻沒有什麼可記的。小時候學中文的時候是什麼樣的呢?他不太清楚,但絕對沒有現在這麼快。

  「最後這個詞,是自由,剛才講過的。」烏迪斯此時已經從頭到尾講了一遍,「你複述一下,還記得多少。」

  喬尼真不記得多少了。

  不過畢竟是自己會說的語言,聽過一遍講解,便是猜也能猜出來。喬尼手指著單詞,嘴裡跟著說出它的意思。這可比學說話要簡單些,當然,要掌握就困難多了。

  對於喬尼的進展,烏迪斯非常欣慰。看來這小子雖然沒自己那麼聰明,但也笨不到哪裡去。他點點頭,取出另一張紙,將喬尼晾在一邊,自顧自地開始書寫。喬尼略一思索,知道這是有別的東西要考驗自己,也不乾等,捧起手中的紙片複習起來。

  很快,那邊就已經寫完了:「按照這上面的順序解釋一下單詞。把你手上那張還給我。」

  還是打亂順序那一套,不過對於喬尼來說,這就算是必殺。

  於是照例一個「狐之狡詐」,然後將喬尼扔到一邊,隨他自己去看去背,有不懂的再來問。烏迪斯自己還有一堆之情要做呢。

  喬尼覺得自己並不笨,雖然通用語勉強算是母語,但就算是當年的中文,第一次學寫字也不過那麼十個數字而已,哪兒有直接接觸完整文章的事兒。這個看起來很古板的牧師也太古板了吧,喂,你這樣可不是個好老師啊!

  雖作如此想,但喬尼還是老老實實地捧起紙片,默默地背誦著睡前禱告。背著背著,一種非常奇妙的優越感油然而生,喬尼想到了前世時背得那些語文課文,也是短短幾句話,卻讓所有人都感到頭疼,有些傢伙花了一個星期都只能背出第一句。自己竟然只是聽了一遍就能背出個大概,果然是個聰明人吶!

  穿越時空去尋找下限,喬尼的心態倒是一直沒變。

  這一天學的東西不少。睡前禱告的內容在智商被猛然提升的喬尼面前不再是什麼難題。烏迪斯見喬尼的學習熱情高漲,便又把起床禱告的內容給講了一遍。

  「若非是您,這溫暖的陽光將帶來一天的苦役;若非是您,那漫長的黑夜將永無盡頭。祝福您,我的主神。也祈求您降福於我,讓我在追求自由的路上順利前行。自由!」

  完全是感恩教育嘛!喬尼心想。這樣難道不會引起逆反心理嗎?

  「這些,是每個教徒每天都必須要說的?」喬尼問道。

  「倒也不一定。」烏迪斯搖搖頭,「這些都是隨意的。只不過虔誠的人將更有機會得到奧丁的賜福,虔誠的人在死後也會在奧丁的神國獲得更好的生活,虔誠的人總是受到關注的。」

  原來是有利益關係啊,那就好理解了。

  更何況奧丁不僅是主神,而且還是奧賽丁的民族英雄,建國功臣……功神,奧賽丁的締造者之一,所有尚武的北地人心中的偶像。--這是喬尼自自由日的故事裡提煉出來的信息。

  想明白了這一點,喬尼完全沒有了牴觸情緒。長在紅旗下,從小接受無神論和祖先崇拜教育的喬尼漸漸地開始漸漸接受了信仰真神這件事情。之前他雖然承認有真神,並且有些敬畏真神,但卻從來沒把信仰太當回事。即使是在那個巨斧戰士手下逃生之後,也不過稍稍表示感激,就如同前世那些死裡逃生的人感謝滿天神佛一般,他們感謝,他們祈福,他們禮拜,只是求個心安罷了。

  不過既然會有好處,而且這位老大聽起來非常不錯,那便信了吧,徹底信了吧!

  講不定還能獲得神術?

  想想都覺得美好啊。

  「烏迪斯老師。」喬尼還就真問了,「如果我足夠虔誠,日夜禱告,能不能獲得神術,成為牧師呢?」

  烏迪斯聞言有些驚詫,上下打量了喬尼一番,搖搖頭:「成為牧師?不行,不是所有虔誠的人都能成為牧師的,何況我看你也不虔誠。而且,你願意為教會奉獻一生嗎?」

  奉獻一生?獻完青春獻子孫麼?

  「史蒂芬大人他不是都提前退下來了麼,他也沒奉獻一生啊。」喬尼問道,反正這個問題也不會犯忌諱。

  烏迪斯微微一笑:「即使是那些終老於教會的前輩,又有幾個能夠做出像我父親那般大的貢獻?有幾個人能有我父親那樣的成就?天才不少,但像我父親那樣的只有一個。而且即使是現在,他依然是一名虔誠的教徒。這兩天比較冷清,平時經常會有聖殿或者王都的人來請教問題的。奉獻一生,是奧丁牧師的責任,是義務,也是我們自己的選擇。」

  喬尼自認受不了被拘束的生活,於是笑笑,繼續背誦那些單詞與禱文。

  不過那些禱告,他還是會做的。不僅是因為奧丁可能給予的看顧,光是這種儀式化的東西,就具有足夠的吸引力了。

  用法術幫助學習,在過程中讓人十分愉悅,在結束後卻讓人有些失落和恐懼。就像是頂著蠻力術去健身,當時會讓人覺得世界盡在掌握,過後卻在失去力量的虛弱感中懷疑訓練的成果。

