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辛亥科技帝國 作者:芝麻湯圓 (已完結)

mk2257 2011-5-24 00:25:0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53 1088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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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好戲連臺


一九一二年七月二十五日蕪湖榮軍農場

三夏大忙時節,成群結隊的苦役犯頂著似火的驕陽在收割著水稻,每個人都忙的手腳不停,這幾天如果不能收割完畢,就會耽誤第二季的插秧,秋莊稼的收成就沒保證了。

薛子麟渾身水洗的一般,汗水像雨點落入稻田濺起一個個小小的漣漪,原本白皙的皮膚已經被曬的黝黑,嘴唇干裂爆皮,已經活脫脫是個鄉下農夫的樣子。他剛剛直起腰想舒緩一下疼痛難忍的后背,就感覺一陣火辣辣的刺痛。

“啪”

耳邊響起了皮鞭的聲音的背上早已被曬的脫皮,爆裂的皮膚像翅膀一樣呼扇呼扇著,里面嬌嫩的皮膚又再次被曬的發袖,這一鞭子打的他從后背一直疼到心窩,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你們這幫死囚,再敢偷懶,老子把你們都扔進茅坑里”一個斷了右手的士兵揮舞著鞭子,沒頭沒臉的抽打著苦役犯。

這些做苦役的人,一部分是從揚州抓來的徐寶山手下的鹽梟,一部分是在攻打安慶的淮上軍殘部,還有些是從鄺海山在九江俘虜的贛軍黃煥章部。

薛子麟自打昏厥之后被俘虜除了日復一日的艱辛勞作,幾乎像是行尸走肉一般。榮軍農場的士兵見了他們除了打就是罵,周邊的老百姓更是對他們丟石頭吐唾沫。

錯了嗎?

薛子麟自打投筆從戎跟隨老師張匯韜起兵,從壽州一直打到蚌埠,一個月之內橫掃大半個皖省,所到之處老百姓簞食壺漿以迎淮上軍,大姑娘看著學生軍的眼神都透著撩人的熱情。只是好景不長,等到老師張匯韜作為淮上軍第二路的統制官坐鎮六安之后,他發現老百姓看他們的眼神再也不是原先那種熱烈而滿含感激,只有無盡的恐懼和憎恨。淮上軍里面的會黨和綠林匪徒燒殺搶掠無惡不作,軍紀之壞比清軍猶有過之,薛子麟曾經親手殺了幾十個搶掠百姓婦女的會黨敗類,他帶著執法隊日以繼夜的巡查抓捕那些禍害百姓的蟊賊,幾乎沒有睡過囫圇覺,但是卻再也看不到那種老百姓那種令人暖到心底的笑容。

他很困惑,他很迷茫,他曾經不止一次的問自己:排滿錯了嗎?投筆從戎錯了嗎?

張匯韜告訴他,這是必須經受的痛苦,等到將那些竊據高位的前清官僚徹底打垮,人民的好日子就自然來到了他信這話,所以無論哪一仗他都是沖鋒在前,學生軍用瘦弱的身體撐起了淮上軍在皖省的半邊天。

被俘虜之后,他沒有屈服,皮鞭和苦役都不能動搖薛子麟的堅強意志,但是老百姓鄙夷的眼神和戳他們脊梁骨的手指,卻把他的腰桿壓彎了。看到百姓和榮軍農場的傷兵們彼此打著招呼送水送飯親如一家,而見了苦役犯則用石頭和咒罵聲招呼,薛子麟徹底迷失了。

那些對他們兇狠無比的傷兵,對待老百姓卻如同親人一般,幫他們挑水劈柴,那些帶著眼鏡的農學專家則手把手的教老百姓選育良種、防止病蟲害,而百姓則把他們當作自己的子弟般愛護。

那些喊著“民國萬歲”、“自由萬歲”和自己生死相搏的敵人,才是安徽百姓的子弟兵,而自己和那些抱著同樣信仰的同學們,竟然是破壞共和、破壞民國的罪人?跟隨張匯韜投筆從戎的學生七百多人,打到現在只剩下不足一百五十人,一腔熱血竟然灑進了茅坑

這種深深的負罪感和被欺騙的感覺折磨著薛子麟,還有所有跟隨張匯韜起兵幻想用鐵和血拯救中國的學生軍。

鐺、鐺、鐺

日影西斜的時候,拖著被酷熱和辛勞折磨的幾乎癱軟的身體,薛子麟走向大食堂,對于苦役犯們來說,理想是無足輕重的奢侈品,每頓一個比象棋子大不了多少的窩頭和稀的能照出人影的米湯,是他們最期盼的東西。

薛子麟抽抽鼻子,空氣中飄著一股久違的香味,難道是肉嗎?

孔子聽音樂能三個月不知道肉味,那是不餓把他關到榮軍農場做三個月的苦役,保證他從此之后睡覺都想摟一頭肥豬,聽母豬哼哼都比“韶樂”要動聽許多

粗瓷大碗里是滿滿一碗糙米飯,上面還鋪著兩塊三寸長半寸多厚的燒肉,苦役犯們聞了又聞,小心翼翼的咬下一口讓那種香味在齒頰間來回的蕩漾。負責管理榮軍農場的傷兵們爺破天荒的沒有打罵他們,而是和藹的告訴他們,今天米飯和肉管夠,但是讓他們吃的慢些,不要傷了脾胃。

聽見這個話,苦役犯立刻狼吞虎咽起來,每個人都吃到喉嚨眼都塞滿了才打著飽嗝作罷,吃晚飯凡是會抽煙的人每人發了兩根煙卷。

薛子麟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汗毛孔都幾乎炸了起來,記得聽說書的人說過,凡是殺頭之前都會給吃頓好的,然后讓囚犯當個飽死鬼上路。

鐺、鐺、鐺

集合的鐘聲再次響起,榮軍農場的場長命令所有囚犯全部去洗澡,然后統一換上干凈的衣服,然后去大操場上看戲。

薛子麟的記憶中,自打被抓到這里之后,每天晚上都是聽不完的訓話和囚犯的反省發言,看戲在他的腦海中,已經是極為遙遠的回憶了。

看戲?看殺頭的大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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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一二年七月二十五日北京頤和園

頤和園大戲樓在德和園內,與承德避暑山莊里的清音閣、紫禁城內的暢音閣,合稱清代三大戲臺。德和園大戲樓是為慈禧六十歲生日,為了湊這筆銀子醇親王不僅挪用了海軍的軍費還開辦了海防捐,弄的天怒人怨。戲臺高七丈六,在頤和園中僅次于最高的佛香閣。戲樓共三層,后臺化妝樓二層。

大戲樓鼓樂喧天熱鬧非凡,戲子們陪著十二分的小心演出著《跳加官》、《滿床笏》等吉利的折子戲。北洋軍官們勛章耀眼皮靴锃亮,臨時政府的要員也是西裝筆挺,滿清遺老遺少翎頂輝煌,每個人臉上都掛著笑意,見面打千鞠躬,年輕的旗人子弟見面則半蹲著身子雙肩依次相碰行擦肩禮。西洋公使們矜持的捧著酒杯,公使夫人則興高采烈的觀賞這座皇家園林的美景。總統府衛隊的親兵流水般將中西式的菜肴、荷蘭水、葡萄酒往上搬。

今天是袁世凱的寵妾沈五娘的生日,袁世凱特意派人向滿清朝廷借了頤和園的大戲樓給她做壽。北洋政府的文物大臣幾乎全部齊集于此,滿清遺老遺少盡管他們背后把這個活曹操的祖宗八輩都罵翻了,但是也不妨礙他們趁機巴結這位袁大總統。

五短身材的曹錕穿著呢子將官服,后背已經濕透粘膩膩的粘在身上,他不停的用毛巾擦汗,加了冰塊的荷蘭水喝了六七瓶依然止不住滿頭熱汗。

定武軍統制張勛也是滿頭熱汗,花白的辮子隨著搖扇子的動作不停的擺動,活脫脫像一條小豬的尾巴。

張勛看的好笑,噗嗤一口荷蘭水就噴到了張勛的禮服上。

“三傻子,好歹你也讀過武備學堂的,斯文些”張勛一邊用毛巾擦著禮服,一邊皺眉道。

曹錕和張勛是鐵桿,號稱是北洋的孟良、焦贊,向來是秤不離砣,倆人早已笑鬧慣了。

“少軒,你最近看起來見老了,那女人的臍下三寸正是英雄冢啊,小心被那小妖精掏空了身子,乖乖,四十輛火車頭八十節車廂換一個小毛子,你老哥也真舍得”曹錕笑著打趣道。

張勛鼻子一哼:“你比老子好多少?今年又納了一房妾吧,你也五十的人了娶個十五的姨太太,也不怕折壽”

倆人互相拆爛污,然后相視一笑。

曹錕小眼睛滴溜溜的轉了幾圈:“少軒,看見沒有,那個徐小扇子可沒來啊”

