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大陸] 小戰士 作者:陸聞道 (連載中)

mk2257 2011-5-17 17:47:08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9 65857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18:58
第七十二章 遭遇戰

  荒原之上,散佈著大大小小的森林。當冬天過去,春天到來,森林裡的一切都悄然甦醒。

  森林蠻族就居住在這些樹林中。他們靠著打獵為生,以弓術和投矛見長,又以神出鬼沒的身形聞名於他們的敵人。偶爾也會有特別強壯的勇士,但部落們的主體還是穿梭林間的獵手。

  蒂姆.穆勒和他的百人隊失望地走出一片樹林。就在剛才,他們看到了曾經屬於一個森林蠻族部落的樹屋。毫無疑問,它們被廢棄了。

  雖然森林蠻族因為信仰的問題沒有參與劫掠,但他們已經嗅出了戰爭的味道。荒原上的消息隨著漸漸遠去的寒風路過各個部落,野蠻人的聯盟入侵奧賽丁的消息嚇壞了所有靠近邊境的人們。

  「見鬼,見鬼!」連一向沉穩的蒂姆都開始煩躁起來,「全都逃走了,全部都逃走了!森林蠻族跑個鳥啊,老子又不會打你!」

  他身邊貴族出身的十夫長們皺了皺眉頭,但沒有說什麼。

  好在戰士們在森林裡抓了些獵物,倒是沒白跑一次。

  「長官,我們接下去怎麼辦?」阿爾.腓特烈,那名攜帶著讓奧達拉眼饞的焰形巨劍的貴族子弟問道,「已經是第五天了。」

  「還能怎麼辦?」蒂姆沒好氣地回答道,「繼續往前!」

  戰士們已經沒有了剛開始時那種激動。他們低著頭,默默地跟在隊伍後面。隊伍還算整齊,只是士氣低迷。這種低迷看起來並不讓人高興,但蒂姆並未加以干涉。他知道,一旦發現敵人,小伙子們一定會立刻振作起來的。

  嗖嗖嗖,噗哧。數道黑影從樹林中飛出。一個倒霉的士兵脖子中箭,帶起一團血花,倒在地上,顯然已經不活了。

  「敵襲!」

  不用長官吩咐,士兵們從背後取下圓盾,擋在身前,面朝森林,將傷員護在身後。

  蒂姆回頭望了一眼倒地的屍體。屍體的脖子上,是一截粗短的弩矢。

  弩矢?

  來不及多想,林中又有弩矢飛來。持弩者的準頭並不是太好,又或者對於手中的武器過於自信,這一輪的攻擊全都被圓盾擋下。被射中的那幾個戰士分神看了看自己的盾牌,從木板那邊透過來的,是鋒利的三稜鐵箭頭。

  林中傳來一聲吶喊,一大群臉上畫著駭人圖案的野蠻人揮舞著斧子從樹林裡衝了出來。恰好又是一輪弩矢,蒂姆看到了傷害的來源--幾棵樹上,持弩的野蠻人正用蠻力以手上弦。再看樹下,快要跑到近前的野蠻人揮手甩出飛斧,然後從背後取出沉重的雙面戰斧,哇哇叫著撲向奧賽丁人。

  被投擲而來的飛斧俱是鐵質的好東西,劈砍在盾牌上,頓時就擠出一條縫來。圓盾終究不大,不少飛斧直衝下路。慘叫聲,盾碎聲,百人隊的第一排幾乎全部倒下。

  蒂姆看到弩矢時已經覺得不對,此時看敵人的裝備,素來勇敢的百夫長竟然有些絕望了。鐵質的飛斧,耗鐵巨大的雙面戰斧。眼前出現的敵人,已經超出了他們可以應付的水平。

  「阿爾.腓特烈!」他大喊道,「帶著你的人回哨所!把敵人的情況帶回去!弩箭,鐵斧,野蠻人精銳,記住!」

  「什麼?……我要戰鬥!」阿爾的熱血燃燒起來了。

  「服從命令,十夫長!」蒂姆有些生氣了,「不要讓弟兄們的犧牲毫無意義!」

  此時,敵人已經撲入了百人隊的戰列。

  「快滾,混蛋!」蒂姆跑到阿爾面前,狠狠地踹了他一腳,然後提劍加入戰鬥。

  腓特烈家族算是奧賽丁的名門,開國的功臣,在奧賽丁的軍界很有地位。腓特烈家從來不出廢物。這不僅是蒂姆讓阿爾離開戰場傳回消息的原因,也是阿爾服從了這個命令的原因。

  當熱血稍涼,阿爾已經明白了自己的責任。斥候的任務是傳遞消息,而不是慷慨赴死。所以他撤了,帶著手下還活著的七名士兵頭也不回地脫離戰場,狂奔而去。

  巨劍有接近一人高,雙面戰斧也有手臂一般長短。此時場上人員密集,雙方都不好揮砍。野蠻人高舉戰斧狠狠劈下,荒原上惡劣的生存條件淘汰出了強壯的人種。而這些強壯的野人又自我淘汰挑選出了這些精銳之士。縱然是以凶悍著稱的奧賽丁人也無法硬接這沉重的一擊。所有選擇舉劍上格的士兵都覺得手臂酸麻,什麼反擊的動作都做不出來。

  也有選擇進攻的戰士。他們在野蠻人進入攻擊範圍的一剎那挺劍直刺。尖銳的巨劍很輕易地就穿透了野蠻人的胸膛,但巨劍的主人也被死者的最後一斬給瞭解當場。

  衝擊之後,就如同當日在賽肯達哨所門前那樣,奧賽丁人迅速陷入苦戰。

  厚重的戰斧在這些野蠻人手中彷彿一柄極輕的長劍,一下一下,不斷地揮擊,沉重的力道讓承受攻擊的戰士毫無還手之力,只能苦苦支撐。在膠著的戰線兩邊,雙方的士兵都在讓它不斷延長。有力量出眾的雙手劍士格開野蠻人的戰斧,也不蓄力,順勢就將巨劍側斬上野蠻人的皮袍,用力向一側拖割。鋒利的劍刃輕而易舉地切開野蠻人的皮甲,然後在一層鎧甲上劃過。

  那名戰士稍愣了愣神,而他對面的那個野蠻人顯然也是有些被嚇到了。兩人的動作都停頓了一下。但很快,雙方都反應過來。此時戰線已經散開,野蠻人獰笑著擰腰橫斬。奧賽丁人向後一跳,堪堪躲過,然後他大聲朝著記憶中蒂姆所在的方向吼道:「他們有鏈甲!」

  聲音至處,奧賽丁的士兵都是一驚。

  蒂姆刺死了面前的敵人,鬆開武器向旁邊一跳,閃過對方臨死前斬下的戰斧,然後重新回到還沒死透的野蠻人面前,握住劍柄,一腳踹出,藉著腳力將劍拔出。此時聽到自己手下的話語,他仔細地看著巨劍拔出的地方,果然有破碎的鐵環露出皮甲。

  「該死。」蒂姆咒罵了一聲,向旁邊踏出兩步,一劍刺出,幫戰友解決了一個大麻煩,然後說道,「你,也往回跑,找到阿爾,或者直接回哨所。」

  話沒說完,已經有野蠻人提著戰斧找上門來。

  「告訴上面。」蒂姆踢開身邊的戰士,然後自己向反方向一跳,躲過了野蠻人的當頭一劈,接著喊道,「野蠻人有鏈甲!」

  沒時間廢話,那士兵倒也懂些道理,點點頭,轉身就跑。

  三支弩箭釘在他的身後。野蠻人的準頭確實不好。

  此時戰場上的奧賽丁人已經不多了,大約五十多個野蠻人正在砍殺著剩下的不到三十人的隊伍。蒂姆雖然武技出色,但也知道今天就是去見奧丁的日子了。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自己已經把情報送了回去。

  --------

  對於這場伏擊,烏蘇裡斯族的薩滿達拉魯十分不滿。

  有曾經居住在哨所附近的部落引路,自己一行人一路急行,在森林裡的那些懦夫的巢穴邊上設下埋伏。感謝阿祖格爾,這些南蠻子果然到這裡來了。

  達拉魯面色陰沉地掃視著瀰漫著血腥味的戰場,心中的不快漸漸顯現到了臉上。

  損失太大了。

  當日大軍南下的時候,達拉魯也在場。他所看到的,是烏蘇裡斯族的一百巨斧勇士斬殺南蠻子就像砍柴一樣輕鬆,根本就沒什麼損失。雖然達拉魯這次帶出來的戰斧勇士沒有巨斧勇士那樣精銳,但殺死不到九十個南蠻子的巡邏隊,竟然死了三十四個人……

  達拉魯可以想像到族長聽到這個消息後的反應。

  「廢物,你們這些烏蘇裡斯族的恥辱!」他將視線從戰場上收回,投射在身後的三個野蠻人身上,「一群廢物!」

  這三個野蠻人手上提著弩,腦袋低垂,不敢作聲。

  「族長信任你們,將遠方的客人帶來的好兵器交給你們。你們呢?」達拉魯已經決定將怒火發洩在這三個混蛋身上了,「除了第一次射擊,你們還射到過人嗎?」

  其實他真正憤怒的,是最後射向那個懦弱的逃兵的三支射偏的弩箭。關於這些鎧甲的消息,族長可是嚴令不得外傳的。

  「你們準備承受族長的怒火吧!」達拉魯怒吼,「阿祖格爾大神也不會原諒你們!」

  三人撲通一聲一齊跪下,瑟瑟發抖。

  所謂阿祖格爾的怒火,他們都曾經見識過。

  鮮血祭神,祈求原諒;人肉祭腹,牢記恥辱。

  這三個人都是吃過的。

  「起來吧。」達拉魯揮揮手,他發現自己的話似乎說得有些重了。這三個人提起斧頭也算是出色的勇士,族長不一定會同意用他們來取悅大神。

  不過嚇嚇也好。達拉魯看著跪倒在地上不敢抬頭的三人,覺得心裡好過許多。

  「把武器和鎧甲帶走。」他重新看向戰場,大聲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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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尼和艾絲翠兒已經接近他們的目的地了。路上的行人漸漸多了起來,大多都是背著巨劍或者大斧的年輕人,男多女少。他們來自奧賽丁各地,遠近不一。但此時,他們匯聚在一起,向著夢想中的戰爭前行。

  「奧賽丁人的血管裡流淌著好戰的血液。」史蒂芬曾經這麼和喬尼說,「在維爾薩第一帝國時期,奧賽丁人的戰意被帝國的軍隊壓制;當諸神之戰,大陸混亂的時候,長期壓制的暴虐一下子釋放開來,如同一頭被放出籠子的巨獸。北地的士兵在各個陣營的軍隊裡都是最勇猛的,也是最嗜血的。時間慢慢流逝,當這頭巨獸無處下嘴時,他開始啃自己的肢體。」

  當時喬尼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是指內戰嗎?」

  「對。這片土地的歷史我以後慢慢告訴你。總之,你必須知道,北地戰神奧丁並不是崇尚戰爭的戰神,他追求的是個人武力的提升。奧丁聖殿存在的意義也不是主持戰爭。長期以來,我們都在壓制著奧賽丁人的瘋狂。」

  「這頭野獸,現在又被放出來了啊!」喬尼看著越來越擁擠的道路,輕聲歎道。

  「你說什麼?」蘭斯洛特打馬靠近,將腦袋朝喬尼這裡湊了湊,好奇地問道。

  貞德的原創冒險戰爭故事很快就講完了。喬尼看蘭斯洛特雖然面色不豫,但似乎很感興趣的樣子,連帶著對他也稍微親近了些。於是他乘著大好形勢,趕緊開了一個新坑……新故事。

  要說女英雄女強人,喬尼知道不少。什麼花木蘭啊,武則天啊,梁紅玉啊,杜十娘啊……可惜沒一個能說的。

  最後,喬尼歎了口氣,擠出一絲笑容,看著蘭斯洛特:「這是一個關於英雄成長的故事。曾經,有一個少女領主,叫做上杉謙信……」

  他把謙信娘化了。然後喬尼頓了頓,改口道:「這個名字有點拗口,我們就叫他亞瑟吧。」

  他又娘化了一個。

  「亞瑟?哎,他也是男孩子的名字啊!」蘭斯洛特的胃口吊起來了,「然後呢?」

  他有一個朋友和手下叫蘭斯洛特。

  當然喬尼沒說亞瑟王的事情。他只是按著自己還記得的上杉謙信的事情往亞瑟身上套。日本那種小規模的戰爭正好適合這個時代的背景。

  這個故事最終爛尾了,如果不是到了徵兵點,喬尼完全不知道應該怎麼把這故事收尾。他記得上杉謙信姐姐/叔叔死的時候好像已經四五十歲了吧?

  把主角說死,這是大忌啊,尤其是和聽眾面對面的時候。

  「下次記得幫我說下去哦!」幾天下來,蘭斯洛特對喬尼的態度變了不少。

  她竟然用了「哦」這樣的可愛尾音。

  「好的。」喬尼倒是沒什麼感覺,「好好努力吧!」

  「嗯,你也是。」說完,蘭斯洛特頭也不回地走了。

  真乾脆。喬尼搖頭苦笑,一擺馬頭,朝著男兵的徵集點而去。

  外表乾脆的蘭斯洛特內心中可不乾脆。她覺得自己喜歡上那個來自南方的傢伙了。蘭斯洛特知道喬尼喜歡艾絲翠兒,她也知道艾絲翠兒喜歡喬尼。

  喜歡……

  下次見面,就拿他當正常的朋友吧。

  可是,正常的朋友?回想著自己短暫的生命歷程,蘭斯洛特只知道什麼叫長輩,什麼叫手下。

  朋友?

  蘭斯洛特越來越鬱悶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18:59
第七十三章 入伍

  奧賽丁北方志願軍的新兵營散佈在瑞爾根城的四周。從各地趕來的勇士們到城中登記完畢,就會被帶到各個新兵營進行短暫的訓練。這些訓練包括奧賽丁的軍紀,軍事操典,戰場上的注意事項,以及……

  沒有了。新兵營要做的就是把這些沒多少紀律的戰士變得有些紀律,僅此而已。對於巨劍戰士來說,衝鋒,只有衝鋒,尤其是面對野蠻人的時候。

  長槍兵才是強調紀律的兵種,他們都在西邊。

  隨著人潮,喬尼遠遠地看到了登記處。登記處設在城中的軍營外,有一群士兵在維持秩序。不時有報國心切的年輕人因為試圖插隊和搞亂隊形而被四個執法者提著手腳扔到一邊。除了那些不開眼的傢伙以外,整個隊伍還算整齊有序。只是,隊伍太長了。

  「奧丁在上。」對於表示驚歎的口頭禪,喬尼學起來很快,「這得排多久?」

  隊伍在士兵的指揮下已經轉了四個彎,每條直線都有差不多五十個人。

  喬尼身邊的人都是一片哀歎。

  這樣的隊伍有四條,每條都是差不多的長度。

  「效率也太低了。」喬尼感歎,「多開幾個窗口不行嗎?」

  無論如何抱怨,隊總是要排的。

  人群在慢慢地向前挪動,喬尼身前的眾人已經老實了,但他身後的那些新來的傢伙多少有些騷亂。自然,士兵們又有活兒干了。

  沒有鐘錶,喬尼也不知道自己排了多久。抬頭看看,太陽已經移動了很長一段距離,低頭瞅瞅,自己已經快到第一條直線了。

  喬尼歎口氣,回過頭,凝視著那長長的隊列,欣賞著人們焦急的表情和士兵們扔人的場面。在排隊的時候,往往只是一個回頭,你就能獲得很大的安慰,彷彿之前一切等待都已經得到了補償。

