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大陸] 小戰士 作者:陸聞道 (連載中)

mk2257 2011-5-17 17:47:08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9 65860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18:48
第六十二章 漸入正軌

  在布魯尼的小木屋裡,喬尼休息地倒是不錯。坐在床上,靠著牆壁,聽老人講那過去的事情……放下心事後,聽這些故事倒不覺得有什麼囉嗦的。

  為什麼那些村民會這麼反感呢?喬尼有些奇怪。多精彩的故事呀,一個平民在軍隊裡積功成為了勳爵,那些醜惡的敵人,那些死去的戰友……多好呀!

  可是,為什麼會反感呢?

  「快到吃飯時間了吧。」布魯尼難得自己收住了絮叨,「快回去吧,明天再來。痛快啊,我在這麼個破地方都快憋死了,去吧去吧。」

  雖然喬尼在這個世界從沒見過鐘錶,但簡單的計時工具還是接觸過一些,比如說沙漏,比如說日晷。教堂裡就有一個日晷。

  「鐺……」教堂的鐘聲響起,提醒著人們晚飯時間的到來。

  當你用不上它的時候,你只會把它當作背景音而忽略;當你趕時間的時候,它就是催命的魔音。

  「對不起,我來晚了!」喬尼進門第一件事就是道歉,昨天他就只能吃剩飯,「對不起!」

  此時眾人已經開始就餐,見喬尼匆忙進來,都停下手裡的動作看著他。

  喬尼被這目光看得有些發毛,艾絲翠兒和奧達拉的眼神似乎還比較正常,只是帶著一點好奇。另外三個則透露出一絲理解和同情的情緒。

  「回來啦?」烏迪斯點點頭,「坐下吃吧,從雷爵士那裡回來的?」

  喬尼點點頭。

  烏迪斯歎口氣:「其實你不用這麼拚命的……看起來你還不覺得有什麼問題,好吧,等過上一個月你就知道你選擇的道路有多麼艱辛了。願奧丁護佑著你。」

  懷著滿腹的疑惑,喬尼坐下來默默地享用著自己的食物。食物並不豐盛,喬尼吃起來也不歡暢。這一個個都是幹嘛呢?他看了看正在埋頭猛吃的奧達拉,心裡琢磨著:要去前線的是他呀!

  用過晚餐,蘭斯洛特和艾絲翠兒一齊來到喬尼的面前。艾絲翠兒帶著安慰的笑容說:「喬尼……你辛苦了。」

  喬尼覺得非常莫名,但也只能點點頭:「還行,還行,艾絲翠兒你……」

  「好了好了,別想乘機。」蘭斯洛特大大咧咧地插到艾絲翠兒面前,打斷了喬尼的詢問,「那個老頭子很強的,你跟著他好好學吧。如果哪天受不了了可以躲到教堂來,放心,如果是那樣的話我絕對不會看不起你的。」

  說完,拉著不時回頭張望微笑的艾絲翠兒便離開了餐廳,留下喬尼一個人在那裡哭笑不得。

  你們這些人至於麼?

  ------

  這天晚上是複習課。雖然反覆誦讀,但有些單詞的拼法喬尼已經忘記了。好在本就是注音文字,要回想起來也不是特別難。喬尼甚至還問烏迪斯借來紙筆,寫下一句話:「奧丁是至高無上的真神。」

  這裡面有一半是喬尼憑著讀音猜出來的寫法。

  烏迪斯接過紙片,掃了一眼,指出了三個拼寫錯誤,然後抖著紙片道:「我記得那些詞我根本就沒教過你,而你竟然可以寫出個大概,倒也不笨。不過至高無上這種話以後就不要說了。心裡知道就可以了。」

  「為什麼?」喬尼很奇怪。

  「雖然礙於諸神停戰約定,神祇們不能做些什麼,但對於那個公開宣稱自己至高的太陽神,諸神都很不滿。」烏迪斯講述著神之間的秘聞,一些只有牧師才可能接觸的消息,「即使是有外來的神和教會來攻伐太陽神這個本地神,諸神也只是不疼不癢地逼迫穆薩塔的主神簽訂約定而已。」

  「諸神停戰約定?」喬尼覺得自己一時間接受了太多信息。

  「諸神之戰後簽訂的一個具有強大約束力的約定。」烏迪斯解釋說,「主要內容是神不得親身下凡干涉俗務以及不得攻伐神國。多的我也不好和你再說,這本來是各個教會內部瞭解的故事,外界基本上不知情。即使是吟遊詩人也不知道約定的具體內容,他們最多只能編造或者傳唱一些關於神戰的宏偉與殘酷,戰後的和平一類的詩篇。」

  好吧,喬尼心想,總之就是不能稱呼為至高無上是吧?那就不說吧。不過也是,看奧賽丁這情況,雖然沒有進行信仰控制,可當地人幾乎全部都是奧丁的信徒。光憑這一點,自己選的老大還真是強力啊。

  -------

  第二天,跑完那二十個來回之後,喬尼來到了木料倉庫。

  「喬尼啊,你今天來的可是有點晚啊。」布魯尼一臉不滿地說。

  「是這樣的。」喬尼解釋道,「昨天跑完睡了一覺起來,才發現肌肉有點疼,所以今天就跑得有些慢了。」

  「唉,年輕人就是嬌氣,想當年我帶著手下的弟兄深入野蠻人的疆域,十來個人被一整個大部落追殺,那時候誰不是拼了命地跑?跑的慢的現在都是烈士了。像你這樣的,什麼前一天跑的累了第二天跑慢一點……放戰場上,就是讓人緬懷的料!」老人訓斥道。

  我了個去,真的很累的好不好,老傢伙你自己……算了,這老傢伙扛起檑木來肯定跟玩兒一樣。不過,說起來……

  「奧賽丁的士兵難道還可以逃跑?」喬尼奇怪地問,臉上帶著一絲玩味的笑容。

  布魯尼察覺到了喬尼語氣中的揶揄之意,一個巴掌就拍上了他的腦袋:「想什麼呢小鬼,誰告訴你奧丁的勇士就不能撤退了?」

  好疼啊……喬尼捂著腦袋不服氣地瞪著布魯尼。

  「還看,我拍地又不重。你以為戰場是什麼?戰爭是什麼?小孩子的玩鬧,死了還能再來一局嗎?」老人似乎有些生氣,「奧丁的勇士,如果面對的是數量相當的敵人,執行的是進攻的命令,那逃跑就是天大的恥辱,走到哪裡都會被人嘲笑。但當時我們這一隊執行的是敵後騷擾和偵查的任務,本來就是靈活機動的命令,遇上一百多號野蠻人戰士的追殺,活著回來才是更大的榮耀!當然了,那幾個為了掩護我們留下來拖延時間的傢伙也是好樣的……」

  布魯尼突然陷入了沉默,似乎在緬懷那些曾經活著的戰友。

  「先生,我們進去說吧。」喬尼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低聲勸到。

  布魯尼沒有搭理喬尼,只是自顧自沉默著。過了一會兒,他才回過頭看向有些不知所措的喬尼:「進屋說吧。」

  「說起來,我還不知道你的情況呢。」在炕上坐定,老人開口道,「你先說說你的事情吧,也別總是我一個人說。」

  良心終於發現了嗎?老先生?

  「我叫喬尼.史密斯,本來是塔布裡城的鐵匠的兒子……」喬尼將他的身世娓娓道來。當然這身世少了整整一多半,關於夏小三的事情喬尼覺得任何人都沒有必要知道。

  布魯尼不光是個演說者,也是個不錯的傾聽者。當他聽到喬尼父母雙亡時,他會安慰兩句表示惋惜;當他聽到賴齊斯伯爵犯下的惡行時,他也會拍著矮桌大聲罵娘,彷彿那野狼傭兵團和他們的主子就在自己面前一般。而當他聽完喬尼關於整件事情是太陽神教會在背後操縱的推斷之後,老人的怒氣彷彿突然爆棚。他突然從床上跳下來,激動異常。

  「太陽神教會的那幫渣滓!」他揮舞著手臂,眼睛隱隱泛紅,「太陽,狗日的太陽!說的自己多麼光明一樣,其實就是一群被自己那個神的光芒給照瞎的瘋子!打仗就打仗,關平民什麼事?從南到北都是一個鳥樣,全都不是好東西!」

  喬尼被老爺子給嚇了一跳。他趕緊站起來迎合著罵了幾句,又勸了一會兒,這才是把老人勸回了座位上。只是布魯尼的胸膛還在激烈的上下起伏。喬尼正奇怪呢,猛然想起了史蒂芬退下來的原因,又看見這老人眼角隱隱的淚水,頓時瞭然。

  這個村子,是被屠過一遍的呀。

  說起來,維爾薩南部的太陽神教會倒是有些冤枉。自從維爾薩南部武裝入侵失敗後,他們已經收起了在坦尼亞斯時那般強硬的做派。這麼一個剛愎的教會,連傳教被拒絕這種事情都能忍下來,也算是難為他們了。

  但誰讓他們攤上這麼個事兒呢,反正名聲已經臭了,倒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當時還在西方軍前線作戰。」平靜下來的布魯尼回憶著,「當時我們都以為,這只是一場爭奪土地的戰爭而已。或許對方是想傳播信仰,但畢竟和北方的那些野蠻人不同。」

  只要一個理由,人類可以立刻回歸禽獸。

  由於騎兵的快速推進,以及僅僅提前一個小時左右的宣戰,坦尼亞斯在開始的時候直接突入了奧賽丁的土地。

  戰爭初期,坦尼亞斯的軍隊僅僅是強征給養,徵調勞力,有時還騷擾一下地方,但在這個時代,這已經是一支佔領軍所能做到的最好的狀態了。

  奧賽丁人並不畏懼失敗,他們知道尊敬對手。可這些看起來值得尊敬的對手很快便撕下了偽善的面具。如同他們在坦尼亞斯曾經做過的,所有拒絕改變信仰的異教徒都被釘上了十字架,被軍士們架著來到一個又一個村莊,威嚇那些頑固的村民。

  很快,他們發現奧賽丁人的頑固遠超那些曾經的小國部落。這才有了那位侯爵襲擊村落,直接屠殺村民的事件。他們要徹底毀滅奧賽丁人的抵抗意志。

  奧達拉的母親力戰而死,布魯尼的妻兒也是一樣。

  「砰!」說著說著,老人的情緒再次激動起來,狠狠地砸了一下桌面,發出一聲巨響。

  安慰了布魯尼的情緒,喬尼瞄了一眼那張桌子:還真是堅固啊……

  堅固?

  「布魯尼先生。」喬尼待對方情緒穩定了些,小心地開口道,「前些天我在教堂的後院裡看到很多木樁,用劍砍上去,劍卻斷了,你知道那是什麼木材嗎?」

  「劍斷了?」布魯尼的心倒是很寬,這就把剛才的激動話題拋在一邊,「你怎麼砍的?」

  「就這麼全力一劈……」喬尼從炕上下來,兩手虛握著比劃了一下。

  「哦。」布魯尼沉吟了一下,「南邊帶來的劍?」

  怎麼什麼都要扯上南邊?「是的。」

  「那難怪了。」老人點點頭,「那種木料本來就很堅固,你看,我這桌子就是它做的。一般都是要包裹上層層的布匹才能被當作木靶練習劈砍的,不然太傷兵刃。你竟然想一劍砍斷,而且還是用南方的那種破爛玩意兒,呵呵,小子,你太衝動了。」

  「但史蒂芬先生怎麼就能一劍砍去兩根呢?」喬尼還是不解,坐下問道。

  布魯尼笑了笑:「你能和他比嗎?且不說他是一個能單槍匹馬殺死一個部落盟主加上四十多個野蠻人親衛的強者,光是他身上那把教會賜下來的武器,就是砍一根鐵棍也能砍出整齊的切口來。」

  原來如此,喬尼心想,早該想到的。

  「既然你和太陽神教會那幫傢伙也是有仇怨的,我說什麼也得幫幫你。你能成長到什麼程度我不管,但要是不出點力氣,我都覺得對不起我自己。以後如果再和那群渣滓打起來,還得靠你幫我多殺幾個混蛋呢。」布魯尼穿上鞋子,「跟我出來,我先教你點基本的訓練方法。你這身體素質實在太差了。」

  喬尼大喜過望,從床沿上站起,跟著老人來到室外。

  「雖然你的動作都很標準,身體各個部位配合的也算流暢,但基礎訓練是不能放鬆的。你先自己練著,過兩天我去趟奧爾維薩堡,替你找兩個鐵護腕來。」布魯尼找了根原木,拍了拍上面薄薄的積雪,坐定後說,「現在你自己練,我來給你講點過去的事情……」

  喬尼一下子從雲端掉回人間。還道要教什麼秘籍呢。不過想想倒是有理,蘭斯洛特那丫頭的力量大到嚇死人,自己在找到其他辦法克制之前,還是老老實實地從頭練起吧!

  木料倉庫裡,一老一少。少年在揮劍,老人在絮叨。真是溫馨的場面啊……至少現在是這樣的。

  幾日之後,老人果然給喬尼帶上了一副鐵護腕。或許是考慮到喬尼乃是第一次,這護腕並不是太沉,但喬尼感覺手臂的活動已經是非常的不靈便。連動作都有些微微地變形。

  「這玩意兒只能是給你這樣有腦子的人用。」布魯尼說道,「戴上之後動作肯定會有所變形,若是那幫只知道模仿動作的傻小子,要麼就是永遠這麼走形下去,要麼就是再也不會揮舞正常的巨劍。練了也白練。」

  喬尼艱難地想在揮舞的向心力的作用下糾正姿勢,但並不順利。

  布魯尼搬來一根頂端被層層亞麻布包裹的木柱,樹立起來:「你就把它當作敵人,先從正劈開始。我接著跟你說,自從那次我從野蠻人的領地裡逃出來……」

  自從這個訓練開始,喬尼已經向烏迪斯申請停止負重跑的訓練。烏迪斯見喬尼一臉疲態,倒也沒有如何反對,只是問了下在布魯尼那邊訓練的情況,然後說:「那就先暫停吧。不過這裡有樣東西要給你。」

  烏迪斯走出屋子,回來時手中提著一具板甲:「這是聖殿發下來的鎧甲,不過作戰時一般不穿,影響動作的發揮,只是一些宣示勇武的儀式上會用到。現在借給你。記住,從早到晚,直到睡覺或者洗澡,不准脫下來!」

  喬尼點頭答應,雙手接過板甲,手中一沉。摸一摸甲面,還挺厚,完全不是塔布裡城鎧甲店裡的鐵皮可以比擬的。不過,這重量……喬尼已經覺得手臂發酸了。

  「我來幫你穿上吧。」烏迪斯單手提起喬尼手中的半身板甲,「以後你就隨時隨刻都能負重跑了,不影響訓練。」

  喬尼覺得肩頭很沉。他回頭問正在上緊板甲螺絲的烏迪斯:「先生,我真的不能接受神術的治療嗎?這麼練會傷掉的呀!」

  烏迪斯猶豫了一下,歎了口氣:「好吧,我也希望你能快點成長起來,蘭斯洛特那邊,該有人來打壓一下她的銳氣。而且你的訓練量確實超過了外面那些孩子,還是在雷的手下訓練……你每天晚上回來之後,我幫你回復一下身體上的傷勢吧。」

  這父親真是……不過有蘭斯洛特那種女兒,很頭疼吧?

  「謝謝您,先生,我會努力的!」喬尼對於這個結果非常滿意,「今天我們學什麼?」

  ……

  到了今天,喬尼的苦日子總算是要到頭了。

  不過另一種苦日子,就要開始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18:49
第六十三章 敏捷的訓練

  對於戰士來說,訓練這種事情,是很枯燥的。雖然有布魯尼在一旁喋喋不休的講故事,但時間一長,連這嘮叨也成了一種枯燥。

  套在手上的鐵護腕自然是不斷地加重,那身華麗結實的胸甲也在考驗著喬尼的耐力。老人的故事已經開始出現重複,就像一切喜歡在孫子面前嘮叨的爺爺那樣,有些故事會被反覆提起。

  那些不懂事的孫子往往會在自家爺爺「XX年的時候啊……」之後不耐煩地打斷,並複述聽過無數遍的故事,但喬尼沒有,這倒不是因為他懂事。每次打斷老人的話題時,布魯尼總會找出兩把沉重的木劍來和他對練。

  真是刻骨銘心。

  喬尼也曾提出要學習些具體的武技。在他心裡,雖然不是遊戲,但XX斬,OO破這種東西應該是有的吧?

  「具體的武技?什麼叫具體的武技?你是打算上戰場還是回南邊賣藝?」老人毫不客氣地訓斥道,「戰士的唯一目的就是戰勝對手,而不是耍出什麼套路來。你想學實用的東西是吧?行,老頭子我也攢了些戰鬥經驗,但你先把我打敗你的那幾場戰鬥琢磨好再說吧!」

  那幾場戰鬥?喬尼陷入回憶。似乎這老頭總是乘著我正在吸氣猛然出手,雖然擋住卻也難受了很久。他還總是盯著我的重心腳砍,躲都躲不了。好吧,最關鍵的,這傢伙怎麼那麼大力氣?