張勛張望了一圈,果然不見陸軍部次長徐樹錚的影子,冷冷的道:“不來最好,看見他就膩味,人嫌狗不待見的東西。”

曹錕搖頭道:“現在可不比以前了,老頭子多年不親自掌兵,全靠當年的面子撐著,段芝泉大權獨攬,對徐小扇子言聽計從,咱們這些北洋的老兄弟沒準今后就得給小扇子遞手本參見,道一聲標下了”

張勛冷笑著道:“老子給大總統效力的時候,他還穿開襠褲呢,想爬到咱爺們頭上拉屎撒尿,他想都甭想什么鳥毛的陸軍部次長,別說是他,就是段芝泉這個總長把老子惹翻了,照樣不買賬”

曹錕見張勛被拱起了火,心里暗暗得意,繼續煽風道:“少軒,你老哥在蚌埠吃了敗仗,聽說徐小扇子要趁機奪了你的定武軍,你可要當心啊。”

張勛手掌用力,只聽見“咔吧”一聲水晶高腳酒杯被捏成了幾片,他勃然大怒道:“徐小扇子只要敢動老子的定武軍,老子就敢起兵清君側”

曹錕目的達到,壓低聲音道:“小聲點,讓人家聽見就不好了,你老哥常年在徐州,對北京的事情不清楚,老弟是怕你被人算計,心里有數就行了。你也別過分擔心,北京城不是還有我嗎?再說了,大總統對小扇子也早就看不慣了小扇子的眼睛里只有段芝泉沒有袁大總統”

大戲樓下面的花廳里面擺了十幾盤冰塊,美利堅的霍伊拉電風扇“嗡嗡”的叫著把冰塊融化的白霜送到花廳的每個角落,和外面的潮熱相比,花廳里寒氣襲人甚至有些冷了。袁世凱大馬金刀的坐著看戲,身邊是今天的滿頭珠翠的沈五娘,身后坐著心腹幕僚徐世昌和楊士琦。

戲臺上正演著《三星捧壽》的折子戲,袁世凱拍著大腿打著節奏看的津津有味。

過了片刻,一個中年男子走了進來。

“芝泉啊,你也嘗嘗,這個爪哇來的咖啡不錯啊還有那個英國公使朱爾典送到呂宋雪茄也是好東西,一會兒你走的時候帶一盒回去”袁世凱舒服的伸了個懶腰,然后伸手在旁邊的茶幾上端起一杯還冒著熱氣的咖啡。

段祺瑞沒穿軍裝而是一襲青衫,漿洗得沒有半分褶皺,個子有五尺八、九,瘦削而勻稱的身體,白皙的面頰,細長的眼睛帶著點女人的那種嫵媚的感覺,薄薄的嘴唇,兩撇精致的法國式小胡子。

他將托著的一個黃錦包裹的盒子遞過去道:“大總統,這是佩蘅給干娘送的壽禮。”

沈五娘笑著道:“芝泉,你為官清廉是人所共知的,佩蘅和你的孝心我是知道的,能來看看就很好了,還買什么東西。”

袁世凱眼睛一瞪:“還不打開看看你那個寶貝女兒送了什么好東西,這可是孩子們的一片心啊”說罷,笑著對段祺瑞道:“芝泉,你沒來之前啊,五娘可是一直念叨著你們夫妻呢,聽的我耳朵都起繭子了快坐,來了就好,來了就好怎么,又錚沒來?”

段祺瑞聽見他問起徐樹錚,苦笑道:“徐次長他身子不適,讓我替他問候大總統和五娘。”

袁世凱哈哈大笑道:“芝泉,你就甭替他打掩護了”說罷,故意壓低聲音道:“又錚的脾氣你還不清楚?給姨太太做壽這種事兒,他能來才怪呢芝泉,又錚是個人才,要好好的用”

見袁世凱親熱的稱呼著徐樹錚的表字,這個老上司干岳父如此的通情達理,段祺瑞也有些感動了,他笑著坐下看戲。

又過了一會兒,趙秉鈞走了進來興奮的道:“大總統,江淮巡閱使柴光華給五娘送賀禮來了”

袁世凱騰的一下子從椅子上蹦了起來:“誰?你說是誰?是那個柴東亮嗎?”

楊士琦也喜形于色道:“恭喜大總統,恭喜五娘安徽都督千里之外替五娘賀壽,這份禮可是送的夠分量了”

這次給沈五娘做壽,徐樹錚托病不肯來,段祺瑞雖然來了卻是穿著便裝打著夫人的旗號,明顯是在敷衍,南方各省都督就更不可能來給袁世凱的姨太太祝壽了,再過兩個月就是參眾兩院選舉的日子,宋教仁將同盟會和國民公黨等黨派合并為國民黨,聲勢之大令袁世凱都覺得頭疼不已。安徽是大省,參眾兩院有四十多個席位,在這個敏感時期,柴東亮千里之外派人送賀禮可是太耐人尋味了

趙秉鈞點頭道:“就是他,他特意從安徽送了一臺黃梅戲給五娘祝壽,戲班子就在頤和園外面。”

袁世凱哈哈大笑道:“好,黃梅戲好啊”然后拍著段祺瑞的肩膀道:“芝泉,好久沒看到你家鄉的戲了吧?來人,給上面的戲子打賞,讓他們候著去,咱先看看安徽柴都督送的好戲”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02:47
第一百四十三章 蒙疆風云


大戲樓上,大鑼、小鑼、板鼓、鐃鈸一起響起,張勛是個戲迷當時就皺眉道:“這四擊頭是京戲開場鑼鼓,黃梅戲也這樣?”

曹錕笑道:“管它是什么,看戲、看戲。”

鑼鼓響罷,只見出將門簾子挑起,一個帶著黃帽子鼻子上貼著豆腐白的小花臉一搖三晃的走上臺來,只見他左手拄著禪杖右手里耍著一串念珠,高高的拋起念珠在天上翻了幾個跟頭,小花臉脖子一伸就套了上去,引得下面叫好聲一片。

張勛楞了半天:“這是哪一出啊?看扮相是《水漫金山》的法海,可法海也不是丑角啊”

曹錕一拍大腿道:“黃帽子紅纓絡,,這不是和尚是喇嘛,錯不了雍和宮的喇嘛就是這副打扮”

張勛一頭霧水:“這哪出戲里有喇嘛?”

隨著一陣鐋鑼聲響過,喇嘛打扮的小花臉拖著長音自報家門:“喧喧嚷嚷鬧中華,離德離心正是他。五族共和成狗屁,權將賣國作生涯。某,哲布尊丹巴,蒙古活佛是也。眼見的這大清亡,民國興,軍閥混戰,南方的軍,北方的北洋軍,鬧得個水火不容,東拼西殺,這諾大的中華,好不紛擾也。呀。有道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我蒙古卻不是正好脫離中華,投靠羅剎去者。”

這段自報家門令所有在場的人都驚呆了,花廳里的楊士琦、徐世昌驚恐的嘴巴都合不攏,袁世凱卻沒有絲毫異樣,拍著大腿打著節奏繼續看戲。在鑼鼓聲中,又一個穿著蒙古袍子的小花臉走了出來,再次自報家門:“武昌城頭響槍聲,滿清親爹失龍庭,鐵桿高粱無處覓,餓煞蒙古小朝廷某家烏泰是也,蒙古郡王,只因中華鬧,葬送了滿清朝廷,我自投靠羅剎,認那沙皇尼古拉當親爸爸”

兩個小花臉一起唱道:“我自是賣國家,他自是多奇計。快活殺說與人,則這英雄乘亂因時起。往從頭想當日,載旌旗,走鐵騎,亂中華,到丹墀,做的個堂堂大元真皇帝趁著中國大亂,我自因時而起,先脫離了中華,再倚仗那羅剎,練兵十年,或能使我蒙古大軍再度進入中原,復我大元舊日帝業。”

各國公使大部分都是通曉漢語的,日本公使和俄國公使臉色鐵青,怒視花廳中的袁世凱之后拂袖而去,而美國公使嘉樂恒則拍著巴掌叫好。就在不久前,日俄兩國通過了第三次密約,共謀瓜分蒙古,而他們的假想敵則是意圖染指滿蒙經濟利益的美國,一致排斥英美資本,這令推崇門戶開放利益均沾的美國非常不滿,美國政府意圖拉攏中國結成中美太平洋同盟,對抗日英同盟和在北方虎視眈眈的沙俄。有人當著袁世凱的面去找俄國人的晦氣,這是美國非常樂意看到的局面。

袁世凱一邊看著戲,心里卻在翻江倒海,民國剛剛建立,蒙古活佛哲布尊丹巴就宣布西立,自稱額真汗,意思是大光明皇帝,改元共戴。上個月奉天都督趙爾巽又發來密電,說是烏泰也準備造反了,這下連東蒙古也不太平了。呼倫貝爾的福勝也在作亂,蒙疆處處是警,遍地烽煙。