  於是喬尼笑了笑,低頭繼續向前挪動。

  終於,輪到喬尼了。

  「姓名。」

  「喬尼.史密斯。」

  「籍貫。」

  「額,維希爾村。」

  登記員抬起頭,看著喬尼:「哪個維希爾村?」

  還能有哪個?喬尼有些疑惑,隨即就想明白了:「奧爾維薩堡邊上那個。」

  「年齡?」

  「十七。」

  「武器?」

  「雙手巨劍。」

  「到那裡等一會兒。」登記員指了指自己身邊的一名士兵,「接下來他會帶你參加測試。願奧丁祝福你。」

  喬尼一躬身算是回禮,然後來到那名士兵面前。

  「稍等一會兒,年輕人。」士兵說道,「三個人一組。」

  等三個人滿了之後,喬尼幾人跟隨著士兵穿過登記處的後門進入軍營的訓練場。

  「首先。」那名士兵將喬尼一行帶到軍營的一角,指著地上的木箱道,「你們去把那些箱子搬到旁邊畫著白線的地方,再搬回來,一個挨一個。」

  喬尼第一個上前,彎腰抬起一個木箱。木箱不輕,若是當年的那個小鐵匠,大概也只能抬起來而已。不過對於此時的喬尼來說,輕輕鬆鬆。

  對於剩下的兩個人,這點挑戰也不困難。

  「很好,你們都合格了。」士兵將他們帶到一條跑道旁邊,指著大約一百步開外的一桿旗幟說,「現在,用你們最快的速度跑過去再跑回來,往返四次。」

  說著,他拿起放在一旁木桌上的一個沙漏道:「超過時間就算失敗,開始吧。」

  「吧」字餘音未盡,沙漏已經被調轉了方向。三個人楞了一下,然後同時發足狂奔。

  喬尼第一個回到終點,第二名落後他大約半個來回。等到最後一個人回來的時候,規定時間已經超過了一些。

  「很遺憾,勇士。」那名士兵的表情倒是看不出多少遺憾,「你被淘汰了。感謝你對奧丁的虔誠和對奧賽丁的忠誠,但我們不能用你。」

  被淘汰的壯漢顯然不是很服氣。他雙手撐著膝蓋,大口喘氣,腦袋卻是抬著,努力看向那名決定他命運的士兵。

  「我是我們村子裡……呼,最強的,為什麼呼,因為跑的不快,呼,就淘汰我?」他斷斷續續地說完了整句話。

  「我不知道你在你村子裡如何,但跑的不快的話,無論是進攻還是撤退都會吃虧的,你會拖慢整個隊伍的速度。」

  「我,我不服!」

  但由不得他不服。說話間,場邊無事的兩名士兵已經靠了過來。

  「請服從命令。」兩人一左一右將那名大漢夾在當中,「希望你能配合我們的工作。」

  這段小插曲很快就結束了,衝突還沒開始就被扼殺在襁褓之中。

  「恭喜你們兩位,你們可以進入志願軍新兵營了。」那士兵也沒有絲毫恭喜的意思,多天以來,他的情緒已經磨平了,「去那邊的門口,會有人帶你們去營地的。」

  說完,士兵頭也不回地走了。

  喬尼和身邊那位年輕人目送士兵消失在通往登記處的門口,然後面面相覷。

  「喬尼.史密斯。」喬尼打破了沉默,自我介紹道。

  「威廉.布朗。」那個年輕人同樣回答道,「你好。」

  「你好。」

  打完招呼,似乎就無話可說了。

  「我們去報到吧。」喬尼再次打破沉默。

  「好。」

  當喬尼和威廉來到剛才那名士兵指定的報到點時,那裡已經等著不少人了。

  「正好二十個。排好隊,跟我走。」另一名士兵大喊。

  還沒有經過軍營訓練的小伙子們自然不會有太嚴格的紀律。二十人分兩排,開始的時候倒還像那麼一回事,走出一百步之後,就已經完全散掉了。有的地方只有一個人,有的地方四個人並列。

  隊伍都是如此,那在隊列裡說話什麼的,也就順理成章了。

  「威廉,你家裡是幹什麼的呀?」喬尼湊到威爾士近前,閒聊道。

  「哦,我家是打鐵的。」威廉回答道,「不過打鐵的手藝都是我哥哥們在學,我從小就沒有興趣。」

  「哎,我家也是打鐵的!」喬尼有點興奮,「真巧啊!」

  在去往新兵營的路上,打開了話匣子的威廉說了很多,同樣勾起聊天興致的喬尼也講了不少。兩人到此才算是真正彼此熟悉了起來。

  威廉.布朗出身在烏斯克豪爾城的一戶鐵匠人家。作為家中的幼子,威廉生長在一個相對來說比較受寵溺的環境。就連他對打鐵毫無興趣這一點,也被家人所接受。

  不想打鐵的威廉喜歡各種武器。奧賽丁的鐵匠平日裡打得最多的就是斧子和巨劍,偶爾打造長劍和其他中小型武器賣給遠道而來的商隊。在兵器堆裡長大的威廉是這麼對喬尼說的。

  「我告訴你,我什麼兵器都會用!」

  當然,什麼都不精通罷了。

  「最後你還是選擇學了巨劍?」喬尼好奇地問。他看到威廉背後和他一樣,是一把用布層層裹起的巨劍。

  「因為附近的那個老兵就是用巨劍的嘛。」威廉解釋道,「所以只能用巨劍了。」

  兩人就這麼交流著各自的生平,還有各種有趣的經歷。當喬尼講到塔布裡城的最後一次攻防時,軍營到了。

  「好了,新兵們。」帶隊的士兵朝著已經不成隊形的二十個人說著,嘴角帶著一絲嘲笑,「到地方了,記住,踏進這個門,你們就是奧賽丁的軍人了。那種走路的時候歪歪扭扭,行軍的時候隨便聊天的事情,從此就離你們而去了。做好準備吧,新兵!」

  所有人都愣愣地看著他。

  「幹嗎?軍人就不能說出這種話嗎?」那士兵一瞪眼,「貴族就不能當兵啊?」

  一眾新兵瞭然地點點頭。

  辦完交接,帶領他們的那個士兵重新往來路走去。喬尼隱約聽到類似「該死的」,「沒讓我去」,「堂堂」,「做這種事」之類的單詞。

  沒等他想明白,一個面容嚴肅的,穿著有異於之前面幾名士兵的壯漢來到了他們面前。

  「又是一群廢物?」那壯漢掃了眾人一眼,不屑而又不滿地說,「咱們奧賽丁和平了才幾年,怎麼就沒人了呢?」

  喬尼感覺自己周圍的氣氛突然壓抑了下來,隨之而來的是一片粗重的喘息聲。小心地回頭看了看威廉,這個鐵匠的兒子也是瞪著那名壯漢,胸膛一起一伏,一起一伏……

  教官見喬尼無動於衷,繼續加料:「你們這些廢物,看看你們散亂的樣子,連南邊維爾薩的那群白癡都不如。奧丁啊,奧賽丁就要靠這些人來保衛了嗎?他們連維爾薩人都不如!」

  喬尼覺得氣氛更壓抑了。但他倒是毫無壓力。首先,這種低劣的激將法喬尼在小說裡看到過無數次,無非就是教官睜著眼說瞎話,眼睛自帶微縮效果,把一切站在他面前的新兵說成比廢物還不如的東西。其次,嚴格地說,他就是維爾薩人。

  那教官終於忍不住了。這些日子裡,新兵一波一波地過來,經過他被帶進這個新兵營的已經有差不多兩百個人。那兩百個新兵雖然有些人比較暴躁,有些人比較陰鬱,但在聽到「你連維爾薩人都不如」的時候,從來沒有人能像自己眼前那個傢伙一樣,完全沒有異樣的表情。

  「新兵!」他走到喬尼面前吼道,「你沒有羞恥心嗎?!」

  「有,長官!」喬尼照著塔布裡城的長槍兵那樣立正大聲回答道。

  「嗯?」教官楞了一下,被喬尼的軍人式回答給震到了一下,但隨即回過神來,「那你為什麼對於被稱為維爾薩人一點反應都沒有?回答我,新兵!」

  「報告長官!」喬尼把胸膛挺地老高,「一年以前我就是維爾薩人!」

  「維爾薩人?」教官搖搖頭,「你竟然能通過測試……」

  然後他大聲對著周圍同樣流露出鄙夷神色的新兵們喊道:「你們看看,連維爾薩人都能通過測試!而且這個維爾薩人還是你們之中唯一一個稍微知道些紀律的人,你們還要臉嗎?!」

  「報告長官。」頂著周圍人想要殺死自己的眼神,喬尼立正大喊。

  「講。」

  「我現在是奧賽丁人啊,我是奧丁的信徒。」喬尼目視前方,「我是奧丁的信徒!」

  這個解釋非常蒼白,所以眾人看向喬尼的眼光依然很奇怪。教官也不理他,只是逕自走回原來的位置,對新兵們說道--這次的音量倒是正常了些:「跟我來,今天是你們最後一次享受平民的生活了。」

  這當然是個誇張的手法,但多少預示了一些讓人不安的未來。

  「喬尼。」威廉從剛才就沒有因為喬尼來自維爾薩而有何異樣,這讓喬尼對其的觀感上升了不止一點,「你說我們會有多苦呀?我聽鄰居家的老兵說起剛開始當兵的日子好像很痛苦的樣子。」

  「放心吧。」喬尼拍拍威廉的肩膀,「不會死人的。」

  「這可難講,年輕人。」教官突然回頭一笑,「這可難講。」

  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包括喬尼。但他馬上就平靜下來。作為一個能打平蘭斯洛特的男人,喬尼有這個自信。

  不過旁人就不一定有了。

  另一邊,蘭斯洛特已經進入了自己的宿舍。奧賽丁民風彪悍,但女戰士畢竟不多。當喬尼還在隊列中慢慢挪動的時候,蘭斯洛特已經完成了測試,走在前往女兵軍營的路上時,蘭斯洛特有些想家了。

  「我操,瞧那群爺們,真當自己是英雄了。」聲音來自蘭斯洛特左邊。

  「襠裡沒貨吧,你看那裡,那些低著頭出來的,真是沒用啊,竟然被淘汰了。」聲音來自蘭斯洛特右邊--女兵和男兵在新兵階段毫無區別,隊伍很快就凌亂了。

  「唉,你是哪兒的?」左邊那個粗壯的少女……好吧,婦女看著蘭斯洛特,這樣問道。

  「奧爾維薩堡那裡的。」蘭斯洛特微笑著答道。

  「小姑娘,看你也不壯嘛,怎麼想到來當兵了?」右邊那個搭茬道,「打仗可是很危險的啊。」

  然後就是一陣莫名其妙的哈哈大笑。

  蘭斯洛特想家了,關鍵是,她想艾絲翠兒了。

  艾絲翠兒姐姐才是真正的女孩啊!她這麼想著,笑著應付兩個女子的問話,腳步悄悄放緩,落在隊伍後面。遠離那些如虎狼般的粗壯女子,讓她感覺好多了。

  這份失落直到她進入自己的宿舍才消散了少許。屋子裡的那個身材勻稱的身影讓她覺得自己回到了人間。

  那女子聽見動靜,回過頭來,淺淺一笑:「你好,我叫達芙妮.瓦爾特,迪特裡斯城瓦爾特侯爵的長女,很高興認識你。」

  「你好,我叫蘭斯洛特.路德維希,奧爾維薩堡附屬維希爾村牧師烏迪斯.路德維希的女兒,很高興認識你!」蘭斯洛特非常高興,然後她略帶點興奮,「你是瓦爾特家族的?你父親可是奧賽丁的英雄啊!」

  「呵呵。」達芙妮掩嘴輕笑,「在那些年裡,奧賽丁有很多英雄呢。你爺爺不就是一個嗎?我是從小聽他的故事長大的呢。」

  蘭斯洛特眼淚都快下來了,這麼有風度的女孩,看來軍營是個好地方啊!

  「還好啦,大家都是為了奧賽丁嘛。」她不自覺地用上了和艾絲翠兒說話的語氣。

  此時,艾絲翠兒正在苦惱。

  她右手持弓,微微喘著氣。面前大約一百步以外的靶子上,插著十支羽箭。

  弓是強弓,艾絲翠兒托烏迪斯幫她從奧爾維薩堡找來的最硬的復合弓,便是加持了蠻力術,艾絲翠兒仍然能感受到弓臂對被拉彎的強烈抗拒。一箭射出,幾乎立時立刻就能射在靶上。如果喬尼重新出現在她的面前,身上穿著厚重的鎧甲,艾絲翠兒絕對不會讓他躲過一箭。

  但她覺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對。

  自己有了力量,拉得了強弓,射擊精準……但是,怎麼復仇?

  奧賽丁的軍隊是指望不上的,艾絲翠兒知道奧丁不愛擴張,縱然與坦尼亞斯開戰,也只會局限在邊境附近。若是要尋塔布裡城裡教會的晦氣,只能靠自己。

  靠自己什麼呢?站在原地往神殿射箭?

  不應該是這樣的,事情絕對不是這樣的。

  艾絲翠兒皺著眉頭,凝視著前方的箭靶。一定有什麼的,一定有什麼我沒想起來的。她這麼想著。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19:00
第七十四章 訓練營裡

  喬尼所在的新兵營裡,一派熱鬧景象。跟隨教官一路走去,只見穿著各色衣物的年輕在營地裡穿梭,表情各異,但都很悠閒。一些生得格外高大的傢伙站在營門附近,見喬尼一行人走來,便大聲的評頭論足,內容不外乎「看啊,那個傢伙真瘦」,或是「我出五個銅子打賭,左邊第四個看起來很壯的那個打不過我」。

  剛剛被教官無差別攻擊了一番的新兵們都有些生氣。他們抬頭怒視著議論者,眼神中帶著警告。

  「看什麼看?」一個面帶凶相的壯漢朝地上啐了一口,「不服啊?」

  不等新兵們有所反應,教官發話了:「注意你的言行,廢物!」

  「你說什麼?」那一圈高大的壯漢圍了過來,「你再說一遍?」

  包括喬尼在內,這二十個新兵都緊張起來。無論怎麼看,這個將「廢物」掛在嘴邊的軍人都不是那些挑釁者的對手。但看他一臉沉著,甚至是輕蔑,似乎非常有把握。

  「注意你的言行,廢物!」教官非常尊重對方的要求,「你在試圖威脅我嗎?」

  「你個……」話說一半,壯漢收住了聲音,身子猛然向後一縮,避開了教官踹來的一腳。沒等他抬頭有所反應,那教官已經取出哨子吹了起來。

  尖銳的哨音響過,十幾名身穿鎧甲的士兵已經圍了上來。

  「等待您的命令,長官!」當先的一名士兵立正捶胸,然後單臂斜舉,行了個軍禮。

  教官回了一禮,然後對著壯漢那邊一指道:「今天的新兵都是這樣的嗎?帶走,三天禁閉。」

  「是!」

  人多欺負人少,何況還是全副武裝對付手無寸鐵,四名鬧事的大漢只能乖乖地被士兵壓著,往禁閉室而去。

  「好了,別看了。」教官對二十名新兵說道,「記住,現在你們是在軍營裡,要對自己做出的事情負責。通不過之前的考核或許還能有臉回家,但是被軍隊開除的話,你們試試,看以前的熟人會怎麼看你們。」

  話很平淡,但威脅的效果更好。這裡幾乎都是熱血青年,承載著家鄉父老的期盼,仰視著那些生活在自己身邊的老兵們的光輝事跡。當那些在開始就被淘汰掉的同伴們回到家鄉,他們還可以在閒暇時候努力練習;可如果是被軍隊開除……

  奧賽丁的土地屬於大大小小的封臣,當然大部分還是直屬王室。但這些土地的使用由居民自治,只要不讓它荒蕪。那些被開革的,農村出生的士兵自然分不到讓自己耕種的土地,甚至有人連進村都困難。若是城中的孩子,也會被父母趕出家門,並斷絕關係。

  喬尼聽布魯尼提到過,除非是立過軍功的,不然被開革的士兵一般活不過下一個冬天。看在軍功的面子上,奧賽丁人勉強可以接受這些被退下來的傢伙。

  營地中遠遠看到這一幕的新兵不少,他們身邊有教官或是士兵在的話,也會被如此警告一番。在這個角落,嘈雜的聲音一下子消失不見,只剩腳步聲和低聲的議論。

  「喬尼。」威廉往喬尼這邊靠了靠,壓低了聲音說道,「你說,被開除了怎麼辦?」

  「兩條路。」喬尼目視前方,嘴唇微動,「第一,等死。第二,去南方當傭兵。不過都不是什麼好路。而且你好好的,怎麼會被開除呢?別多想,到了住的地方再說。」

  新兵營的宿舍,是一排帳篷。

  「教官。」有人喊道,「我們就住這裡?」

  「是的,有什麼問題嗎,新兵?」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得環視周圍。營地內因為人員的活動,所以地上還算平整干潔。而營地外面,依舊有白色的痕跡。

  「夜裡不會冷嗎,教官?」還是那個提問的人。

  「冷?」教官冷哼一聲,「這裡離邊境還有十多天的行軍路程,那裡更冷!作為一個奧賽丁人,告訴我,新兵,你怕冷嗎?」

  「不怕……」那人硬著頭皮達到。

  「很好!」教官一聲爆喝,嚇了所有人一跳,「這才像話。四人一間,這裡並列的五間是你們的。放心,你們凍不死的。」

  說完,那教官掉頭往營門口而去,留下二十個新兵面面相覷。

  新兵們愣了一會兒,擔心地打量著面前的帳篷,終於還是磨磨蹭蹭地,和路上有些相熟的人們一起走進帳篷。

  喬尼與威廉自然是住到了一起。與他們同帳的另兩個人似乎與別人更為熟悉一點,放下了自己的裝備和隨身物品就往別人帳篷裡跑,只剩下喬尼兩人慢慢整理著自己的舖位。

  「倒是不冷。」威廉臉上有些發紅,透著熱氣,「帳篷裡比外面暖和多了。」

  喬尼點點頭,表示同意。他環視著周圍的環境,然後伸手摸了摸帳篷的布料。

  「雙層的。」喬尼戳了戳身邊的外壁,又走到帳篷門口,捏了捏邊緣,「裡面還夾了什麼東西。」

  「誰知道呢,可能這就是軍隊裡專用的吧。我聽鄰居家那個老兵說過,他們有時候就是住在帳篷裡的,一點都不冷。」威廉興奮地觀察著自己軍事生涯的第一個住所。

  喬尼則是一臉沉思:「我記得我們村子裡那個老頭給我說過,在北邊當兵的時候,在外野戰,都是挖個坑互相擠著睡下的。他說那樣防凍,又不容易被發現。」

  「睡地上?」威廉有些吃驚,「聽說北邊很冷啊,睡地上不會被凍死嗎?」

  「誰知道呢。」喬尼聳聳肩,將布魯尼當初回答他的那一套話拿了出來,「反正都沒凍死。」

  然後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雙層帳篷夾東西能夠保暖的原理被他想起來了。不過他並不打算把這個發現說出來。