  當喬尼起床後,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翻出昨天晚上帶回來的紙片,看著上面書寫的字符,回憶著自己的學習成果。

  雖然有些陌生的感覺,但都能想起。喬尼看了兩遍,又雙手緊握抵在下巴上,低頭念誦:「若非是您,這溫暖的陽光將帶來一天的苦役;若非是您,那漫長的黑夜將永無盡頭。祝福您,我的主神。也祈求您降福於我,讓我在追求自由的路上順利前行。自由!」

  祈禱完畢,他站起身來,出門往餐廳走去。

  祈禱的感覺很不錯嘛!他想著。

  接下來兩日便是重複的糾正基本動作的訓練,以及各種禱告的學習。喬尼認識了很多單詞,瞭解了不少書面語法。至於學習內容,因為都是禱告,所以每天都在複習--他現在對於這種儀式化的東西特別有愛,一到了該祈禱的時間或是遇到需要祈禱的情況,喬尼都會毫不猶豫地雙手緊握抵住下巴,念誦出合適的禱文。這讓負責監視他進行訓練的威爾士都有些汗顏。

  待到來到這裡的第五天,喬尼覺得自己已經把錯誤的動作完全糾正過來了。他在威爾士的指引下找到了幾個供練習用的,裹著厚厚布匹的木樁。

  「布匹是用來保護武器的,巨斧倒是沒事,巨劍如果硬碰硬的話,時間久了還是會有些損傷的。」威爾士介紹道。

  「損傷?」這喬尼倒是理解,但他想到了那些讓自己的武器折斷的木樁,那些在史蒂芬劍下無比脆弱的木樁。但他還是決定把這個問題留到晚上再問,眼前這個被蘭斯洛特拉了壯丁的小子不一定會知道,「我明白了。」

  「冬天我們一般不用這個,這個是在地裡有活兒的時候,放在家裡讓小娃娃砍著玩的。戰鬥的技巧都得在戰鬥中學習。不過你既然都還在練這些基礎的動作……」威爾士面對木樁,瞄了眼喬尼,「那倒是合適。」

  我靠,基礎動作就不重要啦?基礎!基礎是最重要的!再說了,你小時候有我學的快嗎?喬尼惡狠狠地想。

  當然,一加一等於二也是算術的基礎。不過這種聯想喬尼即使想起,也會被自動屏蔽的。

  「嗨!哈!呀!哈!」喬尼用正確的姿勢攻擊著眼前的木樁,威爾士帶著些嘲笑從旁觀看。

  喬尼不管威爾士的眼光,他此時正在回味之前的動作。前幾日的訓練俱是空砍,雖然可以感覺到姿勢帶來的進步,可這感覺卻不直觀。他舉起巨劍,按著過去的習慣用力砍了幾劍,劍勢依舊虎虎生風,但喬尼能夠體會出兩者的區別。

  「確實啊,還是正確的姿勢砍得舒服。省力,但力量卻是不減。」喬尼低聲自語,然後他將巨劍插在地上,劍柄的末端正好在他下巴高度。將雙手交疊在劍柄的配重球上,喬尼開始念誦禱文,「讚美您,奧丁,您精深的武技是我前進的目標,您不屈的精神是我努力的動力。榮耀歸於奧丁,掌控步戰的真神,願您的光輝永灑人間,望您的眷顧常伴於我,指引我,教導我,護佑我。自由!」

  說起來,蘭斯洛特那個臭丫頭是開著蠻力術和我打的啊!她有什麼可牛的?

  想到這裡,喬尼回頭問威爾士:「蘭斯洛特在哪裡?」

  威爾士搖搖頭:「這個我不能隨便說的,大姐頭說不能告訴你。」

  調教的很成功啊小丫頭,不就是讓我遠離艾絲翠兒嗎?每天吃飯都能見面的嘛,何必呢。

  說起來,似乎很久沒怎麼和艾絲翠兒聊過天了呀。

  「我練習完了,她是我的武技指導,我需要得到下一步的指教。」喬尼解釋道,「要不你去把她叫來吧。」

  威爾士猶豫了一下,轉身跑開了。

  不多時,蘭斯洛特領著威爾士便過來了。

  「你都練好了?練一遍讓我看看。」蘭斯洛特很有老師的氣場。

  喬尼依言對著身後的木樁演練起來,手腰腿配合地十分流暢,幾乎完全利用到了身體的每一份力量。

  「還行。」蘭斯洛特微微點頭,但心裡卻是有些驚異。自己當時為了練出流暢完美的動作,可是下了不少的苦功夫,怎麼這個南方來的小子……

  不過,想到喬尼的年齡和他曾經走過彎路的底子,糾正這一項比起重頭開始,想來還是比較簡單的。蘭斯洛特的驚訝悄悄收起,正如它悄悄來到。

  「這麼說,我們可以開始新的練習了?」喬尼迫不及待的問。身處一群和他戰力相差不遠的普通農夫之中,喬尼壓力很大。

  「既然你這麼著急,那麼我們就開始吧。」蘭斯洛特欣然答應,嘴角劃過一抹弧度,「作為戰士,身體很重要,這你知道吧?」

  喬尼點點頭,心說這不廢話麼。

  「所以接下來,我們要練習身體素質。」蘭斯洛特的笑容越來越明顯,「對於負重跑,你不反對吧?」

  這有什麼可反對的?反正沒有你不能讓我抗的,只有我扛不動的。喬尼再次點頭。

  「那好,你等會兒跟威爾士去一趟木料倉庫,選一塊你能扛起來,而且不會輕的讓你覺得丟臉的木料。」每個地方都有木料倉庫,尤其是這種靠著山林的村莊,「然後穿著單衣,每天扛著木料從村子這頭跑到那頭,來回五十次。」

  維希爾村不大,村頭到村尾,單程用走的話大概也就一刻鐘的樣子。來回五十次不算太過分,只不過,為什麼要單衣?