袁世凱剛剛當上大總統,而且定都北京的借口就是為了防止俄國覬覦滿蒙,如果一下子丟了蒙古幾百萬平方公里的土地,對北京政府和袁世凱本人的威望將是個巨大的打擊。再過幾個月就是參眾兩院改選的日子,現在宋教仁將同盟會和幾個小黨派改編成國民黨,聲勢巨大咄咄逼人。一旦整個蒙古全部丟失,必定舉國嘩然,國民黨也勢必拿這個作為武器攻擊現任政府。但如果出兵蒙疆,則勢必會令俄國震怒,且不說和俄國開戰,即使是俄國拒絕貸款就有可能令已經初步達成協議的善后大借款杯葛。

戲臺上鑼鼓聲聲,一個武生打扮的人帶著一群武將和小卒登場:“煌煌一統我中華,北望蒙元亦故家。五族共和遂人愿,邊庭更不起狂沙。自家段祺瑞是也,字芝泉,安徽合肥人氏。現忝為中華民國陸軍總長”

袁世凱在下面看的哈哈大笑道:‘芝泉,這戲里還有你啊”

段祺瑞永遠是那副鐵青的臉容:“大總統,這戲里也有民意,喪失疆土是軍人的恥辱”

袁世凱打著哈哈道:“民意,是啊,民意,看戲,看戲”

扮演段祺瑞的武生繼續念白:“想那蒙古,自元時侵我中華,忽必烈定都北京,終與我中華混為一統,迄今也七百余年矣。民國建立,五族共和,漢、滿、蒙、藏、回,兄弟民族也;奈蒙古活佛,不顧家國之念,賣身羅剎,以圖獨立。如今我民國肇興,萬姓歸心,國事安定,我民國袁大總統英明神武,勵精圖治,南北混一大有中興之象。段某正好此時率軍北上,或可一舉收復外蒙也。有道是,“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又道是,“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眾將官”

武將和小卒同聲道:“有”

扮演段祺瑞的武生大吼道:“眾將官隨爺殺奔漠北,直搗黃龍共保民國萬年長向前各個俱有賞,退后難免吃一刀,兒郎跟我出塞北,定將那無恥小賊斬萬刀”

戲臺上眾人同時高唱一曲“點絳唇”:“恰便似猛虎出籠,天驚地動。家國重。奮勇前沖。直殺的他如兇夢。”

張勛突然恍然大悟道:“,這是雜劇,怪不得看著眼熟呢”

看戲的北洋眾將齊聲叫好,哲布尊丹巴、烏泰不過是蒙疆小丑罷了,手下幾個至今還在用老式前裝槍的牧民有什么戰斗力?天兵所至必然是犁庭掃穴,這種既露臉又不吃力的差事,哪個武將不想打?而文官則暗暗叫苦,五國銀行團中就有俄國人,現在善后大借款正是要緊的關頭,如果節外生枝沒準這政府就支撐不下去了。

鑼鼓聲在最高亢的時候戛然而止,飾演哲布尊丹巴的小花臉唱道:“叫一聲烏泰,朕的好兄弟,都說你窮困潦倒總是餓肚皮,可朕見你滿面紅光日理萬姬,就知道兄弟你兵強馬又壯,為什么你不發兵直取京畿,為朕的江山肝腦涂地”

飾演烏泰的小花臉也唱道:“叫一聲額真汗我的大皇帝,腦滿腸肥是從我爹那遺傳下來滴,三百年鐵桿高粱吃的肥又胖,現今正在為如何減肥煩惱不已。你說我兵強又馬壯,讓我肝腦涂地,可誰知北京城不是好打的?哎呦我的大皇帝啊,那袁大總統可不是好惹的北洋有大將,虎賁十多萬,一人一口痰就能把我淹哎呦的我的大皇帝,我是心驚又膽顫,就怕民國政府派兵把我老窩端”

北洋眾將笑翻了,張勛一口酒噴到曹錕的臉上,曹錕也笑的從椅子上滑到地上。這出戲前面是雜劇,后面就改了黃梅戲的唱腔,這算是什么路數?而且這詞也太好笑了。

兩個小花臉唱完之后就肅立在戲臺上,飾演段祺瑞和北洋眾將的戲子們也一起登場,袁世凱疑惑不解道:“這就唱完了?下一折呢?”

總統府管家急忙登上戲樓詢問,所有戲子在舞臺上鞠躬之后道:“下一折的戲詞,請袁大總統和民國政府來書寫”

袁世凱哈哈大笑道:“這戲好看,看賞”說罷,笑著對楊士琦道:“杏城,這花廳里的冰氣太重,你陪我去走走吧。”

說罷端著酒杯走了出去,楊士琦在身后緊緊跟隨。

走到后面的花園,袁世凱的臉頓時陰沉了下來:“這個柴東亮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啊,把咱北洋捧的越高,將來一個處理不當家就摔的越狠”

楊士琦苦笑道:“大總統,您瞧著吧,保準用不了幾天全國的學生就得上街游行請愿了,各省訾議局和都督肯定都要督促政府收復蒙古哎,大總統對蒙疆的事情也要早做打算,這民意也難違啊”

袁世凱狠狠的將酒杯舉起,在一塊太湖石上摔的粉碎,惡狠狠的道:“看人挑擔不吃力,去他的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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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美國勝利公司發行的黑膠唱片《定蒙疆》在極短的時間內就風行了北京、上海、天津等大城市。老百姓頭一次聽見這種雜劇、黃梅戲混搭風格又帶著濃厚搞笑風格的戲曲,都覺得特別新鮮。各大戲院開場的墊場戲都掛出了《定蒙疆》的水牌,往往把正戲的風頭都給壓住了。老百姓原先根本就不曉得這民國建立不到半年的時間,蒙古就造反了。各大報館開始連篇累牘的報道蒙古的情況,北京學生們組織了請愿團,堵在政府門口要求出兵收復蒙古,滅了哲布尊丹巴和烏泰兩個蟊賊。各省訾議局也紛紛上書政府,要求迅速收復國土甄滅元兇。北洋眾將摩拳擦掌紛紛向陸軍部請戰,打幾個牧民就能獲得收復疆土的名聲,這種機會真是千載難逢。

舉國上下的眼光盯在了蒙古,盯在了北京臨時政府,大家都在看袁世凱這個大總統會給這出戲畫上什么樣的句號,是像滿清一樣的喪權辱國還是新政府新氣象,一舉粉碎哲布尊丹巴等人分裂國家的企圖。

作為始作俑者的柴東亮,也成了全國關注的焦點而他,似乎也很享受這種萬人矚目的感覺。

安慶軍諮府里擺開了酒宴,柴東亮正在宴請高銘的弟弟高楚觀。

高楚觀和他哥哥喜怒形于色的性格截然不同,圓臉上寫滿了一團和氣這四個字,認誰也看不出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黎元洪借袁世凱的刀殺了張振武之后,親自跑去給張振武守靈,哭的死去活來,但是老袁不是傻瓜,當時就通過報館把黎元洪發給他的密電原文刊載,這下這位人皆認為是厚道人的“黎菩薩”原形畢露,武昌首義的功臣人人自危,湖北軍政府里也是離心離德,高楚觀不聲不響的將黎元洪賞賜的財物和官印懸在大梁上,掛冠而去乘舟直上安慶。

高楚觀的到來令柴東亮喜出望外,他手下的戰將是按照最新式的方式培養的,而且經過和廓爾喀衛隊的混編合練,中下級軍官的戰術素養急遽提升,而文官的班底則極為薄弱,最缺的是就搖鵝毛扇的軍師一類的謀士。

“向原先生能到安慶助我一臂之力,真是令柴某不勝欣喜,再敬先生一杯”柴東亮親切的叫著高楚觀的表字,端起酒杯敬酒。

高楚觀已經有了三分的酒意,紅著臉道:“都督不嫌我是個喪家之犬,能夠收留已經足感盛情了,我借花獻佛敬都督一杯。”

高銘哈哈大笑著端起酒杯道:“我也陪一杯。”

三人同時一飲而盡,將酒杯翻轉果然都是涓滴不剩,然后一起哈哈大笑。

酒過三巡,高楚觀微笑著問道:“都督挑動蒙疆風云,恐怕不是為袁大總統臉上貼金吧?”

柴東亮笑道:“那先生以為,我是什么用意呢?”

高楚觀搖著頭道:“看不透,看不透,都督是想將北洋軍調動到蒙疆?用羅剎鬼來制衡北洋?如果是這樣的話,恐怕都督要失望了,北洋固然是兵多將廣但是就因為攤子大繁難處也就多,別的不說就是這開拔費就能把袁大總統和段總長愁白了頭,現在北京臨時政府最大的事情就是善后大借款,袁大總統斷然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和俄國人翻臉都督是想出兵蒙疆,博一個收復疆土的美名?但是那樣的話,收復蒙疆容易想撤回來就難了,一支孤軍擺在那里,豈不是別人砧板上的魚肉?”