  「想明白了沒有?」布魯尼開口問道。

  「想明白了。」喬尼躬身答道,「您的力氣太大了,而且總是攻擊我最難受的位置。」

  布魯尼點點頭:「不錯,所以你先把力量練起來吧,蘭斯洛特那丫頭我知道,一天到晚都帶著蠻力術的。沒有力量,教你什麼都只能丟人。你接著練,剛才說到哪裡了?哦,在北方軍啊,有一次……」

  這是第幾遍?喬尼記不清楚。總之很煩就是了。他只能將鬱悶化為吶喊和力量,努力訓練。

  喬尼終於理解村民們曾經遭受的痛苦了。

  ---------

  比起喬尼,艾絲翠兒的日子算得上是滋潤了。事實上,她的日子確實非常滋潤,無論是相對地看,還是絕對地看。

  用心去練習和玩兒一般的練習,效果是完全不同的。心懷復仇之念的艾絲翠兒如今練起射箭來非常拚命,即便是已經磨出繭子的手指也無法承受如此強度的折磨。每一日結束,手指都會被磨出血來,讓一旁的蘭斯洛特心疼不已。

  之所以說滋潤,是因為艾絲翠兒總結接受來自烏迪斯的治療--畢竟是女孩子,而且這還是見血了。再者,射箭這一門手藝,雖然力量也很重要,但終究靠的還是手感和熟練,不像戰士,練得就是肌肉。所以取巧一下,也無所謂。

  十天之後,艾絲翠兒的命中率大大上升。若是讓此時的她回到第一次遇到喬尼的現場,那解圍的一箭就不會再是瞎蒙一般的驚心動魄。當真是箭箭中的,即使是快速射擊,也絕少有脫靶的情況。

  艾絲翠兒在小小地得意了一番之後,向蘭斯洛特提出了自己的請求。

  「蘭斯洛特,附近有什麼地方能打獵嗎?」艾絲翠兒提著弓,對正崇拜地看著自己的蘭斯洛特問道,「我想試著射擊一些活的東西。」

  活的東西?

  「包在我身上,姐姐,你先等一會兒啊。」這種小事情是難不倒蘭斯洛特的。

  冬天野地裡沒有活物,但村子裡卻有不少活人。當然了,對於已經決定糾正自己錯誤行為的蘭斯洛特來說,逼迫這種事情是不可能發生的。她只是對那些男孩子們說了一句話。

  「艾絲翠兒姐姐需要人幫助她練習!有人要來嗎?」

  人全來了。

  「吶,現在艾絲翠兒姐姐需要人當活靶,有人想回去嗎?」蘭斯洛特到了地方才把實情說出來。

  當活靶?確實不怎麼願意。但蘭斯洛特積威已久,即使有不願意的也不敢在她問完之後有任何動作。於是活靶子的來源就這麼解決了。

  嚴格來說,蘭斯洛特這次倒真的沒有動用武力。

  「麻煩各位了,請你們盡可能地躲閃掉我射出的箭吧。」艾絲翠兒帶著甜美的笑容說道。她箭壺裡的箭早就換成了鈍頭的。雖然砸在人的身上還是會疼,但至少不會傷人。

  邊上有貼心的女伴,教堂裡有全心醫治的牧師,訓練場上有言聽計從的靶子……這生活還能怎麼滋潤呢?

  --------

  一個月之後。

  「讚美您,奧丁,您精深的武技是我前進的目標,您不屈的精神是我努力的動力。榮耀歸於奧丁,掌控步戰的真神,願您的光輝永灑人間,望您的眷顧常伴於我,指引我,教導我,護佑我。自由!」

  喬尼將巨劍插在地上,手扶著劍柄虔誠地禱告。就在剛才,布魯尼認可了他的實力,決定進入下一階段的訓練。

  「別得意,小子,你只不過是力量稍微增強了一點而已。」老人一如既往地潑著冷水,「你現在去找蘭斯洛特,也就能多撐上一會兒而已,有什麼好得意的?」

  頓了頓,又說道:「不過你那虔誠的樣子倒是不錯,你要成為牧師嗎?」

  「沒有啊。」喬尼搖搖頭,隨即有些奇怪,「不是牧師就不禱告嗎?」

  「倒也不是。」布魯尼嘿嘿一笑,「我們不會因為這麼點微不足道的成就就這麼正式。」

  話雖這麼說,布魯尼心裡還是挺感慨的。一個月,雖然每天都靠著神術恢復了身體,但在一個月裡每天堅持完成自己安排的量,最後還獲得了成功,這可比村子裡那些娃娃們要好多了。當初自己教他們時,一個個都喊苦喊累,還想成為自己這樣的大英雄?呸!

  「接下來,是對敏捷的訓練。」老人在喬尼的面前來回踱著步子,「奧賽丁的主戰力就是雙手劍士,而雙手劍士在戰場上講究的就是一個字,敏捷。」

  在漢語裡就是兩個字了,喬尼有些懷念。

  「你身上這件胸甲,牧師們是從來不穿著上戰場的。對於雙手劍士來說,這種沉重的鎧甲會影響到他們的實力的發揮。而且面對北方野蠻人的巨斧時,再厚的鐵皮也不過是一層鐵皮而已,他們就算把斧子當錘子砸也能砸翻你。所以最重要的是敏捷,你必須擁有靈敏的身手。」布魯尼停住腳步,站在喬尼面前,「當然,王國徵兵的時候並不會硬性要求你的反應和腳步有多敏捷,他們只看你是不是能輕鬆揮動自己的武器。不過那些笨拙的新兵不是死了就是學好了,死的居多。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當然明白了,你在威脅我。喬尼臉上保持著肅然的表情,心中腹誹。

  「前兩天我托奧爾維薩堡裡熟識的鐵匠幫我做了這個玩意兒。」布魯尼說完,回屋取出兩副綁腿,「帶上這個。」

  喬尼接過綁腿,還挺沉。細看去,布帶上間隔著塞滿了鐵塊。彎腰將兩副玩意兒綁在腳上,試著動了動,確實有些影響。

  「怎麼樣,能跑起來嗎?」布魯尼問道。

  喬尼試著跑了幾步。綁腿不是太沉,但加上胸甲的重量,卻連跳都很困難。他慢慢走回來道:「不行。」

  「那就差不多了。」布魯尼很是欣慰的樣子,「我的估計果然不錯啊,你就這個水平了。好,下面是訓練內容。前些日子聽你說,那個叫艾絲翠兒的和你一起來的女孩子在練習射箭?用村裡那些毛小子們當靶子?」

  「是啊,怎麼了?」喬尼隱隱有些不詳的預感。

  「那真是太好了,我們去找她。」老頭很高興,拉著喬尼就要上路。

  「等等。」喬尼掙脫了老人的手,「你是說讓我當靶子嗎?」

  「是啊,我就說你聰明吧。」布魯尼嘿嘿笑著,「別磨蹭了,走吧。」

  苦著臉跟老人一路打聽著來到了村邊的臨時射箭場,艾絲翠兒正在休息,蘭斯洛特則在一旁陪她說著話。至於那些靶子,此時正坐倒在地上喘氣--被箭射中真的很疼的,所以跑起來真是拚命。

  「艾絲翠兒!」喬尼揮手喊道。

  「喬尼啊?」艾絲翠兒也是站起身,笑著打招呼。

  一旁的蘭斯洛特臉色倒是有些難看:「你怎麼來了?」

  「我不能來麼?」喬尼故作驚訝,之前的愁苦面容已經消失不見,「莫非你是此地的領主不成?」

  「蘭斯洛特是吧?」一旁的布魯尼開口阻止了兩人的拌嘴,「長這麼大了呀,時間真是過的快啊,我還記得那時候你才這麼點大,身後總是跟著一群毛頭小子,從小就是孩子王了,真是了不得。」

  「您是?」蘭斯洛特這才注意到喬尼身邊的老人,連帶著那些休息的箭靶也看了過來。

  「不認識我了?布魯尼.雷爵士嘛,小時候還教過你劍術呢!」

  聽到這個響噹噹的名字,坐著的人們都悄悄地起身,四散而逃。

  「布魯尼.雷爵士?」蘭斯洛特的臉色也有些變了,「您,您好……」

  「我想讓喬尼給艾絲翠兒當靶子,兩個人都能進步嘛。」老人摸了摸蘭斯洛特的腦袋,「小丫頭,陪你老爺爺到一邊聊聊天。」

  蘭斯洛特只得乖乖地跟著布魯尼去往一邊,無論從輩份還是實力上,都容不得她不聽話。臨走時,蘭斯洛特不忘投給喬尼一個憤怒的眼神。

  啊呀呀,似乎因為這個老頭的緣故,梁子結大了呀。喬尼心想。

  不過這也無所謂,反正本來就互相看不對眼:「艾絲翠兒,我給你當靶子吧。」

  「好啊!」艾絲翠兒沒有意見,而且她也發現剛才的靶子們不見了,「等會兒你給我講講你這些天的事情吧,快一個月沒怎麼和你聊過了。」

  還想著我吶!喬尼高興壞了:「可以啊,只要蘭斯洛特不反對。」

  閒聊幾句,喬尼走出五十步,回身喊道:「開始吧。」

  艾絲翠兒點點頭,舉弓搭箭,瞄也不瞄,直接射出,正中喬尼胸口。

  這就開始了?好快啊!喬尼心中有些鬱悶,臉上卻是展露出鼓勵的笑容,朝艾絲翠兒點點頭。

  但進入了練習狀態的艾絲翠兒已經不是平時的艾絲翠兒了。她沒有理會喬尼的動作,只是不停地張弓,射箭,張弓,射箭,每發都正中喬尼的胸口。便是有胸甲護體,這當當之聲也讓人渾身不自在。

  「跑起來啊!」艾絲翠兒手上不停,嘴上卻是下著命令。

  喬尼也不想再被射中,於是開始規律地左右挪動。穿著這麼一身裝備也跑不了多快,艾絲翠兒只是每箭略瞄了瞄,照舊是發發中的,金屬相擊的聲音不斷響起,就像是有人在近處拿著錘子敲鼓一般。

  「喬尼!」那一邊,布魯尼回頭大喊,「有點用行不行?我這裡都聽地煩了,你這是給人當鼓敲嗎?」

  蘭斯洛特在一旁不住腹誹:你這老頭還能知道煩?

  喬尼自己也是心急,這般被人發發射中的情況,實在是太憋屈了。想想這艾絲翠兒不過是一個並不特別出色的巡林客,自己在她面前都如此……這已經不能用狼狽來形容了。若是上了戰場,遇上專業的弓箭手,那豈不是要出師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淚滿襟了?

  喬尼停止了移動,他注視著艾絲翠兒的方向。他打算等箭射出後再向一邊躲開。

  此時艾絲翠兒再一次彎弓搭箭,望著箭支飛來的方向,喬尼屏氣凝神,向左邊挪動兩步--實在在跑不起來。

  這次箭沒有射中他的胸口。喬尼只覺得自己的右臂彷彿被撞了一下,雖然不至於把人撞翻,但卻很疼。喬尼摀住手臂愣神的時候,艾絲翠兒又是兩箭射來,打在甲上。

  她什麼時候變這麼厲害了?喬尼腦子裡記得的,還是當年那個被哥布林圍攻的小女孩,那個在自己身後總有幾支箭會射空的小菜鳥。

  「好吧,既然這樣……」喬尼向著右邊一個翻滾,躲開了疾飛而來的箭矢。

  「完美!」他高興地喝一聲彩。話音未落,依舊是非常單調的「噹」,一支箭射中了喬尼的背部。

  我靠,逼死人啦!喬尼心中暗罵著,艱難地躲避著不斷飛來的羽箭。他不禁懷念起前幾天那些枯燥的揮擊,劈砍。至少那些訓練不用這麼丟人吧!

  終於,射擊停止了。

  「不錯哦,喬尼!」艾絲翠兒重新恢復了可愛小女孩的狀態,「你剛才躲掉我五支箭呢!」

  是啊是啊,躲掉後都被你補了一箭。喬尼心中一絲欣喜也沒有。雖然身上確實有著諸多的負重物,但光憑艾絲翠兒多次射中翻滾中的自己這一點,喬尼也不敢小看艾絲翠兒如今的箭術。

  他覺得壓力很大,真的很大。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18:50
第六十四章 奧賽丁人

  在喬尼的敏捷訓練開始的五天後,蘭斯洛特非常果斷地選擇了離開。在這五天裡,小時候一段讓人非常不愉快的回憶被反覆提起。對,就是和布魯尼.雷老爵士有關的回憶。

  這老傢伙還是一樣的煩啊!

  所有的怨念,都被集中到了無辜的喬尼身上。

  不過喬尼懶得去關心蘭斯洛特的想法,反正兩個人從開始就看不對眼。

  曾經有一個少年,在種下的樹苗上刻下自己的身高。時過境遷,少年發現自己比起當日刻下的標記還要矮上不少。

  喬尼覺得自己就是那個少年。

  進步肯定是有的,喬尼現在已經可以隨意地跑跳,躲閃箭支不再只有翻滾一途。雖然快跑急停這種高難度動作總是會被身上那件沉重的胸甲給帶倒在地,不過考慮到實戰時不用穿著這烏龜殼,倒也可以忽略不計。

  可艾絲翠兒的命中率也在上升啊!

  羽箭一支一支射在胸甲上,單調的「當當」之聲縈繞在射擊場的上方,久久不願飄散。伴隨著金屬相擊的,是布魯尼.雷爵士永遠停不下來的絮叨。

  「拿出點男人的樣子來!怎麼又被射中了!還來!你不知道躲嗎?現在的年輕人啊,我還記得剛剛調到西方軍的時候,坦尼亞斯那幫雜碎的箭啊,跟下雨一樣……你就不能躲開幾支箭嗎?」

  艾絲翠兒對於老人的絮叨倒是挺感興趣的。她特別愛聽關於坦尼亞斯軍隊的事情,包括他們的惡行,包括他們的戰鬥力。那些讓老人得意的戰例總能很好地激發艾絲翠兒的戰意。然後喬尼就覺得飛來的箭支越發的快,雖然開始時總有些射偏的,但現在已經可以在他身上打出「叮叮噹噹」的聲音了。

  這種情況直到雙方距離從三十步拉開到五十步左右才有所好轉。

  「很好,艾絲翠兒,你的射技已經超過了大多數的職業軍人。」布魯尼非常難得地誇獎道,「唯一欠缺的就是你的力量,這種長弓用拋射能射很遠,但那樣畢竟沒有了準頭。而且你也注意到了,即使是射擊喬尼這樣的目標,距離稍微遠一些也會被他躲掉。」

  「即使」是像喬尼這樣的目標……同在一旁聽講的喬尼滿腦袋的豎線。

  「那我該怎麼做呢?」艾絲翠兒誠懇地問道。

  「如果你要成為軍隊裡的一個射手,那現在這樣已經合格了。但如果你的目標是成為一個神射手,狙擊手之類的,首先你要換把弓。」布魯尼從艾絲翠兒手上接過弓來拉了拉,「你這把弓太軟了。」

  「可是硬弓我只能勉強張開呀……」艾絲翠兒有點為難。

  「要麼你把力量練起來,要麼你和蘭斯洛特那丫頭一樣,讓別人給你釋放一個蠻力術。」老人提出見解,然後轉向喬尼,「至於你小子……」

  他看了看喬尼身上的負重,然後道:「把你腳上的那玩意兒取下來吧。」

  喬尼依言摘下綁腿。

  「再去試試。」

  這次喬尼非常欣慰,在五十步的距離上,他對遠程武器的閃避率大大提升。跑動更加輕鬆,跳躍也更加迅速。艾絲翠兒的箭大半都插到了喬尼身後的土地上。

  喬尼的感覺好極了。

  「你都把綁腿給脫了,還讓對方在五十米開外射中你?」無盡的冷水,「你這些天都在練什麼東西?」

  「我……」喬尼想抗辯幾句,但最終還是老老實實地低頭,「我錯了。」

  退一步,海闊天空。

  「算了,一個月能到這程度,比我教過的那些兔崽子們都強。」果然海闊天空,「明天開始下一階段的練習。今天回去你把身上這件胸甲給脫了吧,明天就用不上了。」

  -------------

  「烏迪斯先生,這件鎧甲還給你。」喬尼對烏迪斯說,「布魯尼先生說用不上了。」

  「我有些後悔了,喬尼。」烏迪斯站起身,為喬尼拆卸著甲冑,「這可是聖殿下發的禮儀用甲,現在竟然變成了這副德行。」

  喬尼低頭看了看胸前的坑坑窪窪,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罷了,反正我從來沒穿過。」話雖如此,烏迪斯取下胸甲後還是非常心疼地打量了一會兒,「也就是當年停戰談判的時候要和坦尼亞斯的鐵皮罐頭爭一口氣才有的這玩意兒。就是可惜了這做工啊……」

  喬尼越發愧疚了。這副甲冑在剛到他手裡的時候確實很漂亮。

  「算了算了,我去找鐵匠看看。我們來複習一下昨天講的內容……」

  -------------

  第二天,喬尼早早地來到布魯尼的木屋前。

  「喬尼啊。」聽到門外的動靜,布魯尼伸著懶腰走出來,「今天開始你就去找村子裡的那些孩子實戰吧。我這裡教你兩個小技巧,都是你知道的。第一,乘著對手吸氣時給他一下,不僅能讓他難受,而且嘲諷的效果比罵他兩句都好;第二,攻擊重心腳。」

  喬尼有些疑惑:「您不教我了嗎?」

  「當然教了。你又不可能打一天的架。」老頭揉揉眼睛,「下午打累了回來陪我聊天。什麼時候你能把村子裡的孩子都打服了,差不多就能和蘭斯洛特試試看了。」

  說著,他轉身往木屋走:「難得清閒,我再睡會兒去。下午記得來啊!」

  好吧,勇敢地面對命運吧,少年!喬尼半開玩笑半是激勵地對自己說。

  這種外來戶挑戰本地人的橋段,喬尼過去見過很多。他在路上想了很多帥氣的出場方法,但都不切實際。一腳踹開大門?這倒是很霸氣,可惜這裡不是道館;到講台上捶桌子?這裡不是教室。抄把椅子扔過去?