  「很冷啊!」喬尼抗議道。

  蘭斯洛特擺出一副怎麼看怎麼假的驚訝表情:「啊?怕冷?這可不行啊,奧賽丁的勇士們可是不怕冷的,我們冬天都能下河游泳呢。這你就不行了,過幾天怎麼下河呀?」

  什麼?下河?冬泳?!喬尼嘴裡有些發苦,臉上的表情也開始僵硬起來。這天氣,雖然不是零下幾十度,但在沒有羽絨服的現在,若是不動,他站著都覺得冷,竟然,竟然還要跳進混著冰碴子的河裡游泳?

  「怎麼?怕了?唉,難怪,畢竟是從南方來的,可以理解,可以理解。」蘭斯洛特故作理解地嘲諷著,然後指向在一旁幸災樂禍的威爾士,「你現在去河裡游一圈。」

  「哈哈,啊?」威爾士的笑容還沒收住,快樂和驚訝混合在一起,表情十分精彩,「我?」

  「怎麼,對我的話有意見嗎?」蘭斯洛特把眼一瞪,頓時撲滅了威爾士將起未起的反抗之心。他用哀求的眼神望著蘭斯洛特,卻只得到了嚴厲的回瞪。看看在一旁漸漸放鬆的喬尼,威爾士慢慢騰騰地跟著二人來到河邊,又慢慢騰騰地開始脫衣服,一邊脫一邊還用楚楚可憐的目光望向蘭斯洛特。

  「快點,是奧賽丁的漢子就給我干脆點!」蘭斯洛特很是不滿,她注意到喬尼的表情已經開始放鬆下來。又不是沒游過,你怕什麼呀?

  當然怕了,雖然每個奧賽丁的男人都很耐寒,冬天也都到河裡游過泳,但能做和愛做的差別實在是太大了。就像是武林高手,即使你練成了鐵頭功,能夠扛住一切攻擊,也不樂意別人有事沒事就把你腦袋拉過來砸一通吧?

  不過,威爾士可不知道什麼武林高手,他只知道自己討厭刺骨的冰水而已。

  喬尼很是歡樂,雖然之後的訓練或許真的很苦,但此時有一幕活劇看,倒是掃除了之前的震驚和恐懼。

  「撲通」一聲,站在河邊遲遲不願下水的威爾士被蘭斯洛特一腳踹了下去。萬幸這會兒的河流並未完全冰封,若是從堅冰間開的冰窟窿裡下去,那倒霉的威爾士可就算完成了他的歷史使命了。

  河邊傳來了喬尼的哈哈大笑,還有威爾士的慘叫。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18:46
第六十章 囉嗦的老人

  即使你的體質非常好,能夠在冰天雪地裡裸奔三圈而吐字清晰,也別輕易嘗試往冰水裡跳,尤其是毫無準備地跳。

  威爾士不愧是奧丁的子民,北地的漢子,堅強的奧賽丁人。即使在這種極端條件下,他依舊可以狼狽地撲騰到岸上來。當威爾士蜷縮在岸邊驚魂未定時,蘭斯洛特覺得自己的臉都被這個沒用的傢伙丟盡了。

  不過蘭斯洛特也沒有繼續難為威爾士,平時欺負欺負弄點惡作劇什麼的,大人們只當是小孩子的玩鬧。但搞出人命來……

  「喬尼,你把他送到教堂去,就當是開始負重訓練了。」蘭斯洛特面色難看地指使完喬尼,便快步離開了案發現場。

  喬尼一開始還在心底裡嘲笑蘭斯洛特自己打臉的做派,以及這個貌似很忠實的小跟班的悲慘命運。當威爾士狼狽地逃回岸上時,喬尼倒有些同情他了。這些年來都生活在這個武力值和成熟度完全不成比例的小丫頭的魔掌之下,一定很辛苦吧!

  竟然給自己的孫女上蠻力術,史蒂芬這老頭怎麼當爺爺的,太溺愛孩子了!