  威廉收拾完自己的舖位,一屁股坐下,躺在厚厚的毛皮墊子上,嘴裡發出滿足的呻吟聲。就這麼躺了一會兒,他突然坐起來,問道:「哎,喬尼,塔布裡城後來怎麼樣了?」

  偽吟遊詩人喬尼講述他自己的傳奇故事時,奧達拉已經回到了摩羅爾哨所,將偵查的結果匯報給了哨所內新的百夫長。層層上報之後,軍情很快就擺到了伊威達.海因裡希的面前。

  「野蠻人都逃走了?」伊威達淡淡地問了一句,然後點點頭,「把這個消息告訴艾爾伯特.海因裡希大人。」

  畏懼報復,迅速退縮。這本就是北方軍高層推演出來的最合理的可能。

  雖然野蠻人逃走了,但仇不能不報。奧賽丁王國與冰凍荒原的野蠻人之間,是不死不休的世仇。沒有一個野崽子是無辜的,也不存在老弱婦孺之類的禁忌。那個牙齒鬆動,滿頭花白的老人,可能曾經是一個斧子上浸染鮮血的屠夫;那個看起來母愛勃發的婦人,身上多半穿著一度屬於奧賽丁婦女的衣物;而她手中的孩子,眼神中透露的,往往是嗜血的宣言。

  只有臣服於文明,皈依於奧丁,收起爪牙,亮出真誠的野蠻人,才能被奧賽丁所接納,成為奧賽丁人。以搶掠為榮,以殺戮為樂的畜生,不值得同情。

  「軍隊準備的差不多了吧?」伊威達得到了滿意的回答,「留下守衛部隊,剩下的人,開拔,出關!」

  誓師,出征。早已集結在邊境附近的第一軍將士們從邊境的哨所那裡有序地湧出奧賽丁的邊境,重新集結在荒原之上。他們是戰士,他們是軍人,他們要保家衛國,他們要建功立業。他們……

  得到了新的消息,來自於一些狼狽歸來的零散的斥候。

  「弩箭?金屬鎧甲?」已經移駐荒原的伊威達拍案而起,軍帳中的將領們也是一臉震驚。

  「是的,長官。」阿爾.腓特烈在伊威達面前五步處立正答道,「金屬鎧甲一事是由屬下另一名戰友從戰場上帶來的。據他所說,當時與我軍對陣的所有野蠻人都在獸皮甲下穿著一身鏈甲。」

  「野蠻人什麼時候那麼有錢了?」伊威達慢慢坐下,手指敲打著桌子,「那個弩箭,威力有多大?」

  作為腓特烈家族的成員,阿爾自然不會說出「它們能殺死我們」這樣的話:「能射穿盾牌,但矢桿會卡在盾牌上。」

  殺了一個人和射穿一些盾牌,這是那些弩箭唯一做到的事情。

  「偷襲你們的野蠻人距離你們有多遠?」

  「埋伏的斧戰士大約有五十步,他們潛伏在森林裡,我也不知道開始時離我們多遠。大約有三個弩手,躲在樹上,離我們……」阿爾迅速地估算了一下,「四十步左右。」

  「四十步的距離,射穿盾牌。」伊威達看向在場的將軍們,而將軍們也在看著他,「這弩的質量不怎麼樣啊。」

  一陣哄笑,但立即便止住了--奧賽丁的勇士們剛剛戰死,這不是一個適合歡笑的時刻。

  「下去休息吧,十夫長。」伊威達對阿爾點點頭,「關於你的安排,稍後會有士兵來通知你的。」

  阿爾立正,右手扣胸平舉,行了一個軍禮,轉身離開了帥帳。

  「把這個消息向艾爾伯特.海因裡希大人報告。」伊威達吩咐道,「接下來該怎麼辦,讓他來頭疼吧。」

  事情已經超出了第一軍這個軍事團體可以負責的程度了。

  瑞爾根城漸漸恢復了往日的秩序,雖然城外新兵營裡總是傳來陣陣喧鬧,但連續多日的火爆場面總算告一段落。王國的徵兵工作結束了。

  奧賽丁百廢待興,差不多就行了,全民皆兵的話,會出事的。

  雖說往來的年輕人都各自散去,但運輸車隊多了不少。周圍城市與鄉村中貯存的軍糧全都被提了出來,王國也在積極收購。一萬多人的新兵隊伍,後勤保障是個不小的問題。

  但這些問題暫時還不需要喬尼他們關心。他們現在唯一需要關心的,就是如何盡快完成訓練。

  「要我說幾次?要我說幾次!」

  喬尼與身邊所有人都挺直了身子,一動也不敢動,唯有腦袋朝著聲音的來源偏去。在那裡,一個身材高大,體格健壯的漢子站得筆直,目視前方,似乎完全無視自己教官的訓斥。

  「每一次都是你,混蛋,每一次!對,沒錯,耍巨劍的戰士不需要一個挨一個,跟長槍兵那樣擠在一起。但你在行軍!聽清楚,行軍!你跑那麼前面想幹什麼?回答我,士兵!」

  那漢子終於有了些反應:「沒想幹嘛,長官!」

  「那就給我老老實實地待在隊列裡!你繞場……」教官看了看眼前士兵那健碩的身子,歎了口氣,「滾回隊列裡去吧。」

  讓他跑步,可能他還會很高興吧?教官如此想著。

  「軍隊要的是什麼?紀律!」他對面前的新兵們吼道,「我說過很多次了,紀律!我不管你們以前在自己家裡是怎麼樣的,也不管你們家附近那些退役的老兵是怎麼跟你們說的,但是,紀律!這是奧賽丁的勇士們用血得出來的教訓!」

  這確實已經是說了很多次了,從開始到現在,從沒停過。但要讓士兵們理解這一點確實很難。

  紀律?那不是長槍兵才要考慮的事情嗎?

  年輕人喜歡史詩,崇拜英雄。什麼是英雄?仗劍闖陣的才是英雄。或許坦尼亞斯那種強敵需要戰陣應對,但是,我們不是要去打野蠻人嗎?

  即使在老爺爺們的回憶中,與野蠻人的戰爭也不過是列隊,衝鋒,一陣亂砍而已。當然,也有不列陣,直接衝鋒的例子。再極端點,孤身闖敵營之類的也不少。最大的英雄莫過於史蒂芬.路德維希老爺子了,單槍匹馬搞死了對方的一個盟主!

  所以嘛,咱們用巨劍的,砍就行了,排什麼隊啊?

  但現在沒人敢說這話。第一個激烈地提出疑問的人在戰鬥中敗給了教官,被送進了禁閉室;後來當然也有反對者,不過他們都失敗了。

  最後,教官們用最簡單的方法結束了這種無謂的反抗。十名新兵對戰五名教官,完敗。

  這當然有實力差距的因素,但因為速度的快慢而被各個擊破,就有些丟人了。

  於是,新兵們終於安下心來,重視起紀律這個問題。

  這也是為什麼那個大漢沒有出聲反駁的原因。

  「繼續訓練!」教官大吼,「連路都走不好,我還能指望你們什麼?」

  比起男兵營,女兵營要輕鬆很多。不過這種輕鬆,卻讓女兵們很不爽。

  「這就是新兵訓練?」蘭斯洛特在木屋裡和達芙妮閒聊著,「這也算訓練?」

  這是第幾次抱怨了?達芙妮記不清,但她並沒有流露出不耐煩的表情:「應該不是吧,這樣的話也太過兒戲了,除非他們不想讓我們上戰場。」

  「要我說,這幫兔崽子就是不想讓我們上戰場。」旁邊一個壯碩的女孩--按照她所給出的年齡,確實如此--插話道,「你想想,我們在這個營地裡都練過些什麼?」

  這不用想很久。出門列隊,走兩圈,然後就散了。

  「這是在歧視我們!」另一個五大三粗的姑娘說道,「這是在養太太小姐吶?」

  「太太小姐也不帶這麼養的。」之前那女孩道,「也就農村裡的丫頭和維爾薩那些貴婦們有那麼清閒。」

  不光是這一間屋子。蘭斯洛特聽到外面傳來了隱隱約約的喧鬧聲。

  「抗議!抗議!你們這群混蛋瞧不起奧賽丁的女人!」打開門,一個渾厚的女音就傳到了所有人的耳朵裡。隨之而來的,是更多的抗議聲。

  「民心思戰啊!」達芙妮這麼說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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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定策

  「巨劍戰士和長槍兵最大的區別在於,他們需要紀律,我們需要戰技。」教官站在近百個新兵面前,如此說道,「所以,你們幾個,可以回家去了。」

  隊伍前面,四名身穿新兵服的年輕人低著頭,面帶羞愧。當他們聽到「可以回家去了」的時候,四個人齊齊抬起了頭。那近百個新兵也是一陣驚愕。

  「報告長官!」四人中當先一人說道,「請求長官再給我們一個機會!」

  「沒有機會了。」教官搖搖頭,「這次招的是志願兵,沒有時間再幫你們練習戰鬥的技巧。」

  四人臉色灰敗。

  「你們幹嘛……哦,這樣啊。」教官恍然大悟,「放心吧,你們是被淘汰的,不是戰場上被開除的逃兵。」

  然後就是一段關於開除與淘汰之間的說明。中心思想就是,訓練中被淘汰只是丟人,戰場上被革職才算是混蛋。

  被開革的人如釋重負,沒被開革的人心中鬱悶--原來這些天他們一直在嚇唬我們!

  「回去好好練練吧,家裡的農活實在是重的話就別來了。」教官總結陳詞,「像你們這種只有一身力氣的傢伙,上了戰場也不過是混一份陣亡撫恤而已。」

  幾乎每個臨時百人隊裡都會有被裁汰的新兵。這些人背著自己的武器,回望自己住了多天的簡單營寨,黯然神傷。不過沒有人哭出聲來,畢竟光是被淘汰這一件事,就足夠丟人了。

  「好了,現在我來宣佈一下正式的編制。」教官從身上摸出一張小心存放的莎草紙,展開了說,「根據之前訓練的表現和最後個人戰技的查驗,目前本隊還剩下九十個人,喬尼.史密斯!」

  喬尼高喊一聲:「是!」然後跑出隊列,來到教官面前一個敬禮。

  「現在我以北方軍志願軍軍部的名義,授予你十夫長的職銜,統領第一排的前九個人。現在帶著你的人出列,到一旁整隊待命!」

  「是!」

  「保羅.奧爾夫!」

  「是!」

  ……

  任命結束,九個三乘三的小方陣已經在一旁集結完畢。

  「從現在開始,我,沃夫加.腓特烈就是你們這支不滿編的百人隊的百夫長。」教官宣佈,「十夫長們帶著自己的隊伍最後訓練三天,和你的手下熟悉起來。三天後,我們就要開拔了!」

  「是!」異口同聲。

  「解散!」

  解散後,十夫長們把自己手下聚攏在一起,喬尼也不例外。

  「十夫長啊,了不起。」威廉.布朗恰好被分在喬尼的手下,「以後就靠你啦!」

  「是啊是啊,長官以後多多照顧啊!」其餘的人都這般起哄。

  但這起哄確實有些服氣的因素在裡面。雖然喬尼只是和蘭斯洛特勉強打平,但放到這些普通人裡,也算是年輕一代的翹楚。這些手握巨劍左揮右砍的新兵,無論如何也無法戰勝充分發揮德國雙手劍樣式武器威力的喬尼。

  「巨劍是種技術兵器。」喬尼還記得史蒂芬老人這麼對自己說過,「這已經不是奧丁封神的年代了。」

  笑著接受了大家的恭維,喬尼轉入正題:「好了,我們開始訓練吧。」

  訓練無非是教授技巧,陣型前進,大家都是練熟了的。此時要做的,不過是磨合罷了。

  志願軍本來還要訓練更長的時間,但有些壞消息加速了這個過程。

  「弩箭?鏈甲?」無論是伊威達,還是阿爾伯特,甚至是國王和教宗,當聽到這個驚人的消息時,都是相同的反應。

  更糟糕的是,類似的消息接二連三地傳來,有的甚至沒能傳出來--並不是每一支偷襲隊伍都不怎麼會使用弩箭。

  四支斥候隊全滅,還有一支失蹤。

  「如果我沒有猜錯,這和我們西邊的鄰居有關係,國王陛下。」王宮中,奧丁聖殿教宗艾倫.塔利斯欠身說道。

  艾倫身穿黑色長袍,兜帽的帽簷遮住了他的臉龐。黑色吞噬一切,這象徵了奧丁的教徒能夠包容一切,將所有的苦難都藏在心中。當牧師在戰場上褪下黑袍的時候,就代表著忍耐已經到了盡頭,他們將大開殺戒。

  不過這種象徵意義似乎並不被整個大陸的人所接受。坦尼亞斯入侵奧賽丁時的宣傳之一就是這些黑袍所謂的「邪惡」。

  如今這些狂信徒似乎又有了些動作。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艾倫。」國王叩擊著桌子,遺傳自祖先的俊朗的容貌並沒有因為時間的流逝而被毀去太多,「除非是維爾薩人走海路把東西送過去的。但據我所知,野蠻人可沒有港口。」

  「可是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幹呢?」教宗皺著眉頭,「根據情報,更西邊的那個沙漠王國並沒有和他們講和,這些白袍子也在維爾薩的南方進行發展的嘗試,無論如何不可能再進攻我們啊。」

  國王笑了一笑,搖搖頭:「只有奧丁知道那些傢伙在想些什麼。或許是他們心裡有愧,害怕我們乘機出兵,所以要讓野蠻人來拖住我們?」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們成功了。」教宗的眉頭並沒有鬆開,「因為要開始北方的戰爭,我們庫存的糧食已經不足以讓我們再向西邊出擊了。」

  奧賽丁慣例,世俗與教會共治政務。

  「國王陛下,弗裡德裡希元帥求見。」

  軍方同樣參政。

  「陛下,關於北方的戰事,臣有個想法。」弗裡德裡希元帥大步走進來。這位從北方軍司令位置上退下來的老人帶著自信的表情,開門見山。

  「請講。」

  「築城,將邊境向外擴張!」

  「築城?」艾倫出聲質問,「誰來築城?此時正是春耕,奧賽丁的民眾不能征發,難道讓軍隊來築城嗎?」

  國王也好奇地看著弗裡德裡希元帥。

  「不,讓野蠻人替我們築城。」元帥答道。

  艾倫一下子站了起來:「野蠻人?您是在說奴隸嗎元帥?您不知道奧丁對於奴隸制度的態度嗎?」

  「元帥,我希望你能給我們一個說的過去的解釋。」國王也有些不滿地說,「我們的先輩流了無數的鮮血才終結了這片土地上的奴隸制度,現在你是想讓它重新開始嗎?」

  「不不,國王陛下,教宗閣下,請不要誤會。」元帥不慌不忙地解釋道,「計劃裡為我們築城的野蠻人,並不是奴隸,而是想要成為奧賽丁王國人民的人。」

  用武力威懾,用麵包誘惑,以勞動償還祖輩的債務,最後成為奧賽丁的一員。這就是元帥的計劃。

  「會有多少部落願意接受奧丁的榮光?」艾倫提出質疑,「我們的牧師曾經進行過嘗試,但全都失敗了。荒原上的這些冬狼奶喂大的野蠻人只知道搶掠和殺戮!」

  「不,教宗閣下,現在的情況和當時已經不同了。」弗裡德裡希元帥蒼老的臉龐顯出了一絲興奮與自信,「自奧賽丁建國以來,我們從沒有在武力上佔據如此明顯的優勢。雖然斥候隊被襲擊,但野蠻人部落整體的趨勢還是逃跑。他們在害怕我們,閣下!任何招撫都必須建立在佔據絕對優勢的武力的基礎上,現在這個基礎已經足夠了!」

  「也就是說,現在野蠻人搶不到,打不過,所以更容易接受奧丁的教誨,成為我們的一員,是嗎?」國王若有所思,「這倒是有些道理,在那些神的選民到來之前,奧賽丁人也不過是這片土地上的野蠻人罷了。」

  艾倫點點頭,但還是有些話要說:「那為什麼要築城呢?我們和坦尼亞斯的戰爭剛剛結束不久,國內還有不少的土地需要人來耕種,為什麼還要將邊境線向外推進?」

  「這個麼。」老元帥突然有些不好意思,「開疆擴土嘛。」

  國王笑著搖搖頭:「呵呵,算了吧,我的元帥,以後有的是機會開拓疆土,但不是現在。這次出征建立幾個中轉的營寨就是了,築城……以後再說吧。」

  高層的會議就這麼定下了此次遠征的基調。另老元帥沮喪的是,無論是築城還是向外擴張,他的方案完全沒有得到認可。反倒是吸納野蠻人部落這個附帶的提議被接受了。

  真是令人沮喪。

  在荒原深處,風悄悄變暖,但白雪依舊覆蓋著大地。身披厚厚獸皮的壯碩的漢子們在城裡城外往來穿梭,搬運著食物和武器。木質的高牆已經成型,牆外有人正在挖掘著陷阱。成片的帳篷在離城更遠的地方密密麻麻地紮著,一堆堆篝火給這個依舊寒冷的世界帶來一絲溫暖。