  「哎,校園暴力片看多了。」喬尼出聲感歎道。

  最後他只是走到那一群正在休息的少年面前,非常低調地說:「你們好。」

  奧賽丁人很豪爽,對於有一技之長的人都挺客氣的。對於這些少年們來說,眼前這位在布魯尼.雷爵士手下訓練了兩個月而依舊淡定的少年,就算是個傳奇。

  小傳奇而已。

  「你好。」他們紛紛答應著,「你就是那個從維爾薩來的……」

  喬尼看見他們的嘴唇在無聲地顫動,看那口型,如果不是自己看錯的話,就一定是在罵人。

  「……喬尼!喬尼.史密斯!」大約有五秒鐘之後,這些少年終於重新開口,「經常聽大姐頭談起你。」

  喬尼這下可以肯定,他們剛才一定是在通過蘭斯洛特給自己加的定語來幫助回憶。光他能認出來的,就有「白癡」,「混蛋」,「軟骨頭」這三個詞。

  軟骨頭?我哪裡軟骨頭了?

  「對,就是我。」正事要緊,「我這次來是想跟你們切磋一下。」

  「切磋?」其中一個看起來像是地位挺高的少年越眾而出,「你練習巨劍的武技多久了?」

  「八個月吧。」

  「八個月?」那少年回顧了一下自己的同伴,然後非常沒有創意地和旁邊的人一起哈哈大笑起來,邊笑邊說,「八個月?哈哈,小子,雖然我們平時聽大姐頭的話,但這並不意味著我們很弱!哈哈,八個月,我們這些人哪個不是從小練起的?你以為你這個從維爾薩來的傢伙練上八個月就能戰勝我們嗎?」

  「是啊,我還以為他在囉嗦爵士哪裡待了兩個月真的什麼事兒都沒有呢,啊哈哈……」

  真是典型的反派嘴臉。

  這個時候我應該給這個傢伙肚子上來一腳,然後抄起椅子砸他腦袋……喬尼搖搖頭,驅散了腦子裡這一幕跨越時空的畫面。

  「行不行,打一場才知道嘛。」難得遇上這種自以為是的對手,喬尼乘勢板著臉裝起了13,「不要以為維爾薩來的人就好欺負!」

  眾人見眼前的喬尼板起臉來,都收斂住了笑容。但當聽到「維爾薩」這個詞時,又紛紛偷笑起來。

  笑點真奇怪!喬尼有些生氣了。

  「誰先和我打一場?」

  「咳咳,嗯哼。」那個領頭模樣的少年咳嗽兩聲,壓住笑意,「我們奧賽丁人尊重對手,就讓我來吧,讓你敗得心服。記住,我叫彼得.米勒!」

  又不響亮,叫那麼大聲幹嗎……喬尼腹誹時,那邊已經有人遞來了一柄木製巨劍。喬尼接過,顛了顛份量,還挺沉的,比真劍也輕不了多少。細看去,原來是劍刃之類做的更厚實了些。

  那名喚作彼得的少年已是持劍空揮了兩下,左腳在前,右腳在後,側著身子對著喬尼;右手在上,左手在下緊握著木劍的劍柄,樹立在胸前,擺出一個標準的格鬥式:「來吧。」

  喬尼也是空揮幾下,熟悉了一下武器的重心,然後衝著彼得點點頭,吶喊一聲,舉劍斜著便劈斬下來。

  少年郎自有一番血勇在,那彼得也不躲閃,反而跨前一步,將劍架在頭頂。「啪」地一聲,喬尼的劍已經到了,劍身中段將彼得的武器砸地向下退了一點。

  「好大的力氣!」彼得略微有些驚訝。此時喬尼一擊不中,藉著反彈的力道已是將劍收回,雙腳一前一後往後退了小半步,同樣的角度,又是一劍劈下,再次砸在彼得的劍上,這次劍身前端施力,傳到彼得劍上,較之剛才更為沉重。當喬尼第三次劈砍時,彼得也不硬接,向後跳開一步,真好閃過對方的攻擊。

  周圍的少年見自己這邊最強的一位竟然隱隱有些吃虧的樣子,俱是驚愕不已,原先的加油歡呼聲也消失不見。雖然勝負未分,但看起來這南方來的小子力氣倒是不小啊。

  彼得在場上有些驚訝,不過更驚訝的倒是喬尼。在他的記憶裡,有數的幾場戰鬥都是硬砍,誰力氣大誰就是贏家。無論是在塔布裡城的考級賽,城牆上的攻防戰,路上的遭遇戰,還有那些失敗或者准失敗的戰鬥……一力降十會,乃是人間真理。

  冷不丁遇上一個力量差不多的對手,喬尼倒有些不知所措了。平日裡布魯尼的教導被拋在了腦後,喬尼只管衝上前去,大肆揮砍--反正自己有的是力氣。

  彼得在最初的驚訝之後,漸漸發現了些問題。眼前這傢伙雖然出劍動作非常標準,無懈可擊,但怎麼……好像是在亂砍?

  真要是個力量孱弱的對手,這般亂砍倒算是對症下藥。但對於一個奧賽丁土生土長的少年,就未免太幼稚了。

  彼得從容地接下喬尼的進攻,慢慢調整步伐。待一切準備完成,他猛然發力,將喬尼斜劈而來的劍刃引導著盪開,然後順勢踏前一步,木質的劍刃在帶著呼嘯之聲,砸向喬尼的肩膀。

  喬尼雖然心急,但畢竟沒有狂暴。感覺到手中的力量被牽引開時,他已經覺得有些不對。腦海中迅速浮現出那些防守反擊的動作。其中一個畫面正好就和眼前的動作重合--踏前一步,斜劈而下……

  訓練的成果體現了出來,喬尼迅速矮下身子,左腳發力向外蹬出。在地上打了個滾之後,堪堪躲過了對手的反擊。

  場上又陷入了僵持。

  場邊靜若寒蟬,所有人都在安靜地關注著戰局。這已經不是南方小子不自量力的挑戰了,這是兩個同樣等級的強者之間的戰鬥!--好吧,相對的強者。

  這樣下去不是個事兒啊!喬尼在心裡想著,思考著該如何取勝。

  這小子有兩下啊!彼得放鬆了一下被震的微微發麻的手臂,思忖著。

  呼吸!重心!喬尼想到了這兩個關鍵詞。他注視著對手,那個呼吸變得有些粗重的少年。乘他吸氣時,乘他吸氣時……喬尼數著對方呼吸的節奏,然後大吼一聲,撲了上去。

  毫無懸念地,失敗了。

  彼得見喬尼舉劍撲上,早早地便做好了應對的準備。「啪」,就像開始時一樣,很容易便接住了。雖然這配合著速度的一劍讓彼得只能無奈地下蹲緩衝,但畢竟是接住了,而且絲毫沒有打亂呼吸。

  那攻擊下盤?思緒如電,喬尼收回劍後便將劍向下沉,左腳邁出一個弓步,藉著腰裡橫掃對方下盤。彼得被這攻擊嚇了一跳,也來不及舉劍下防,只得非常狼狽的向後一躍,同時收起小腿,如同跳繩一般閃過在腳下劃過的巨劍。

  干,又失敗了!喬尼不禁有些心浮氣躁。於是他又是一輪疾風驟雨般的劈砍,速度比之前更快,不時伴著直刺。這種速度和耐力讓彼得十分頭疼,難道那?嗦老頭給他吃什麼藥了?他只能一招一招的格擋,遇上刺擊便不得不側身閃過。雖然這些攻擊都沒有對彼得造成實質傷害,但是,真的好累啊。

  「停!」彼得跳出喬尼的攻擊範圍,見他要追,又向外跑出幾步,大喊道。

  怎麼,要認輸?喬尼垂下手中的武器,望向彼得。

  「對於剛才的嘲笑,我表示道歉。」在蘭斯洛特的魔掌下,村子裡的少年個個能屈能伸,「你很強,這局就算是平手吧?」

  說完,彼得笑著伸出右手。

  喬尼十分不情願,但事實擺在那裡,誰也奈何不了誰。於是點點頭,上前兩步和對方我了握手:「以後一起多切磋吧。」

  圍觀的少年們紛紛上前表示祝賀和稱讚。他們知道彼得的實力如何,更是親眼見識到了喬尼展現出來的速度和耐力。「維爾薩」的話題已經被他們扔到一邊,現在喬尼就是一個奧賽丁人。誰說不是?沒聽威爾士說,他有多麼虔誠嗎?

  他就是奧賽丁人,一個奧賽丁的漢子。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18:51
第六十五章 戰前準備

  艾絲翠兒已然停下了射擊的訓練,再也用不著這些少年過去當靶。她現在考慮的,是如何提升自己的力量。

  對於一位少女來說,這確實很難。艾絲翠兒突飛猛進的實力頓時陷入了瓶頸。

  而作為奧賽丁的漢子,喬尼接下來的日子充實而單調,每日不過與那幾個少年彼此交戰。雖然有力量有速度,但也並不是那種揮一揮劍刃,萬物避退不得近身的妖孽。偶爾也會被這幾個少年打到,木劍沾身即算失敗,所以嚴格來說便算是輸了。不過倒沒有人因此嘲笑喬尼,他終究還是勝多敗少。

  喬尼在實戰中嘗試探尋布魯尼教給他的技巧,但總是不得其法。打亂呼吸節奏從沒成功過,而攻擊重心腳雖說成功了一兩次,但自那之後所有人都多了個心眼,只要喬尼武器有打下盤的趨勢,便都提高警惕,有那個別聰明些的還會抓住喬尼揮空的時候反攻過來,讓喬尼只能狼狽地躲開。

  不過,能躲開也算是種實力。

  喬尼曾在下午陪老人聊天時提出過這些問題,結果被老人親身演練了一番,加深了對這些技巧威力的認識。

  然而終究不得其法。

  讓我們暫時放過這個每日對練,祈禱並困惑的少年吧。

  ------------

  一望無際的大海上,航行著一支龐大的艦隊。

  此時萬里無雲,風平浪靜,艦隊中的船隻俱是將風帆收起,只在水線以上打開了兩排空洞,左右各一。從中伸出槳來,拍水而行。

  當先一艘巨艦,身形在這些大海船裡也算突出。海員在甲板上奔波,便似螻蟻之於樹葉一般。船身整潔,船頭刷著一排漂亮的文字。只有經常做海外貿易的維爾薩人才能識得這些文字,但也只是勉強能夠辨認,不能解其真義。

  「艾尼迪亞德德尼斯」,坎亞納語:至高的艾尼迪亞。

  這就是那支坎亞納的艦隊,那支即使從高空俯視,也具有相當大視覺衝擊力的艦隊。

  「(坎亞納語,下略)幾位大師怎麼樣?」艾尼迪亞德德尼斯艦上的船艙內,一名衣著威武而華貴的男子問道。

  艙壁掛著華麗的毛毯,雍容而不庸俗。兩把形式質樸的長劍收在鞘中,交叉著懸掛在男子身後的牆上,雖是與周圍的華美不配,卻別有一番英武之氣。

  「大師們已經去休息了,吾皇。」男子身前,一位年輕人躬身行禮,「他們托臣轉告陛下,三日之內不想有人打擾。」

  那男子點點頭,又問道:「艦隊損失如何?」

  「有三艘船沉了,船上的士兵和百姓一個也沒能救出來。您知道的,在那樣的天氣下……那幾個商人手下的水手說,如此大的風暴,他們都是第一次遇見,我們能以這樣小的損失熬過去,都得感謝那幾個法師和他們弟子的幫助。」

  「哼!」男子搖搖頭,「這些異教徒。珀爾,把我的話傳下去,這次雖然有法師的幫助,但關鍵還是我們的虔誠帶來了艾尼迪亞的神祐,要讚美艾尼迪亞!是誰帶領我們從無到有,又是誰指引我們踏上新的征途?是艾尼迪亞!不要讓我們的子民失去了敬畏之心。還有,劫後餘生,讓大家吃些儲備的食物吧,法師製作的東西應該都吃膩了。去吧。」

  「遵命。」彎腰撫胸,被喚作珀爾的年輕人轉身離開了船艙。

  艙室內,只剩下皇帝一人。他背靠座椅,仰望天花板,全然沒有之前威嚴的模樣。皇帝閉上自己的眼睛,輕聲自語著:「新的大陸,新的世界,新的發展。艾尼迪亞,我最偉大的神,你會護佑您的子民一路向前的,是吧?」

  語畢,船艙徹底陷入了沉默。過了一會兒,當皇帝睜開眼睛的時候,他又回復了之前的姿態。拿起手邊的鈴鐺晃了兩晃,門口傳來小心地敲門聲,然後門被慢慢打開,一位身形高大的男子出現在艙口。他穿著一身威武的全身板甲,如同雕像一般矗立在門口。

  「等候您的命令!陛下!」中氣十足的聲音。

  「行了行了。」皇帝笑著擺擺手,「你總是這麼嚴肅,我忠誠的維京。」

  「為您效忠,我的陛下!」

  「好了好了,說正事。我們出航多久了?」皇帝收斂了笑容。

  維京立正不動,眼神卻是左右閃了幾閃,似乎是在回憶,最後他目視前方:「二百五十三天,陛下!」

  「八個多月了嗎?」皇帝沉吟著,「那些商人有沒有說起,還要多久可以到達目的地?」

  這次維京沒有猶豫,顯然是之前已經詢問過:「三個月,陛下!」

  「將近一年的航程啊!」一聲歎息,「還有三個月就要見到陸地了嗎?這真是一段艱難的旅途。維京。」

  聽到皇帝召喚,這男子將胸又挺直了一分。

  「等到了岸上,就看你的了。帝國拋棄一切,前往這新大陸去布撒艾尼迪亞的真理,發展艾尼迪亞的文明,你可不要讓朕失望。」

  「請您放心!」維京彷彿受到了侮辱,大聲回答道,「艾尼迪亞的戰士是絕對不會輸給一群裝備殘破的土著的!」

  「我相信你的實力。」皇帝擺擺手,「但也不要輕敵。記住,到了岸上之後,我們的未來就寄托在你的手裡。真神的榮耀,由你守護。」

  「是!」維京聞言十分激動,受到侮辱的感覺被一掃而空。

  「好了,下去吧。」

  船艙裡再次安靜下來。

  「三個月……」皇帝雙手支在桌子上,拇指按壓著眉心,「還要三個月。」

  他有些等不及了。

  -----------

  十五天後。

  即使奧賽丁的春天來的比別處更晚,此時也到了播種的季節。各家各戶的小伙子都得下地幹活。這一點喬尼非常理解,即使戰鬥這一道路很有前途,但作為農家的子弟,還是要以家業為先。就像自己當年舞刀弄劍,那也是得等鐵匠鋪關門,或是生意慘淡的時候才行。相比起來,這農家子弟好歹還有一個冬天可以盡情揮霍呢。

  一夜之間,那些和喬尼稱兄道弟,一同切磋武技的少年同時散去,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喬尼扛著自己的劍,在曾經熱鬧的空地上獨自發呆。

  半晌,喬尼搖頭默默歎息:唉,實戰經驗不少,可老頭子教我的我還是沒練出來啊!

  即便是和彼得交手,喬尼也不敢保證百戰不敗。兩人依舊是平手居多。問題在於,這些少年全都不是蘭斯洛特三招之敵。自己和他們若是只能這般互有勝負,對上蘭斯洛特不還是一盤菜?