  望著匆忙跑開的蘭斯洛特的背影,喬尼歎了口氣。他看向縮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威爾士,走過去,拿起之前被脫下的衣物,胡亂裹在威爾士的身上。

  「走吧。」喬尼將地上的人抗上肩頭,「你們北地人也沒什麼可牛的嘛。」

  可憐的威爾士顫抖著,不時有格格的響聲從嘴中傳出,但他已經無力反駁了。

  扛著這麼個健壯的小伙子,喬尼並不覺得有多重。畢竟只是個少年郎而已,再壯也重不過那一日的原木樁子。就算是那一百多公斤的原木樁子,對於現在的喬尼來說,也是完全沒有問題的--如果只是扛回教堂的話。

  「這是怎麼回事?」烏迪斯正在教堂正廳裡處理日常事務,見到喬尼扛著威爾士進來,有些驚訝地問,「他怎麼了?」

  喬尼將肩上的人卸到地上,起身活動活動腰肢,這才答道:「剛才他掉到水裡去了,但好像受不了又上來了。」

  烏迪斯皺起眉頭,上前查看了一番:「還好,沒有生命危險,但免不了要感冒。他下水前沒有做準備活動嗎?」

  「沒有。」喬尼聳聳肩,「是您的女兒把他踢下去的。」

  喬尼並不喜歡打小報告,但打蘭斯洛特的小報告還是很歡樂的。而且,這個不算是小報告吧?

  聽完事情經過的烏迪斯顯然有些生氣,但他並沒有發火:「我知道了,你先去訓練吧。木料倉庫在村子的西邊,你去問問村民。威爾士必須在教堂接受治療。」

  「那我先走了。」喬尼告辭而出。

  村子不大,村民也比較熱情。喬尼很快就找到了倉庫的所在。維希爾村附近盛產巨木,而這些木料也是奧爾維薩堡中必備的戰略資源,所以村莊裡的儲量不小。喬尼看著眼前一排排既長且粗,還未經過任何加工的木材,有些不知所措。

  「你有什麼事情嗎?」一個老人從露天倉庫邊上的小木屋裡出來,走到喬尼身邊。

  「我想取一塊木料做負重訓練。」喬尼總覺這說法有點彆扭,「但這些看起來太大了。」

  「負重訓練?」老人上下打量著喬尼,「你跟著伐木隊去山裡搬運原木的時候不就行了。怎麼還要專門訓練?說起來,年輕人,怎麼從來沒見過你啊?」

  「我是這兩天才來的,蘭斯洛特說讓我先鍛煉一下身體。」喬尼簡單地介紹了一下自己。

  老人點點頭,重新審視了一下喬尼,搖了搖頭。

  喬尼心中鬱悶不已:怎麼這裡每個人都要衝我搖頭?!

  搖完頭,老人開口道:「南邊來的吧?到了奧賽丁還要先鍛煉身體,唉,你說你們南方人啊,不就是和我們隔了條邊境線嗎?說起來還是那群什麼神之選民的後裔,怎麼就那麼弱小呢?我活到現在見到的南方人,比我們村子裡的娃娃強的都沒幾個。真不知道是怎麼搞的。你看看你,都長這麼大了,看起來吃的也不錯,長得也挺好,怎麼還要從頭開始鍛煉身體?你巨劍的武技學會了沒有?練好了沒有?唉,不是我說你啊,我都懶的說什麼了,但是……」

  喬尼面帶微笑地看著眼前的長者,心中那個翻騰啊。你這個老傢伙說完了沒有?說完了吧?沒什麼好說的了吧?懶的說了吧?……靠,怎麼還在說!

  但終究不能發火,雖然這是個老人,但這也是個奧賽丁人,真要打起來還指不定誰教訓誰呢。況且面前是個老人,雖然沒人說不能對老年人無禮,但想來,這種規矩應該是通用的吧,畢竟誰都有變老的那一天。

  「……你是要在這裡長住嗎?」老人的絮叨終於告一段落。

  喬尼送了口氣:「是的,我是奧丁的信徒。」

  「哦,奧丁的信徒啊!」老人似乎很驚訝,「這倒是不多見啊,奧丁的信徒一般都是奧賽丁人。奧丁可是我們奧賽丁人的救星啊,想當初……」

  「先生,我是來取木料鍛煉的。」喬尼忍不住開口道。

  「急什麼,不知道打斷別人的話是很不禮貌的嗎?」老人顯然很不滿意,「維爾薩第二帝國一向聲稱自己是禮儀之邦,帝國的繼承者,怎麼你那麼沒教養呢?剛才說到哪裡了,哦,奧丁啊……」

  喬尼無奈地找了根原木坐了下來。今天大概得把一整天都荒廢在這裡了,這老頭明顯是憋悶久了,急著找人聊天玩呢,自己算是送上槍口了。

  這位老人說的喬尼基本上都知道,比如奧丁領導了起義,奧丁反抗暴政,奧丁挑戰邪惡的怪物,奧丁拯救善良的人民。奧賽丁是個好地方,奧賽丁的人民都很強,奧賽丁的民風很淳樸,外面的人都很墮落。這種吹噓的話喬尼聽聽也就算了,不過比起塔布裡城的市民,似乎奧賽丁有著更為強烈的民族自豪感和地域認同啊!

  當然,相伴而來的就是民族歧視和地域歧視了。好在喬尼本來就沒怎麼把自己當作維爾薩第二帝國的人,倒也不覺得有什麼不舒服的。

  就這麼絮絮叨叨了很久,喬尼也曾嘗試過要打斷對方的話頭,但總是被無情地嘲笑一番,訓斥幾句,然後無奈地繼續接受歷史教育。

  也可能是野史教育,誰知道呢。講不定這老傢伙是個吟遊詩人?所以被村民們排擠,然後就不得不來看倉庫?