柴東亮笑道:“我倒真希望咱們袁大總統有當年在朝鮮孤軍抗倭的銳氣,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倒愿意助他一臂之力,如果他真如先生所言,那我們江淮軍收復疆土責無旁貸”

高楚觀用微醺的眼睛看著柴東亮,這位年輕的都督真的像他嘴里說的那樣,是個為國為民不計成敗利鈍的人物嗎?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02:48
第一百四十四章 出兵漠北


北京地安門東大街一組中西合璧的建筑,五開間宏偉的正門,懸山式屋頂后是一棟三層洋樓,正中間凸起一座方形鐘樓,造型很顯然是仿照了英國的國會大廈。這組建筑群的西邊是陸軍部,東邊是海軍部。

陸軍總長辦公室的案頭堆滿了各地都督敦促政府出兵收復蒙古的電報,清宮舊檔中有關蒙古的資料也擺滿了兩柜子,民國駐外使節發來的西洋列強的最新動向更是被紅藍鉛筆圈圈點點。

屋子里擺著冰盤,裊裊的白煙驅走了夏日的燥熱,但是段祺瑞依然滿頭大汗,在他對面大馬金刀坐著的是聯袂而來的曹錕、張勛兩位北洋的宿將。

“仲珊,你覺得這蒙古好打嗎?”段祺瑞鄭重的問道。

五短身材的曹錕叼著雪茄煙不以為然的笑道:“段總長,你把那個‘嗎’字給去了我就倆字,好打一個月我要拿不下庫倫,您把我的腦袋擰下來當夜壺”

張勛仗著老資格,抖動著花白的小辮幫腔道:“芝泉,這個時候你可不能犯糊涂,東西蒙古一起反了咱還沒個章程,這個臉咱北洋丟不起。”

段祺瑞點頭道:“知道了,你們回吧,我和大總統打擂臺去。”

曹錕、張勛滿意的揚長而去,連看都不看在一邊整理文件的陸軍部次長徐樹錚。

徐樹錚三十出頭的年齡,自幼就被視為神童,三歲開蒙,七歲能作詩,十三歲中了秀才,更兼博聞強記,一篇煌煌萬言的文章看一遍就能過目不忘。如果不是他投筆從戎,也許他會按照舉人、進士這個沿襲了千百年的道路繼續走下去。徐樹錚剃了個只微微有些青茬的平頭,長圓臉上寫滿了倨傲兩字,兩只不大的眼睛精芒四射。

段祺瑞用指關節敲了敲桌子道:“又錚,這已經是第五撥人了,北洋人人喊打,個個都要出兵塞北,你是怎么想的?這蒙古是打還是不打,是現在打還是等過些日子再打。”

徐樹錚剛剛從第一軍參謀長的位置提拔到陸軍部次長的高位,正是志得意滿的時候,又因為才氣過人未免驕狂了些,除了恩主段祺瑞之外目無余子,連袁世凱都敢頂撞,所以北洋眾將都瞧他不順眼,背后給他起了個綽號:徐小扇子。

徐樹錚眉毛一挑,冷笑道:“他們是想打蒙古嗎?趁機撈錢才是正經,好家伙,開拔費和軍費張口就是三百萬,要是有三百萬的話,我自己編練一個師親自去打,還用得著他們蒙疆不過是幾個跳梁小丑,能成什么氣候?真正可慮的倒是剛才那幾個祖宗,我敢說,將來禍亂民國就是那幾個滿口忠臣孝子之言的北洋重將”

“又錚慎言”段祺瑞苦笑著道。

徐樹錚的性格他是太了解了,這位小扇子太狂,太傲,但是對自己的忠心卻是毋庸置疑的。從袁世凱以下,北洋眾將都看不慣徐樹錚,只有段祺瑞對他言聽計從,倆人都是剛愎自用的性子竟然能配合的親密無間也算是異數了。

徐樹錚放下手中的文件,點上一支雪茄旁若無人的吞云吐霧,不喜歡煙味的段祺瑞也只是眉頭微微皺眉沒有說什么。

“又錚,你的意思是再等等?可是臨時參議院逼的緊啊,昨天不是還給陸軍部下了咨文,讓我去接受質詢,否則就要彈劾咱們尸位素餐。”段祺瑞無奈道。

徐樹錚冷笑道:“臨時參議院的那些老爺們,哪個不是南方的狗?把北洋的兵調到蒙疆去,他們安的是什么心?甭理他們”

段祺瑞終于下定了決心,攥著拳頭道:“你說的對,這蒙古是必須要打的,但不能是曹錕、張勛他們去打,這個臉得咱們自己露又錚,我如果幫你籌集一百萬的軍餉,你有沒有把握在一年之內練出一支軍隊收復蒙疆?”

徐樹錚的眼睛一亮:“一年?六個月足矣”

段祺瑞站起來走到西式的玫瑰花窗前,望著外面悠悠的道:“北洋派系林立已經爛了,該是重整武力的時候了,這中興民國的重擔,就要靠你和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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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南海懷仁堂

袁世凱和徐世昌、楊士琦三人對坐默默無言,茶杯里的水早已涼了,親兵靜悄悄的給他們換上熱茶。

也難怪袁世凱心煩意亂,這幾天求見的北洋眾將走了一撥又來一撥,每人都是一身戎裝上掛滿勛章,拍著胸脯請戰。而陸軍部則是一拖再拖,袁世凱問急了就是一句話:沒錢

這倒是句實話,北京臨時政府已經羅掘俱窮,心肝寶貝的第三師也只發了七成的餉,這還是北洋歷史上開天辟地的頭一遭,自打袁世凱在小站練兵的時候,最重視的事情就把足額的軍餉親手發到士兵的手上。

自打《定蒙疆》唱紅了北京城之后,各個政黨和民間團體在報紙上喋喋不休的談論著蒙古的局勢,參議院一天幾個呈文發到總統府,痛斥政府的無能和軟弱,直接說要是沒有能力保衛疆土就讓他們滾蛋讓賢。南方各省都督調門越唱越高,就差指著鼻子罵袁世凱是漢奸了。俄國公使叫囂如果民國政府任由這種反俄的論調彌漫下去,就要杯葛善后大借款。德國、美國公使倒是把總統府的門檻都踏破了,明著暗著給袁世凱打氣撐腰。而一直和袁世凱私交最密切也是袁世凱最關注的英國公使朱爾典倒是一言不發,最后干脆以養病為名回了倫敦。

大英帝國在這個年代是全世界唯一的超級大國,也是唯一能在全球進行艦隊補給的國家。甭看美國人財大氣粗,吹氣球般的鼓搗出個大白艦隊,然后人五人六的環游世界。如果英國人不許他們使用英國殖民地的港口,大白艦隊連家門都出不去。日俄戰爭的時候就是個例子,英國人瞧俄國不順眼,使得俄國艦隊一路上受盡折磨,連葡萄牙這種蕞爾小國都敢拒絕讓他們進港休整,如果不是德國人暗地相助,俄國艦隊壓根就到不了遠東。

英國不表態令袁世凱惴惴不安,更令他心痛的是,當年鐵板一塊的北洋卻在呈現離心離德的局面。自打被清廷發配到洹水釣魚之后,北洋眾將就逐漸各成體系,別說多年不親自掌兵的袁世凱無法像當年那樣如臂使指,就連掌管陸軍部的段祺瑞都感覺難以駕馭。如今袁世凱只是憑借著無人能及的威望勉強維持北洋表面上的統一,一旦開戰之后會是什么樣的局面,他還真難以掌控。

蒙疆縱橫千里,比很多歐陸強國的面積都大許多,哲布尊丹巴、福勝、烏泰等人不過是跳梁小丑罷了,北洋無論調出哪個師都能輕易的犁庭掃穴,只是這將使統兵的大將威望陡升,北洋內部的平衡將被瞬間打破,這種后果是袁世凱無法接受的,這甚至會威脅到他的地位。但是按照陸軍部的要求從北洋各支軍隊中抽調骨干成立一支模范團,豈不是又是一個小站新軍?

段祺瑞的老婆都是袁世凱的干女兒,住的房子也是袁世凱賞賜的,倒是卻在背地里培植自己的勢力,也真是混賬王八蛋,還有那個徐樹錚,更是人嫌狗不待見的東西。段祺瑞這個干女婿加上在他背后煽風點火的小扇子徐樹錚,再有一支效忠他們的武力,恐怕北洋連表面上的統一都難以維持了。

更可氣的是安徽的柴東亮,不但編了一出《定蒙疆》,當面演給各國公使看,而且最近一天幾個電報發給陸軍部和總統府,主動請纓要出兵塞外平定漠北。不僅如此,他還在報紙上公開宣稱,江淮軍出塞平叛,不要中央政府一分錢,全部軍餉武器由他自籌。報界對他維護國家統一的舉動極盡溢美之詞,對至今態度不明的中央政府則是冷嘲熱諷。

袁世凱倒不是怕柴東亮有什么異動,他的大本營遠在安慶,一支孤軍有什么能為?只要截斷了他的糧餉供應,這支軍隊就會土崩瓦解。真正令袁世凱頭疼是的,蒙古的背后是虎視眈眈的沙俄,而柴東亮又擺明了反俄的態度,讓他出兵萬一引起國際爭端,北京臨時政府還得替他擦屁股,袁世凱已經被善后大借款弄的頭大如斗,哪里敢再節外生枝。

袁世凱估計柴東亮也是看透了這一點,知道自己不敢讓他出塞,才索性天天在報紙上唱高調這家伙比蒼蠅還煩人

這蒙古,打了麻煩,不打還是個麻煩

最終還是袁世凱打破了這死寂的沉默,笑著道:“都怎么了?