  喬尼長長地歎口氣,回頭慢慢向木料倉庫而去。

  「布魯尼先生,是我,喬尼。」喬尼敲著門說道。

  過了一會兒,門開了。

  「喬尼啊,今天不訓練了?也對,差不多是春耕的時候了。」布魯尼側身讓開一條道來,「進來說。」

  這次老人倒沒有說上半天話,或許是這兩個月讓他說話的慾望得到了充分的宣洩,現在他竟然是笑著問喬尼:「來我這兒有什麼事兒嗎?」

  喬尼先是楞了一下,隨即便意識到機會難得,趕緊開口:「那些陪練如今都回家種地去了,而我卻還是沒能達到打敗蘭斯洛特的水平。連你教我的那些技巧我都沒怎麼領悟。」

  「這其實很正常。」布魯尼點點頭,「我告訴你的這兩個技巧都是在戰場上用無數戰鬥換來的,死了不少人,有敵人,也有戰友。如果你能在這點時間裡就學會,那你就是天才了,習武的天才。你是天才嗎?」

  「不是。」喬尼搖搖頭。

  「這就對了。學不會很正常,不要灰心。年輕人一定要有朝氣,你們有的是時間,這種東西需要花一輩子去學,不要因為一時的挫折而對自己失去信心,明白嗎?」

  「明白了……」不對呀,「可是我本來就沒有失去信心啊,我只是擔心怎麼打敗蘭斯洛特。」

  「哦,那個小丫頭啊。」布魯尼嘿嘿直笑,「上次你和艾絲翠兒練習的時候和她聊了兩句,結果她過了幾天就躲著不來了,真是不懂得尊重長輩。邪不勝正,我看好你!」

  喬尼盯著布魯尼,目光裡流露出誠懇,祈求等各種情緒。

  「至於具體實施,那就要看你了。小伙子,不要急,你要相信,最後的勝利是屬於你的。」老人親切地拍著喬尼的肩膀。

  比如呢?喬尼還是盯著布魯尼。

  「你看,奧賽丁王國最後不也是戰勝了自己的敵人,建立了自己的國家嗎?」

  「要等那麼久?」喬尼終於忍不住了。

  「呵呵。」老人笑了幾聲,「不逗你了,我們來研究一下戰術吧,好久沒幹這事兒了。」

  對於蘭斯洛特這種蠻力術不離身的妖孽,正面作戰絕對是沒有絲毫勝機的。撒迷藥拋石灰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也不能用,因為戰鬥時一定會有人在一旁監督。

  「你會飛刀嗎?」布魯尼問喬尼。

  喬尼一驚:「不會。可以用暗器嗎?」

  「不能。」布魯尼重新陷入思考,「我只是確定一下,省得你到時候被逼急了使出來,還說是我教的。」

  「好吧……」喬尼很無奈,但他隨即想出一個招數,「我先跑,然後回身一劍,怎麼樣?」

  他對自己的速度很有自信。

  「知道什麼叫蠻力術嗎?」布魯尼斜睨了喬尼一眼,「不知道吧?我在戰場上可是被牧師加持過的,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力量,包括腿也是。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我敢打賭,就算讓蘭斯洛特那丫頭穿上她老爸的那一身胸甲,照樣能追上你。當然了,她要是急停的話,後果和你也一樣。」

  「那這樣的話……」喬尼眼睛一亮,立刻又黯淡下去,「她不可能真穿著出來的。」

  「算了,這樣想是想不出的,我們用現成的吧。」很長一段時間之後,布魯尼終於拋出了殺手鑭,「這是過去我隊伍裡的一個孩子想出來的,用在前幾次戰鬥還是很有效的。」

  我靠,好東西不早拿出來。喬尼鄙視地看了老人一眼。

  「你再這麼看我就自己去找蘭斯洛特單挑吧。」老人哼了一聲,拿起床邊的巨劍道,「跟我出來。」

  有求於人,喬尼老老實實地跟著布魯尼走出屋子。

  「其實很簡單,你一開始就擺出準備刺擊的動作。」布魯尼來到屋外,將裹住巨劍的布料拋去,左腳前,右腳後,反向開了一個弓步側立;右手在前,左手在後,握住劍柄橫在身前,劍尖指著喬尼,「現在你就是蘭斯洛特,你要怎麼進攻?」

  喬尼見這架勢,有些擔心:「用真劍嗎?」

  「放心。」布魯尼不屑地說,「你傷不了我,我不會傷你。」

  真是直白啊……喬尼摘下劍套,擺出標準的攻擊姿勢:「那我來了。」

  說是來了,喬尼卻沒有立刻攻上。眼前的布魯尼已經是一副蓄勢待發的姿態,劍尖正對著自己,無論如何進攻,他都是先動手的那個。喬尼這才體會到當日那些面對長矛長槍的雜兵們的煩惱,被閃著寒芒的金屬的尖銳物體對著身子,感覺真的是很糟糕啊。

  只有先把這劍尖給撥開了。喬尼揮舞巨劍,從右往左斜劈而下,正擊打在布魯尼的劍身上。如同喬尼所預料的,正對著自己的劍尖被打離了軌道。但喬尼沒有預料到的,是布魯尼接著喬尼打開的力道將劍順勢劃了個圈,同時向前跨出一步,調轉雙手,用劍柄砸在自己的下巴上。

  快,狠,準,彷彿只在一瞬。

  「唔!」喬尼痛呼一聲丟下劍,摀住下巴倒地。

  「你看。」布魯尼也不攙扶,只是收劍微笑,「就像這樣。」

  喬尼緩過神來,捂著下巴站起來。萬幸,沒咬到舌頭。

  「嘶,那如果我換個方向呢?」

  「試試。」

  喬尼扭了扭脖子,大喝一聲,從左往右打開對方的巨劍。布魯尼也是順勢,讓腰隨著劍被打開的方向扭動,右腳從後腳變前腳,向前跨出一大步,也不用劍柄,只是用肘狠狠擊出,正中喬尼面門。

  喬尼丟劍,捂著嘴倒下。

  布魯尼也是將劍插到地上,揉著自己的肘尖:「你小子牙口挺結實啊。」

  喬尼滿嘴是血,搖著手示意自己說不出話來。

  我靠,不是說好不傷人麼?

  不過喬尼心裡暗爽的成分還是多了一些--

  蘭斯洛特,嘿嘿嘿嘿。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18:52
第六十六章 戰鬥

  路德維希家族並不是一個天才家族。雖然家學淵源,但家族成員多半還是普通人。只不過掌握了更多的物質資源和文化資源,所以成就普遍更高一些。

  史蒂芬.路德維希是一個例外,他這一支都是例外。不過到了蘭斯洛特,天才的名頭已經不合適了。雖然這丫頭是個聰明的孩子,但和她的爺爺與父親相比,這份聰明便如同秉燭之於太陽與火炬。這樣一個孩子如果出現在任何一個村莊甚至是城市中,都會散發耀眼的光芒。不過在維希爾,她僅僅是在陽光下點亮的一支小小的蠟燭。

  當蘭斯洛特收到來自喬尼的挑戰時,她剛剛結束自己的訓練。一如既往的,這個橫行全村的暴力女敗給了自己的爺爺,偉大的奧丁終生大主教,史蒂芬.路德維希。

  在孩童時代,我們會仰望長輩,因為他們高大,強壯,無所不能。隨著年齡的增長,這種仰望的視線會漸漸放平,最後只剩一絲來自童年的敬畏,或者什麼都不剩。

  對於蘭斯洛特來說,她的爺爺就是一個永遠需要仰望的存在,無論怎麼努力,在爺爺手下,她都是一盤菜。雖然這老頭子是她的偶像,是她的榜樣,但從小輸到大畢竟不是什麼讓人高興的事情。一般這個時候,她總要出門溜躂一圈,找些熟識的少年或者村民單挑幾場,好歹找回一些信心。喬尼的挑戰,真算是送上門來的好事兒了。

  「你要跟我打一場?」蘭斯洛特還道是自己聽錯了,又問了一聲。

  喬尼點點頭:「不錯,我要挑戰你。」

  「好吧,這可不算我欺負你。」蘭斯洛特聳聳肩,「跟我來吧。」

  鑒於喬尼可以在戰勝蘭斯洛特之後獲得史蒂芬的教導,這場挑戰必須要在公證人的見證下才能進行。因為是農忙時節,教堂的業務不多,史蒂芬與烏迪斯俱是來到了現場。

  「記住,這是一場切磋,任何一方不得下死手。中劍即算失敗。奧丁見證著你們的勇武,都準備好了沒有?」烏迪斯主持著這場比鬥。

  「準備好了。」兩人持劍在手,相隔二十步站定,大聲回答道。

  「戰鬥開始!」

  雖然地裡有活兒要幹,但那個可以先放一放。維希爾村的少年們紛紛向家人請出假來,跑到教堂門前的空地圍觀二人的比鬥。大家都見過蘭斯洛特揍人,也見過喬尼出手,這場似乎實力懸殊的比賽的看點在於,喬尼會被打的多慘。

  在不傷性命的前提下,看別人被虐也是一種娛樂,尤其是熟人。

  比賽開始了。這種時候給誰助威都不太合適,所以看客們漲紅著臉,安靜地圍觀。

  喬尼深吸一口氣,擺出了刺擊的準備動作,這是他勝利的唯一希望。若是蘭斯洛特足夠聰明,或是有些應對經驗的話,今天的比鬥將會非常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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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倒回,五天之前。

  「您剛才說前幾次有效,難道有什麼破解的方法嗎?」喬尼捂著嘴巴站起身來,悶聲問道。

  布魯尼得意地笑了笑:「當然有了,當時那個臭小子靠這一招讓我吃了點虧,不過我很快就發現了應對方法。」

  應對方法並不難,不要冒進就行。

  雖然對手擺出刺擊的準備動作,自己被劍尖指著很不舒服,但只要動作小些,那對手就無法順勢進襲。或者乾脆就將劍身靠在對方的劍上,順著劍刃劃到那兩片小刃處,身子跟上,緩緩地將劍的方向帶離軸線。這時候是給對方一腳還是將劍畫個圓後給對方一下,就看自己心情了。

  「在戰場上動作應該更快些,更流利些,推薦先踹一腳再劈砍。」布魯尼總結道,「這招也就單挑的時候用用,真上了戰場你擺出這個造型,敵人可能不會理你,你邊上的長官一定會揍你。」

  不過現在也就單挑而已,過不了這關估計這輩子就別想著上戰場了。

  畫面回到場上。

  ------

  蘭斯洛特對於喬尼的這個造型,心中微微有些吃驚。這,這……

  這是幹嘛呢?

  她緩緩地向喬尼靠近,將劍橫在身前。按照她平時的性子,跑過去砍就是了。不過現在,蘭斯洛特知道,喬尼的動作一定會比自己快。若是貿然靠近,這一劍捅來,自己除了閃躲,也沒有什麼別的辦法。等自己回過身,對方還是可以擺出準備的姿勢。

  蘭斯洛特慢慢靠近,最後停在喬尼的攻擊範圍之外,開始繞著喬尼轉圈。

  她在尋找機會。

  喬尼則是緊緊咬住蘭斯洛特的方向,原地慢慢轉著。現在就看蘭斯洛特是不是會想到那個破解的方法了,若是想到了自己是認輸還是讓她揍一頓?喬尼不動聲色地驅散了這個念頭。現在要想的是,當她如自己當時一般猛然進攻,自己如何將她乾淨利落地擊倒。這可是個技術活,要抓住機會……

  -----

  三天前。

  「再來!」布魯尼皺著眉頭喊道,「我還以為你是個挺聰明的孩子,怎麼也那麼笨呢?距離!注意距離!步子不要邁得太大,不要邁得太小!這是第幾次了?你如果沒能抓住那個霎那把她打暈,你會死的很慘的!」

  喬尼從地上站起身,晃了晃腦袋,埋怨道:「你下手能輕點嗎?這樣我每天都練不了幾次啊!」

  「還敢頂嘴!」老人的眼睛瞪大了,「你知道疼就不知道自己總結一下經驗教訓?再來!」

  喬尼擺出姿勢,布魯尼一劍砸來,喬尼順勢跨前用劍柄向上敲去。這次短了,距離不夠……

  啪--「再來!」

  回到場上。

  -------

  兩個高手僵持,這在看客的眼裡可不是精彩的表現。雖然少年們不敢大聲叫罵,但一些議論聲已經隱約響起。

  蘭斯洛特的精神集中在喬尼的身上,但這些嗡嗡的響聲也飄進了她的耳朵裡。作為一個合格的戰士,即使在戰鬥時也要注意四周的動靜。

  蘭斯洛特有些煩躁了。怕什麼?眼前這小子的力量不如自己,前些天和村子裡的少年比鬥的結果自己也是知道的。先把這把劍打開再說,被劍尖指住的感覺實在糟糕。

  來了!喬尼眼神一亮,神情凌然。

  決定勝負的時刻到了!她用劍砸向了我的劍!喬尼的眼前浮現出一天前自己將布魯尼砸到在地的場景。雖然老頭子說這是自己僥倖,但第二次成功之後,他就什麼話都說不出了!

  來了!盪開,踏步,倒轉,擊打!

  聲音不大,但蘭斯洛特幾乎是在第一時間棄劍摀住了自己的下巴,眨巴了兩下眼睛,淚水止不住地掉了下來。

  旁邊的議論聲頓時停住了。幾個呼吸之後,烏迪斯才第一個開口道:「喬尼勝出!」

  依舊是沉默。少年們看著地上的蘭斯洛特,不敢歡呼。他們可以感到一種可怕的氣場從那具流著眼淚的身體中散發出來。當然,這可能是他們長期受壓迫之下產生的幻覺。還記得當年,和少年們混跡在一起的蘭斯洛特被樹上掉下的雪堆砸中。當時她還是個有些刁蠻的小姑娘,但卻已經是個被釋放了蠻力術的刁蠻的小姑娘……

  不堪回首的過去。

  果然,蘭斯洛特慢慢站起身,緩緩抬頭,怒視著喬尼:「你!」

  「蘭斯洛特!」烏迪斯再次開口,「輸了就是輸了!」

  「可是他……」

  「你父親說的沒錯,在戰場上,任何一個小疏忽都會讓你送命。」史蒂芬打斷了蘭斯洛特的話,「你應該吸取教訓,而不是遷怒於對手。」

  「……是。」蘭斯洛特深呼吸了兩下,勉強答應道。

  「你沒事吧,我……」喬尼小心翼翼地詢問道。

  這句話讓已經有些安靜下來的蘭斯洛特再次爆發:「你這個卑鄙無恥的混蛋!你竟然偷襲!你,你,你就這麼對待女孩子嗎?!」

  一顆少女的心啊……

  「卑鄙無恥?偷襲?」喬尼笑了,「你還頂著蠻力術呢,我該怎麼說你?」

  蘭斯洛特語塞。

  「不要吵了!」史蒂芬說道,「蘭斯洛特,輸了就是輸了,沒有理由可說,下次你再向他挑戰就是。喬尼,雖然你贏了,但你的實力其實並沒有那麼強。若是在戰場上,你這套是行不通的,知道嗎?」

  「是。」

  「好了,都散了吧。喬尼,你隨我來。」

  跟著史蒂芬的腳步,喬尼來到了教堂後院,史蒂芬的屋子裡。

  「坐。」史蒂芬一指座位,頗有上位者的風度。

  喬尼依言坐下,卻不坐實,只是半個屁股沾上椅子,也不敢靠在後背上休息。他依稀記得前清官員好像還有更多的規矩來著,不過時間久了,記不太清,只能盡可能地表示自己的恭敬之意。

  「不用拘束。」見喬尼如此,老人一愣,隨即擺擺手道,「奧賽丁不是維爾薩,沒那麼多規矩。不過,你小小年紀,從哪兒學來的這種禮儀?」

  「我……」有點糟糕,「我覺得對待您應該要恭敬一些,所以動作上就有些拘束了。」

  「嗯,也是。」史蒂芬點點頭,「這確實不是維爾薩的禮儀。」

  接下來,史蒂芬詳細詢問了喬尼的生平,家室,興趣愛好,學習進度,最後,在和睦的氣氛中,他提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你在來這裡的路上,給奧達拉講的故事,都是你自己編的?」

  「是啊。」喬尼順口就出來了,「我自己編的。」

  說完他就覺得有些不對了。

  「你從哪裡聽說戰爭的事情的?聽奧達拉說,塔布裡城可是二十年沒有戰爭了。」

  這個……喬尼頓時說不出話來。半晌,他猶豫地說道:「我小的時候家裡來了個老詩人……」

  「哦?」史蒂芬笑呵呵地看著喬尼,「一個老詩人?」

  其實,我真實的身份是……這種實話比謊言更像謊言。

  「是的。」喬尼點點頭,「他在我家待了段日子,給我講了很多故事,後來我自己就試著編了這些故事。」

  「哦。」老人不置可否,「我明白了。」

  沉默……

  「今天開始,你就跟著我學習吧。」史蒂芬打破了僵局,「從你的故事裡,我認為你有成為一名出色將領的潛質。雖然人不聰明,但我可以試試,也算為王國做點貢獻。」

  百歲老人有資格管所有人叫小輩,史蒂芬.路德維希有資格把所有人稱為笨蛋。

  「那布魯尼.雷爵士那邊?」喬尼問道。

  「你去打個招呼吧。這傢伙挺煩人的,不過總是悶在木料倉庫那邊也挺可憐。你自己決定吧。」史蒂芬有節奏地敲擊著桌面,「去吧。」

  對於那個煩人的老頭,喬尼是有怨念的。但此時說要分離,卻又有些不捨。來到木屋門前,喬尼猶豫著,終於還是叩響了門扉。

  「喬尼啊?」布魯尼打開門,「怎麼樣?」

  「勝了。」喬尼想著蘭斯洛特吃憋的表情,有些快意,隨即又有些落寞,「可是接下來我就要去史蒂芬.路德維希先生那裡學習了。」

  「好事情啊!」布魯尼一拍門板,「誰不知道那位先生是個強大的人物,文武雙全啊!」

  「可是您這邊,我就不能常來了。」

  「哦,這樣。」布魯尼也想到了什麼,沉默下來。

  「要不,我有空就到您這兒來吧?」喬尼打破沉默。

  布魯尼點點頭:「行,算你小子有良心。今天急著去上課嗎?」

  「不急。」

  「那別廢話了,進來吧。」老人將喬尼拉進屋子,「上次講到哪裡了?」

  ……

  在奧賽丁的北方,天氣越發寒冷。雖然已是開春時節,但屋外仍舊刮著刺骨的寒風。奧賽丁的北部邊境是由林立的軍事堡壘所分隔的,在這些堡壘的一邊,是奧賽丁的村莊,另一邊,就是蒼茫的北部荒原。