  喬尼點著頭聽老人講述過去的事情,腦子裡胡亂想著。

  到了吃飯時間,老人將喬尼領進木屋,關上門,隔絕了外邊的寒冷。又取來一些食物。不算精美,但也絕不粗糙。一邊吃飯,老人還在一邊訴說。

  好歹有些暖意,喬尼也就索性安心坐著,不再考慮領取木料的事情了,反正那不是他可以決定的事情。現在喬尼心中埋怨的,是那個老人為什麼一開始不把自己往屋子裡領。

  難道是太久沒有說話,給憋壞了?喬尼看著面前老人上下翻飛的嘴唇,不時飛濺的唾沫,還有雙手不停的舞動,如此猜想。

  終於,終於!喬尼在心中歡呼。眼前這位還沒通名的老者停下了他的話題。儘管停下的方式和最後的話語讓喬尼非常不爽,但終於是停下了!

  「你怎麼還在這裡?你不是說來鍛煉的嗎?要放棄?」

  喬尼已經沒有心情吐槽了。他趕緊認錯並提出自己的需求。跟著老人來到屋子後邊,喬尼看到了大大小小經過加工的木材。

  「你自己挑一塊吧。」老人說。

  喬尼走上前,抬起一塊看起來並不是很重的木材,只是試了試,就聽到身後的老人不屑的聲音:「哼,一個小伙子就想扛著這麼點東西練負重?這玩意兒有你的鎧甲重嗎?」

  當然有了,你這個老不死的!喬尼翻翻白眼。他轉身選了另一塊更大些的,那聲音再次飄來:「你是十歲的娃娃嗎?」

  冷靜!喬尼告誡著自己。那麼久都忍下來了,難道還忍不了這一時?

  他咬咬牙,俯身屏氣,扛起了一塊一米多長,直徑比前臂略長的大木料。這塊木料只是經過了粗加工,僅僅是從原木上切割下來,連樹皮都還在。

  「這是守城用的檑木,你用這個倒是還算勉強。」老人的聲音再次響起,「練成了,就算不能上戰場,也能給城牆上搬運物資。」

  這個老毒舌啊!喬尼很悲憤。不過,檑木?在這裡很普遍麼?剛才他說這些木料是奧爾維薩堡的物資……

  「這裡有檑木?」喬尼放下肩上的木頭,好奇地問道。

  「那當然有了。」老人白了他一眼,「我當兵的時候就有了。你不要看不起奧賽丁人,我跟你說,想當年……」

  喬尼揉揉肩,就地坐到自己選中的那段檑木上。

  奧賽丁有檑木,維爾薩第二帝國也有檑木。這種最基礎的守城器械從第一帝國時期就有了。只有那些常年和平或者一直沒有太大戰爭的地區才會忽視守城的重要性,從而漸漸將這種東西徹底遺忘。

  比如那群維爾薩南方的伯爵們。除了安德爾侯爵,其他的小城壓根就想過要守城。這讓佔領了那些城市的坦尼亞斯軍事武裝也無可奈何。

  另外,這個老人當年曾經是一個非常勇猛的士兵。這讓一直認為他是吟遊詩人的喬尼覺得很驚訝。在喬尼看來,老兵都是非常沉默而鎮定的,哪兒有這麼多話的老兵?

  想到了似乎非常愛好金幣的奧達拉父子,喬尼頓時不奇怪了。

  等到老兵把他想說的都說完,太陽都快落山了。

  「好了,你快去訓練吧,年輕人不能一天到晚坐在這裡,跟我這個老頭子似的。」老人最後揮揮手,「快去吧!」

  喬尼歎口氣,伸了個懶腰,用力扛起那根檑木,與老人道別後就開始從村頭到村尾,從村尾到村頭地瘋跑。

  他可是真心想鍛煉的。

  待喬尼回到教堂,天已經幾乎完全黑了。來到餐廳的喬尼只看到乾淨的桌面,以及坐在桌旁的烏迪斯。

  「怎麼那麼晚?」烏迪斯的臉色很不好看。

  「是這樣的。」喬尼講述了一下自己一天的遭遇,然後道,「接著我就扛著那根木頭開始跑。可惜直到太陽下山我也只跑了五個來回。剩下的四十五個來回只能明天再跑了。」

  烏迪斯睜大了眼睛:「一天五十個來回?」

  喬尼點點頭:「五十個。」

  「蘭斯洛特簡直是在胡鬧。」烏迪斯似乎有些生氣,「扛著自己足夠自己訓練的重量的原木,就算是從早跑到晚,也跑不到五十個來回!」

  確實如此。從那老兵處出來時喬尼覺得應該是下午三四點的樣子,自己跑完五個來回就天黑了。雖說冬天太陽去的早,但怎麼說也是五六點才黑的吧。

  「我得好好說說她,她今天竟然還把威爾士給推下冰河。這孩子真是越來越過分了!喬尼,你明天……我來決定吧,二十個來回。」烏迪斯看來是動了真火了。想想也是,一個強勢而溺愛孩子的爺爺和一個弱勢而想管教孩子的父親之間,確實是存在著矛盾的。