三人沉默良久之后,楊士琦突然冷冷的道:“這模范團必須要辦,而且要大張旗鼓的辦”

袁世凱對他太了解了,知道他一定有了成算,于是不動聲色的道:“杏城,以你之見如何辦才妥當?”

楊士琦嘴角挑出一絲輕笑:“大總統當年能辦出小站新軍取代了老邁的淮軍,如今就不能再辦一支模范團?離開陸軍部,咱就沒本事練兵了?”

袁世凱先是沉吟良久,突然一掌拍到桌上道:“好杏城說的是”

徐世昌和袁世凱是半輩子的朋友,對他的心思早已看得透透的,也附和道:“杏城說的有理,這模范團就得辦的熱熱鬧鬧的,起碼要有一個師的規模。”

袁世凱摩掌笑道:“那人選呢?華浦要睡到中午才起床,芝泉也經常不到衙署辦公,北洋暮氣已深,無可用之人。”

楊士琦笑道:“當年大總統可以破格提拔馮華浦和段芝泉,今天何妨不拘一格呢?人才有的是,大總統揀選一下就是了。”

徐世昌也點頭道:“大總統可以設一個陸海軍大元帥統率辦事處,也給芝泉分分勞,我看這個處長由大總統親自擔任,副處長就請王聘卿來干,有他坐鎮的話,北洋眾將多少也會收斂些”

袁世凱是民國臨時大總統又是陸海軍大元帥,由親自擔任處長,王士珍這個副處長就算是三軍副總司令了徐世昌話里的用意已經極為明顯了,就是要奪了段祺瑞的兵權,架空陸軍部,重新整合北洋。王士珍是出名的淡泊,而且對清室忠心耿耿,民國剛剛建立就掛冠而去,回正定老家種田去了。況且王士珍也是多年沒有親自下部隊掌兵了,不可能對袁世凱構成威脅。

楊士琦哈哈笑道:“菊老高見,有這北洋三杰之首的王士珍出任副處長,再練出一支強兵,北洋眾將心中那點子小算計也只好乖乖的收起來了等到模范團編練完成,干脆就由大公子統御全軍一舉蕩平蒙疆。”

袁世凱有些猶豫:“克定是那塊料嗎?茲事體大,還是要謹慎些”

楊士琦淡然一笑道:“為上者通曉御下之道就夠了,劉邦也不會打仗不還是開創了四百年的大漢江山?”

徐世昌心知肚明,楊士琦肯定已經和袁克定結成了同盟,正在打算培植大公子的勢力,將來有一天好接替袁世凱,到時候楊士琦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否則的話,他也不會一而再的替袁克定說項,上次宋教仁為首的南方歡迎團來北京促駕,就是楊士琦和袁克定鼓動曹錕的第三師嘩變,造成了袁世凱離開北京就會天下大亂的假象。

正在三人談的熱鬧的時候,管家進來通報:“大總統,段總長求見。”

袁世凱先是冷哼了一下,然后換了笑容道:“請”

段祺瑞一身戎裝,邁著標準的軍人步伐走了進來,端端正正的行了軍禮。

袁世凱親切的道:“芝泉,坐啊,我不是早就交代過,你來我這里就不需通報了”

段祺瑞笑著坐下,向楊士琦、徐世昌微微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然后遞出一份文件道:“大總統,這是陸軍部擬定的編練模范團的章程,請您過目。”

袁世凱接過來看了兩眼微笑著道:“這模范團統制官的人選,不知道你是怎么考慮的?”

段祺瑞隨口道:“這編練的章程和開辦的費用都還沒有確定,職部尚未考慮統制官的人選問題。“

袁世凱笑盈盈的道:“剛才菊老和杏城和我建議,說是想讓克定擔此大任,你看如何啊?”

段祺瑞大驚失色,怒視著楊士琦和徐世昌,眼睛幾乎要滴出血來。他嘴唇蠕動了半天,最后堅決的蹦出兩個字:“不行”

袁世凱眼睛閃過一道寒光,瞬間即逝,然后笑著道:“我也知道克定不行,那你看我當這個統制官夠不夠資格啊?”

段祺瑞啞口無言,過了許久之后重重的點了點頭,然后再不說話起身即告辭而去。

袁世凱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氣的渾身顫抖幾乎要從椅子上掉下來,哆嗦了半天之后,聲嘶力竭的吼道:“去,通知克定親自趕赴正定請王士珍,他要是不肯出山就把他綁赴北京調保定陸軍學堂的蔣百里進京,擔任模范團的總教官,通知北洋所有的師長,告訴他們老子是模范團的統制官,哪個敢給我添惡心,我就讓他一輩子不痛快給安慶的柴東亮發電,讓他火速派兵出塞平定蒙疆,軍餉器械他自己想辦法去,咱們是一文錢不出”

徐世昌急切的喊道:“大總統,不可啊,把南軍放到蒙古,豈不是在咱們背后扎了顆釘子?”

袁世凱冷笑道:“一支孤軍我還沒放到眼里,我就是要在咱北洋的臥榻之側插這么一根釘子,讓他們的日子甭過的那么舒坦柴東亮不過是守戶之犬,離了家門他就是喪家之犬,想沽名釣譽?我就讓他賠了夫人又折兵,跟我耍心眼,他還嫩了點”

徐世昌還想再勸,卻看見楊士琦的臉上掛著莫測高深的笑意,就把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和著唾沫又咽了下去。

這個楊杏城,到底腦袋想的是什么?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02:49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世事如棋


安慶軍諮府里人流如梭,秘書長高銘帶著內務人員手忙腳亂的整理著從各方匯集過來的情報。看小說就到巴恩斯帶著一群英國、的參謀人員將蒙古的地圖和資料進行匯總,沙盤上推演戰況,忙的腳跟直踢后腦勺。

別人忙的腳不沾地,柴東亮卻和高楚觀、顧維鈞在辦公室里悠閑的喝著冰鎮酸梅湯。

“都督,俄國人那里不用擔心,這滿立本來就是犯了西洋列強大忌的事情,俄國不敢公開蘀哲布尊丹巴出頭,最多是背后搞點小動作罷了。”顧維鈞一邊酢飲著帶著冰珠的酸梅湯,一邊匯報道。

柴東亮點了點頭,用銀勺子舀著玻璃杯里的酸梅湯,若有所思。袁世凱從北京發電,要求江淮軍火速出兵蒙古,并且給了柴東亮陸軍中將的軍銜,鄺海山、陸凱等人也被封為少將,長江艦隊司令湯鄉茗居然和柴東亮平級也是中將。

什么時候都不忘摻沙子,袁世凱的手段也真是夠可以的眼看蒙疆就要被分割,這位民國的臨時大總統居然還不忘給自己上眼藥,柴東亮苦笑連連。

高楚觀這幾天和柴東亮也熟了,也就不藏著掖著了:“都督,我有個疑問如鯁在喉,請都督解惑咱們江淮軍出塞北,都督到底有什么企圖?”

柴東亮笑道:“保家衛國啊,這個理由還不夠?”

高楚觀咳嗽了一聲低下頭接著喝酸梅湯,顧維鈞也覺得這不是柴東亮的作風,這位都督向來是無利不起早的貨色,馮國璋打武昌的時候,黎元洪一天七封電報求救,最后還是被柴東亮敲了五十萬銀元的軍費。打揚州搬回來七百萬兩鹽政使衙門的存銀,還把鹽商連鍋端回了蕪湖。前些日子逼著鹽商投資實業,他還搞了個實業管理公司,把鹽商們在安徽、江西、江蘇開辦的十幾家水泥廠空手套白狼挖走了四成股份。

千里迢迢自帶糧餉出兵蒙古,就是為了保衛疆土?這話哄哄那些報館記者和滿腦子熱血的學生娃娃還湊合,高楚觀、顧維鈞壓根就不信

高楚觀憂心忡忡的道:“都督,出兵塞北平定蒙疆倒不難,只是想撤回來就不容易了。”

柴東亮也不想再隱瞞了,笑著道:“向原先生多慮了,我從來就沒打算將軍隊撤回來,這根釘子我要牢牢的扎在蒙古少川,你是外交奇才對西洋非常了解,你覺得,這歐羅巴的和平還能維持多久?”

顧維鈞不假思索道:“長則十年,短則五年,歐羅巴必然有一場大戰”

柴東亮搖頭道:“最多兩年。看小說就到”

顧維鈞瞪眼了眼睛道:“兩年,會這么快?”