  即使在那種地方,也有生命的痕跡。

  「(蠻族語,下略)冬天就要過去了吧。」寒風中,獸皮帳篷裡,一個男子烤著火說道。

  「應該是吧,部落裡的存糧還能支撐二十多天。這些天,獵物出來了沒有?」另一個男子問道。

  之前開口的那位搖搖頭:「沒有,派出去的獵人毫無收穫。」

  「這幫該死的畜生。」第二個男子朝地上淬了口唾沫,「該是出窩的時候了,還懶在洞裡不肯出來。」

  「首領,不如我們叫上幾個部落的人,去南方碰碰運氣?」

  被喚作首領的男子皺了皺眉頭:「南方?就憑我們?你以為那些奧賽丁的蠻子是擺著看的嗎?」

  「可是,這天氣一時半會兒也暖不起來啊。這些年的冬天越來越長了,萬一……」

  「那也比拿族人的性命開玩笑強。」

  爭論中,帳外有人進來。

  「首領,有使者求見。」

  「使者?」那首領與旁邊的男子交換了一下眼神,「請進來。」

  一名大漢撩開帳門,大踏步走進來,帶著一陣寒風。

  「烏蘇裡斯酋長帳下,艾什克,向此間的主人,勇敢的奧斯裡瓦致敬。」使者躬身行禮。

  「不必多禮。」奧斯裡瓦抬了下手,「不知使者為何而來。」

  「尊敬的酋長,冬天遲遲不肯離去,各個部落的糧食儲備卻在減少。我們酋長建議,聯合起來,去奧賽丁就食。」

  「聯軍?」

  「是的。」

  奧斯裡瓦沉吟著,旁邊的男子卻是忍不住開口:「你們酋長忘了當年聯軍的下場了嗎?」

  「那只是個意外。」使者掃了眼那男子,「這一次,我們不會再讓奧賽丁的牧師混進來了。」

  「請轉告你們的酋長。」奧斯裡瓦開口道,「奧斯裡瓦家族聽憑驅使。」

  「多謝勇敢的奧斯裡瓦酋長。」使者站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禮,「我還有別的部落要去,請恕我先行一步。」

  「請。」

  這一年的冬天格外漫長,冰封的大地卻並不沉寂。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18:53
第六十七章 糾結

  裝飾簡樸的屋子裡,史蒂芬與喬尼相對而坐。兩人中間的書桌上,堆著一些書本,羊皮紙裝訂,古色古香。最上邊一本書的封面上的金子不時閃出光芒,卻是這個屋子裡最華貴的存在。

  老人正在閱讀手中的信箋。

  從喬尼進來到現在,老人始終沒有開過口。如果硬要說開口的話,倒是有過那麼一句。

  「進來。」

  然後就是漫長的沉默。

  喬尼始終靜靜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也不亂動,只是低頭觀察著桌面上的紋路。他不喜歡這種場景,太尷尬了。他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不速之客,貿然闖入了別人平靜的生活。如果有什麼比這更糟,那就是這個「別人」壓根就沒鳥他。

  他只能坐在椅子上,數著桌面的紋路,一遍,又一遍。

  終於,在喬尼即將把木紋看出抽像藝術效果的時候,史蒂芬開口了。

  「啊,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語氣舒緩,完全沒有上位者的居高臨下,卻有一種強大的說服力。到底是個牧師,縱然是喬尼這個在新時代生活過好些年的人,聽到這句話,頓時覺得什麼氣都消了。

  「沒事,沒事。」喬尼展顏一笑,很客氣地回答。

  「一些公事。」老人抖著手中的信箋,半是解釋,半似炫耀地說,「那些年輕人總是要來打攪我。」

  「好了,首先,我希望你明確一下目標。」史蒂芬炫耀完畢,收起信箋,「喬尼,你認為你將來會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物?你希望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物?」

  這個問題很簡單,但真到了回答的時候又讓人猶豫不決。

  什麼樣的人物?

  當喬尼還是一個鐵匠的時候,他想成為一個橫行天下的傭兵;當喬尼父母雙亡後,他只想過平凡的生活;當喬尼走在北上的路上時,他想成為一個優秀的軍人;當喬尼來到奧賽丁後,他只想打敗蘭斯洛特……

  現在,他想成為什麼樣的人物?

  帝王?將相?

  「如果可能的話,還是想成為一軍的將領。」喬尼作為男生的戰爭夢想佔據了上風,「統領一軍,橫掃敵人,最後衣錦還鄉,過上幸福的生活。」

  「就這些?」史蒂芬瞇起眼睛打量著喬尼,「這就是你希望成為的人物,一名成功的將軍?」

  「嚴格來說,也不是啦。」喬尼有些扭捏,「關鍵還是幸福的生活。」

  「幸福的生活?」這下老人的語氣裡出現了驚訝的成分。他站起身來,就在自己的椅子後面踱起步子來。這個答案是他所沒有想到的。一個少年郎,或許會有很多的夢想,有些很宏大,比如成為奧丁那樣的大英雄;有些很渺小,比如擁有一片肥沃的土地,出產豐厚。當這些孩子在心中祈禱時,他們或許會要求力量,或許會要求豐收。可是,幸福的生活?

  史蒂芬收住步子,回頭盯著喬尼的眼睛。

  當喬尼有些受不了老人灼灼的目光時,史蒂芬終於開口問道:「我該說你沒志氣呢,還是說你很聰明?」

  「這個……」喬尼想了一下,自嘲地一笑,「就當作是沒志氣好了。」

  沉默了一會兒,他又開口道:「不過,如果能夠先把父母的仇給報了,那就更好了。所以我覺得,還是先成為一名將軍吧。」

  素來對上位者保持恭敬的喬尼此時也算是有些衝動了。不過,人嘛,總有衝動的時候,不是麼?

  「我明白了。」史蒂芬點點頭,「那我就朝著那個方向來教你吧。呵呵,有了奧達拉這個先例,我可是不敢隨便教導別人了。」

  喬尼隱隱約約知道,奧達拉是個培養失敗的牧師。

  「作為將軍之前,你首先是一名士兵。所以武技方面,也絲毫不能放鬆。以後每日早飯之後到午飯之前,是訓練武技的時間。你能學多少,我教你多少,課後鞏固之類的,你自己解決。有不懂的也能問,但這段時間我是不負責複習的。」史蒂芬開始佈置任務,「午飯之後,晚飯之前,依舊是武技訓練,不過我也會安排一些軍事方面的課程。晚上還是讓烏迪斯給你按著聖典上課,奧賽丁的將軍不比維爾薩那邊的貴族,都是要識字的。」

  喬尼點點頭:「我知道了。」

  「學的如何,我不逼你,也不會檢查你的課業。不過嘛,蘭斯洛特那孩子也跟我說了,要跟你再打一場。我安排在一個月後,你自己想清楚。」

  這叫不逼嗎?你還想怎麼逼我?喬尼心裡吐槽,臉上依舊帶著些微笑:「是的,我不會鬆懈的。」

  「好,隨我出來,開始上課了。」

  ----------

  當喬尼拜入史蒂芬門下的時候,艾絲翠兒和蘭斯洛特各有各的煩惱。

  兩個人的煩惱都在於一點:力量。

  艾絲翠兒聽從布魯尼的建議,開始鍛煉自己的力量。鍛煉力量的手法在奧賽丁的村莊裡有很多,艾絲翠兒也都去試了試,但似乎都沒有太大的效果,至少在短期內,看不到效果。從教堂裡尋來一把復合弓,艾絲翠兒每天的開始都會試著拉開它。能拉開,也能拉滿,但卻不能持久。不能持久,便不好瞄準。雖然艾絲翠兒的射術已經可以做到快速射擊,但那是長弓,是在反覆的射擊中練出的感覺。這復合強弓都沒有練過,若是不瞄,完全沒有準頭可言。

  於是只能接著練習。但力量這種東西,若非有基礎,加上體格健壯,絕對不是可以速成的東西。如此這般,二十天後,艾絲翠兒已經是失去了希望。她當然可以感覺到力量的增長,但那遠遠不夠。奧賽丁的弓箭手選取的幾乎都是強壯的男子,許多都是提弓能遠射操劍能砍人的雙修分子。對於他們來說,一次戰鬥開拉這強弓三十次便算到了極限。艾絲翠兒可不是能夠棄劍加入近戰的壯漢,她的戰鬥力全都在神射之術上。就算是苦練一年,可以開弓射箭,那又有什麼用呢?不過是弓手中的一員罷了。

  她要的是復仇。復仇,就不能只是個普通的小兵。

  艾絲翠兒開始盤算起固化蠻力術的念頭了。

  與艾絲翠兒不同,蘭斯洛特所糾結的,卻是去除身上那如同永恆的蠻力術。

  從小到大,頂著蠻力術的蘭斯洛特橫掃同齡人,踩翻成年人。整個村子裡除了百戰餘生的老兵,以及布魯尼.雷和她的爺爺與父親,沒有人可以戰勝她。即使是老兵,也得靠著豐富的技巧才能勉強戰勝這個被爺爺溺愛出一身蠻力的丫頭。對於這一點,蘭斯洛特從來沒覺得有什麼問題。

  現在想起來,未嘗沒有「有本事打贏我再說」的念頭。

  可如今,她被打敗了。

  一個維爾薩來的臭小子,一個據說只是練習雙手巨劍一年不到的混蛋,竟然打敗了她!蘭斯洛特在戰鬥後略略回憶了一下,一會兒便想到了克制之法。只是喬尼的那句話讓她很不舒服,非常不舒服。

  「你還頂著蠻力術呢,我該怎麼說你?」

  怎麼說?蘭斯洛特憤怒之餘,卻有些迷茫了。

  該怎麼說呢?

  爺爺說過,戰場上一切都有可能,你不可能對你的對手說:「啊,我們來公平的決鬥吧,您等一下,我們去找個牧師把法術驅除。」

  戰場是要見血的,戰場唯一需要的就是勝利。

  可是如今靜下來一想,自己一直以來,似乎扮演的都是那個聽起來很邪惡的敵人啊。

  蘭斯洛特不笨,她只是在迴避而已。換作誰,也不願意主動交出像蠻力術這樣巨大的優勢。「這也算是戰場上的一種情況吧。」蘭斯洛特總是這麼安慰自己。

  可是她敗了,雖然對方的招式非常陰險,可是她竟然無話可說。

  「只有自己的,才是真的。」呆滯地望著艾絲翠兒辛苦的訓練,蘭斯洛特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什麼?」艾絲翠兒停下動作,看向蘭斯洛特。

  「只有自己的,才是真的!」蘭斯洛特站起身,目光堅定,「我要去找我爺爺,從此以後我不再需要蠻力術了!」

  「啊?」艾絲翠兒有些莫名,「為什麼啊?」

  「因為只有自己練出來的,才是真正屬於自己的!」蘭斯洛特走到艾絲翠兒面前,「如果我一直這麼下去,以後要是上了戰場……別的不說,坦尼亞斯的混蛋牧師也是會解除魔法的!到時候我怎麼辦?」

  不等艾絲翠兒反應,蘭斯洛特已經轉身跑開,聲音從她的背後飄來:「你先練著,我去找我爺爺啦!」

  「解除魔法?」艾絲翠兒望著蘭斯洛特的背影,沉思了一會兒,終究還是搖搖頭,「我是個巡林客啊,我是個用弓箭的,沒這個煩惱。」

  心煩之下,艾絲翠兒又練了一會兒,突然自嘲地一笑:「哪兒是巡禮客呀,父親就教了我些皮毛,我還沒好好學。」

  她決定回去和史蒂芬老人商量一下,看是不是能把原本要給予蘭斯洛特的蠻力術給她。無論如何,先練起來再說。弓箭手是用箭矢喂出來的,這句話她始終牢記著,這是為數不多的,她正在實踐的,來自她父親的話。

  對於突然跑來的蘭斯洛特,後院裡的一老一少都很是驚訝。自然,蘭斯洛特回來這種小事是不會引起這麼大的反應的。讓他們驚訝的,是這小丫頭嘴裡喊著的話。

  「爺爺,我決定了,明天開始你不要再給我加持蠻力術了!」

  老人動作一僵,喬尼更是張大了嘴巴望向蘭斯洛特。

  「什麼?」兩人很是默契。

  「我決定了。」蘭斯洛特瞥了喬尼一眼,「明天開始,我不再需要蠻力術了,我要練出屬於自己的力量。」

  喬尼還是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史蒂芬卻是反應過來。他仔細地盯著蘭斯洛特:「孩子,你想清楚了沒有?」

  蘭斯洛特狠狠地一點頭。

  「好吧。」老人歎口氣,「真像啊,你越來越像你奶奶了。」

  喬尼聞言一陣惡寒,這老頭子莫非是戀……

  邪惡了,邪惡了,喬尼趕緊把這個念頭驅逐出腦海。

  「那從明天開始,一切就要靠你自己了,你作為女孩子而具有的力量上的劣勢也會暴露出來,你必須自己想辦法彌補。」史蒂芬接著道,「這可不准反悔了。」

  喬尼始終不發一語,此時卻是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你別高興。」老人的感覺很敏銳,「蘭斯洛特即使不靠力量,這麼多年和我學習下來,武技也不是你這小子可以比擬的。繼續練!」

  蘭斯洛特也是白了喬尼一眼,跟自己爺爺道別後便往門外跑去。她現在需要好好磨練自己,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之後,喬尼?哼哼。

  喬尼拿起巨劍,繼續演練著老人教他的動作。確實,學習了幾天的喬尼可以感覺到老人的一些固定招式的精妙,還有一些戰場技巧的實用。若是蘭斯洛特已經統統學會了的話,不用那麼大的力量也能輕易的打敗自己。

  不過那只能是現在的自己。喬尼認真地練習,心中卻是暗暗發狠。

  放下這些剛剛從糾結中走出的少男少女,將視線投向北方。

  寒風中的塞外部族在做些什麼,奧賽丁人並不清楚。對於北方軍來說,今天不過是一個平凡的日子。平凡中的些許不凡,應該就是一點點人事調動了。

  「奧達拉.路德維希前來報到!」奧達拉立正大喊,然後將手中的文件交給面前的文員。

  「奧達拉.路德維希?」那文員接過文件,漫不經心地念叨著這個陌生的名字,然後他在陌生中找到了熟悉,「路德維希?你是路德維希家族的人嗎?」

  「是的。」依舊是立正的姿勢,「家父是史蒂芬.路德維希。」

  「史蒂芬.路德維希!」這下徹底熟悉了,「您是他的兒子?奧達拉……您是一位牧師嗎?」

  牧師?

  「不……我是一名戰士,我是來入伍的,文件上有記載。」奧達拉無奈地說道。

  路德維希家族世代侍奉奧丁,出了名的牧師家族,更何況還是最偉大的牧師,終生大主教史蒂芬.路德維希的兒子,人們第一反應往往都是--「您是一位牧師吧?」

  那位文員也是意識到自己的莽撞,抱歉的一笑,低頭開始翻閱手中的文件。

  「北方軍第一軍,伊威達.海因裡希將軍麾下。請稍候。」一番寫寫弄弄,「請收好。」

  然後他回頭招呼道:「查理!」

  一名士兵進到屋子裡來:「等候您的命令。」

  「你去安排這位先生前往第一軍的軍部。」

  「遵命。」名叫查理的士兵轉向奧達拉,「請跟我來。」

  接下來,就要騎馬前往第一軍的軍部了呀。奧達拉心中多少有點忐忑。離鄉那麼多年,也不知道艾拉爾.海因裡希和他的兄弟們關係如何,也不知道海因裡希家的人是不是護短……

  伊威達.海因裡希,海因裡希元帥的長子,艾拉爾.海因裡希的兄長,奧達拉未來的上司。

  「唉……」奧達拉將這口氣歎了出來,正如他一路上無數次做過的那樣,「這是奧丁對我的懲罰啊!」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18:54
第六十八章 哨所

  「雖然奧賽丁王國沒有騎兵,但如果有條件,你至少要學會騎馬。」史蒂芬.路德維希牽著一匹看起來很健碩的黑馬對喬尼說,「現在,可以學起來了。」

  喬尼觀察著眼前的這匹黑馬。此馬毛色有光澤,肌肉飽滿,馬頭和自己差不多高,馬背差不多到自己的胸口。喬尼不知道如何看一匹馬的好壞,但他的直覺告訴他,這是一匹好馬。

  唯一令人沮喪的是,這匹馬有馬鞍,有馬轡,還有馬鐙。

  馬鐙啊!一扇創造發明的大門向喬尼砰然關上。

  當喬尼在馬背上折騰時,奧達拉正奔馳在前往第一軍軍部的道路上。路兩旁是一片蒼茫,路面倒是乾淨的很,可以看出奧賽丁王國的北方軍事並未鬆懈--公用設施的維護,也算作是軍務的一部分。

  「海因裡希家的那個小子不會安排我去做雜務吧?比如負責整條路的清掃之類的?」奧達拉緩下馬速,自言自語道,「或者讓我做個勤雜兵?他甚至不用刻意做些什麼,任命我為指揮官的親衛就什麼都有了。」