  城牆之外,是烏蘇裡斯部落的族人;城牆之內,是烏蘇裡斯部落的精銳。

  「睿智的沃爾夫大薩滿,請向阿祖格爾轉達我卑微的祈禱。」烏蘇裡斯酋長雙膝跪地,「我們能否打敗那些可惡的奧賽丁人?」

  此時的沃爾夫大薩滿已經不是一個人了,他是阿祖格爾在人間的代言人。有些問題並不需要向神尋求答案,人們要的只是一些心理上的安慰而已。所以沃爾夫將手按上酋長的頭頂,用奇怪的聲調回答道:「苦寒之地的人們永遠勝過南方卑怯的懦夫,有西邊那些異教徒奉送的武器,阿祖格爾的信徒必勝!」

  然後他站起身來,呢喃著烏蘇裡斯酋長不明白的語言,踏著奇怪的步子,繞著酋長轉圈。須臾,當沃爾夫大薩滿將手指向酋長的時候,烏蘇裡斯酋長感覺到一陣勇氣充滿了他的內心。

  「感謝偉大的阿祖格爾!」烏蘇裡斯酋長虔誠地拿起胸前的骨質項鏈,上面是一片白森森的骨片。他親吻著骨片,眼神中閃著血光。

  「尊敬的酋長大人,烏蘇裡斯族在人間的統治者,為了阿祖格爾大神,勇敢地迎接挑戰吧!」沃爾夫在一旁鼓勵著,用魅惑的語調。

  烏蘇裡斯酋長推開木屋的大門,迎著陽光,他的身影鍍上了異樣的光輝。面對著屋外等待的手下,他振臂一呼:「大神說了,我們必勝!」

  「必勝!」

  「必勝!」

  城牆裡的聲音傳到了外邊,帶起了一陣又一陣的歡呼。

  「我們需要更多的人加入我們。」酋長回頭,對沃爾夫這麼說著,眼神已經不復剛才的狂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而嗜血的情感。

  這眼神讓沃爾夫大薩滿想起了過去的時光,想起了眼前這個酋長的歷史。

  「還有,大薩滿。」烏蘇裡斯酋長緊盯著沃爾夫,「如果你無法永遠這樣影響我,那就別再試圖用那種奇怪的聲音對我說話。我是大神虔誠的信徒,但我不能容忍大神的僕人借他的名字來影響我,欺騙我,明白嗎?」

  這些話淹沒在屋外族人們的歡呼聲中,卻讓大薩滿打了個冷戰。他想起了這個從小就有瘋子之名的酋長曾經做過的事情,無論是在戰場上殺敵,還是在部落中殺人。而且,上一任大薩滿的死十分蹊蹺……

  「是的,酋長大人。」高傲的大薩滿低下了高貴的頭顱。

  酋長的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很好。你剛才那個法術也不錯,我感覺很好,哈哈。」

  大薩滿的頭更低了。

  新兵營中,喬尼坐在地上,擦拭著自己的武器。偶爾站起來揮舞幾下,很快又坐倒在地。

  「這玩意兒在戰陣中不好用啊。」他輕聲歎道。

  「十夫長大人,想什麼呢?」威廉.布朗一拍喬尼的肩膀,順勢在他邊上坐下。

  「威廉,下次不要這樣,很危險的。」喬尼一臉不滿地回頭道,「如果我是個老兵,或者是個冒險者,你現在就死了。」

  「你又不是,怕什麼。」威廉不在乎地說,「在想什麼呢?我看你在這裡發呆。」

  「我在想,這麼長的劍,不適合戰場吧?」喬尼說道,「那麼多人擠在一起,施展不開啊。」

  「這是奧丁的武器嘛。」威廉聳聳肩,「而且打仗的時候彼此散的開一些不就好了?」

  喬尼搖搖頭,站起來,擺了個進攻的姿勢:「如果是衝鋒,也就能做出刺和砍的動作。上次教官們五打十的時候也是擠在一起,或刺或砍--很多招式都用不上啊!」

  「這個,戰爭本來就不用什麼招式吧?」威廉看著喬尼,「一群就這麼往前衝,不管什麼武器都沒有招式了。」

  「那我們有什麼好練的啊?」喬尼重新坐下,「那不就和長槍兵一樣嗎?」

  「這個……」威廉有些答不上了,猶豫了一會兒,才不自信地說,「等打散了不就需要個人武技了嗎?」

  說完,他揮揮手:「啊呀,想這麼多幹嗎?一直以來都是這麼打仗的,也沒什麼問題嘛。能贏就行了。你就說那些長槍兵,不也是打不過巨劍戰士嗎?我們衝進去,把他們的槍頭砍掉,近了身,他們不就廢了嘛?」

  喬尼一想也是,但還是有些小糾結:「如果我們排成一排,穿著重甲,整齊地劈砍……」

  「好主意。」威廉點頭讚道,「但你不是說,巨劍並不是專門用來劈砍的嗎?」

  「那用斧子呀!」喬尼有點興奮,「長柄戰斧。」

  「這個……可以。」威廉皺了皺眉頭,斧子可不是奧賽丁人喜歡的武器,雖然有人練,但不喜歡,「有個問題,長柄戰斧那種東西怎麼格擋野蠻人的劈斬呢?」

  此題無解。

  「算啦,多少年都這麼下來了,該怎麼做就怎麼做,你想那麼多幹嘛呢?」威廉安慰著喬尼,「快跟我回帳篷,兄弟們還等著聽你的故事呢。」

  偽吟遊詩人的生涯從來沒有終結。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19:02
第七十六章 各種討論

  新兵營中。

  「王宮裡的議事廳的牆上掛著兩柄巨劍,一柄屬於奧丁,一柄屬於開國國王。」喬尼在給自己十人隊裡的新兵們講著從史蒂芬那裡聽來的王國知識。

  對於自己編的那些地球故事,喬尼已經厭煩了。既然面前是一群沒見過世面的年輕人,他更願意講一些現實的東西。

  「不對啊,喬尼。」威廉開始挑毛病,「奧丁的劍不是應該由聖殿保管嗎?」

  周圍的眾人點點頭,好奇地看向他們的十夫長。

  「這個啊。」喬尼想了想,「聖殿裡那一把是奧丁成神前那段時間用的,王宮裡的那一把是他和自己的朋友剛出來打拼的時候用的。」

  「哦……」威廉答應了一聲,又是一個問題拋出來,「為什麼他換了武器,以前的東西還留著呢?」

  「這個……」喬尼也不知道,「他的第一批信徒幫他保存的吧。」

  大家都沒有了意見。

  「在巨劍兩邊,是那些開國功勳們的武器,有長劍,巨斧,長弓……」

  奧賽丁王宮,議事廳。

  一條長桌,國王端坐於座首。在他的背後,交叉懸掛著兩把式樣古老的巨劍。巨劍左右,還有長劍,戰斧,長弓等等作為陪襯。

  現在,王國的頭腦們正在討論弗裡德裡希元帥的計劃。

  「國王陛下,我覺得此事不妥。」一名看上去三十不到的年輕人出言反對。

  「哦?說說你的想法吧,小維尼。」

  被稱為小維尼的年輕人臉紅了一下,隨即便恢復了鎮定:「如果我們確實招撫了一些野蠻人,該如何安排呢?在過去的幾百年裡,奧賽丁人和野蠻人可是不死不休的矛盾啊!地方上的人會如何對待這些野蠻人?即使他們被我們承認為奧賽丁人,但那些鄉村中的人們可不會那麼爽快地抹去彼此之間的隔閡。」

  頓了一頓,他又說道:「請注意,國王陛下,我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小孩子了。」

  「哈哈……」一陣善意的笑聲。在一桌中老年人中,維尼實在是年輕的顯眼。

  「好好,我向你道歉,維利爾.洛薩侯爵。」國王笑著說,「時間過的太快了。」

  「關於您的問題,洛薩侯爵。」教宗艾倫在國王下手的位置上說道,「或許我們可以尋找一些荒地讓他們開墾,這樣可以避免歸附的野蠻人與奧賽丁原住民們的衝突。」

  「那怎麼保證這些野蠻人不會出現反覆呢?」維利爾.洛薩問道,「如果他們重新拿起斧子,砍向我們的人民,那時候該怎麼辦?」

  「我們可以限制他們擁有武器。」一個中年人插嘴道,「或者派遣軍隊看守他們。」

  維利爾搖搖頭:「那和奴役沒有多大區別。維爾薩人當初也是這麼對待我們的。」

  屋子裡陷入沉默。

  過了一會兒,提出這個建議的弗裡德裡希元帥打破了尷尬的沉默:「或者,還是像我說的,將邊境線向北推進,不用全線推進,向外突出一部分,將那些願意皈依奧丁的野蠻人部落打散了安置在新的土地上。這樣也可以讓他們幫忙修建城牆。城牆是用來保護他們安全的,所以不算是奴役。」

  有人點頭,有人皺眉,還有人搖頭。

  「尊敬的老元帥。」維利爾就是那搖頭的,「您的計劃裡有個關鍵的問題:冰凍荒原上能種糧食嗎?」

  「這……」元帥的臉紅了一下。

  「應該是可以的。」農業大臣,一名鬚髮皆白的老人提元帥解圍,「根據文獻記載,當初維爾薩人來到這片土地時,也是一片荒蕪。而且北方邊境上也有居民耕種,邊境內外的環境應當是差不多的,若是將那些種子帶到邊境外面,或許可以試試。」

  元帥點點頭,感激地看了一眼農業大臣。維利爾也是瞭然的點頭。

  「元帥閣下,那些被拆散部落的酋長怎麼辦?」民政大臣這般問道。

  「給予子爵爵位,養在王都。」元帥答道。

  「子爵?」一片嘩然,「給一個野蠻人子爵的爵位?」

  「不妥。」還是維利爾,「王國的爵位是很寶貴的,有些勇士征戰一生也不過是個勳爵。而那些野蠻人與我們敵對那麼多年,一朝歸附,就比那些為國而戰的勇士高上兩個階級?這不行。」

  「那……將他們編入軍隊如何?」

  「這倒可以試試。」

  如此熱鬧地討論了許久,王國的最終方案終於成型。

  在距離被焚燬的賽肯達哨所前方建立新城,城名待定;接納願意改宗奧丁的野蠻人,消滅所有保持敵對態度的部落;野蠻人將被首先用於築城,食物及報酬按奧賽丁民夫的標準發放。

  大方向確定,剩下的就看前線指揮官的隨機應變了。

  新兵營,出征前最後一天,喬尼的帳篷裡。

  「……所以我說,劍盾步兵方陣更適合戰場!」喬尼斬釘截鐵地說道。他剛剛由議事廳內懸掛的長劍談到了劍盾步兵,然後講起了「羅馬帝國」的步兵方陣,最後得出了這個經過了歷史考驗的結論。

  「不不不,你不明白。」威廉搖著頭,「劍盾確實不錯,但如果方陣被衝開了呢?如果單打獨鬥了呢?」

  「劍盾不能單打獨鬥嗎?」喬尼反問。

  「當然能了。」威廉毫無壓力,「但問題不是劍盾本身能不能單打獨鬥。」

  他轉向周圍閉嘴聽著他們二人爭辯的八個人:「你問問他們,如果給他們一柄劍一張盾,他們能打得過誰?」

  這需要問嗎?喬尼嗤了一聲:「他們當然不行了--我不是說你們真的不行啊--他們從小練的就是巨劍,你突然讓他們用長劍,他們怎麼用的來?」

  他想起了自己將長劍當武士刀揮舞的日子。當然,長劍可以那麼用,這是喬尼已經驗證過了的。可即使是雙手揮舞長劍,也不是他這般胡亂劈砍--人家那是藝術,戰爭的藝術。

  「那不就得了。」威廉頗有些得意,「你讓軍隊重新訓練一批用慣了巨劍的人使用劍盾嗎?」

  喬尼有些奇怪:「有什麼不行嗎?」

  威廉更是奇怪:「有什麼不行?你把巨劍練到今天這程度用了多久?」

  「我……」

  「停!我不問你,你沒有參考價值。」威廉制止了喬尼,他想起了這傢伙接觸巨劍才一年不到,「艾斯,你說,你練習巨劍花了多久?」

  「我七歲開始跟著村裡人學的,十多年了吧。」

  「你看。」威廉攤攤手,「十多年啊!掌握一門武器要十多年啊!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是練武的天才嗎?」

  「喂喂,這叫什麼話,我分明是靠的汗水好不好?」喬尼有些不高興了,「我要是個天才前十幾年至於混的那麼慘嗎?」

  「我錯了我錯了,您老息怒。」威廉嘻嘻笑著說,「別人聽見天才兩個字指不定怎麼高興呢,你真是古怪。」

  周圍眾人俱是點頭。他們插不上話,但卻完全沒有意見--這可比單純的故事有趣多了,雖然聽不太懂。

  在這些平日裡窩在農村裡種地舞劍的小子們眼裡,傳奇英雄史蒂芬.海因裡希先生培養出的喬尼和生長在城裡鐵匠鋪的威廉都是很強的人。

  「那長槍兵呢?」喬尼醞釀了一會兒,找到個反駁點,「西方軍不是有長槍兵的編制嗎?為什麼就不能有劍盾呢?」

  「長槍兵?那麼根木棍子需要什麼技巧。」威廉有些不屑,「站好隊,齊進齊退,就算是練成了。我鄰居家還有個老兵是前些年因為戰爭結束剛退下的,他就是長槍兵。拿著槍面對敵人,陣型還在就努力維持陣型,陣型散了就棄槍拔長劍權作防身用,慢慢向後退--散兵接戰還得靠巨劍戰士!」

  喬尼愣了一下:「短兵器不是更方便嗎?」

  「那得會用啊,我的十夫長!」威廉歎口氣,一臉無語的表情,「我那長槍兵鄰居跟我說了,他也就能做到拿著劍不傷到自己而已。從小練到大的巨劍,突然拿起那麼輕的短劍--還不是長劍哦,怎麼可能習慣啊!」

  「但是……」喬尼奮起,然後頹然縮了回去,嘴裡嘟囔著,「劍盾確實更適合戰場啊。」

  「別煩惱啦。」威廉湊近,拍著喬尼的肩膀,「什麼時候你成了高級軍官,什麼百夫長千夫長一軍之長什麼的,你再來考慮這種事情吧。退一步講,既然你認為劍盾更好,讓你用,你用嗎?」

  喬尼想了想,搖了搖頭。

  「那不就得了。」威廉退回原位,「所以,好好給我們講故事吧,鼓舞士氣也是你的責任之一啊,十夫長。」

  喬尼看了看威廉,歎了口氣。

  「這傢伙,還真是能說啊。」他想著,「我那二十多年算白活了。」

  「你怎麼能想到那麼多的?」喬尼問出了他的最後一個問題。

  「動腦子啊,老大。」

  這下被徹底鄙視了。

  男兵的新兵營們正在進行開拔前最後一天的準備,這準備包括整理裝備,勤奮訓練和坐地閒聊……另一邊,或者說在某個角落,女兵營就熱鬧地多了。她們並沒有接到啟程奔赴前線的命令,這就是營地裡熱鬧的原因。

  繼上一次反對歧視女性的抗議活動之後,新一輪的「暴動」開始了。

  「為什麼不讓我們上前線?」

  「我們這些天的訓練到底是為了什麼?」

  「你們看不起女人嗎?安妮也是女人!」

  當然,並不是所有人都有那個閒心出門亂喊的。

  「安妮當然是女人,安妮是奧丁的愛人,你們是嗎?」蘭斯洛特聽著外面的聲浪,撇了撇嘴。

  「這話就不對了。」達芙妮掩嘴笑著說,「你奶奶不也是個女戰士嗎?」

  「也是。」蘭斯洛特搖搖頭,看著達芙妮優雅的動作。若是有不相干的人看到了這一幕,絕對不會想到眼前這個溫柔而有修養的美麗女子是個可怕的戰士吧?

  強攻,虛砍實刺。若是不能得手,便欺身上前,倒轉劍柄直砸對手下顎。

  這一切,彷彿只在一瞬。

  然後,達芙妮將巨劍交到蘭斯洛特手中,從腰間拔出長劍。又從一旁的武器架上隨便挑了一張圓盾,迎向了下一個對手。

  對手巨劍橫斬,達芙妮快步向前幾步,擋在靠近劍鍔的地方,然後右手直刺。

  一場普通的切磋活動,讓所有人都見識到了她的英姿。關鍵是那敏捷的身形,飄逸,美麗。

  再加上現在這始終如一的優雅和禮儀,蘭斯洛特毫無抵抗力。

  「她們這樣其實完全沒有意義。」達芙妮有些黯然,「上面絕對不會讓我們上前線的。」

  「為什麼?」蘭斯洛特有些奇怪,她還沉浸在對於自己祖母英勇事跡的追憶之中。

  達芙妮歎了口氣:「無論在哪個國家,女子都是非常重要的資源--你別生氣,我只是借用這個說法而已。據說野蠻人們如果進攻別的部落,一定會把他們的女人帶回自己的部落,讓她們為自己生孩子。人多了,部落才會強大。」

  「真噁心。」蘭斯洛特皺眉道。

  「確實有點。」達芙妮笑了笑,「雖然奧賽丁沒有這種事情,但女性一樣重要。你從南方來,那裡的情況可能好一些。在西面,很多村子裡的土地都沒有人耕種--人手實在是不夠。不少村民甚至放棄了練習武技,專心侍弄自己的莊稼,卻依然無法耕種那麼大一片土地。」

  「所以說,像我們這樣練習了一輩子武技,最後要做的,還是給男人生孩子嗎?」蘭斯洛特有些不滿了,「我不要!」

  「傻丫頭。」達芙妮摸摸蘭斯洛特的腦袋,就像在逗弄自己的妹妹,「你才多大呀,就一輩子了?將來的某一天,你總會找個人嫁的。」

  「我才不要。」蘭斯洛特撒嬌道,腦子中卻是出現了一個身影。

  說起來,那小子的腰間也掛著長劍啊,不知道他會不會用呢?