  「至於你說的那個老兵,我知道。」烏迪斯平復了一下心情,「他曾經是北方軍的一名士兵,積功成為了十夫長。後來他所在的軍隊被調去南方對抗坦尼亞斯的軍隊,大大小小的戰役經歷了不少,最後在百夫長的位置上退役,並獲得了勳爵的爵位。但他回到家鄉後說一定要做些什麼,一開始我安排他教導村民們武藝,但兩個月後村民們都說他太?嗦了,不願意繼續接受他的訓練。」

  可以想像。喬尼心說。

  「所以後來就讓他去看管木料倉庫,直到今天。估計他是憋悶壞了,所以才會拉著你聊天聊個不停。」

  喬尼有些奇怪地問:「那教堂沒有,怎麼說的,聽教徒傾訴的義務嗎?」

  「告解嗎?有的。不過,願奧丁寬恕我,從他回來的第二年開始我就躲著他了。」烏迪斯似乎心有餘悸。

  至於嗎?那老頭不就有點囉嗦嗎?你們至於嗎?

  「不過他的武技真是不錯。你要是能受得了他的囉嗦,倒是可以向他請教一番--在完成你的訓練之後。」烏迪斯建議道。

  「好的。」喬尼點點頭,「我會考慮的。」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18:47
第六十一章 求教

  老兵姓雷,名叫布魯尼,其人善良而健談,好教訓晚輩,武技卓著而不喜張揚……這就是喬尼對於那名老人的基本認識。

  照例是對於禱告的晚間學習。學完了戰前禱告、戰後禱告、勝利禱告之後,喬尼走出烏迪斯的屋子。他看到了奧達拉。

  說起來,自從到了維希爾村,除了在飯桌之上,自己幾乎就沒怎麼和奧達拉以及艾絲翠兒說過什麼話呀。喬尼覺得有些冷落了這些熟人。於是他湊上前打了個招呼:「奧達拉師父,願奧丁永遠護佑著您。」

  奧達拉被喬尼的鄭重其事嚇了一跳。他看了看這個持禮甚恭的弟子,有些奇怪地問:「你幹嘛這麼說話,你要當牧師?」

  「沒有。」喬尼恢復了常態,「就是覺得這樣挺有意思的。」

  挺有意思的……奧達拉還真找不出什麼破綻,不管怎麼說喬尼都是虔誠的表現,雖然這話有些彆扭:「有什麼事情麼?」

  「沒有,就是打個招呼。」喬尼說,「師父這兩天都在幹嘛呀?」

  奧達拉聽喬尼提起這茬,沒好氣地回答道:「還能幹嘛,錢都讓那個老頭子拿走了,過兩天海因裡希家送來的金幣也跟我沒有關係。我反正是天生的勞碌命,才回來幾天,老頭子就給我安排入伍,明天或者後天就要啟程往北方去了。」

  還真是有些淒慘啊,喬尼心想。前兩天還是含情脈脈地呢,果然奧賽丁不養閒人:「您放心地去吧,我會想念你的。」

  「怎麼說話的,我又不是去赴死。」奧達拉翻翻白眼,「你小子給我好好練,將來講不定還跟我在一個隊伍呢。我跟你說,那個老頭子……」

  「奧達拉,差不多就行了,我聽得見!」從旁邊的屋子裡傳來一聲蒼老而又渾厚的聲音,正是史蒂芬。

  「是的,父親!」奧達拉回身喊了一句,然後壓低了嗓門,「那個老……我父親說了,只要你能打敗蘭斯洛特,他就會親自教導你,那時候你就前途無量了。好好幹,別給我丟人,聽見了沒有?」

  打敗蘭斯洛特?

  「是沒有加持蠻力術的蘭斯洛特嗎?」喬尼帶著些期待地看著奧達拉。

  「不,你就別做夢了。」奧達拉搖搖頭,「老……我父親最寵她了,每天早上都是一個蠻力術,到了睡覺的時間效果都還在。前幾日和他聊天,聽那意思他是想打算將來把蠻力術固化在小丫頭身上。你就老老實實地訓練,你要真能打敗蘭斯洛特,至少在戰場上就能自保了。--不是塔布裡城那種戰場,北方和西方的戰事不是那種廢物們的毆鬥可以比擬的。」

  「好吧,我知道了。」喬尼無奈地點點頭,「那我挑戰的時候能上蠻力術嗎?」

  「別做夢了,他們會以戰士要靠自己的實力為名拒絕的。行了,我睡覺去了,你也早點睡吧。」互道一聲晚安,兩人告辭,各自回屋。

  在沒有蠻力術的情況下打敗加持著蠻力術的蘭斯洛特……喬尼不知道這個法術究竟有多逆天的效果,但僅僅從蘭斯洛特身上的結果來看,就算那丫頭把劍當鎯頭用也能輕鬆打敗自己,所謂一力降十會,莫過於此。

  好吧,看來短時間內不用想了。也不知道艾絲翠兒最近如何,幾日不見……不常見,甚是想念啊!喬尼帶著這樣的思緒,漸漸沉睡。

  艾絲翠兒這些日子倒是非常舒適。有蘭斯洛特這個好姐妹,村子裡的那些小孩子半大的小伙子們自然也是笑顏以對,不敢有絲毫怠慢。這些慇勤中或許也有些是因為艾絲翠兒的容顏,但在蘭斯洛特的怒視和警告中,潛在的追求者們都默默地將自己的愛慕掐死在內心深處。