  「您說什麼?先生?」陪同奧達拉前往的查理問道。

  「哦,沒什麼。」

  奧達拉對於自己的前途很不看好。雖然他的父親和他的家族的存在可以保證奧達拉不會受到明顯的不公正待遇,比如讓他倣傚史蒂芬.路德維希,單槍匹馬--甚至沒有馬地去剿滅一個部族。但對方有的是辦法讓自己家的弟弟高興。

  忐忑不安中,奧達拉抵達了目的地。

  北方暫無戰事,整個軍隊都分散在各自的駐地。縱然如此,作為一軍首腦,第一軍的軍部附近仍然駐紮著兩個千人隊。層層哨卡之後,查理帶著奧達拉進入了伊威達.海因裡希所在的屋子。完成任務的查理告辭轉身,留下奧達拉一個人面對自己的長官。

  「奧達拉.路德維希?」一位面容曾經英俊的中年人起身相迎--一道劃過整個左臉的疤痕決定了「英俊」的過去時。

  「是的,奧達拉.路德維希,等候您的命令!」奧達拉捶胸行了一個軍禮,大聲回答道。

  「我是伊威達.海因裡希,第一軍的統帥。很高興見到你,士兵。」伊威達突然微微一笑,配上那道傷疤,顯得有些猙獰,「奧達拉.路德維希,呵呵,我聽說過你。」

  來了。奧達拉心裡有些犯憷,但他沒有表現出來,只是用力地挺了挺胸膛。

  「我那個不爭氣的弟弟回來後,講述了很多關於維爾薩第二帝國的事情。」伊威達撫摸著他的傷疤,「你是其中之一。」

  我是不是該說些什麼?奧達拉想著,嘴上說著:「那是我應該做的,奧賽丁人在哪兒都應該團結一致嘛。」

  「嗯,說的好。」伊威達點頭道,「說的很有道理。」

  奧達拉心裡更慌了。

  「但是,你收了不少錢啊。」

  奧達拉長出一口氣,隨即恢復了立正的姿勢,解釋道:「報告長官,我當時是個傭兵,接受佣金是很正常的!」

  「行了行了。」伊威達笑了起來,這次似乎更為真誠,「別裝蒜了,你是什麼樣的人,艾拉爾和你家老爺子已經都告訴我了,別跟我假正經。」

  一聽這話,奧達拉知道自己沒事兒了。他立正的姿勢一下子就鬆懈下來。既然對方看起來不想把自己怎麼樣,那接下來就是常規的二代與二代之間的對話。

  「我能坐下嗎?」

  「坐吧,隨意。」伊威達擺擺手,「其實我以前就聽說過你了。」

  「可是我很早就去南方了呀。」奧達拉尋了個位置坐下,不解地問。

  伊威達在奧達拉邊上坐下:「是啊,你在我們這群大家族的孩子裡可是個榜樣啊,路德維希家族不出牧師出戰士,而且還是個離家出走的戰士,想不出名都難。」

  「這……」奧達拉有些尷尬,「我那是出去……有事,有事。」

  「這個我們都知道。」伊威達笑著說,「為了給自己的老師復仇,追殺童年的好友。如此性情,當時不少孩子都崇拜你呢。」

  「是麼?」奧達拉沒想到自己衝動之下的行為竟然還會有如此反響,「那你是不是……」

  「海因裡希家族是軍人世家,行事以服從為上。」伊威達搖搖頭,「你就別想了。」

  「哦。」奧達拉答應一聲,「明白了。」

  「雖然有路德維希家族做後盾,但我醜話說在前面。」伊威達開始說正事,「我不管你在南方如何,也不管你少年時在家中如何,到我的軍隊裡,就要遵守軍隊的規矩。奧賽丁的軍隊,軍法大於人情,這你應該是知道的吧?」

  「放心,我知道輕重。」奧達拉點頭,「我也是奧賽丁人。」

  伊威達站起身,回到自己的書桌前,在奧達拉帶來的檔案捲上寫了些什麼,用細沙吸乾墨水,處理妥當,便捲起來遞還給奧達拉。

  「摩羅爾哨所,從十夫長做起,一年後沒有意外的話你就是哨所的百夫長了。」伊威達解說道,「只要你不犯錯誤,有著符合你身份的能力,貴族子弟在軍中是有好處的。」

  「哨所?」奧達拉有些興奮,「那就是說有仗可以打了?」

  伊威達搖搖頭:「自從你父親當年的那次壯舉之後,邊境上已經許多年都沒有大的戰役了。當然,你可以組織兵力出境掃蕩,不過現在得往裡走很長一段路才行。」

  「這樣?」奧達拉不滿地抱怨,「那北方軍豈不是整年都無所事事。」

  伊威達搖搖頭:「小規模的騷擾還是有的,有時候兩三個部落會聯合起來進攻,劫掠一番就退回去。不過摩羅爾哨所那裡沒這種事情,你就安心地先熟悉一下軍隊吧。」

  「無聊。」奧達拉歎了口氣,「告訴我地方,我自己去吧。」

  和平這種東西,美好而又無聊。對於期待建功立業的人來說,和平是最讓人難以忍受的。漫長的和平讓他們失去力量,漫長的和平讓他們碌碌一生。但是,畢竟是和平,誰也不能說它不好。北方軍的戰士們只能在寒冷的北方默默地練習武技,眺望邊境的那頭。

  崇尚和平的奧丁壓制著信徒們體內的熱血。他見過盛極一時的帝國頃刻崩潰的場面,他也見過武功赫赫的第二帝國在他的子民腳下敗退,最終分崩離析,貌合神離。

  奧賽丁人,只要守住奧賽丁就好,何必學那些失敗者,四處擴張?

  「戰爭的目的,是為了和平。我們曾經被人奴役,當牢記那段時光,不敢有一刻忘懷。奴役他人者終將被毀滅,自由的精神才得萬世長存。奧賽丁人,你們當記住我的教誨,手中的刀劍只能用來自守與復仇,不得用來奴役他人!」

  史蒂芬念完這一段,虔誠地低下頭去。

  「先生,我有一個問題。」喬尼思索了一會兒,「如今奧賽丁已經沒有敵人了,你們怎麼能保持這種尚武的精神?」

  「這個嘛。」老人笑了笑,「這是來自嚴寒中的熱血,這是北地人骨子裡的好鬥,這是一個民族的烙印。」

  倒也算是個說法,喬尼不置可否,靜靜地聽著。

  「你要記住,你手中的劍永遠不能用來傷害他人。」史蒂芬總結道,「首先傷害你的那些不算人。」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進行,無論是在奧賽丁,還是在奧賽丁之外。

  「多謝您的支持,五日之後,烏蘇裡斯酋長將在他的部落恭候您的到來。」艾扎克躬身告辭,離開了對方的大帳。

  距離他拜訪奧斯裡瓦部落,已經過去了五天。寒風依舊在吹,絲毫沒有轉暖的跡象。天不暖,冰原上的動物就不會出窩。即使是最富足的部落,此時的存糧也撐不過二十天。有些本就弱小的部族,此時只剩下十天的食物了。

  五天之後,會盟烏蘇裡斯,這是野蠻人們唯一的選擇。

  帶上部族的精壯,留下盡可能多的時候,勇士們踏上征程。為了族中老幼,為了家中妻兒,為了他們自己,為了……

  為了世仇。

  「那些南方的蠻子,他們殺了我們多少族人?」五天之後,烏蘇裡斯酋長在臨時搭起的台上大吼,他的話被台下安排的人們層層傳遞,直達全場。

  「從他們立國開始,我們死了多少人?為了幾百年前的一點小事,這些魔鬼踏入了我們的土地,殺戮我們的族人。他們穿著來自地獄的鎧甲,提著被魔鬼詛咒的武器,他們!他們帶來的只有死亡!」

  台下的酋長和士兵們要的只是吃飽飯,但烏蘇裡斯的酋長還是帶動了全場的氣氛。先是嘈雜的喊叫,然後漸漸統一,最後非常神奇地,整個場地上都飄蕩著同一句話:「殺死他們!殺死他們!」

  見達到了效果,烏蘇裡斯酋長也不再多說。請上各族的薩滿祭司,為即將到來的征伐求得神的祝福。野蠻人的神靈很雜,但在數百年的互相攻伐和潛移默化中,阿祖格爾成為了他們唯一的信仰。

  「偉大的阿祖格爾!」應和著薩滿們的祈禱,台下的勇士不由自主地讚美。

  阿祖格爾不能幫助野蠻人,但阿祖格爾有薩滿祭司。

  這一點,普通的戰士不需要知道。

  「阿祖格爾說,他認可我們的行動,並將保佑我們前行!」一位滿臉皺紋的薩滿在台上喊道,「為了阿祖格爾的榮耀!」

  「為了阿祖格爾的榮耀!」

  台下的酋長和各自的親兵都開始吶喊起來,聲震九天。就連散佈在烏蘇裡斯部落周圍的那些沒有資格進入誓師現場的野蠻人們也能聽到。

  這是象徵勝利的吶喊。所有人都興奮起來。雖然幾十年前那場慘敗之前,他們也是這般吶喊,但在此時,沒有人關心那樣久遠的事情。

  食物,復仇。秉承這樣的信念,勇敢的部落勇士是戰無不勝的!

  至少他們是這麼認為的。

  時間緊迫,該是出征的時候了。

  「無聊啊!」奧達拉練完一輪劍術,大喊著,「無聊啊!」

  就像他這些天一直在做的那樣。

  靠著十夫長的職位穩住了手下,又用精湛的武技和強大的力量贏得了整個哨所的尊敬。奧達拉在第三天就找到了哨所的長官,百夫長蒂姆.穆勒。

  「長官,我建議,我們派一支小分隊到那邊去探探情況!」奧達拉嚴肅地說。

  蒂姆.穆勒從一介平民積功升到百夫長,自然是個穩重的人。他看了一眼奧達拉,搖搖頭道:「北邊嚴寒,哨所外一天路程內都沒有野蠻人部落,探什麼呀?我當兵這些年,因為冬季冒進而造成人員失蹤的例子可是聽說了不少。你就別惦記了,等天暖和了再說。」

  奧達拉又勸了幾次,全都被駁斥了回來,只能練劍度日,苦悶無比。

  整個哨所都是如此,整日刀光劍影。偶爾有那要求上進的,心思活絡的,也會找識字的人去胡亂學點。

  冬天總是如此的難熬。

  「警報!警報!」哨塔上的士兵突然大喊,「東邊有警報!」

  士兵們停下了手中的事情,紛紛聚集到了校場之上。他們向東方眺望,見到了一條煙柱緩緩飄起。

  「怎麼回事,出什麼事了?」蒂姆.穆勒從木屋裡走出來,向著哨塔上大喊。

  「報告長官!」那士兵回答,「東邊,東邊有煙柱飄起來了!」

  「看樣子很遠啊。」奧達拉湊上來說道,「會是哪裡呢?」

  蒂姆搖搖頭:「我也不知道,看是看不出來的。」

  「為什麼不是我們這裡呢?」奧達拉凝望著遠方升起的黑煙歎息,「那裡的傢伙真是走運啊。」

  「你小子別幸災樂禍。」蒂姆哼了一聲,「打仗是要死人的,我不想看到手下任何一名弟兄死在敵人的刀斧之下。」

  「我不就是感歎下嘛,真是無趣。」奧達拉聳聳肩。此時校場的士兵也漸漸散開。剛才的一切彷彿只是一場臨時決定的表演,為他們沉悶的冬季生活稍許添了一些調劑。

  在狼煙升起的地方,是賽肯達哨所。那裡的人一點也不感覺幸運。

  「奧丁啊。」百夫長失神地歎了一句,隨即回頭大吼,「趕緊,點狼煙!」

  不再往營寨外看,百夫長回頭對手下的士兵們喊道:「奧賽丁的人們,奧丁的子民!拿出你們的勇氣!讓這些該死的野蠻人付出代價!奧丁在看著我們!」

  「戰鬥!自由!」帶著一些顫音,戰士們舉起手中的武器吶喊。

  「呼,來吧。」百夫長走下寨牆,面對大門,舉起自己的武器,「來吧!」

  人數懸殊,木質的寨牆已經失去的防守的意義。

  「把門打開!」他吩咐道,「堵住他們!」

  上萬人的大軍,近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18:55
第六十九章 戰事起

  上萬名野蠻人靠近了賽肯達哨所。遠遠地,他們先是看到了一根煙柱飄起,然後寨門打開。當更濃烈的煙塵飄起時,野蠻人的高層開始真正憤怒起來。

  烏蘇裡斯酋長面色陰沉,不發一語。被推舉為盟軍首領的他,端坐在高台最高的椅子上,身邊是自己部落的精銳。高台在數百個奴隸的抬動下跟著周圍戰士們的步伐,平穩地前進。但台上的情緒卻並不平穩。

  「這群混蛋燒了他們的倉庫!」酋長們聚在中軍的高台上,激動地議論著,「殺光他們!」

  燒燬了倉庫,說明這個哨所中已經沒有了補給,無論是食物,還是軍械,都在火焰中化為灰燼。這讓劫掠者們很不滿。

  「傳我命令。」烏蘇裡斯止住了酋長們的議論,「烏蘇裡斯族弓箭手上前,巨斧勇士在後,踏平前面的敵人!」

  部族的勇士都是酋長的族人,也是酋長的財產。高台上義憤填膺的酋長們收起了憤憤的表情,由衷地稱頌烏蘇裡斯的高貴品德,以及烏蘇裡斯族的強大實力。戰利品人人都要,但能少死一些族人總是好的。

  一個不派他們送死的聯盟首領,昭示著美好的前程。

  大軍在哨所外數百步的距離上停了下來。氣勢浩大而又亂糟糟的隊伍中跑出大約三百名身披獸皮的野蠻人,二百人持弓,一百人身背巨斧,手中提著小一號的飛斧。他們跑到了賽肯達哨所的正門前,相隔五十步,弓箭手列隊站定,在一名裝備精良的小頭目的命令下,張弓齊射。

  北方嚴寒,生長於此的樹木都是上好的木材。野蠻人弓手的長弓便是由整根的木料加工而成,在長弓中也算是上乘。只是蠻族少鐵,這齊射而出的箭支不少都是以磨尖的石頭作為箭頭,甚至還有純粹將木桿削尖的。

  奧賽丁王國以雙手劍士與大斧戰士聞名,但戰陣之上,每人總還是攜帶著盾牌用於衝陣。此時哨所內的士兵結成陣勢,在寨門口站定,舉盾護在身前。盾非圓盾,乃是從倉庫中取出的闊盾。野蠻人粗糙的箭支射在上面,打出「哚哚」之聲,卻無法突破。偶爾有流矢透過縫隙射中後排士兵,淺淺刺入盔甲,也只在身上開出一個小創口,並不嚴重。

  見弓箭手毫無建樹,巨斧勇士裡當頭一人大吼一聲,命令弓箭手朝兩旁跑開。一百手持飛斧的大漢由後而上,緩緩向寨門靠近。

  蠻族缺鐵,但在精銳身上卻毫不吝嗇,這一百人手上俱是鐵質的飛斧。待行至寨門近前,不到二十來步的時候,眾人輪流上前,用力擲出手中的武器。

  飛斧不比粗製濫造的箭支,在這個距離上,沉重的飛斧夾著迴旋的勢頭猛地砸上盾牌,立刻便是釘了上去。第一排士兵手中的闊盾很快便開裂破碎,隨即被緊隨而來斧子砍在胸口頭上,斃命當場。

  守勢已不可取,那百夫長伏在盾牌後高喊一聲:「奧賽丁的勇士們!衝鋒!」喊完,拋下手中的盾牌,從身邊的土中拔出巨劍,與身邊的戰友一道衝了出去。

  見對方衝鋒,巨斧勇士們也不再投擲。他們從背後取下巨斧,雙手握著,大吼一聲,迎上前去。

  二十步不到的距離,根本就不夠兩邊的士兵們跑出速度。第一排的士兵們將劍放平,當作長矛一般突刺,立刻便刺死四五名排頭的巨斧勇士。但也就如此而已。衝擊過後,戰線很快混雜起來,巨劍揮砍,巨斧劈斬,鮮血與殘肢在戰場的上空飛舞,金鐵相擊之聲不斷迴盪。吶喊,怒吼,慘嚎,戰場上的聲音永遠這麼單調。

  奧賽丁的士兵不弱,但能揮舞巨斧的都是族中精銳。縱然有熱血與信仰在,實力的差距也無法輕易彌補。戰鬥持續的時間不長,當百夫長以命換命地刺死面前敵人的時候,他也毫無懸念的被死者的最後一次揮砍給收割了性命。他是最後一個倒下的奧賽丁人。

  血腥味瀰漫,斷骸滿地。還活著的巨斧勇士們先是喘了幾口氣,然後便仰天狂吼,慶祝勝利。後面早有烏蘇裡斯的薩滿走上前來,在陣前舞蹈,唸咒,為死去的勇士送行,將敵人的血肉獻祭給阿祖格爾。