柴東亮笑道:“就是這么快”

歐洲大陸即將發生大戰,這幾乎是個公開的秘密,德國、奧匈帝國、意大利組成了同盟國還拉上日薄西山的奧斯曼土耳其、保加利亞等小兄弟助拳,英國則和法國、俄國結成了三國協約,奧匈帝國意圖染指南歐,俄國則以斯拉夫人的保護者自居,雙方劍拔弩張矛盾幾乎無法調和,法國、德國是世仇自不消說,去年又在北非的摩洛哥差點動了手,英國和德國則在全世界任何一個角落全方位的角逐這么多的火藥桶,只要一顆火星落上去就能把歐羅巴打的天昏地暗。

高楚觀有些糊涂,遙遠的歐洲可能發生戰爭和蒙古又有什么關系呢?更和安徽沒有半點的關聯,洋鬼子都打死了才好,人還能過幾天安生日子

柴東亮放下手中的杯子,在碩大的檀木辦公桌上攤開了地圖,指著上面道:“你們看,和俄國的傳統商道是兩條,西邊一條是通過蒙古的包頭、庫倫、恰克圖,東面商道則是從滿洲通到西伯利亞鐵路的東段。如果咱們占領了滿蒙,就可以獨攬對俄貿易俄國人的戰爭準備很不充分,咱們就賣給他們點槍炮、火藥,讓他們打的更熱鬧些咱們現在兵工廠的產量已經過剩了,是到舀軍火換黃金的時候了。”

高楚觀臉色頓時冷峻起來:“都督,您是打算幫俄國人?這羅剎鬼可壞的很啊”

柴東亮笑道:“洋鬼子打仗,咱們是兩不相幫,誰給錢咱們賣武器給誰,洋人的國難財我是發定了”笑著笑著,他的神情也鄭重了起來:“這是咱們擺脫百年積弱被洋人欺凌的最好機會,我一定不會錯過”

顧維鈞對西洋情況相當了解,俄國的國情幾乎和昏聵的大清有一拼,沙皇尼古拉二世早年當皇儲的時候出訪的時候,被刺客對著腦袋砍了一刀削掉了頭皮從此染上頭疼病,經常不能處理政務,皇后亞歷山德拉臨朝稱制把俄國的朝政弄的混亂不堪,明智的大臣維特伯爵等人被排擠,宮廷中充斥著帶有日耳曼血統的佞臣。看小說就到俄國已經不是亞歷山大三世時期的那個強盛的帝國,就在去年最后一個睿智而強勢的大臣斯托雷平也在基輔歌劇院被人刺殺。

斯托雷平對于俄國,如同李鴻章對大清同等重要,他的死也間接宣判了俄國的政治死亡,再沒有人能制衡那些顢頇腐朽的大臣掏空羅曼諾夫王朝的最后一點根基。

俄國的工業基礎本來就在列強中忝陪末座,不過靠著俄羅斯民族天生的悍勇和充足的兵源才令歐洲各國有所忌憚。但是兩年后發生的戰爭可不是像日俄戰爭這樣的局部戰爭,而是一場席卷整個歐洲的大戰,沙俄陳腐的官僚體系和效率低下的工業體系必然無法支撐這種規模的戰爭。大規模購買軍火、糧食、被服等一切和戰爭有關的物資,將是俄國必然是選擇。現在的列強都在為即將爆發的戰爭做準備,和俄國這樣的仇敵都可以簽訂密約,傲慢的英國人也能放下光榮孤立的架子,和法國、俄國簽訂了三國協議。柴東亮不過是編了一出《定蒙疆》,罵了幾句羅剎鬼,小意思罷了。沙皇的頭腦再不清楚,也不至于在這個敏感的時期,在遠東大動干戈。

在另外一個時空,這個戰爭財是被、給發了,柴東亮絕對不允許那種結果再出現一次,起碼也要見面分一半才算勉強達到要求。

柴東亮的目的非常明確,必須在歐洲的血即將流干的那一刻出兵,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在戰后的世界格局中占據重要的位置在此之前,唯一的事情就是大發戰爭財積累參加世界大戰的本錢。

管它是協約國還是同盟國,只要給錢就賣給他們武器,不過從地理位置來看,想把軍火和戰略物資兜售給德國、奧匈帝國還是很困難的,在英國海軍的封鎖之下,他們有什么本事把這些東西運回遙遠的歐洲?只有工業基礎薄弱又和相鄰的俄國是最合適的傾銷地,不賣給老毛子賣給誰?

不過,為了幫助歐洲人把戰爭打的再大一點,再熱鬧一點,將來可以透露一些稍微領先這個時代的武器資料給德國人,權當是日行一善了

顧維鈞和高楚觀思忖再三,都覺得想讓一支孤軍占據滿蒙幾乎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且不說俄國人會不會坐視不理,就是北京的袁世凱也會感到芒刺在背。

“不妥,不妥”高楚觀搖頭道:“孤軍懸于漠北,只要北洋截斷歸路和糧道將不戰自潰。”

柴東亮點了點頭道:“這是步險棋,可是這步棋如果走活了,那咱們江淮軍就真的是飛龍在天,誰也無法轄制了”

高楚觀苦笑著道:“打仗好比是下圍棋,孤軍深入只有一個眼是不成的,沒有兩個眼,棋是做不活的”

柴東亮狡黠的一笑道:“向原先生又怎知我沒有做出兩只眼呢?”

高楚觀、顧維鈞驚愕的看著柴東亮,心里翻江倒海,這個年紀不過二十四歲的都督,通曉英文、懂得造槍炮、機械、嫻熟練兵的法門,利用報館輿論的政治手腕也圓熟老練,對憲政也有獨到的理解,更可怕的是他做事往往料敵先機,總能預先伏線。

只是,他伏下的另一只眼到底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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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慶的農歷七月熱的讓人心焦,陰云壓的天都低了,可就是不下雨,坐著不動那也是汗出如漿。

安慶城東街山陜會館是晉商在安徽的大本營,錢莊、票號的掌柜、東家來皖省一般都會在這里居住。

外面濕熱難當,會館二樓卻清幽雅致,一道簧竹簾子將內外隔絕,只有裊裊的絲竹之聲飄過,如仙樂般悅耳。十幾個冰盆均勻的分布在每個角落,碩大的冰塊被雕刻成假山的形狀,不但能驅走酷暑而且賞心悅目。即使是在安徽,晉商依然保留了在“相公”里談買賣的習慣。

光華銀行南京分號的經理李志昌最近被提升為總行的總經理,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他不過二十七八歲的年紀就能登上這般高位,可算得上是少年得志了。和他對坐的是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

老人一身淡灰色的夏涼布長衫,靠坐在一把白色西洋椅子上,長衫的下擺撩起擱在椅靠上,清癯的面龐上皺紋滿布,兩道沖天的掃帚眉尾端直擰擰的撅著,一看就知道是個性子極為執拗的老頭。

“想當年,老佛爺西狩到了咱大德通,喬老東家宴請小軍機王大人,呵呵,他聽說‘相公’這倆字,跳著腳就跑來了,結果憋了一晚上,臉陰的滴水,走的時候連句客氣話都沒有。后來一打聽,原來他以為‘相公’就是臠童,感情這位軍機章京喜歡兔子這么清雅的地方能被他當了兔子窩打那天起,我就知道這大清長不了,軍機章京都喜歡兔子,那這朝廷還不像兔子尾巴?長不了,長不了”老人絮絮叨叨的講著陳谷子爛芝麻的往事。

李志昌原本就是大德通票號蕪湖分號的掌柜,對這些事情也多少聽票號的老人講過一些,一邊喝茶一邊陪著笑。對面坐著的人正是他原先的頂頭上司,大德通票號的大掌柜閻維藩。

“志昌,這做買賣和做人一樣,看準了就得舍得下大本錢,當年喬老東家借給左爵相五百萬兩白銀,左相爺就是靠這筆錢打敗了張古柏平定了新疆,咱大德通才有了今日的風光。你雖然已經不在大德通供職,但是票號里永遠有你的身股,咱們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的事兒就是大德通的事兒,我把這一注押在了柴都督身上,別說他對咱大德通有恩,上次借款給咱們蕪湖分號,度過了擠兌風潮解了燃眉之急,也不說光華銀行里還有咱大德通的股份,就憑著你是光華銀行的總經理,大德通也得蘀柴都督效力,誰讓你是咱們大德通出來的人呢?你能混的好,老頭子我看的也高興,大德通也跟著有光彩不是?”閻維藩說話總是令人打心眼里舒服,不愧是晉商中頭一號的大掌柜。

李志昌急忙道謝。

閻維藩笑著道:“當年喬東家請我當大掌柜,七十多歲的老人了,有轎子不坐非得讓我坐,這轎子不能白坐啊我這一輩子算是賣給喬家了柴光華以一省都督之尊,為你牽馬縋鐙,你這輩子恐怕也得賣給他了”