  想必是不會吧,聽艾絲翠兒說,那傢伙是雙手揮舞長劍的。蘭斯洛特出聲地想著,甚至沒有發現達芙妮更看著她吃吃地笑。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19:03
第七十七章 法師家族

  默多克家族在奧賽丁並不出名,他們甚至不是奧賽丁的國民。但這個歷史悠久的家族確確實實在奧賽丁站住了腳跟,並且繁衍生息。

  作為前維爾薩帝國的首席大法師,座下的第三個弟子,座下的大弟子收錄的一個魔法學徒,艾扎克.默多克幸運地躲過了諸神之戰那漫長而殘酷的戰鬥。魔法學徒在施法中的不穩定往往會導致一場局部的爆炸或者法術的實效--這對戰爭一點好處都沒有。而且,法師塔也是需要人來看守的。

  不過戰爭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潛在的參與者,尤其是法師。首席大法師的法師塔在一次戰役中被搗毀,即使是密佈的結界和預置的防護法術也無法阻止一支為神而戰的軍隊。當高塔在攻城器械的轟擊中緩緩倒下時,與自己的一些師兄弟一樣,艾扎克.默多克已經逃的很遠了。他回望著緩緩倒塌的高塔,眼角流出一滴晶瑩的淚水……

  這是他在回憶錄中的話,真假莫辯。

  在亂世中艱難求生,艾扎克終於等到了戰爭結束的那一天。他回到了法師塔的廢墟,避開依舊在起著作用的法術陷阱,找到了一些來自他的老師和他老師的老師的遺物。遺物並不十分強大,強大的遺物都被毀滅者和不要命的拾荒者們搜羅一空,並最終毀滅在了戰場上,或是藏在家中的地窖裡,甚至帶進了墳墓裡。

  艾扎克得到的,是幾本法術書。按照他剛剛開始修習魔法時的眼光,上面記載的只是中階的魔法,任何一個被尊稱為「法師先生」的人都會釋放的那種。

  不過那是老眼光了。那些「法師先生」基本上都死在了關乎信仰的戰爭之中。

  「這是一個屬於魔法學徒的時代,這是一個小人物創造大歷史的時代!」

  同樣出自艾扎克的回憶錄。這本用最精緻的羊皮紙作為書頁,用秘銀作為外殼,用金子寫就書名與作者的漂亮的書籍,此時正被一名十三四歲模樣的小孩子捧在手上。

  「父親。」小孩子抬起頭,對面前一位穿著黑色長袍的中年人說道,「家裡就沒別的書可看了嗎?」

  那中年人眉頭一皺:「安迪!注意你所說的話!你手上拿的,是我們祖先留下來的寶貴財富,是偉大的艾扎克先祖結合自己人生經歷寫出的不朽篇章!每一個默多克家族的人,都必須研習他的精神,然後帶著這種可敬的精神,帶進無盡的魔法研究中去!」

  「是,父親,我知道了。」小傢伙拚命點頭,「艾扎克.默多克是最偉大的法師,他從毀滅的文明中拯救了魔法的記載,讓這種神奇的技術不至於失傳。」

  「這才像話。」

  「但是把這段話寫進自傳,是不是不太合適啊?」

  「你……算了,不管你了。」中年人搖搖頭,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記住,不准議論艾扎克先祖!」

  「是……」安迪低下腦袋,隨即抬起,「但是,就沒有別的書可看嗎?」

  「大陸歷史,你不看嗎?」

  「前後矛盾,莫名其妙的地方太多了,沒意思。還不如吟遊詩人……」說道這裡,安迪頓時住了嘴。

  「吟遊詩人?!」中年人一步邁到了安迪面前,「你又偷偷溜出去了?」

  「沒有!」小傢伙一臉無辜,「我只是想到了以前的事情。」

  中年人懷疑地盯著安迪,安迪則撲閃著純潔的眼睛與自己的父親對視。

  「能成為法師的都不笨,你不要以為自己這次過關了。」中年人撂下了話,「從今天開始,你別想再溜出去了。」

  說完,哼了一聲,轉身出門,留下安迪一個人在書房裡發呆。

  「呼,再聰明你也沒能確定我在撒謊。」見父親走出房門,安迪解除了發呆的表情,代之以一臉輕鬆和嘲笑。

  他起身在書房裡走了兩步,來到窗前,眺望遠方。

  「別想再溜出去?」小傢伙嘿嘿一笑,「這句話我從小聽到大的。」

  他的眼睛裡,是對外邊世界的嚮往。

  冰凍荒原上,第一軍中軍所在。

  「築城,招納野蠻人?」伊威達.海因裡希看著手中的文件,皺了皺眉頭。

  「招納野蠻人?」帥帳內的千夫長們俱是一驚,眼睛瞪大,疑惑地看著自己的軍長。

  「王都的命令。」伊威達衝著下面抖了抖手上的羊皮紙,「滅絕一切反抗我們的部落,接納一切願意皈依奧丁的野蠻人。讓他們在邊境外築城,然後定居在新城周圍。」

  「野蠻人皈依奧丁?」一個千夫長嗤了一聲,「那麼多年殺來殺去,他們能放下嗎?」

  另一名千夫長卻是搖了搖頭:「或許可行,奧賽丁確實有野蠻人歸化的例子。」

  「那只是個別人。」第三名千夫長提出反對意見,「但這次顯然是讓我們一個部落一個部落的收編,這可不是一回事。」

  你一言我一語,帥帳內的十二個千夫長議論紛紛。

  「行了,都停下吧。」伊威達止住了手下的討論,「這樣亂糟糟的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千夫長們本來也只不過想發洩出自己的觀點而已,聞聽此言,頓時安靜了下來。

  「王都的命令是一定要執行的,我們需要考慮的就是如何把這個任務完成地漂亮。」伊威達定下了討論的基調,「你們說說吧。」

  作戰會議進行的同時,在另一頂帳篷中,奧丁聖殿的隨軍牧師也在開會。

  「奧丁的信徒們。」黑袍的主教握著一卷羊皮卷,舉在胸口,「聖殿的指令到了。」

  底下的牧師雙手相握,抵在下顎,低頭禱告:「奧丁護佑奧賽丁人,為了自由。」

  主教展開手中的紙卷,掃了一眼,朗聲念到:「諸位奧丁在人間的使者,奧賽丁需要你們。你們必須遵從軍事主官的命令,並將奧丁的意志播撒在這片貧瘠的土地上。此行最重要的任務,就是讓那些迷途的野蠻人拜服於文明之下,聽從奧丁的教誨。一切為了自由。」

  「自由。」

  隨後就是一陣小小的混亂。

  「安靜!」主教喝道。

  眾人全都住口,看向主教。

  但主教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說實話,他本人對這個指示也很不解。看這個意思,是要讓野蠻人皈依奧丁。但事情有那麼輕鬆嗎?不是在百多年前就放棄這種努力了麼?

  「我們要做的,就是遵從聖殿的指示。」主教這麼說著,突然想起了一些可能,「配合軍隊的威勢,未嘗不能將奧丁的教義傳播開來。」

  「就像坦尼亞斯的那群白衣惡魔一樣嗎?主教大人?」一名大膽的牧師提問。

  主教搖了搖頭:「自然不是。我們主要是為了復仇,而不是傳播教義,這和太陽神的牧師不同。我們不必去強求野蠻人改宗奧丁,我們只是順便接受那些願意歸附的部落而已。」

  「這……」那牧師還想爭辯,但想了想,覺得確實如此,便也住了口。

  「好了,各位回到自己負責的軍隊那裡繼續工作吧。我想,這兩天就該啟程了。」

  帥帳內,討論已經結束了。

  「傳令兵!」伊威達喚來身邊的士兵,「去告訴蓋伊主教,我們明天出發。」

  他又對著手下的千夫長們說道:「你們把自己手下的輕騎都撒出去,彼此之間協調一下,別一個區域有四五個千人隊的斥候。斥候幾人一組你們自己決定,但要保證安全--我們的敵人有弩。發現任何不對勁的地方都要匯報到我這裡來,明白了沒有?」

  「明白了!」捶胸平舉,異口同聲。

  「去吧。」

  第一軍大部開拔之後,北方軍志願軍正好到達了邊境。

  在已經清掃乾淨的空地上站了一會兒,各個千人隊得到了分散開來,紮營休息的命令。

  按著自己長官的指示,這些新兵們將從新兵營一路帶來的帳篷打開,在原地支了起來。

  「喬尼,都扎帳篷了,難道我們就守在邊境上?」威廉湊到喬尼身邊,問道。

  喬尼指揮著自己手下把從輜重車上領來的帳篷打開,頭也不回地答道:「誰知道呢,按著命令做就是了。那麼多天也沒聽說有什麼軍報,估計敵人離邊境很遠吧,我們就算出擊也撈不到仗打。」

  「早知道就不來了。」威廉從背後把巨劍取下,抱在懷裡,坐在一旁的木堆上感歎,「想不到沒仗可打。」

  「以後可能會有呢。」喬尼轉過身子,面對著威廉,「你別想乘機偷懶,站起來,過來幫忙。」

  「被識破了啊。」威廉悻悻地起身,「你們幾個人能行的,幹嗎還要多我一個呢?」

  「五個人能幹的,四個人也行;四個人能幹的,三個人也可以,三個人能幹的……吶,你再多嘴我們就得合情合理地讓你一個人把帳篷搭起來了。」喬尼嘿嘿冷笑。

  聞聽此言,正在抖帳篷布料的幾人都抬頭看著威廉,眼神中充滿了期待。

  「要我做什麼?」威廉往手心淬了兩口唾沫,「我這人一項勤勞的,說吧,要我做什麼?」

  作為一個戰時的物資中轉站,一間簡陋的木屋已經被留守的千人隊緊急搭建了起來。此時,志願軍的長官們正在木屋裡與留守的千夫長進行會談。

  「我們就守在這裡嗎?」志願軍的軍長有點激動地吼道,「帶著將近一萬的志願兵,像傻子一樣守在奧賽丁的大門口?為了什麼?防止北方的冷風吹進奧賽丁的國土嗎?」

  「軍長閣下,不要激動,不要激動。」留守的千夫長陪笑著安慰著對方,「這個,敵人在哪裡還不是很明確,你們留在這裡也好減緩一下第一軍的後勤壓力啊!」

  「胡扯!」一名千夫長拍起了桌子,「真要覺得後勤有壓力,乾脆別把我們調上來啊?真要覺得有壓力,乾脆別把那些新兵召集起來啊?」

  「您這話就不對了。」留守的那位板起臉來,「徵募志願兵是王都的命令,這可和我們沒關係。」

  「別廢話。」軍長開口道,「也別跟我們裝。伊威達那小子也是和我從小玩到大的,他想些什麼我不知道?告訴你,別看我手下都是新兵,打起仗來也不會差到哪裡去!你馬上派騎兵給我把話帶給你們軍長,問問他到底打算怎麼安排我手下的隊伍。」

  「這,軍長大人啊,我們軍長不是說讓你們留守在這裡……」

  「少廢話!」看起來頗為文氣的軍長一拍桌子,「老子沒能被安排進前線部隊已經很窩火了,別給我澆油!」

  「是,是,我這就讓通訊兵把您已經到達的情況通報給我們軍長,包括你們的請求。現在,還是請你們先在這裡駐紮下來吧。」

  「這才像話。」志願軍軍長滿意的點點頭,然後換了一副彬彬有禮的表情,「我為剛才的衝動表示道歉,請您原諒。」

  「沒事,沒事。」留守的千夫長擦了擦額頭,「沒事。」

  默多克家族的城堡裡,一片混亂。

  「少爺又不見了?」韋斯利.默多克捂著額頭,頗為頭疼。他就是那個中年人,安迪.默多克的父親,默多克家族現任家主,城堡內所有法師學徒的老師。

  作為一個有長期獨生子單傳傳統的家族,繼承人的突然失蹤,總是讓人非常揪心。

  「找!去周圍的城市裡給我找!」韋斯利有些失態地大喊,「把那個小崽子給我抓回來!太過分了!」

  太過分了!安迪對吟遊詩人所表現出來的熱情,讓他的父母都十分擔心。

  「注意,別太聲張,在城堡外面惹了事我可不能幫你們。」韋斯利平靜下來,對自己的管家吩咐了一句,「等等,我先找找看。」

  他從腰間的材料袋裡摸出一把粉末,低頭冥想了一會兒,然後將粉末撒在空中,手指快速變換著姿勢,同時口中唸唸有詞。

  稍許,韋斯利睜開眼睛,對自己的管家說道:「東北方向,剛剛離開城堡,還沒走遠。快去追!」

  「是,主人。」管家躬身行禮,轉身快步出去了。

  「你就不能讓我省點心嗎?」韋斯利坐倒在椅子上,調整著呼吸,壓制著法術帶來的不適。

  而他的兒子,安迪.默多克,此時正奔跑在通往自由的道路上。

  「自由,多麼美妙的字眼!讚美你,奧丁,感謝你將自由之光撒向人間!」小傢伙一邊跑,一邊興奮地高喊。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19:04
第七十八章 推進

  冰凍荒原靠近奧賽丁國境的地方,太陽的威力漸漸顯現出來。白雪在陽光下融化,但卻沒有帶來絲毫溫暖。此時正是開春以來最冷的時候,融化中的雪吸收了太多的熱量,讓自己週遭的溫度驟然下降。

  但這與喬尼沒有關係。身處志願軍營地的腹地,在上萬人的包圍之下,他所能感覺到的,只不過是腳下似乎還挺肥沃的土地。如果說這些凍土曾經還很堅硬,那在兩撥人馬到來之後,它已經和平常的泥土沒有什麼區別了。

  沒有風的時候,喬尼甚至覺得有些燥熱。

  「無聊啊,無聊。」威廉向著朝陽展臂吶喊,「好無聊啊!」

  「你就不能消停點嗎?」喬尼走出帳篷,左右擰擰脖子,「都三天了。給你加點訓練的量你又不要,你這不是自找的嗎?」

  「老大,我的十夫長大人!」威廉苦著臉看向喬尼,「你索性說多教我們些巨劍的戰鬥技巧也就算了,那個什麼俯臥撐和仰臥起坐什麼的,一點意思也沒有啊!」

  十人隊裡的其他成員也陸續走出帳篷。聽到威廉的話,紛紛點頭表示同意。

  「沒意思?」喬尼冷笑一下,「知足吧,我練習的時候都是扛著守城用的檑木在村子裡來回的!」

  沒有跑幾天這個事實,喬尼覺得自己的手下沒必要知道。

  算起來,志願軍這個龐大的軍事集團在這靠近邊境線的地方駐紮,已經三天了。喬尼不知道上面的那些軍官是如何想如何做的,反正自己每天收到的命令永遠是「等待,訓練,做好戰鬥準備」。難道說,那些軍方的高層人士,僅僅是想把新兵營搬到國境外邊訓練嗎?

  作為一個基層軍官,喬尼無從得知上邊的想法。而作為一個負責任的基層軍官,喬尼每天都會非常認真地督促自己的手下進行嚴格的訓練。

  「吃完飯,一人兩百個俯臥撐,然後複習一下昨天我教你們的卸力技巧和反擊手法。」喬尼訂下了今日的活動安排。

  一片哀歎聲中,新的一天開始了。

  「看起來奧賽丁的軍隊訓練很成問題啊。」無視手下的騷動,喬尼自顧自地環視著周圍的帳篷。

  並不是所有人都能自備精良的巨劍。就在昨天,喬尼還看到不遠處的一個十人隊裡,從軍官到士兵,手中拿的都是清一色的斬劍。仔細一看,和自己脖子上掛的那一把簡直就是一模一樣。

  「你們就靠這種劍殺敵?」喬尼當時忍不住問了一句。

  那些人的態度倒是不錯,只是聽起來非常的狂熱:「當年奧丁和他的夥伴們能做到的,我們也行!」

  這些宗教狂熱分子還真能湊到一塊兒去啊!