  阿祖格爾喜歡鮮血。

  存放軍械的倉庫被焚,但好在首戰告捷,打得也漂亮。野蠻人大軍的士氣頓時高漲起來。

  「警報!警報!」摩羅爾哨所的瞭望員在人群散去不久後再次對著下面大喊,「快,快讓穆勒長官過來!」

  發生什麼了?剛剛散去不久的士兵們再次聚集到了校場之上。

  「怎麼了?士兵?」蒂姆從木屋裡走出來,皺著眉頭抬頭問道。

  「東邊,東邊有新的情況!」

  此時奧達拉也來到蒂姆的身邊。他們齊齊回頭向東邊看去。

  「這是……狼煙嗎?」奧達拉看了一會兒,不解地問道。

  「不是。」蒂姆的眉頭皺地更緊了,「現在這不是狼煙。」

  東方遠處,煙柱粗了不少。

  「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蒂姆收回目光,看著奧達拉,「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個哨所的戰士們已經為奧丁捐軀了。我們看到的,是營寨被燃燒後升起的黑煙。」

  奧達拉聞言一驚,想起了之前自己說的「那些傢伙真是走運」的話,沉下臉來。

  「不要自責了,這和你沒關係。」蒂姆見奧達拉表情有異,寬慰道,「他們會在奧丁那裡得到永生的。」

  然後,他大聲發佈命令:「奧賽丁的勇士們,進入戰爭警戒!」

  北方軍第一軍軍部。

  「傳我命令!」伊威達拍案而起,「除了賽肯達哨所附近,所有軍隊緊急集合!」

  在屋子裡來回踱了幾步,他又發佈了新的命令:「軍部直屬軍隊集合!向賽肯達哨所方向開拔!」

  冬末春初並不是一個適合劫掠的時間,也從來不是劫掠到來的時節。野蠻人的存糧耗盡,奧賽丁人也不多。但農耕的奧賽丁人總是有一些儲備的,這已經讓陷入飢餓邊緣的野蠻人感到很滿足了。

  「五天之後在這裡集合。」烏蘇裡斯酋長在焦黑的哨所倉庫前面開了個簡短的會議,「五天之後準時啟程。戰利品退出奧賽丁後再分配。現在,放開了搶吧!」

  奧賽丁的村民們也是戰士,但在數倍於自己的野蠻人的衝擊下,沒有一個村莊可以倖存。奧賽丁人不是適合做奴隸的民族,所以每個村子裡都零散地堆滿屍體。

  「快,動作快點。」所有的酋長都在催著自己的族人,「你,你,帶著二十個人把這些東西往回運。剩下的人,動作快點,把東西扔下就走,想想家裡的老婆孩子,我們去下一個村子。」

  烏蘇裡斯酋長親自帶著族人和六個忠實依附於他的部族逕自開往了離邊境最近的城鎮。城鎮有五百駐軍,還有幾千的居民。但久居城鎮的奧賽丁人不比村莊中的勇士,他們的武技並不出色。安逸的生活不一定會毀掉固有的尚武精神,但一定會削弱它。在三千多野蠻人的重重包圍和無畏地衝擊下,城鎮在一天之內便被攻破。五百守軍盡數戰死,協助守城的居民悉數被屠。巷戰還在繼續,但離結束已經不遠了。

  此戰過後,烏蘇裡斯族的軍力猛增。不是所有的倉庫都會被及時焚燬,而作為最大的勢力,聯盟首領,總會有些特殊的福利。

  當伊威達率領第一批援軍趕到現場時,野蠻人的軍隊已經大部收縮到了賽肯達哨所的遺址上。留給奧賽丁軍人的,只有兩個貪心的小部落,被洗劫的村莊城鎮,和滿地來不及收拾的屍體。

  強盜們都忙著搬家。

  王都震怒,舉國皆驚。聖殿傳出神諭:復仇!

  當北方的消息快馬傳到奧賽丁南方小村維希爾的時候,喬尼正在為即將到來的對決而緊張地準備著。

  史蒂芬早在十天前就感受到了來自奧丁的憤怒,但他也是今天才明白原因。神諭這種東西,不是隨便對誰都能發一份的。

  新仇舊恨加在一起。如今維希爾的農夫們下鋤的時候都狠上幾分,好像鋤頭下面就是那些可惡的野蠻人。至於熱血沸騰的少年們,彼此之間切磋時手腳也重了不少,似乎面前的對手就是北方邊境的那些兇手。

  「喬尼,停一下。」史蒂芬來到後院,「你跟我來。」

  當喬尼得知邊境戰事的消息後只是驚訝了一會兒,然後就該幹嘛幹嘛,艾絲翠兒也是如此。雖然他們現在算是奧賽丁人,但畢竟不是土生土長,沒有多少認同感。對於喬尼來說,野蠻民族南下的事情他前世已經聽說過不少,兩腳羊的典故也是熟知。搶劫殺人什麼的,實在是不能引起他太多的憤慨--何況殺的還不是華夏子民。

  而對於艾絲翠兒來說,她的敵人是太陽神教會。

  「你應該已經聽說了。」史蒂芬嚴肅地說,「奧賽丁北方邊境被野蠻人劫掠了一番。」

  喬尼點點頭。

  「奧丁聖殿傳來神諭,要求我們復仇,你也知道吧?」

  喬尼點點頭。

  「我考慮了一下,你和蘭斯洛特比完以後,就安排你們入伍。」史蒂芬依舊是一臉嚴肅,「你需要在戰爭中成長。」

  「什麼?」

  喬尼對於入伍並沒有多少驚訝,他只是注意到一個關鍵詞。

  「安排我們入伍?我和蘭斯洛特在一個軍隊裡嗎?」

  「當然不是了。」老人緩緩搖頭,「我想問的是,你對這個安排有意見嗎?」

  有沒有意見?喬尼沒有多想,乾脆地回答道:「沒有意見。」

  他相信老爺子是不會把他塞進什麼特別危險的地方的。

  「那你接著訓練吧。」

  奧賽丁已經數年沒有大的戰爭了。在最初的憤怒之後,人們發現,這是一個機遇,一個關於戰爭的機遇。北方軍有足夠的士兵,但在戰前準備時,北方軍急劇膨脹起來。奧賽丁的熱血青年們從平民變成軍人,只要換身衣服就是。各大家族動用關係,將自家的子弟從各地調往北方軍聽用。一個個新兵營建立起來,短暫的訓練之後,新兵營直接被授予志願兵的番號,向前線集結。

  如果說第一軍的增援開動的是戰爭機器,那此時,奧賽丁的國家機器正在全速運轉。

  幾日後,教堂邊上的空地上,一男一女持劍交戰,戰局膠著。空地邊上,圍觀者眾。

  進攻,防守,防守反擊。同一個師父教出來的兩個徒弟實踐著學習的成果。喬尼的劍技稍遜一籌,蘭斯洛特的力量不及喬尼。兩相抵消,兩人已經鬥了很久。

  蘭斯洛特在放棄了蠻力術之後,天天都去找過去的那群小弟們單挑。力量突然大幅下降的蘭斯洛特自然不是這些少年們的對手。習慣性使出的強力招式都因為力量不足而失敗。但兩三場之後,漸漸習慣過來的蘭斯洛特重新佔據了上風。雖然還是會有失敗,但已經是勝多負少。

  一個月不到的時間,蘭斯洛特已經完全適應了自己新的身體狀況。即使沒有力量,巨劍也有無數的辦法可以克敵制勝。

  喬尼也是如此。一個月的特訓之後,他覺得自己已經脫胎換骨。

  於是就僵持了。

  此時兩人剛剛結束一輪交鋒,相距五步,持劍對視。從他們各自微微有些急促的呼吸聲中,喬尼和蘭斯洛特都知道,對方累了。

  當然,自己也累了。

  這兩人就像是兩張白紙,被同一個人畫上兩幅相同的油畫。哪幅更好?天知道。

  如何攻,如何守,守完如何反擊,被反擊時如何應對……都是用心練的,招式之類,已經失去了應有的意義。

  「停!」史蒂芬喊了一聲,結束了這場可能還會進行更久的比賽,「你們打平了。」

  「我還能打!」異口同聲,然後對視一眼,別過頭去。

  「我知道。」史蒂芬笑著說,「但那已經沒有意義了。你們都學的很好。」

  周圍的人們都歡呼起來。無論是從看熱鬧的角度還是從看門道的角度,剛才的戰鬥都十分精彩。

  「大家都散了吧。」老人招呼著,然後轉向少男少女,「跟我回去,好好準備準備,明天一早就上路吧。」

  當兩人回到教堂大廳時,艾絲翠兒正在等著他們。

  與喬尼與蘭斯洛特不同,艾絲翠兒並不打算上前線。對於弓箭手來說,練好準頭就是了,不需要上戰場再磨練一番,至少她是這麼認為的。如今加持了蠻力術的她拉起復合弓來十分輕鬆,而復合弓的射程和箭速也讓她非常滿意。現在已經沒有人願意給她當移動靶了。艾絲翠兒一箭射出,縱然在五十步外,也彷彿只是一瞬間。而且,這種力道的箭支打在身上,可不是一般的疼。

  一切以提升實力為綱。

  不過今天,艾絲翠兒特地停下了自己的訓練。相識一場,艾絲翠兒打算為喬尼和蘭斯洛特送行,下次相見也不知會在何時,甚至可能……她不敢想,她只能向自己的神祈禱,祈禱兩人在戰場上平安無事。

  從小到大,這兩人是艾絲翠兒唯一稱得上是朋友的同齡人。而且,即使是為了復仇,也需要他們的助力。

  但此時,艾絲翠兒只是單純的擔心朋友而已。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18:56
第七十章 出征之前

  教堂裡,三人相對,默然無語。即將出征的二人看著艾絲翠兒,等她先說。

  良久,艾絲翠兒終於開口:「保重,活著回來。」

  非常鐵血的一句問候。此情此景,似乎也找不出更好的話語。千言萬語,在臨別之際,總是化為一句最簡單的「保重」。

  雖然對於北方戰事毫無興趣,但艾絲翠兒多少還是聽說了一些關於野蠻人的事情。奧賽丁不曾居於劣勢,死在荒原上的戰士卻是不少。一句「活著回來」,讓憧憬戰爭的少男少女猛然從浪漫和熱血的幻想中清醒過來,回到現實。

  稍稍回來一些而已,十六七歲,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齡。

  「放心吧,我知道怎麼保護自己。」蘭斯洛特大大咧咧地回答道,「普通的野蠻人絕對不是我的對手。」

  這種自信來自於……只有奧丁知道少女的自信來源是什麼。

  「我知道如何保護自己,放心吧,艾絲翠兒。」喬尼比蘭斯洛特稍許謹慎那麼一點點,「我還要留著命去找太陽教會的麻煩呢。」

  這是個足以耗費終生的目標,但喬尼覺得,至少要把塔布裡城的那一群給幹掉。

  見二人如此自信,艾絲翠兒也不再多說些什麼,只是鼓勵地笑笑,然後說:「史蒂芬先生還在等你們呢,別讓他等急了。」

  史蒂芬進教堂的時候也看到了艾絲翠兒,不過他只是微微頜首,算是打了個招呼,之後便自顧自地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年輕人的事情,還是留給年輕人自己去解決。

  當喬尼和蘭斯洛特走進老人的屋子時,史蒂芬已經在書桌後等了一會兒了。

  「明天你們就要上路了。」待二人坐下,史蒂芬緩緩開口,「但有些東西你們還不是很清楚。」

  有些東西只有到用的時候才會被想起來。在過去的很多年裡,北方的野蠻人部落被奧賽丁人從勁敵的列表上剔除,淪為了不足一提的小麻煩。北方軍從建立之初的互有攻守,漸漸演變成了如今的無所事事。他們只能在冬天之外的時節將隊伍拉出邊關,在奧賽丁的境外拉網掃蕩。如果不是因為北邊實在太過寒冷,而境內的土地足夠耕種,奧賽丁此時的國境線已經可以向外擴張不少了。

  這就是為什麼此次蠻族入侵會激起奧賽丁人如此大反應。也是史蒂芬需要為兩個孩子補課的原因。

  「你們將要面對的對手,是冰凍荒原上的野蠻人。如果你們足夠走運的話,還會遇上森林蠻族。」史蒂芬講解著,「知道一些他們事,對你們有好處。」

  因為是行前突擊,所以什麼歷史啊文化啊信仰內涵之類的老人就直接略過了,只針對軍事結構是單兵實力進行解說。

  「野蠻人擅長使用斧子,這和他們冶煉技術低下有關係。即使是斧子,也不是人人都有的,荒原缺鐵。」史蒂芬娓娓道來,「如果是我那個時候的話,任何一個拿著雙手戰斧的野蠻人都不是你們可以輕易戰勝的。現在他們更加不堪,所以隨便哪個拿著雙手戰斧的野蠻人,你們都應該避免正面交戰。奧丁教導我們勇敢,但不是魯莽。」

  少男少女點點頭。

  「剩下的要麼是用單手斧,要麼就是短矛。這些武器雖然沒有雙手戰斧那麼可怕,但也是可以殺人的。用這種東西的野蠻人你們只要注意一點,是可以戰勝的。」

  兩人再次點頭。

  「總之,對於這些荒原上野獸,判斷實力最簡單的方法,就是觀察他們的武器。」

  點頭。

  點完頭,喬尼想到了一個問題:「先生,那如果軍隊奉命向敵人發起衝擊,而我面前正好是一個,額,比如說拿著精鋼做成的雙手戰斧,這時候我該怎麼辦?」

  蘭斯洛特鄙夷地瞥了喬尼一眼,冷言冷語:「你覺得應該躲開,是嗎?」

  喬尼不說話,只是看著史蒂芬。

  「在軍隊裡,一切以服從命令為上。」史蒂芬嚴肅地說,「即使你前面是一群正在施法的法師,叫你向前你也不能猶豫。」

  頓了一下,欣賞了一會兒喬尼吃憋的表情,老人緩緩開口道:「但是……」

  喬尼眼神一亮。雖然對於戰場非常憧憬,但他對於生命更加珍惜。

  「……在奧賽丁的軍中,如果連你都得去面對這種強敵,那說明戰局已經敗壞了,無論你做何選擇都只能陪著你所在的軍隊一起滅亡。」

  這算是定心丸呢,還是別的什麼……喬尼看著嘴角帶笑的老人,暗自腹誹。

  「我說的這些,只有當你們被派出去執行偵察任務的時候才有意義。」史蒂芬正色道,「主要是讓你們對於你們的敵人有些基本的瞭解。尤其是你,喬尼,我不知道你在維爾薩都聽說過什麼,看到過什麼,但是在荒原上,記住!有好裝備的都是有著和裝備匹配的實力的,不要輕舉妄動。」

  喬尼連連點頭。這確實是個非常不錯的常識教育。他也說不准自己在什麼時候會腦子發昏,把無能的酋長兒子這種設定給帶入現實,最終身死異地。

  蘭斯洛特也是認真地聽講,這些事情她從來沒有聽自己爺爺提起過。說到野蠻人時,總是那麼幾個威武雄壯的故事,作為故事主角的史蒂芬將野蠻人們殺地膽寒,最終被奧賽丁人的軍隊擊敗……野蠻人在她的印象裡,不過是一群弱者。

  在她第一次實戰之前,這種印象還會一直停留在她的腦海中。

  「至於森林蠻族,和野蠻人差不多。不過他們更擅長使用弓箭,在樹林裡擅長隱匿和追蹤。也有用巨斧的戰士,不過不多。這次你們隨軍出征,應該不會遇上他們。」

  說到這裡,烏迪斯走進屋子,手中抱著兩柄裹著亞麻布的巨劍。

  「父親,東西我拿來了。」

  史蒂芬的解說也已經告一段落:「你把它們靠牆放好,再去把那兩副鏈甲給拿來。」

  喬尼和艾絲翠兒回頭望去,見是武器,知道是為他們準備的。在老人的示意下,二人來到劍前,一人選了一把,除去包裹的布匹,露出巨劍華麗的劍身。

  確實華麗。喬尼打量著自己眼前的武器。這把劍的劍刃並非筆直,而是波浪形的,如同火焰一般從無刃的劍身末端燒到劍尖。

  這下真的是標準的德國雙手劍了。喬尼無語。

  蘭斯洛特倒是興致很高。試了試平衡,對空耍了幾個攻擊動作,頓時愛上了手上的武器。看她那樣子,似乎是得到了期待已久的禮物。

  「這是給我的嗎?爺爺你太好了!」蘭斯洛特放下劍,抱著史蒂芬跳啊跳啊,連帶著老人的臉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就像一個普通的爺爺,享受著孫女的撒嬌……

  好吧,這確實是爺爺和孫女。

  喬尼在一旁有些奇怪。雖然這把劍的做工精良,品質上乘,但至於那麼興奮嗎?