李志昌想起當日自己從陸軍部監獄被放出來的情景,柴東亮親自蘀他牽馬走了十三里路,當時的場景一幕幕涌了上來,李志昌的眼睛有些濕潤了。”

閻維藩笑著拍拍他的肩膀撫慰道:“志昌,你是咱大德通使出來的人,我看你和自家子侄沒什么兩樣我就賣個老,和你講一句肺腑之言,這人啊,寧可好漢牽馬縋鐙不給賴漢子當祖宗,你能跟了柴都督這樣的主子,這輩子值了”

李志昌紅著眼圈重重的點頭道:“恩,值了”

閻維藩從懷里掏出一封信遞給李志昌,笑呵呵的道:“總號里還許多的雜事,我也不能久留今天就得回祁縣了,你把這封信交給柴都督,告訴他,庫倫的俄國領事已經疏通了還有他特意交代的那個俄國妖僧,我也都料理清楚了,首尾干凈的很。咱西幫在蒙古、俄羅斯幾百年的根基,這點事兒還辦的來咱人的黑眼珠見不得白銀子,洋鬼子的藍眼珠也照樣看不得孔方兄,俄國人的事兒只要有銀子就沒有辦不成的老朽多年沒有親自跑北邊了,這一趟俄羅斯差點把我的老骨頭都跑散架了他的人情咱大德通已經還上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02:50
第一百四十六章 站著把錢賺了


袁世凱這么快就答應了讓江淮軍北上收復蒙疆,這有些出乎柴東亮的意料之外。以他對袁世凱的了解,一定是北洋內部出了問題,高楚觀、顧維鈞的分析也是這樣一個結果,調江淮軍的一部收復蒙疆,雖然可以令柴東亮收獲名望,但是也將江淮軍的一部分兵力和安徽大本營分割開來,而且一支孤軍深入漠北,光是消耗的軍費和物資就會是個天文數字,這也間接的削弱了柴東亮的實力。

袁世凱打的主意是一石二鳥,造成江淮軍芒刺在背的局面來維持北洋的團結,又讓柴東亮首尾不能相顧,收復蒙疆的這支軍隊時刻處在北洋軍優勢兵力的威脅之下。將來萬一天下有變,南北雙方大打出手,這就成了袁世凱捏在手中的人質

這算盤打的不算不精,只是袁世凱做夢都不會想到,柴東亮和晉商的關系是那么密切,光華銀行里晉商中最大的“大德通”、“日升昌”、“慰字五聯號”都在里面有股份,晉商和光華銀行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而晉商在蒙古、俄羅斯經營了幾百年打下的基礎,又給柴東亮光復蒙疆提供了強勁的支持。清末的時候,朝廷給蒙古王公傳達圣旨,一向是把電報直接發到晉商在包頭、庫倫、恰克圖的分號。可見晉商在這里的根基有多么深厚

而且,那個剛剛被從俄國宮廷被攆回西伯利亞老家的俄國妖僧拉斯普廷,也被柴東亮派人聯絡上了,這個家伙此刻正是失勢最落寞的時候,柴東亮派人送給他五萬盧布的巨款供他在西伯利亞老家揮霍。

大德通的大掌柜閻維藩找到龜縮在一個小教堂中的拉斯普廷,這廝正在和幾個當地的村姑鬼混,喝著渾濁的大麥酒吹噓著宮廷的奢華和皇后對他的器重。當他用惺忪的醉眼看見成箱上等的烏克蘭伏特加和那筆巨款的時候,眼睛都快從眼眶子里掉了出來。而那些對他的話將信將疑的村婦也對拉斯普廷刮目相看,相信他確實是個大人物。

如果歷史沒有發生改變的話,再過兩個月這家伙將會回到圣彼得堡,重新成為俄國政壇上最有勢力的人物。

人在落難的時候,一粥一飯的恩情都會令他念念不忘,燒冷灶的效果比錦上添花要強上百倍。這點道理,柴東亮還是非常清楚的,所以他做人情就做了全套,不但送了錢送了酒,還送給他一個碩大的金鑲紅寶石的十字架,以及一套由法國裁縫精心制造的神父袍。閻維藩是西幫頭一號的大掌柜,那張嘴能把稻草說成金條把死人說活,每句話都幾乎說到拉斯普廷的心坎里,令他如同吃了人參果,全身三百六十個穴道都開了,每個毛孔里都透著舒坦。

柴東亮還讓翻譯給拉斯普廷寫了封信,信里告訴他,自己經過掐算,拉斯普廷將再俄歷九月重新得到沙俄的信任,到時候如果從波蘭發來電報詢問俄國皇儲的病情,他可以直接回到沙皇,皇儲的病情將得到緩解,上帝庇佑俄羅斯

對于拉斯普廷這種神棍,讓他見證一點神跡的出現,將是最好的手段柴東亮利用書友提供的資料,也充當了一次先知的角色。

有晉商打下的基礎,再有俄國宮廷的內應暗暗相助,派駐蒙疆的這支孤軍將成為一顆重要的棋子,為將來控制滿蒙打下堅實的基礎柴東亮相信,在不久的將來,自己就可以壟斷中國對俄羅斯的軍火以及其他戰略物資的供應,而自己也能從俄國得到冶煉特種鋼材所需要的鎳礦等重要礦產資源。

柴東亮最近很少上書友群和書評區了,盡管這曾經在最初的穿越日子里給了他極大的幫助和無盡的溫暖,但是最近他甚至有些刻意的想回避和書友的交流。

書友群里大部分都是八零后和九零后,他們的記憶中沒有社會混亂沒有物質匱乏,他們把政治當作了網游,幻想著只要有足夠的武力就可以解決一切問題,甚至不在乎這個武力有沒有基礎。但是每天的例行更新還是必可不缺的,柴東亮還需要從書友群中獲得科技、政經等多方面的幫助。讀者以及習慣了每本書里都會大量的制造先進武器,而不考慮經濟是否能夠支撐。更令柴東亮啼笑皆非的,很多書里主角開辦的的重工業企業除了武器之外什么都不造連原材料都沒有,就可以憑空生產出武器了?

書評區里最近罵聲一片,都在指責柴東亮在充圣人,很多人更是直接的說,什么民主、憲政都是狗屁倒灶的東西,都是用來忽悠別人的工具,只有槍桿子才有力量。還有書友說,英國的強大是建立在無敵的海軍的基礎上,美國的強大也是建立在航母編隊的基礎上。

柴東亮不知道是該悲哀還是該覺得可笑。這種幾年前攝政王載灃就曾經說過。張之洞臨死的時候,犬馬戀主之情發作,勸載灃要盡快立憲緩解民怨同時要關注民生疾苦。載灃毫不在意的說:“沒事兒,咱有兵呢”話語尚有余音未落,僅僅過了一年之后,武昌就擦槍走火,一個月的功夫大清朝這個龐然大物就轟然倒塌。

槍桿子在那一刻,顯得如此的軟弱無力

有時候柴東亮真的想和書友爭辯,民國元年正是舉國上下對建立共和體制維護憲政萬分推崇的時候,在這個時候破壞共和、憲政,這不是找死是什么?袁世凱那么大的實力,在民國元年也要裝出一副對民主、憲政萬分尊重的樣子。

大清就是死在對立憲陽奉陰違上的,殷鑒不遠作為后來者怎么會不受到巨大的震撼?民眾對憲政、法制失去信心,那是經過了宋教仁被暗殺、護法戰爭、二次、軍閥混戰等無數次的打擊之后,而在民國元年,正是人們對法制、民主最為崇尚的時候,甚至到了有些迷信的地步。

歐美列強哪個不是將憲政作為前提,才強大起來的?議員在議會里吵架雖然不雅,但是比軍閥用槍桿子決定國家、民族的命運不曉得要好上多少倍。揚州、安慶的例子就在眼前,僅僅一天的破壞,柴東亮用了半年才恢復了城市的穩定和繁榮。這還只不過的一伙亂兵而已,如果是軍閥混戰炮火連天,真不知道局面會崩毀到什么程度。

讀者抨擊柴東亮的理由是,二十一世紀的中國都搞不出來憲政,在民國初年就能搞的出來?維護秩序的唯一工具就是暴力。

這都是什么邏輯?因為試過一次沒搞成,就說這些東西和中國水土不服。封建王朝都不曉得被推翻過多少次了,為什么還能根深蒂固?是不是秦朝滅亡的那天,就意味著集權統治在中國徹底失敗呢?那為什么還會有天威赫赫的漢唐,還有文化燦爛的兩宋?

如果美國的兩黨天天都在用槍桿子說話,如果倫敦的唐寧街住著的都是打算用武力維持國內秩序的人,這個世界上還會出現統治世界三百年的大英帝國嗎?不用太久,只需要十年的內戰就能毀掉這個日不落帝國,而美國歷史上死人最多的戰爭就是那場南北戰爭,這場戰爭足足令美國人反省了一百多年

真以為內戰是網游呢?每個主角都能有九條命,過一會還能再滿血回復?