  即使是拿著德國雙手劍樣式的士兵,看起來也屬於劈砍流選手。喬尼曾經問自己隊伍裡的一個來自鄉村的小伙子要來武器試了試。形制是主流的形制沒錯,但似乎比自己手裡的那把要重上不少。劍身也更寬闊,要說拿來劈砍,確實合適。

  可這玩意兒不該是這麼用的啊!喬尼只能在心裡悲鳴。

  「不知道軍隊裡是怎麼樣一個情況。」喬尼看著忙碌的營地,自言自語。

  等一系列訓練結束之後,正好是午飯時間。架起鐵鍋,煮上一鍋加鹽的肉乾,就著乾糧吃下肚子,小伙子們覺得,自己的力氣又回來了。

  「如果說,選出一群強壯的士兵,讓他們穿上結實的板甲,然後在木柄上裝上一種沉重厚實而又鋒利的大刀。」喬尼對他的手下們比劃了一下,「然後讓他們排成整齊的隊列,按照長官的口令同時舉刀,揮砍,舉刀,揮砍,是不是很強?」

  「老大,還是老問題。」威廉反對道,「怎麼防禦敵人,比如說野蠻人的巨斧啊?」

  喬尼大手一揮:「不用擔心這個,我這種武器比他們的斧子要長。」

  「要是別人的柄更長呢?」

  「那就讓拿巨劍的戰士去對付他們。」

  剩下的八個人看看喬尼,又看看威廉,一如既往地沉默著。他們覺得兩個人都很有道理,並且完全沒有自己的意見要發表。

  如果兩人是在討論怎麼種地收成好,或許他們還能插上嘴。

  「那如果你的這支隊伍被打散了呢?」威廉還是有些不滿。

  喬尼站起身,雙手虛握,做了個劈砍的動作:「像這樣一下,就算是坦尼亞斯的重騎兵也得被劈成兩半,怎麼可能被打散呢?這樣一刀一刀,簡直就和收割麥子一樣啊!」

  「那能持續多久?」威廉也站起來,做了個舉劍劈砍的動作,「即使是虛劈,而且是巨劍,普通士兵這樣砍上百十來下,手也受不了啊。像你說的那種,把人砍成兩半,武器得多重?能揮舞幾次?」

  「嘿嘿。」喬尼心中一種優越感油然而生,「我跟你說,我練習劍技的時候是帶著鐵護腕練的。知道多重嗎?每個護腕都跟你的巨劍差不多重!」

  眾人一聽,俱是一驚,看向喬尼的眼神帶著更深的敬佩。難怪這傢伙那麼強呢,原來是這麼練出來的。

  「所以說,專門挑選一些身強體壯,力氣大的士兵,再加以訓練,堅持一場戰鬥是絕對沒有問題的。」喬尼頗有些得意地說,「而且你要考慮敵人的士氣啊!有這麼一面收割性命的人牆,那支軍隊敢不停地往上撞?」

  「這……」威廉還想找茬,但卻找不出任何的漏洞,只得無奈地點點頭,「你贏了。」

  「聊什麼呢,這麼熱鬧?」一名中年漢子走過來,正是喬尼的上司,他們曾經的教官,現在的百夫長,沃夫加.腓特烈。

  「長官好。」一眾新兵起身立正,喬尼匯報道,「報告長官,我們正在討論改良軍隊武器的事情!」

  沃夫加揮揮手,示意禮畢,然後帶著好奇地問:「改良軍隊武器?」

  「是這樣的,長官。」喬尼把自己的想法說了一遍。

  「全身板甲?」沃夫加皺了皺眉頭,「那這些士兵豈不是動作很慢?」

  不等喬尼發言,他又補充道:「而且你應該知道全身板甲耗費很大吧?雖然奧賽丁的資源豐富,但也絕對武裝不起多少像你說的這樣的士兵。根據你的描述,這樣一支軍隊需要多少這樣的士兵?」

  喬尼想了想,答道:「這就不知道了,但我覺得只要有兩排,每排的人數嘛,按照戰場的規模決定吧。」

  「假設是一個百人隊好了。」沃夫加似乎談性挺濃,「一百套全身板甲,這就是不得了的耗費了。而且還需要鐵匠慢慢打制……說起來,這戰術倒是適合坦尼亞斯那群鐵皮罐頭。」

  見喬尼有些沮喪,沃夫加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想法是好的,只是不適合我們的情況。別灰心,以後多想想,總會有被你想到對策的那一天。」

  喬尼已經在想了。他試圖繞開板甲這個設定,但卻發現毫無可能。身穿輕甲的長柄大刀--或者說陌刀士兵,在對手的弩箭攢射下,絕對沒有倖存的可能。

  「好了,別發呆了。」又是重重的一拍,「我過來是來通知你,收拾東西,準備上路了。」

  上路了?出征了?眾人熱切地看著自己的長官。而喬尼也反應過來,頗為驚喜地看著沃夫加。

  「動起來啊!看著我幹嗎?」沃夫加把眼睛一瞪,「第一軍回了消息,說發現了敵人的蹤跡,讓我們可以出發了。」

  一陣歡呼,陸陸續續地,傳遍了整個營地。

  於此同時,在長期以來不懈地抗爭中,女兵營也開始向邊境出發。

  「要上戰場了,你怕不怕?」蘭斯洛特檢查著自己的裝備,隨口問著達芙妮。剛問完她就有些後悔。這還用問嗎?像達芙妮這樣好的身手,當然是……

  「有一點。」

  啊?

  「我雖然從小習武,但從來沒殺過人。」達芙妮說著,有些失神,「聽城裡的老兵說,真的打起仗來,手手腳腳漫天亂飛的。」

  「哪個老兵跟你說的?」蘭斯洛特一聽這話,心裡也有些發毛,「怎麼說的這麼……噁心啊?」

  「想想也是,野蠻人用斧子,我們用巨劍,就算不是他說的那樣,也是鮮血四濺的場面。」達芙妮看著蘭斯洛特,「聽說很多新兵第一次殺人之後都吐了呢。」

  「血又沒什麼可怕的。」蘭斯洛特拍拍胸口,安撫著自己被「漫天手腳」嚇到的心靈,「我在我家樹林裡獵殺動物的時候,經常見血的。就是氣味難聞一點,他們那是被熏的吧?」

  「誰知道呢。」達芙妮輕輕搖了搖頭,「不過,王國選在這個時候出兵,難道不怕耽誤了播種嗎?我聽我父親說,奧賽丁的人口並不是特別多啊。」

  「應該不會吧。」蘭斯洛特聳聳肩,「我們村子裡那些男孩子也就是打打下手,沒什麼太大的用處。而且這次徵募志願兵都是自願的嘛,會跑來當兵的本就是在家裡待不住的,應該沒有什麼影響。而且聽說還有很多城裡人和小貴族的子弟來報名的呢。真正的農民不多吧?」

  「也許吧。」達芙妮不置可否,這已經超出了她的知識範疇,「我們走吧,出去排隊。」

  當這些姑娘們興高采烈地背著巨劍和盾牌走出奧賽丁國境的時候,她們得到了新的命令,一個讓她們非常憤怒的命令。

  「原地修整,接替第一軍留守千人隊的任務。」

  什麼任務?管理軍需中轉站。

  毫無疑問,又是一場大規模的騷動。

  「還是不能上前線啊。」達芙妮笑著對蘭斯洛特搖搖頭,「說起來,我們這支千人隊還真是沒有軍紀啊,真要拉到戰場上也不讓人放心。」

  蘭斯洛特看著帳篷外舉臂吶喊的壯碩女兵們,用力點了點頭。

  在荒原深處,新的部落聯盟正在漸漸成型。

  「那些可惡的奧賽丁人又要來了,您是打算這麼孤零零地等待他們把您殺死,還是帶著全族勇士,追隨我們偉大的酋長,一同抗擊這些南蠻子?」烏蘇裡斯族的使者帶著他們的護衛,往來於各個野蠻人部落。

  聯盟很順利地就組建起來。即使有些小部落選擇置身事外,也會有信使的護衛幫助他們做出正確的決定。

  從奧賽丁帶回的武器裝備,加上遠方的異教徒帶來的軍械物資,烏蘇裡斯族幾乎可以做到人手一把金屬武器。

  甚至連森林蠻族也被納入了招攬的對象名單:「(蠻族語)偉大的烏斯嘉的勇士們啊,你們難道能夠坐視可惡的奧丁教徒侵犯你們的領地?你們難道忘了他們對你們造成的傷害?讓我們拋下固有的成見,和強大的烏蘇裡斯族長一起抗擊這些來自遙遠南方的侵略者吧!」

  森林是蠻族的地盤,即使是烏蘇裡斯族也不敢在大戰之前用強。幸運的是,有一些蠻族部落答應了這些條件,當然,是有代價的。

  「(蠻族語)轉告你的主人,烏斯嘉的子孫不可能與阿祖格爾的信徒並肩作戰。但如果他能為我們帶來鐵礦石,我們可以考慮給予回報。」

  但整個計劃中有個小小的瑕疵。

  神奇的冰凍荒原生活著許多神奇的生物。如同它們在冬天之前的突然消失,白羊群追隨著春風重新回到了人間。這種神秘而又美麗的動物,它們的肉是野蠻人的主食,它們的毛皮是非常好的御寒衣料。一代又一代的野蠻人靠著白羊的皮毛生活在冰天雪地中。

  但今年似乎有些變化。即使是最強大的烏蘇裡斯族,老弱族人也開始有凍死的事情發生。

  「這鬼天氣真是冷啊!」奧達拉懷抱雙臂,在雪中蹦跳了幾下。

  「我家裡人怎麼就沒提到過荒原會這麼冷呢。」阿爾也是瑟瑟發抖,「不會把我們的武器也給凍壞了吧?」

  當一切之後,這兩個倖存的哨所士兵被安插在第一軍中,繼續做著自己的十夫長。兩個人從前線帶下來的士兵依然跟隨著他們。

  「我家老頭子也沒說過有這麼冷。」奧達拉抱怨道,「他當年也是差不多在這麼遠的地方刺殺部落首領的。」

  天氣異常寒冷,每個百人隊都有幾名被凍傷的士兵。

  「呼。」伊威達哈出一口熱氣,立刻在寒冷的空氣中凝成水霧,「通知後邊的志願軍,讓他們停止前進,建立補給站,並向王都申請御寒的衣物。今年的氣候有些不對勁。」

  一陣風吹過,伊威達身邊的人齊齊打了個寒戰。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19:05
第七十九章 前所未有的冬天

  「又要修整?」喬尼脫口而出,「又要停下來修整?」

  所有人的眼神都聚集在喬尼身上。

  「執行命令,十夫長。」沃夫加皺著眉頭說道,「把你的意見收起來。」

  就像我這樣。沃夫加暗想。

  十夫長們行了個軍禮,便向自己的十人隊走去。

  「弟兄們,新的命令,原地修整。」喬尼回到自己的隊伍裡,傳達了上邊的指令。

  「什麼?」

  「又要修整?」

  「安靜,安靜。」喬尼抬起手來往下壓了壓,「這次說是前線傳來消息,北邊很冷,要我們在這裡建立補給站,然後從後方調運禦寒衣物什麼的。」

  「冷?奧賽丁人怕冷嗎?」威廉滿不在乎地說著,順便緊了緊自己的衣甲。

  「別說,確實有點冷。」一名士兵搭話道,「有風吹來的時候連我都覺得挺冷的。」

  說著,一陣風吹來,帶走了眾人身邊的熱氣,讓大家齊齊打了個冷戰。

  「別廢話了,紮營,生火。」喬尼命令道,「這打的叫什麼仗,連禦寒衣物這種東西都不準備好,第一軍那裡別是凍死了人吧?。」

  「因為時間比較倉促吧。」威廉原地跺跺腳,「野蠻人入侵,群情激憤啊。我家隔壁那個老兵聽到消息,當時就想衝出去報名參戰。不過我沒聽那些老傢伙說過北方有那麼冷啊,難道他們穿的比我們好?」

  「你家附近到底有多少老兵?」喬尼滿頭豎線,「我怎麼覺得你住在老兵營裡呢?」

  威廉聳聳肩:「很多,烏斯克豪爾城周圍當年貢獻了很多士兵,等他們回來,自然就搬進城裡了嘛。」

  「哦。」喬尼點點頭,「現在去領柴火吧。」

  在第一軍的駐地,雖然仍然沒有凍死人的情況發生,但凍傷的士兵數量卻是每天都在增加。更為糟糕的是,去附近森林中收集木料的士兵也開始出現了傷亡。

  「七死四傷,一個都沒抓到?」伊威達聽著手下的匯報,面色不豫,「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讓魯道夫的千人隊去森林裡仔細地搜,把那些蠻族給我搜出來。」他對傳令兵道。

  森林是蠻族的主場,弓箭是他們手中的利器。他們在樹枝上如履平地,他們就是森林的王者。

  但當魯道夫灰頭土臉的來到伊威達的面前請求處罰時,伊威達還是大大地驚訝了一下。

  「將近百人的傷亡,還是一個人都沒有抓到?」伊威達瞪大了眼睛,「你手下的弓箭手平時都是怎麼訓練的?射一箭再畫靶子的嗎?」

  魯道夫低頭不語。

  「連那些混蛋的樹屋也沒有找到嗎?」

  「沒有。」魯道夫甕聲回答,「他們似乎是從別的地方來的,在森林裡完全沒有部落定居的痕跡。」

  「而且他們用的還都是鐵箭鏃的羽箭?」伊威達用手指叩擊著桌子,「全部都是鐵箭鏃?」

  「全部都是。」

  「算了,你下去吧。」伊威達揮揮手,「扣除你兩個月的軍餉,有異議嗎?」

  「沒有,屬下告退。」

  待魯道夫退出營帳,伊威達長歎一聲,站起身來在帥帳內踱著步子。

  良久,他坐回自己的椅子,直愣愣地看著面前的木桌。

  事情似乎已經脫離他的掌控了。

  「傳令兵!」等傳令兵來到他面前,伊威達命令道,「全軍後退五十里。」

  然後,他取出羊皮紙,又讓人取來墨水和鵝毛筆。將墨水烤化,攪拌均勻,伊威達提筆寫下了將送達中樞的信件。

  「尊敬的國王陛下,北方軍第一軍軍長伊威達.海因裡希向您致敬。現在前線有一些情況您需要瞭解一下,並希望能給出相應的解決方案。我軍現在已經行至荒原深處……」

  言辭未經修飾,但前線的尷尬局面卻已經說得清楚。

  當這封信還在去往奧賽丁王都的路上時,北方的部落聯軍已經有了進一步的動作。

  他們的隊伍,開始緩緩向南。

  當烏蘇裡斯部族和所有參與或不參與劫掠的南方部落向北遷徙的時候,他們並沒有想到今年的北方會是這麼寒冷。即使抵達了目的地,在寒風與雪原中瑟瑟發抖時,他們也沒有將這當作一回事。

  甚至當部族裡的老弱一覺醒來凍成了冰冷的屍體,也沒有引起高層的足夠關注。荒原上的規則,優勝劣汰。每年冬天都要靠冰雪來剔除部落中多餘的嘴巴,現在不過是又一次的自然選擇而已。

  白羊群已經出現在荒原上,冬狼也開始為自己的食物奔波。白茫茫的大地上,開始有綠色浮現。這是春天即將到來的象徵,這是溫暖重回人間的標誌!