  蘭斯洛特在一日,他們就永遠出不了頭。

  艾絲翠兒對自己的要求也是頗為嚴格。除了不停的練習射箭,她也會自顧自地在空地上閃轉騰挪,彷彿是在躲避著迎面而來的箭雨一般。有時候她還會央著蘭斯洛特帶她去附近的森林中去。雖然冬天沒有獵物,但只要在樹木之間,艾絲翠兒就能感覺到親切。她會和蘭斯洛特玩捉迷藏,自己藏,蘭斯洛特找,以此磨練自己在林間的隱蔽能力。

  誰都在拚命,為著各自的原因。

  這天晚上,躺在艾絲翠兒身邊,蘭斯洛特覺得心裡非常憋屈。本來因為將威爾士踹進河裡她已經有些內疚了,到了艾絲翠兒身邊一說,又被這個她眼中的理想女孩給責怪了一通。回到家中,不僅是父親,連最疼愛自己的爺爺也板著臉教訓自己。明明自己已經非常內疚了呀,你們幹嘛還這麼責怪我?蘭斯洛特很鬱悶。

  但想到自己父親,爺爺,甚至是艾絲翠兒有些失望的眼神,想起爺爺給自己講解的奧丁教義,自己已經偏離了奧丁關於自由的教誨了嗎?

  「為了我們自己的自由,也是為了他人的自由。」蘭斯洛特還記得她爺爺所說的,「你想想看,若把你比作是維爾薩帝國,將威爾士看作當時的北地居民。你不覺得很相像嗎?」

  好煩啊!原來自己一直以來竟都是錯的麼?

  廣闊的土地上,誰人沒有煩惱?

  第二天,用過早餐,蘭斯洛特冷著臉來到喬尼面前:「昨天的事,算我做錯了。」

  嗯?這小丫頭抽什麼瘋呢?喬尼疑惑地看著她。

  「你就照我父親說的,每天跑二十個來回吧。」蘭斯洛特說著,似乎有些窘迫,「還有,你,你要是什麼時候想挑戰我的話隨時來找我,村子裡的那些男孩子知道我在哪兒。」

  哎?挑戰你?喬尼更疑惑了。這都哪兒跟哪兒啊,怎麼今天有點莫名其妙的樣子。

  「我不該看不起你,不應該那麼為難你。」蘭斯洛特雖然是在道歉,面色卻是越來越差了,最後她惡狠狠地說,「但我堅持認為你配不上艾絲翠兒,所以不許去騷擾她訓練!」

  這跟你有哪怕一個銅子的關係嗎?

  「好了就這樣你該幹嘛幹嘛去吧。」一口氣說完,蘭斯洛特頭也不回地出門去了,將喬尼扔在原地。

  喬尼望著那匆匆的背影,心裡滿是問號:她似乎是在為昨天的事情道歉,這大概是因為烏迪斯訓斥過她。她說不該這麼難為我,這是怎麼回事?還有挑戰她?難不成她也知道我的下一步目標?我還以為奧達拉是在告訴我一個秘密呢。

  不管怎麼說,光看結果,似乎很是喜人。這小魔女不會再來為難自己,而自己又能有個資深的老師。雖然那老傢伙非常囉嗦,但,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吧!

  或許吧……先跑完再說吧。

  一個扛著檑木的少年在陽光下從村頭到村尾,從村尾到村頭,迎著朝陽,迎著烈日,迎著村民們好奇的目光,迎著農夫們嘲笑的話語。

  確實,這些漢子們見過把伐下來的巨木組團往回扛的,還從沒見過扛著檑木來回跑的。

  「這是在幹嗎?他要去奧爾維薩堡當搬運工嗎?」

  「好像是新來的,和奧達拉那小子一起回來的。」

  「哦,維爾薩人啊,難怪還要練這個。」

  喬尼全然不去理睬這些風言風語。本來人家就沒說錯什麼,而且自己便是要生氣,也打不過他們。單挑固然是可以試試,但自己一個初來乍到的外鄉人,能有那福利麼?

  跑吧,什麼時候能打敗蘭斯洛特,就算是出人頭地了。

  跑一次歇一陣。到了日頭偏西,喬尼終於完成了今天的定量。當他扛著那根似乎越發沉重的檑木回到教堂,卸到地上時,喬尼覺得自己彷彿一下子從地獄回到了人間。

  「這樣下去,我的脊椎不會變形吧?」捶著背,揉著肩,喬尼自語道,「要不找烏迪斯治療一下?」

  烏迪斯拒絕了。

  「奧賽丁的勇士沒有那麼嬌氣。只有真實的傷痕才能打造堅強的戰士。如果你實在受不了,可以去自己房間休息。」

  不就是不肯麼,人家太陽神的牧師多爽快,說治就給治了。不過,可惜是太陽神啊……

  「那我能洗個澡嗎?」

  「不行,不可能為你一個人專門燒一盆熱水。」

  好吧好吧,喬尼無奈地想。你們贏了。

  敗了的喬尼悻悻地走向木料倉庫。一樣是休息,能聽人說說話也是不錯的。

  「布魯尼.雷先生!」喬尼覺得好彆扭,不只是因為稱呼全名的關係,「我又來了。」

  從木屋裡走出一位老人,正是布魯尼.雷。他看了一眼喬尼,略想了一想:「哦,是昨天那個維爾薩來的小子啊,怎麼,覺得昨天拿的那根太沉了?年輕人要有毅力啊,像我年輕的時候,也曾經有過這樣的時候。那時候啊……」