  慢慢平靜下來的蘭斯洛特見喬尼一臉無動於衷的樣子,頓時有些生氣。她指著喬尼--就像一切發現偶像被人無視或者批評的少女那樣--說道:「你知道這把劍是什麼劍嗎?」

  德國雙手劍……還能是什麼劍?喬尼無辜地看著少女。

  「不懂了吧。」蘭斯洛特把頭一揚,「這是王室侍衛的武器,是王國權威的象徵!這是奧賽丁的武器工匠們的心血,這是時下最新的雙手劍!」

  哦……那又如何?喬尼還是一臉莫名。

  「我跟你說,這把劍不但是樣子看起來威武,(原來如此。喬尼心想)而且它的這種結構殺起人來可是很有效率的,可以比直刃砍得更深,甚至都不用砍,一次直抹就可以造成很深的傷口!這是每個奧賽丁人的夢想啊!」小丫頭激動了。

  「那你為什麼不買呢?」喬尼好奇地問。

  「我還沒開始賺錢呢。」蘭斯洛特說完,發現自己竟然在跟喬尼聊天,哼了一聲不再理會。

  喬尼見狀,苦笑搖頭。

  「蘭斯洛特,我覺得你這樣對待喬尼是不對的。」史蒂芬在一旁開口了,「既然他現在能和你打成平手,那你就應該尊重他的實力。奧丁教導我們,要尊重你的對手,無論他是善良還是邪惡。」

  「可是他……」蘭斯洛特還想爭辯,被史蒂芬一瞪,最終還是輕聲回答,「我知道了。」

  此時烏迪斯再次返回屋子,兩隻手上各提了一副鏈甲。

  「穿上試試吧。」史蒂芬接過鎧甲,給他們一人一副。

  鏈甲很合身,稍稍有些寬鬆。這意味著當天真正暖和起來之後,這身鎧甲就有些大了。不過喬尼毫無壓力,反正自己還有一身鎧甲,大不了穿在裡面就是。

  「爺爺,好像有點小啊。」蘭斯洛特那邊,面臨的是另一種麻煩。

  「等天熱了就好。」老人解釋道,「裡面的衣服少了,鏈甲就能貼身了。」

  又交代了幾句,史蒂芬揮揮手讓二人散去,該做什麼就去做些什麼,無論是熟悉新的武器,還是向要告別的人告別。一切就緒,明天才好了無牽掛地上路。

  喬尼決定去找布魯尼.雷爵士道個別,從今以後,再也不會有人去陪他聊天了,他又要將他的嘮叨攢在心裡,等著下一個倒霉蛋……不,是幸運兒來聆聽那些過去的事情。

  順便,喬尼也想再仔細問問關於野蠻人的事情。布魯尼說的那些英勇的戰鬥故事除了鼓舞人心,還真是沒有任何別的作用。畢竟,布魯尼直到被調往西方軍,也不過是個十夫長而已。

  「野蠻人?」布魯尼從鼻子裡發出不屑的哼聲,「他們不過是一群下賤的野獸而已!」

  這怨念還真不是一般的深啊……

  「這群連武器都不會打造的野獸,我跟你說,那個時候我帶著手下的人去邊境外巡邏……」

  一段冗長而又熟悉的故事之後。

  「所以說,喬尼,你完全不用擔心什麼,拿著你的武器去切碎他們!除了酋長身邊的精銳,都是渣滓。我跟你說,就算是精銳,也沒什麼了不起的,那一年,我們集合起來……」

  如同最後的狂歡,喬尼在這一天聽了很多故事,可惜都是聽過許多次的。

  同一時間,在摩羅爾哨所,奧達拉.路德維希正眼紅地看著眼前一名年輕人手中的巨劍。那波浪形的劍刃……奧達拉完全可以想見,讓它在敵人的血肉上拖動時,是什麼樣的效果。

  「奧達拉?奧達拉?」年輕人試圖喚醒眼前那個快要淌下口水的男人,「醒醒!」

  「啊?啊……」奧達拉清醒過來,但視線依舊沒有脫離眼前的劍,「你這把劍,是哪兒來的?」

  「這個啊,這是王室侍衛的武器,是王國權威的象徵。」一樣的措辭,但這位明顯比蘭斯洛特平靜許多,「我家裡托人打造的,雖然不是名匠的作品,但也算是質量上乘的利器。」

  「王國權威的象徵?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奧達拉終於轉移了視線,他疑惑地看著眼前的男子。

  「你不知道?哦,我明白了,你才回來沒多久。你當年的壯舉可是我少年一直敬佩的啊!」年輕人恭維道,隨即說回正題,「大概是五年以前,這種武器被用來對抗坦尼亞斯的平民士兵。對上這種輕甲甚至是無甲的敵人,這種設計可是比直刃好多了。等到戰爭結束,王室便用它作為王國權威的象徵,代表我們對於先進技術和設計的推崇。」

  奧達拉很鬱悶。他的父親在那些日子裡從來沒有提到過這件事,他自然也沒問。哨所裡的同僚也沒有,他不問,別人自然也不會說。直到今天,一位名叫阿爾.腓特烈的年輕人來到哨所,奧達拉才第一次知道,世界上還有如此美麗的武器。

  可是,他沒有錢。

  「這樣一把,要多少錢?」奧達拉吞了口口水。

  「不貴,只比普通的巨劍稍微貴一點點。你可以想像,這種波浪形的劍刃打造起來還是需要技術的。」阿爾解釋道,「不過那只是普通貨色,就像軍隊裡制式的巨劍那樣。」

  這種質量是奧達拉不能忍受的。

  「那好的呢?」

  「上不封頂,看是誰做的,也看是什麼材料。我手上這把,當時是花了五十個金幣請城中的首席工匠打造的。」說著,阿爾再次舉起手中的劍晃了晃。

  奧達拉覺得,劍身上反射的,分明是金光。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18:57
第七十一章 向北

  對於冰凍荒原上參與劫掠的野蠻人部落來說,這個冬天十分凶險。當第一隻獵物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中時,許多部落其實都應該陷入飢餓不止一天了。

  萬幸有來自南方的戰利品。鐵器什麼的倒還是其次,那些醃肉和糧食著實讓留守在部落中的老少婦孺們高興了一陣。

  也就是一陣而已。吃飽喝足,養足精神,所有的部落都必須向北方遷徙。奧賽丁王國的報復不是任何一個野蠻人部落可以承受的。至於聯合起來抵禦進攻--沒有人願意承擔那種損失。

  當野蠻人部民開始向北方而去的時候,奧賽丁王國的軍隊也朝著相同的方向而去。北方軍的戰士們整裝列隊,開往邊境的哨所。而邊境哨所裡的士兵,則在進行臨行前的最後一次祈禱。他們將作為前鋒和斥候,將戰線向北推進,再推進,消滅一切視線所及的野蠻人村寨,探查敵方大軍行動的痕跡。

  摩羅爾哨所,校場。

  「為奧丁而戰,為奧賽丁而戰,為自由而戰!」奧達拉在人群中,與眾人一起高喊,「讓背信者去死,讓奴役者去死,讓任何膽敢入侵奧賽丁的人,去死!」

  「奧丁在上,請見證您的信徒捍衛您的榮耀!自由!」

  「自由!」

  「所有人檢查裝備!」蒂姆.穆勒走上場中的木質高台,「檢查你們的武器,檢查你們的鎧甲。看看自己帶的食物夠不夠吃上五天。」

  「十夫長,檢查自己的十人隊是不是帶好了兩副帳篷。」

  大約幾十個呼吸之後,場上重新安靜了下來。

  「換防!出征!」

  兩邊寨門打開,從奧賽丁方向走進了一個百人隊,而哨所的軍士則向著北邊而去。

  奧達拉期待已久的戰爭,終於開始了。不只是他,所有在這兩天被填補進來的人們都是期待已久。這些新來的十夫長,甚至是新來的士兵,毫無例外,全部都是奧賽丁貴族家的子弟。那些被頂替掉的平民士兵雖然心中憤憤,但也實在沒有什麼可以叫罵的。什麼家中獨子啊,父子皆在軍中啊,兄弟從軍之類的理由,冠冕堂皇,讓你無話可說。

  說什麼呢?說自己想去死?

  他們只能這麼安慰自己:這仗有的打,總有一天會輪到我。

  奧達拉出征的時候,喬尼和蘭斯洛特剛剛離開維希爾。他們騎著從奧爾維薩堡借來的軍馬,奔馳在稍稍有些泥濘的大道上。

  蘭斯洛特很想甩開喬尼。和自己討厭的人走在一起或許還能忍受,但這個討厭的傢伙竟然沒有讓自己討厭的理由,這就讓人噁心了。蘭斯洛特現在只能甩出個白眼,發出聲冷哼,再也找不出什麼嘲諷的話來。現在她一看見喬尼,就會陷入矛盾--這傢伙究竟有什麼討厭的呢?平心靜氣地想,這傢伙其實還是很不錯的啊……這是個危險的想法,蘭斯洛特卻無法把它驅出腦海。

  於是她越來越煩躁。蘭斯洛特不斷驅使著胯下的馬匹,希望能快點,再快點,早點到地方早輕鬆。

  喬尼不知道暴力女心中所想,他只覺得蘭斯洛特似乎對於上前線非常熱情。為了跟上蘭斯洛特的步伐,喬尼也是操縱著馬匹加速,再加速。這讓才學了半個月不到的喬尼苦不堪言。萬幸有完備的馬具,喬尼得以勉強地把自己固定在馬背上。

  這麼沒命地跑,不光是喬尼受不了,蘭斯洛特也覺得有些難受了。雖然學騎馬學得早,但平日也也沒有多加練習。蘭斯洛特放慢馬速,從疾馳變為快跑,最後變成了慢跑。

  喬尼長出一口氣。

  我還以為要顛死在路上了呢。他想。

  當兩人並肩前行時,一種名為尷尬的氣氛悄然降臨。沉默,可怕的沉默,一場可能要持續六到七天的沉默……

  終於,喬尼忍不住了。

  「那個,蘭斯洛特。」喬尼笑著對邊上的小姑娘搭訕,「我說,你……」

  比沉默更尷尬的,就是你開口了,卻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

  頓了一兩秒,喬尼隨便說了一個:「……為什麼這麼討厭我呢?」

  「不為什麼。」蘭斯洛特目不斜視,乾脆利落。

  「總有原因吧?比如我哪裡讓你不舒服了?比如我做錯什麼事情了?」喬尼毫不氣餒,繼續追問。

  「沒有原因,我樂意。」

  見鬼,這小丫頭片子性格太差了!喬尼深深地呼吸了幾口依舊冷冽的空氣,壓制住了自己心中的怒火。他的一邊嘴角扯出一絲弧度,似在自嘲,似在冷笑,然後回頭看著前方,再不言語。

  沉默,可怕的沉默,一場可能要持續……

  「我說。」蘭斯洛特開口了,「你很喜歡艾絲翠兒嗎?」

  喬尼目不斜視,算是報復了剛才受到的待遇:「對。」

  「為什麼呢?」

  「不為什麼,沒有原因,我樂意。」

  吵架時最爽的事情,莫過於拿對方的話來打對方的臉。

  蘭斯洛特臉色一沉,顯然對於這種複製粘貼型的反擊很是不滿。對於她來說,這感覺就好像是自己被自己給砍了一劍。

  又是沉默。

  很久以後……

  「到了。」蘭斯洛特指著前面的城池,惜字如金,「跟我來,找家店,吃飯,接著走。」

  喬尼也懶得答話,點點頭表示聽到了。

  到了旅店,各自付錢,安靜地吃完飯,兩人繼續上路。又是半天過去,蘭斯洛特第二次開口,依舊言簡意賅:「到了,找旅店。」

  吃好弄好,來到房間。砰然關上房門後,兩人齊齊地長出一口氣。

  「真是活見鬼。」喬尼輕聲咒罵著,「這個小丫頭真是太惡劣了,誰要是娶了她絕對要倒一輩子的霉!」

  「那個混蛋。」蘭斯洛特靠在門板上憤憤不平,「竟然敢無視我的問題,還那麼回答我,太討厭了!」

  但這好像也就是唯一值得討厭的事情。仔細想來,還是自己不對在先。

  蘭斯洛特罵完之後更鬱悶了。

  第二天一早,兩人先後醒來。當蘭斯洛特收拾完畢,走下樓梯時,喬尼已經在旅店的餐廳裡等了一會兒了。

  互相看了一眼,蘭斯洛特和喬尼各自要了一份早餐,無聲地吃完,又對視一眼,確認對方已經吃完,於是結賬出門,上馬繼續趕路。

  這要命的沉默。

  直到這一天的午飯時間,兩人之間越來越尷尬的沉默終於被打破了。其實蘭斯洛特也受夠了,只是喬尼更沉不住氣。

  「蘭斯洛特?」喬尼試探著喚了一聲。

  「嗯?」蘭斯洛特將腦袋微微偏了偏--這表達了足夠的善意。

  「那個,你……」喬尼再一次卡住,他仍舊沒有想好以什麼話題切入。

  終於,他想到了。當然不是「你為什麼討厭我」這種注定會走向崩盤的問題。他想到的,是一段已經被他用爛了的開場白。

  「蘭斯洛特,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偽吟遊詩人喬尼.史密斯笑呵呵地看著暴力女蘭斯洛特.路德維希,語氣中帶著誘惑,帶著自信,帶著紳士般的謙遜。

  「不要。」

  喬尼覺得自己頭上彷彿閃過一道霹靂。現在看來,持續六到七天的沉默不只是自己悲觀的預感。

  蘭斯洛特說完「不要」後就有些後悔了。她只是如同條件反射--當然她自己不知道--般地拒絕。等回過神來,蘭斯洛特想起了艾絲翠兒給她講的那些故事,那些來自於喬尼口中的精彩的故事。

  雖然蘭斯洛特不喜歡吟遊詩人,但她確實喜歡聽故事。這一點都不矛盾。

  所以當她回過頭,看到喬尼臉上的表情漸漸變冷的時候,蘭斯洛特的後悔又深了一層。為了彌補自己的失誤,同時也出於好奇的本性,她不惜主動開口。

  「你先說說看,我也不知道我要不要聽。」

  喬尼懸起來的心漸漸放下了。雖然是他講她聽,但無論如何,這都好過一路無語。一個人默默上路或許不算什麼,但兩個人並肩默默前行,孤獨感倍增。

  於是他清清喉嚨,娓娓道來。

  時間是很久很久以前,地點在遙遠的西邊,非常遙遠,比羅馬帝國還要遠。為了迎合暴力女的口味,喬尼挑選了一個非常出名--在某個位面--的女武神。貞德,這個領軍抗英的農家女。

  當然,貞德的具體事跡喬尼是不知道的,但是他可以編。聖女的故事也確實不能按原樣複述,這個愛國少女的結局可是不太妙。喬尼不知道蘭斯洛特是不是可以接受這種非常現實而又讓人遺憾的結局,他不想冒險。

  於是聖女貞德在喬尼的嘴裡,成了一個勇敢,機智,懲奸除惡,抗擊外虜,最終步上時代的巔峰,受到教會表彰的完美女性。

  從蘭斯洛特的表情上來看,這種改編很成功。

  蘭斯洛特聽完整個故事時,心情是十分愉悅的。但這種建立在代入感上的愉悅很快就變成了更深的煩惱。一個故事精彩,武技不弱於自己,勤奮好學,心地善良又有耐心的奧丁信徒……蘭斯洛特覺得自己不僅不應該討厭他,而且還應該喜歡他。

  她甚至想到了終生問題上。一個可以在布魯尼.雷爵士那裡待上那麼久還不逃跑的男人……這脾氣得多好?

  一個能和自己切磋武技的男人,一個要求上進的男人……

  她還不知道喬尼對於未來的規劃,不然最後那個評語一定會產生些比較大的變化。

  委婉地說,蘭斯洛特長大了。粗俗地說,蘭斯洛特發情了。

  但蘭斯洛特拒絕承認這一點,這是所有負面情緒的來源。

  兩人依舊在向北而去,但是氣氛卻比之前稍稍緩和了一些。

  稍稍而已。蘭斯洛特的臉上並沒有太多笑容。

  摩羅爾哨所的百人隊出發已經三天了。在這三天裡,他們始終保持著高昂的戰意,並且越來越高昂。對於野蠻人的怨恨也是越來越深,所有的戰士都憋著一口悶氣,整個隊伍無比的安靜,行進時只有嘎吱的踩雪聲以及兵器拍打鎧甲的聲音。

  一個敵人也沒有,一個也沒有。

  蒂姆.穆勒百夫長在哨所已經執勤了好多年,他知道在差不多兩天的路程外應該有一個野蠻人部落,而那個部落的戰力不弱。但當他帶著隊伍來到記憶中的位置時,那裡已經被搬空了。野蠻人走得匆忙,只有木牆還樹立在原地。

  寒風中,木牆下,一種被愚弄的感覺浮上士兵們的心頭。

  「這群懦夫。」他們紛紛議論。

  寒風已經不似幾天前那般凜冽了。一行人靠著攜帶的弓弩捕獲獵物,後勤倒還跟的上。只是這個部落的離去,卻帶給軍官層一種不好的預感。他們覺得,自己這次是找不到野蠻人了。

  「剛才我們見到的那個部落,算是這附近比較強大的一個部落。」蒂姆對他手下的十夫長說,「如果連他們都知道要跑,那這附近應該已經撤空了。」

  奧達拉和眾十夫長點頭表示同意。這是一個令人沮喪的事實。他們在雪中前進了三天,什麼都沒有找到。渴求戰鬥的奧賽丁人們心中非常鬱結。

  「奧達拉,你帶你手下的十人隊往回走,務必把消息帶到。」蒂姆命令道,「讓軍部的那些長官去頭疼吧。」

  奧達拉無精打采地答應一聲,起身往自己的隊伍走去。

  「先生們。」蒂姆對剩下的十夫長們說道,「我們繼續前進吧。」

  -----

  並非所有參與劫掠的部落都向北遷徙,至少烏蘇裡斯部的精銳還在原地。他們甚至在向南移動。

  「阿祖格爾在看著你們,勇士們。」負責這支軍隊的薩滿嚴肅地說,「不要讓大神失望。」

  「啊嗚!」一陣高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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