  直到狩獵隊拖回許多毫髮無傷,顯然是凍死的白羊時,睿智的大薩滿與烏蘇裡斯族長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往年這時候都這麼冷嗎?」族長在聯盟會議上問著那些來自當地的小酋長們。

  「不是這樣的,大人。」一名身裹華麗獸皮的酋長起身答道,「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我的子民凍死了不少。」

  「是啊,是啊。」北方的酋長們紛紛附和,然後由此指出自己部落戰鬥力的低下和戰鬥人員的缺乏。

  烏蘇裡斯族長很煩躁。在會議之後的幾天裡,越來越多的凍傷報告被擺到了他的面前。除了窩在木屋中的精銳,那些在外面紮營的士兵都開始在寒冷中失去戰鬥力。這是個危險的信號,族長可以在後來的聯盟會議上感覺到來自北方土著那透出別樣意味的目光。

  「對那些北方佬來說,天氣算是變暖和了。」族長在自己的木屋中與本族的大薩滿商議著,「而對我的勇士來說,冬天又回來了!」

  「您有大神的庇佑,大人。」大薩滿欠身回答,「而且您有異教徒贈予的武器,還有大量來自奧賽丁的戰利品,那些傢伙根本不值一提。」

  「可是我快沒人了!」族長一拍桌子,「等我的人都因為寒冷而無法握緊武器,再好的裝備又有什麼用?」

  薩滿漠然不語,只是低頭。

  「南下!南下!」族長激動地喊著,「寧願和奧賽丁人拼一場,我也不要和這群喝狼奶長大的崽子們接著往下耗!」

  喬尼和他的手下依舊重複著訓練、討論、吃飯睡覺的無聊日子。每天都有滿載物資的車輛從他們的營地經過,向北而去;也有卸完了貨的車隊,往南而歸--有時候還裝著屍體。前線被森林蠻族騷擾的消息讓所有人都吃了一驚,而伊威達避退據守的應對也讓不少人痛罵不已。手握古老巨劍的那一群自然罵得最凶,彷彿前方將士的後退是無比恥辱的一件事。

  「在那些瘋子眼裡,大概所有人都死在戰場上才是最美好的吧?」喬尼遙望了一眼振臂高呼的人群,哼了一聲。

  「話不能這麼說,老大。」威廉從來都是持反對意見的,「未戰先退,確實很讓人惱火啊!」

  十人隊裡的不少人都點點頭。

  「你們點什麼頭?沒聽到前線的情況嗎?」喬尼不滿地嚷著,「越往北越冷,你們是想讓第一軍的戰士凍死?靠近森林有蠻族無止境的騷擾,你們是希望他們都被射成刺蝟?」

  「追進森林,小心一點,把那些射冷箭的混蛋都拖出來殺掉嘛。」威廉滿不在乎地說,「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到嗎?」

  「小事?」喬尼笑了,「你家隔壁的老兵沒跟你說有蠻族的森林是多麼危險的地方嗎?」

  威廉揚揚腦袋:「說了啊,也沒什麼危險的嘛,那群原始人連鐵箭鏃都沒幾個,有什麼好怕的。」

  「我本來還以為你挺聰明的。」喬尼搖搖頭,「連野蠻人都有那麼多鏈甲,坦尼亞斯那群混蛋提供點鐵箭鏃很難嗎?」

  「……」威廉無以應答。從憤怒的人群那裡傳來了更大的騷亂,軍法隊正在驅散圍堵在千夫長帳前請戰的狂熱士兵。

  「紀律,紀律啊。」喬尼看著混亂的人群,「這群傢伙腦袋裡塞滿了熱血,卻把紀律拋在一邊!」

  「您還真有詩人的氣質啊!」威廉陰陽怪氣地說道,「而且還那麼……怎麼說的,理智!」

  「你是軍人,威廉,你是軍人。」喬尼回頭,嚴肅地看著對方,「軍人以什麼為天職?」

  「服從命令。」

  「那就別那麼多廢話!」

  「……是!」

  但喬尼可以從自己手下們的臉上清楚地看到,他們並沒有被說服。能理解的一早就理解的,理解不了的依然在那裡作憤憤不平狀。至於威廉,他正氣哼哼地對著空氣揮舞著他的巨劍。

  「威廉,停下,小心別砍到人!」

  「聽從您的命令,長官!」威廉一本正經地立正,然後將劍放回帳篷,端坐在喬尼面前。

  從威廉的眼睛裡,喬尼可以看到不滿。

  稍微發散一下,喬尼想起了一些在戰場上勇猛向前,但傷口在背後的悲劇人物。其實他一個都沒想起來,不過類似的橋段卻不斷在腦海裡浮現。有用槍的,有用劍的,有用刀的,有用弓的……

  「威廉啊。」喬尼換了一副和藹的表情對他的下屬說,「其實我們只是談論些普通的事情,用不著鬧那麼僵嘛。」

  說服一個熱血沸騰的年輕人不是一件輕鬆的事。在大多數情況下,這甚至不是一件可以被做到的事。但這總比拿職權壓制的好,至少拿出來討論一下,能讓喬尼內心獲得平靜。

  他總不至於因為這個報復我吧?喬尼暗想。

  無聊的日子依舊在繼續,唯一讓人稍許興奮的就是時不時發生的士兵吶喊請戰活動了。不過現在也不過是些超小規模的,局限在十人隊內的自發活動,活動內容也不過是一陣陣諸如「打倒野蠻人!」之類的呼喝。自從上一次請戰的帶頭人被剝光衣服抽了二十鞭之後,士兵們倒是不敢聚眾鬧事了。

  凍傷加鞭傷,那些受刑的士兵或是十夫長都已經成為傷員被遣送到後方去了。

  事情在十天之後起了變化。從前方傳來的消息,野蠻人大軍在第一軍對面擺開陣勢,似乎是準備決戰。

  這個消息讓志願兵的士兵們很興奮,但軍官卻是另一種心情。

  「還不調我們上去嗎?」一個千夫長面帶憤怒,「現在敵軍就在眼前,伊威達.海因裡希那小子還要讓我們在後面看戲?」

  「冷靜點,冷靜點,我們這近萬人的隊伍帶上去也展不開啊。」另一名千夫長。

  「要我說,海因裡希家的大兒子從來就沒把我們這支軍隊當一回事。咱們是雜牌軍,散了就算是農民。」第三名千夫長煽風點火。

  志願軍軍長,那位於伊威達.海因裡希從小玩到大的保爾.魯道夫聽著自己的屬下在軍議室中吵翻了天,心中也是充滿憤恨。眾所周知,自從史蒂芬.路德維希主教大人孤身一人刺殺野蠻人部落聯盟首領,前任烏蘇裡斯族長成功之後,奧賽丁對冰凍荒原就佔據了上風。即使北方軍近一半人被抽調前往坦尼亞斯戰場,也沒有讓野蠻人有攻入奧賽丁的機會。

  現在野蠻人的主力就在面前,如果自己的軍隊不上,豈不是得看著第一軍凱旋而歸,志願軍寸功未立?

  「靜一靜,都靜一靜。」保爾抬手止住了千夫長們的爭論,「這樣吵是沒有用的。」

  所有人都閉上了嘴巴,安靜地看著自己的軍長。

  「這些天除了軍情通報,伊威達那小子給我的唯一一個指令就是盡快落實禦寒衣物--見鬼,我又不是軍需處,他跟我說有什麼用?不過也有些道理,十天了,天還這麼冷。等一會兒發信催催王都那邊。」保爾先是扯了一通後勤問題,接著道,「這些天我還是聽說有士兵喊著要決戰啊,奧丁的牧師們沒有到士兵中去勸慰嗎?」

  雖然這話題不是千夫長們想要聽到的,但這裡軍長說了算。

  「報告長官。」之前呼籲冷靜的那名千夫長跨前一步立正道,「我們千人隊的牧師去勸慰了,但問題是他們自己也是年輕人,在聖殿似乎也是受到關於榮譽什麼的教育,所以……屬下曾經旁聽過,似乎牧師們也支持士兵們的舉動。」

  「是啊,我那裡也是。」

  「還有我。」

  「我的隊伍也是!」

  保爾揉了揉自己的額頭,長長地歎了口氣:「雖然我也很想上戰場殺敵立功,我也很想和第一軍換個位置,但是……」

  他突然憤怒起來:「但是這是那些牧師應該做的嗎?他們在聖殿都學了些什麼東西?隨軍牧師要服從命令!」

  千夫長們靜若寒蟬。

  「算了,也不能怪他們。」保爾揮揮手,似乎在驅趕自己惡劣的心情,「本來就是臨時配發的牧師學員,我也不指望什麼。」

  從士兵到軍官再到牧師,這支部隊俱是徵募,臨時調派。

  「回去告訴你們隊伍裡的那些牧師,別再鼓動戰士們的戰鬥熱情了,我的營地已經快燒起來了。」保爾搖搖頭,接著道,「關於出征的問題……」

  千夫長們一下子都興奮起來。

  「還是先等著吧,士兵們不懂事,我們這些做軍官的不能這樣。」保爾無奈地攤手,「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應該知道軍紀最大吧?」

  一陣歎氣聲從軍議室裡傳出來,在空中迴盪。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19:06
第八十章 雪原上的戰鬥

  數萬人的大軍在荒原上對峙著,兩邊戰士所迸發的炙熱戰意讓這片仍然冰封的土地彷彿突然暖了起來。遠遠望著敵方的營寨,無論是野蠻人還是奧賽丁人,都在眼神中噴出熊熊的烈火。

  但這種發自內心的火熱情感並沒有減少現實所帶來的影響。零星的凍傷報告每天都會擺到雙方高層的面前。野蠻人那邊的情況要更糟糕一些,並且更加凶險--倒在寒冷面前的都是烏蘇裡斯部落的勇士。

  「通知各族族長,召開聯盟會議。」烏蘇裡斯族長思索良久,終於下定決心。

  待各族族長到齊,一番寒暄之後,烏蘇裡斯族長說出了自己的打算:「各位阿祖格爾大神的勇士們,我們不能再等下去了。天氣寒冷,我們的勇士正在外面苦苦掙扎。讓我們鼓起勇氣,拿起祖輩傳承的戰斧,將面前那些來自南方,在冰凍的土地上瑟瑟發抖的奧賽丁人給徹底消滅吧!」

  一片嘈雜的議論聲,間或有大聲的「混蛋」,「勇士」之類的詞彙傳到烏蘇裡斯族長的耳朵裡。他站在高出眾人一階的小平台上,俯視著這些實力遠遠不及他的部落的族長。就像是在他還小的時候,站在他父親的背後旁聽軍事會議;又像是在前不久,率眾打入奧賽丁王國。凱利斯.烏裡.烏蘇裡斯覺得自己正站在人生的頂峰,僅僅是略略抬頭,就能望見自己父親的高度。

  如果不是那個可惡的奧丁牧師,他現在應該繼承更大的部落--甚至可能是個國王。

  「偉大的烏蘇裡斯族長。」一個來自北方部落的族長撫胸鞠躬,「我支持您的決定,但我的部落在過去的那個冬天損失慘重,恐怕無法撼動奧賽丁人的軍隊。」

  「是啊。」

  「我也是。」

  「我們可以提供弓箭手,但我們的戰士不足啊!」

  戰士不足?凱利斯面無表情地看著那些百般推脫的族長,那些來自北方的族長。那些看起來無比彪悍的戰士來到自己麾下時的數量,他現在還記得。戰士不足?即使是最弱小的部落,也拉來了一個百人隊。

  「用不著你們第一個出戰。」凱利斯嚴肅地搖搖頭,「烏蘇裡斯族的勇士會衝在前面。」

  「英明啊。」

  「您是最偉大的領袖!」

  「我們一定會自後面支持你的!」

  各種討好與讚賞的話從台下傳來,換來了凱利斯嘴角的一抹笑容。在族長們的眼中,這是對於讚美的反饋。只有凱利斯知道,這個笑容有多苦。

  「我一定要建立一個統一的王國!」凱利斯微笑著點頭,心裡卻在狠狠地發誓。


  第一軍。

  「報告!」一名傳令兵在門口立正,「前方發現敵人。」

  敵人一早就發現了,如今這麼說就意味著野蠻人有新的動作。伊威達走出屋子,跨上一旁隨時待命的坐騎,策馬向著營寨的瞭望塔跑去。下馬上塔,伊威達瞇著眼睛向遠方望去。

  遠處,一隊隊野蠻人戰士從陣列中跑出,在雪原上排出整齊的隊列。沒有滾滾的煙塵,但在太陽的照耀下,伊威達可以看到那些野蠻人身上反射的點點閃光。

  「這些該死的……」伊威達認出了後排閃耀的幾把巨劍--這顯然來自奧賽丁,「傳達命令,第一第二千人隊出寨列隊,準備進攻;第三第四第五……第五千人隊就算了,第六千人隊出寨列隊,準備接應。」

  第五千人隊的千夫長叫魯道夫,他的手下已經在森林蠻族的箭下減員了不下兩百。

  第一軍在此地數日,已經按千人隊為單位建立起了座座木寨--當然,為了那些木材損失不少。早有?望員發現了敵人的動向,此時得到軍長的命令,被點名的迅速就位,而沒有被點到的千夫長則低聲嘟囔著佈置起自己的防務。

  以百人隊為單位,五個千人隊在陣前擺開了陣勢,兩個在前,三個在後。奧賽丁的戰士們在牧師面前單膝跪地,虔誠地聆聽著奧丁的教誨,並祈禱戰鬥的勝利。禱告完畢,所有人起身,取出自己的武器,扛在肩頭,目視前方,等待進一步的命令。

  戰爭已經開始,但離步兵的出動,還有一段時間。

  「弓箭手上前!」傳令兵舉著標誌著弓箭手的旗子,在陣前往來奔馳。

  提著弓,掛著箭,背著巨劍,弓箭手們來到陣前。他們在步兵前方不遠處站定,將箭從箭壺中取出,一支一支插在雪地中。插了大約十支羽箭,弓箭手們開始檢查自己手上的長弓,調整著弓弦的鬆緊。

  冰天雪地,不適合復合弓。

  這邊氣氛有些凝滯,野蠻人那邊卻是熱鬧非凡。烏蘇裡斯族的薩滿在士兵們面前跳著祈禱大神庇佑的舞蹈,大薩滿則在一個高台上親手割斷了一隻白羊羔的喉嚨。將血淋在自己的身上,向著天空大聲念誦著讚美阿祖格爾的禱文。其他部族雖然不出兵,但他們的薩滿也加入了祈福的儀式。在野蠻人的陣中,血祭,舞蹈,頌唱,各種活動都導向同一個希望--勝利。

  但勝利並不是虔誠的比賽。儀式完畢,薩滿們來到陣前,對著前排的戰士手舞足蹈,一道道紅光籠罩上那些戰士的身體,染紅了他們的雙眸。

  「熊的力量!」一陣歡呼,「撕碎他們!」

  黑袍的奧丁牧師也在加持著他們的士兵。藍光閃過,百夫長和十夫長們覺得自己充滿了力量,連手上的武器都變輕了。

  「為了奧丁!」此起彼伏的吶喊,彷彿特意為了壓制對面的動靜,「自由!」

  歡呼之後,整個戰場安靜了下來。野蠻人在等,奧賽丁人也在等。

  終於,野蠻人的隊伍動了。在一名首領的帶領下,一千烏蘇裡斯戰士在前,一千各族拼湊起來的戰士在後,兩千個野蠻人緩緩向奧賽丁的隊伍推進。在他們身後,新的戰鬥陣列正在形成。若是前鋒勝了,他們便要上前接應;若是前鋒敗了,他們便要守住陣勢。

  荒原廣闊,這裡卻展不開數萬人的大戰。

  奧賽丁的隊伍依舊戳在原地,但弓箭手動了。

  「預備!」

  「預備!」

  「預備!」

  一聲聲高喊從中間向兩邊散開,弓箭手們俯身拾箭,搭在弦上。

  「過頭頂!」

  「過頭頂!」

  「過頭頂!」

  弓箭手引弓,指向斜上方的天空。他們就這麼拉著弓弦,靜靜地等待命令。

  「放!」

  一陣弓弦響,又是一陣弓弦響,箭雨從奧賽丁人的陣前起飛,在空中劃出漂亮的拋物線,然後落在野蠻人的人群中。

  野蠻人早已做好了防禦的準備。他們將手中或精良或粗燥的盾牌舉在頭上,腳下不停。當箭鏃從空中下落,便在盾牌上打出密集的咄咄之聲,偶爾有落在圓盾之間縫隙的箭矢,紮在野蠻人的身上,引起幾聲慘叫。不過那慘叫僅僅屬於各族的聯軍,身披厚甲的烏蘇裡斯族勇士帶著偶爾插在身上的箭矢,堅定地向前。

  三輪齊射之後,野蠻人的兩千人已經十去其一。而此時,野蠻人也走過了一半的戰場。

  「步兵出擊。」一柄指揮旗搖了搖,然後指向前方。

  弓箭手將面前尚未射出的箭從土裡拔出,放回箭壺,然後從一個個百人陣的縫隙中退到後方。百人陣則在百夫長們的指揮下,整齊地向前邁步。二十個百人陣緩緩地向著野蠻人的軍隊壓去。當雙方相距大約百步左右時,奧賽丁人從背後取下闊盾,用左手握著,然後單手拿著巨劍,抵在盾牌後面,發一聲吶喊,全速向前奔跑。

  前排的野蠻人也是一聲怒吼,發足向前加速,同時舉起右手上握著的小斧,也不仔細瞄準,揮手就向前擲出。斧頭離手,他們又從腰間摸出另外一把,甩手再次扔向敵人。此時雙方相距不足四十步,他們不再投擲,只是將盾牌作鐵餅往前一甩,從背後取下自己的巨斧,豎在身側,進行最後的加速。

  至於後排的野蠻人戰士,他們早已將盾牌收回背後,取斧在手,就等著衝擊的那一刻。

  兩輪飛斧給奧賽丁人造成了一些傷亡。盾牌被劈開的,不幸被砍在腳上的……最後的那一堆在空中飛舞的圓盾更是阻住了一些人的速度。但這些都不足以影響這場大規模的戰鬥。巨劍的刺擊與巨斧的揮砍,還有一些悍不畏死的戰士挺著巨劍透入敵陣,宣告一場血腥殺戮的正式開始。

  被加持了熊力的野蠻人們目光血紅,顯然是發動了隱藏在血脈中的狂暴。他們穿著數層鎧甲,揮舞著沉重的戰斧,在人群中肆意揮砍。斧刃所過之處,殘肢飛舞,血液噴濺。縱然有巨劍在手,擋在面前,也只能祈禱自己的武器確實堅固。

  這般耀眼的表現自然引來了特殊的待遇。這些精銳的野蠻人無一例外都受到了熱情的招待,當他們快意地仰天狂吼時,一柄巨劍就會透胸而出,終結他們的性命;當他們對著面前的奧賽丁人揮砍時,背後也會被巨劍刺開一個口子,不甘地倒下。

  他們每個人都會收割數名奧賽丁人的性命,但他們最終都倒在了戰場上。

  北方部落的戰士勇武,高大。在無數個寒冷的冬天中倖存下來的他們有著更好的體質。但身體的優勢卻無法彌補裝備上的缺憾。心有異念的族長們不可能將難得的好裝備用在這些生死未卜的戰士身上,而心懷戒懼的凱利斯更不可能將自己部落的鎧甲武器大批提供給這些不知何時就會舉斧相向的族長。