  歎了口氣,喬尼開口道:「先生,天挺冷的,我們去屋子裡說吧。」

  「冷?你來奧賽丁就別怕冷!我跟你說……」老人嘴上不停,腳上也沒閒著,邁著大步就往溫暖的木屋走去。

  「……一定要有一顆堅強的心,希望你也能記住。」很久之後,老人結束了他的故事。

  「是是,我記住了。」喬尼趕緊接茬,「我今天來這裡不是來換木料的,我聽說您以前是一名偉大的戰士,我想跟您修習武技。」

  「哈哈哈,偉大談不上。」老人臉上洋溢著笑容,顯然對「偉大」這個詞很是受用,「你要跟我學?你覺得自己有這資格嗎?向你這種還在鍛煉最基本的體力的毛孩子?而且還是維爾薩來的毛孩子?」

  這老傢伙說話太直了……

  「我並不是不會武技。」喬尼辯解道,「奧達拉先生曾經教導過我半年的時間。」

  「奧達拉是誰?」老人皺起眉頭,似乎是在回憶,「哦,路德維希先生家的二小子啊。聽說過,是個聰明的孩子。聽說他回來了?可惜一直沒能去見見,教堂似乎很不歡迎我這個老頭子。」

  是啊是啊,您老想過原因嗎?喬尼微笑看著布魯尼。

  「烏迪斯那個小子看起來很沉穩,怎麼就不知道尊敬一下老人呢?」

  好吧,看來您老從沒反思過。

  「總之,雷先生……」

  「叫我布魯尼好了,別那麼生份。」老者打斷了喬尼的話,「想當初啊,那些老兄弟都是這麼叫我的,我還記得……」

  喬尼想起了那個關於三十年的積蓄的葷段子。這老傢伙有多少年積蓄了?一開口怎麼就不知道往回收呢?

  「布魯尼。」喬尼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麼。

  「嗯?」老者顯然很不高興。

  「我這次來,是想讓您指導我的武技。」喬尼站起來,鞠了個躬。他不知道這個動作在這裡是不是適用,但放低姿態的做派應該可以被看出來吧?

  布魯尼聽喬尼這麼一說,再看他彎腰向自己行禮,倒是有些動容。不過畢竟是見過世面的,這點招數還不足以打動他:「行了行了,起來吧。你?跟我學?以後出去讓人欺負了再說是我布魯尼.雷爵士教出來的好徒弟?得了吧,你老老實實地扛你的木頭去,以後要是打仗,講不定還能給守城的士兵打打下手。小伙子,戰場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的,想當年……」

  唉。喬尼在心裡重重地歎了口氣。

  「……所以說,戰場不是那麼簡單的,明白了麼?小鬼?」

  一個故事講完,喬尼已經憋得快發瘋了。

  「老……先生,我是一個戰士!戰士!」

  「嗯,我知道,維爾薩的戰士嘛,我知道的,哈哈哈哈。」

  「我……好吧,我對於巨劍不敢說精通,但是,但是,呼,您跟我出來一下,我讓您看看我的實力!」

  布魯尼一下子興奮起來:「好啊,走,讓你看看,我這把老骨頭還沒脆呢!」說話間,老人起身從牆上摘下一柄用布包裹住劍刃的巨劍。

  「不是不是。」喬尼冷汗都快下來了,「我是說,我演示一下我的基本動作。」

  「哦。」老人有些失望,臉上一下子晴轉多雲,又由多雲轉陰,「那走吧。」

  門前的一片小空地上,喬尼豎劈橫砍,直刺上挑,將各種基本動作都做了一遍。

  「嗯,還行。」布魯尼難得點了點頭,「你練了多久?」

  「奧達拉先生教了我半年,不過動作有些問題,然後這五天我把動作糾正過來了。」喬尼頗有些自傲地回答。

  「半年?看不出來啊,你練習這個前用什麼武器的?」

  「自己胡亂練了十幾年的長劍。」

  「很好。」布魯尼又點點頭,「看起來你悟性不錯啊,練的時候也琢磨著怎麼殺敵了?」

  喬尼想了想:「是的,光練動作沒什麼意思,所以我總是想這個動作該怎麼用到實戰中去。」

  布魯尼誇獎道:「你有這個想法很不錯啊。雖然這想法每個人都應該有,但是村子裡好些傻蛋都只知道按著我教的動作僵硬地揮砍,十幾年下來倒也硬是揮成了身體習慣。不過那幫小子也就那樣了。」

  喬尼有些飄飄然。

  「但是。」冷水來了,「你到現在都只會這麼些基礎的動作?」

  「還有防守和防守反擊的……」

  「就這些?」

  喬尼有些遲疑,最後還是點點頭。

  「那倒也夠了。」

  靠,老頭你嚇我啊?喬尼心稍安。

  「行了,就這樣吧。」布魯尼拍拍手,「我一個人在這裡也挺寂寞的,你每天過來陪我聊天,我高興了就教你點東西。現在我還沒高興,你先陪我進去再說會兒。」

  好吧。喬尼無奈地跟進去。

  好在這便宜師父是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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