  這讓奧賽丁人輕鬆了不少。

  代表中土大陸目前最高冶煉水平的奧賽丁巨劍格開敵人的揮砍,然後順著格擋的動作回砍一劍,或是乾脆向一邊拖割,切開敵人並不結實的衣甲,劃開敵人的血肉,最終將那供奉阿祖格爾的靈魂釋放出來,讓他尋找自己的主神。

  但奧賽丁人也損失慘重。當野蠻人最終潰逃的時候,這兩個千人隊損失了超過一半的兵力--這還沒有算在場上勉強支撐的傷員。

  「第三第四第六千人隊出擊,將第一第二千人隊的人接應回來。」伊威達命令道。

  野蠻人的軍陣蠢蠢欲動。但在三千人的氣勢下,他們最終選擇了安靜。但野蠻人的弓箭手卻走到了陣列最前。他們齊射,他們散射,他們試圖為野蠻人的聯盟挽回一些面子。

  但奧賽丁人最終還是安全地撤了下來,並且帶走了陣亡將士的遺體,以及野蠻人的一部分武器鎧甲。

  野蠻人的一千部落雜兵全滅,六百個烏蘇裡族精銳個個帶傷,神情沮喪,但還有一戰之力。他們將帶著戰敗的恥辱,直到下一次勝利,或者死去。奧賽丁剩下的一千不到的兵員,大部分身上掛綵,一多半已經無力再戰了。

  「慘勝。」伊威達探望著這些戰場餘生的勇士們,「但你們還是勝利了,為英雄歡呼!」

  「但還是慘勝。」這是他在軍議的時候說的話,「非常慘。我們最終會獲得勝利,但我們的士兵卻會被消耗殆盡。」

  「可以準備讓志願軍那群新兵上前線了。」伊威達最後做出了決定。

  在野蠻人的臨時木屋裡,在進行著另外一番討論。

  「拿出你們真正的實力來,我的朋友們。」凱利斯在屬於聯盟首領的位置上一臉沉痛地說,「今天你們保存自己的實力,明天這點實力就會被奧賽丁人堵在部落的寨牆裡全部殺光!大神在上,團結起來!想想看我們的祖先是如何對待那些南蠻子的,再想想你們會面對什麼樣的報復!」

  奧賽丁人最大的傷亡來自於第一排那一百個被加持了熊力的烏蘇裡族戰士,而奧賽丁人最大的戰果來自於各個部落拼湊的雜牌軍。這是所有族長都看到的。他們在臨時搭建的高塔上觀察著前方的戰鬥,他們看到了殘肢,他們看到了鮮血,他們看到了自己手下被奧賽丁人毫無阻礙的殺死,就像他們曾經對白羊群做的那樣。

  「那您說怎麼辦呢?尊敬的烏蘇裡斯族長?」一名北方部落的族長問道,「我們的戰士都是最勇敢的,但有些勇敢的戰士甚至只能用木棍當武器。」

  這種可憐蟲當然有,不過都在他們自己的部落守著。

  凱利斯壓下心中的不快,擠出一絲笑容:「上陣的勇士,我們部落會提供精良的鎧甲和武器。而你們,我的朋友們,你們需要拿出你們最好的戰士。記住,一旦我們被打垮,在座的諸位都會受到來自奧賽丁的瘋狂報復!」

  這種威脅讓人很不爽,但眾位族長只能勉強接受。達成了共識,眾人告辭離開木屋,回到了自己的部落駐地。

  「這些混蛋。」估摸著眾族長已經走遠,凱利斯一腳踹在房間裡的木桌上,「這個時候還在惦記著我的東西!」

  烏蘇裡斯族的家當不少,但也不是無窮無盡的。就在會議之前,從陣前取回屍體的戰士那裡傳來消息,鐵甲少了許多。

  「或許,我應該消滅他們,然後找個地方慢慢發展?」凱利斯平靜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做回聯盟首領的座位,自言自語道,「帶著這些混蛋的手下,一路向西?然後從那些白袍子的異教徒手裡再換些好東西?」

  凱利斯住了口,只是用手指叩擊著椅子的扶手,陷入沉思。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19:07
第八十一章 向北,向北,準備出發

  第一軍的第一第二千人隊從前線撤了下來,個個都裹著沾染血跡的繃帶。這些戰場餘生的戰士們帶著沮喪的表情,互相攙扶,緩緩步入北方志願軍的營地。

  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因為位置優越,喬尼在自己的帳篷前面,拿多餘的乾柴墊在腳下,伸著脖子眺望外來者的動態。越過營地裡密密麻麻的人頭,他看到一名穿著特殊,似乎是千夫長模樣的中年人往自己部隊的軍議室走去。再看那些候在門口的士兵,隊伍倒是沒有散,只是有一種低落的情緒縈繞在他們頭頂。

  即使隔了那麼遠,看不見對方的表情,喬尼也能隱約感覺到這一點。

  「戰敗了?」他自言自語道,「不會吧,上一場戰爭才結束了幾年而已啊。」

  「怎麼樣了?那裡發生什麼事了?」十人隊的士兵們七嘴八舌地催問著喬尼。

  喬尼沖身後擺擺手,也不回答,只顧著瞇縫起眼睛仔細觀察。但沒有什麼新鮮的消息。傷兵們依舊互相攙扶,排成相當整齊的隊列,帶著微微的騷動等候在軍議室的外面。幾百人的隊伍填滿了軍長直屬衛隊平日裡訓練的場地。而軍長的直屬衛隊則在第一軍士兵的外面拉成了一個圈,攔住那些想要湊得更近的新兵。喬尼看到有個衛隊成員湊到傷兵的面前說了些什麼,然後伸手拍了對方幾下,身子前後搖動,似乎興致很高。

  說不定是打了勝仗?喬尼想。

  「如果打了敗仗,那我們就能上前線了!」威廉見喬尼不理他們,自顧自地和旁人頗有些高興地說著,「讓那些失敗者下來,是時候讓我們表演了!」

  ……這,看來還不能肯定啊。喬尼回頭瞪了一眼威廉,心中充滿無奈。

  「威廉,閉嘴!」喬尼板著臉教訓道,「首先,你在調侃那些為了奧丁獻身的勇士;其次,你在為奧賽丁的失敗歡呼!」

  原本有些興奮的新兵們頓時安靜下來,威廉的臉色也有些發白。他低下頭,有些自責。

  喬尼重新將視線投向軍議室的方向。不一會兒,木門打開,軍長和一干千夫長從房間裡走出來。他們在傷病們面前停留了一下,然後千夫長們跨上了停在軍議室門口的馬匹,沿著紮營時便留出的通道向自己的部隊奔馳。

  「他們出來了,然後千夫長們都在往自己的部隊跑。」喬尼從柴堆上跳下來,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我們馬上就能知道發生了什麼。」

  消息來的比長官更快。當百夫長們下到基層召集自己的手下時,整個志願軍的宿營地人聲鼎沸,到處都是士兵們興奮的議論聲,以及各種關於勝利的激動的描述。

  在遠離軍議室的邊緣地帶,士兵們嘴裡的野蠻人已經在奧丁的威勢下跪地投降,然後被奧丁的牧師和奧賽丁高尚的士兵們訓斥了一番後放歸了聚居地,並被勒令永遠不得靠近奧賽丁的邊境……

  歡呼聲此起彼伏,雖然大家歡呼的內容各不相同。

  「我們的人在前線消滅了五千個野蠻人,自己只死傷了不到一千人?」望向帶著沃夫加命令而來的傳令兵,威廉興奮地問道,「這是真的嗎?」

  所有人都帶著好奇和興奮的目光望著那名傳令兵,喬尼也不例外。

  「我也不知道。」那個臨時被抓來傳遞命令的士兵搖搖頭,「確實是勝仗,但在路上我已經聽到了不下五種不同的傷亡數字了。」

  五種?眾人彼此看了看。

  「你們很快就能知道了。十夫長喬尼.史密斯,腓特烈百夫長讓你去他的營帳開會。」命令傳到,那名士兵行了個軍禮,快步向下一個十夫長處跑去。

  沃夫加.腓特烈的寬敞營帳內。

  「都到齊了,那我們開始。」沃夫加坐在上首,掃了一眼自己的手下,「首先要告訴你們,前線真實的情況。」

  「這次交戰雙方各出動了兩千人,第一軍陣亡一千二百四十四人,輕傷百餘人,剩下的都因為短期內不能再上戰場而被撤了下來。」

  眾十夫長的臉色都有些不太好看。即使是沒有真正上過戰場的雛兒,也知道這個數字所代表的慘烈。

  「野蠻人方面,我們斬首一千二百多級,還有大概有一百個左右在前進的路上被射死,剩下被搶回去的屍體也無法統計。總之是我們勝了,對方損失慘重。」

  眾人臉色稍霽,但依舊肅穆。

  「比較糟糕的是,那些敗退的野蠻人都還有相當不錯的戰鬥力,他們是自己跑回去的。第一軍的勇士卻是靠著後面三個千人隊的接應才安全地回到營地。」

  大多數人的臉色都沒什麼變化,但喬尼卻是在心中驚歎了一下。兩千對兩千,傷亡相仿也就算了,野蠻人敗退的士兵竟然還能保留戰鬥力?

  可怕的對手。

  「根據上邊傳下來的消息。」沃夫加站起身,在眾人面前走來走去,「有一半左右的野蠻人穿著金屬鎧甲,有些傢伙拿著奧賽丁出產的巨劍當斧子用。這是一支精銳。」

  十夫長們靜靜地聽著。

  「關於前線的情況就是這樣,你們回去之後都把什麼殲敵五千六千之類的謠言給我破了!」沃夫加不滿地揉揉鼻子,「但在此之前,還有件更加重要的事情。我們要上前線了。」

  上前線?十夫長們臉上瞬間流露出興奮的表情。他們彼此對視幾眼,欲言又止。若非攝於沃夫加的武力與軍紀的約束,這些年輕人就該熱鬧地討論起來了。

  「但是。」待自己的手下興奮了一會兒之後,沃夫加一桶冷水潑了下來,「只能去一半人。」

  所有人都靜靜地看著沃夫加。

  「回去準備吧,你們這些幸運的混蛋。」沃夫加突然哈哈一笑,將手一擺說道,「我們的千人隊就是其中之一。」

  「太棒了!」

  「奧丁保佑!」

  各種感歎詞充斥於沃夫加的帳篷裡。

  「明天天亮就出發。你們建功立業的機會來了!」沃夫加笑著欣賞著手下的興奮,「上了戰場可別給自己的家鄉丟臉!」

  喬尼同樣是興奮的,但在這興奮的表情下卻暗藏著內心的矛盾。從沃夫加的帳篷裡出來,喬尼低頭慢慢地朝自己的營帳走去。他的臉上是笑,心中……他也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來面對。

  從一個只想平靜生活的男人的角度,喬尼並不希望真的踏上戰場。他對屍體並不恐懼,對於鮮血也見識過多次,但他害怕死亡。在這個世界上,喬尼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成,比如向塔布裡城的太陽神教會復仇,比如和艾絲翠兒結婚,比如生下一個後代,比如……

  戰場太危險了。每次喬尼回憶起塔布裡城頭那些從身旁頭頂掠過的弩矢,心中就會有些隱隱然的後怕。

  但是,在這個乏味的世界安安穩穩地終老一生?

  「切。」喬尼低頭嘲笑著,「連好吃的都沒有。」

  從他在鐵匠鋪裡第一次舞動短劍的時候,喬尼就注定走上了戰鬥的道路。即使是父母的死,也無法真正將他從這條路上拉下來。

  活得有趣,這是喬尼對生活的基本要求。即使是自己所追求的「平靜的生活」,也得要有趣才行。想想那些活得有趣的隱居者,哪個是一路平靜下來的?

  若干年後,當自己終於過上平靜的生活,坐在舒適的椅子上,面對著可愛的兒女,說起今天的事情時,「你爸爸我當年在戰場上……」總比「你爸爸我當年在後方基地裡……」要好得多。

  所以,確實是件好事。喬尼加快了腳步,心中變得歡快起來。

  「好消息,兄弟們。」喬尼面對著自己的手下如此說道,「我們要上戰場了。」

  在他周圍,北方志願軍第三千人隊的全體官兵正在熱情歡呼。

  ---------

  瑞爾根城,軍營門口。

  「你說,你想參軍去前線?」一名衛兵看著眼前的小傢伙,懷疑的問道。

  「是的,我聽說這裡不是在徵召志願兵嗎?我要應徵。」小孩子仰著腦袋,眨著明亮而充滿智慧的眼睛認真地回答。

  「徵兵工作早就結束了。」那名衛兵搖搖頭,然後再次打量起面前這個小傢伙的身材,和他身上單薄的衣物,「而且你太小了,雖然看起來不怕冷……但還是太小了,就算早來一個月我們也不會要你的。」

  「我叫安迪……安迪.聰慧者。」小傢伙一臉嚴肅,「我是個法師,我要面見你們的長官!」

  安迪.默多克從家中出逃,然後在半路棄馬繞樹林來到另一座城市,重新租賃了一匹老馬之後一路顛簸來到了瑞爾根城。他聽吟遊詩人說過,在王國的北方,一場戰爭正要進行。偉大的奧賽丁國王和正義的奧丁教會將就北方邊境遭到襲擊一事做出反應,征討邪惡的野蠻人部落。

  「戰爭!多麼美妙的字眼!人類倒在人類的手下,人類的智慧化為利劍刺入人類的胸膛!」安迪在路上憧憬著,然後吟出自創的詩篇,「你是過去,你是現在,你是未來。戰爭從來不曾改變,改變的只是戰爭中的角色!」

  「我真是有詩人的天賦啊!」安迪當時晃著腦袋,非常得意,「這可比法師有趣多了。」

  現在,這名少年站在瑞爾根城的軍營門口,頭顱高昂,對自己法師的身份表示無比自豪。

  「法師?」那衛兵仔細地將安迪從頭看到腳,「你是法師?」

  「是的,帶我去見你們的長官,士兵!」

  那衛兵倒沒有在意安迪口中的不客氣。他呵呵笑著看著安迪,然後揮揮手道:「法師我也見過,哪兒有那麼小年紀的。小孩子快走快走,別在軍營門口玩。」

  安迪冷哼一聲,沒有搭茬。他左右看看,發現門口不遠處有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然後安迪看了一眼那衛兵,說道:「睜大你的眼睛看好了!」便自顧自走到那塊石頭附近,手指不斷變換動作,口中唸唸有詞。大約兩三次呼吸的時間之後,安迪睜大眼睛,手在空氣中舞動。而那塊石頭彷彿就在聽從安迪的指揮,緩緩飄起,然後向著那名衛兵的方向慢慢移動。

  當安迪施法的時候,那名衛兵就已經覺得有些奇怪了。當石頭朝著他的面前飄動時,他終於發現了自己的錯誤:「請,請您原諒,法師先生,把這塊可憐的石頭放下來吧。我這就去通知我們的長官。」

  安迪神情一鬆,石頭頓時掉落在了地上。他深深吐出一口氣,然後抬頭問道:「你剛剛說什麼?」

  「我立刻就去找我們的長官。」見那法師似乎有些不耐煩,衛兵慌忙跑進軍營,喚來另一名士兵頂替自己的崗位,然後急匆匆地跑去尋找軍官去了。

  「動作倒是挺快。」安迪點點頭,自言自語道,「但他幹嘛那麼害怕呢?」

  事實上,安迪當時正在全神貫注於那塊在空中移動的石頭,確實沒有聽見對方說了些什麼。而他恢復自己因為施法而帶來的身體壓力的那個吐氣的動作,又充滿了一個被惹毛了的上位者的氣質。

  「你剛剛說什麼」這種話,雖然本身沒有什麼特殊的意思,但是讓特殊的人說出來,自然就會給對方別樣的感覺。

  「歡迎您的駕到,法師先生。」不久,一名軍官來到了門口,「讓您久等了,請隨我進來吧。」

  安迪得到了合乎法師身份的招待,但入伍的要求卻並沒有得到滿足。對於這名「周遊全國,希望能夠戰鬥」的法師,留守在瑞爾根城的軍官並不能作出最終的決定。

  「我可以理解。」安迪非常沉穩地點點頭,「那就恕我打擾了,告辭。」

  走出軍營大門,安迪懊惱地踢飛了之前留在軍營附近的那塊石頭,然後單腳跳了幾步,嘴裡嘶嘶地倒抽著涼氣。那種大人一般的沉穩面具瞬間被他自己撕了下來。

  「見鬼,該死!」他咒罵著,「一個法師啊!多大的助力?他們竟然不要!」

  事實上,以武立國的奧斯丁人上一次僱傭境內的法師,還是坦尼亞斯入侵之初的事情。當那些「白袍子的惡魔」被趕出國境線之後,奧賽丁人就解散了法師的編制,重新開始靠純粹戰士和軍隊中的牧師來守衛邊疆。

  當然,在戰鬥傳統之外,法師的價錢太貴也是一個因素。

  「默多克家有史以來最聰明的天才絕對不會就這麼放棄的!」安迪看著天空,握緊了小拳頭,「你們不要我,我就自己上前線!」

  經歷戰爭之後,我一定能寫下最宏偉的詩篇!他在心中默默地想著,跨上留在旅店的馬匹,往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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