來到這個世界越久,接觸到這個世界的真實一面越多,柴東亮就越感覺到自己和二十一世紀的書友距離越遠。書友群很多人曾經建議過,要大力發展中醫,可是柴東亮的切身體會卻是,一個自來水工廠和一條城市下水管網,要超過一萬個名醫的作用。清潔的飲用水對人民的健康比培養幾個名醫挖掘幾個秘方重要的多。自打安慶、蕪湖通了自來水之后,霍亂等流行病就再也沒有爆發過了,小兒腹瀉等常見病也少了許多。柴東亮正打算在安徽全省和九江推廣牛痘種植,在自己的統治區域內徹底根除在中國肆虐了千百年的天花病毒。

在二十一世紀坐在空調房里上網的書友,是無法想象一百年前的中國人是處在何等艱難的生活環境之下。同樣,二十一世界和諧社會里,被房貸壓的喘不過氣而變得蠅營狗茍的年輕人也壓根無法想象,一百年前的學生和知識分子對憲政、共和的熱烈渴望和他們那種噴薄的熱血。

柴東亮用龜速碼完了一章,打開作者專區將稿件發了出去,然后習慣性的打開了書友群,很久沒看到副版主馬小辮了,柴東亮需要他提供一些關于制造業的資料。這廝一直在辦出國的事情,也不曉得辦好了沒有。

剛打開書有群,就看見鐵血狂刀激動的道:“侯總給力啊,沒想到盛大也有這么血性的時候”

“是啊,這次姚晨、馮小剛、韓寒都在力挺李大眼呢”

“某些部門也太混蛋了,二十一世紀了還搞株連九族,真是太扯了”

看到讀者群議論紛紛,柴東亮有些好奇,隨口問道:“出什么事兒了?”

“我愛小狼狗”看到柴東亮上線,忙打出一個紅唇圖案:“大大,想死你了啦,親一個”

“滾”

“以前和人家曬月亮的時候,叫人家小甜甜,現在新人換舊人,就叫人家滾”

“你可以去死了”柴東亮每當想起“我愛小狼狗”那唏噓的胡茬和滿臉的粉刺,就不由得胃里翻江倒海。

“有奸情啊”

“不是奸情,是基情四射”

其他書友紛紛起哄,看來他們也識破了“我愛小狼狗”的真實面目,再沒人把他誤當作女人了。

鐵血狂刀看見柴東亮上線,急忙問道:“大大,你為什么讓主角把工業基地放在上海,那不是主角自己的地盤啊。”

柴東亮苦笑著解釋:“安徽和九江都不適合建大型造船廠,萬噸巨輪在冬天水枯的時候根本在長江上無法行駛,不建在上海你說建哪里?我造的可不是氣墊船啊”

鐵血狂刀憂心忡忡的道:“那把工業基地放在上海,不怕別的軍閥給搶了?畢竟不是主角的地盤。”

柴東亮哭笑不得,但是又不能不解釋:“兄弟,那是上海啊,光華集團總公司又是私人產業,虞恰卿等洋行大班都在這里有股份,哪個軍閥吃了豹子膽敢把軍隊開進上海搶奪私人產業?別說軍閥了,日俄戰爭的時候,俄國被打散的軍艦逃往上海,日本聯合艦隊都不敢去追,一二八抗戰的時候,日本人在上海鬧的太兇了,英國遠東艦隊直接把軍艦從新加坡調到了上海,日本政府立刻就軟蛋了上海是列強的萬國瓷器店,各國利益都在這里糾纏,把重工業基礎放在這里,比放在安徽還要安全的多”

鐵血狂刀發了個無奈的頭像,然后打出一行小字:“你說的也許有道理,問題是讀者難以理解,他們認為不合理的事情,哪怕是真實的歷史曾經發生過的事情,他們也不會相信,作為寫手最重要的是,寫的貌似合理、可信,而不是真實。”

柴東亮無言以對,只好轉移話題道:“你們剛才說什么呢?這么熱鬧?”

老書友啃書的老鼠回答道:“哦,我們在說李大眼參選區人大代表的事情。”

柴東亮眼前一亮:“哦,現在可以獨立參選了?”

鐵血狂刀用極為不屑的語氣道:“湯圓,你丫不會真在民國初年吧?獨立參選?這是天朝,你以為是哪里?李大眼就因為要參選的事情,他兒子打網球的贊助商都被有關部門給警告了,李大眼為了怕兒子心理受打擊,苦苦哀求贊助商把報紙上他的樣子給PS了,哪怕是PS成一個垃圾桶或者網球拍都行,結果贊助商和報社說了,就算PS成一條狗都不能上報紙有關部門啊,本朝最神秘的單位”

柴東亮再次不出所料的失望了,參選一個小小的區人大代表都這么艱難,居然還能弄出株連九族的事情,也難怪二十一世紀的中國人對憲政不報希望,只是他還有些疑惑:“那這事兒和盛大的侯總有什么關系?”

啃書的老鼠興奮了起來:“侯總還是挺給力的,在微博上給李大眼回復了一句話:這些人太不要臉了馮小剛、韓寒、姚晨等人都在力挺李大眼,馮小剛和韓寒要贊助李大眼的兒子,說將來這孩子要是能出人頭地的時候,別忘了感謝中國賽車和中國電影,不知道有沒有贊助這孩子,等他出了成績讓他感謝中國原創文學呵呵”

柴東亮感到了些許無奈,打出一行字:“把李大眼的博文發到群共享吧,讓我看看。”

看完了這篇文章,柴東亮感到莫名的悲哀,李大眼向來是個筆尖比刀子還鋒利的家伙,而這次為了不讓兒子從小就感受到社會的不公,幾乎是在哀求報社和贊助商,結果自然是沒有下文。報社、贊助商被有關部門叫去嚴加斥責,要求撤銷對李大眼兒子的贊助,并撤銷所有廣告,在這種壓力之下,企業和報社除了俯首帖耳還能怎么樣?

文章的最后,李大眼發了這么一段話:“當我自愿要求P成一條狗或一只球拍都不可以保護孩子的自尊,還怕什么。文明必然前行,我卑微地告訴你,你攔得住一頭猛烈的火車,攔不住一只頑強的螞蟻父親”

一個父親,為了兒子的夢想不受到打擊,寧可讓自己的形象變成一條狗可即使是這樣,都無法得到滿足,當一條狗都成了奢望。

李大眼的境遇幾乎是可以預見的,想效法《讓子彈飛》的張麻子,站著也把錢掙了在中國是極為困難的事情。想站著把錢賺了的結果是連跪著賺錢的機會都將失去。

但是,老天爺給人一根脊梁骨,不是用來磕頭的時候當彈簧使的,“人”這個字,天生就是站著的

柴東亮想起一句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看到過的話:“別以為跪著就是安全的,即使你跪的比誰都低,也有可能莫名其妙的被踹上兩腳”

在一個網絡寫手碼字的時候都要隨時擔心文章是不是會被外星人劫持,當販夫走卒用眼淚和汗水換幾個零錢都有可能被城管打的筋斷骨折,當升斗小民閉門家中坐都要面臨房子被強拆,開個大運會都要攆走八萬人菜刀都得實名制的時代居然嘲笑憲政、法制是狗屁倒灶的東西,這種意識水平是要被子孫后代拿來嘲笑我們的愚昧無知。就如同我們嘲笑義和團自詡的刀槍不入,用神功抵抗洋槍洋炮。

“文明必將前進,任何試圖將這種力量拖向倒退的人,一定會被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為后來者戒我,柴東亮鄭重的發誓,我將在這個世界,讓所有同胞都能實現站著也能賺錢的夢想,不再向任何人下跪,不論是中國人還是洋人都不能讓他們低下高貴的頭顱為了這個目標,我將竭盡所能不惜付出任何代價,即使是我的生命”

這一刻,柴東亮的眼睛里噙滿了淚水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02:51
第一百四十七章 雛鷹展翅(上)


安慶的夏天是出名的火爐,站著不動就能汗流浹背,更不要說正在驕陽下訓練的士兵了,每個人都是汗出如漿,衣服濕透,戰馬也像是從水里撈出來的一樣。火頭軍煮了幾十大鍋的綠豆湯和金銀花給士兵補充水分和防止中暑,即使這樣依然有不少士兵和戰馬熬不過暑熱昏厥過去。醫官帶著衛生兵,隨時在旁邊救治,忙的不亦樂乎。

江淮軍大校場里,上千匹戰馬縱橫馳騁,在這塊碩大的場地上蕩起滾滾塵煙。顧麻子帶著騎兵反復演練著馬上劈刺等技術動作,雪亮的馬刀將一個個木樁攔腰砍斷。騎兵們都穿著黃綠色的迷彩服戴著鋼盔,背上是漢風Ι型步槍,這種短步槍的好處是步騎兩用,不需要再專門給騎兵配備武器。皖北自古就是戰馬的產地,當年縱橫數省的捻軍靠的就是高度的機動性。這次江淮軍要遠征蒙古,柴東亮更是從民間大量搜羅戰馬,在漠北打仗靠人的兩條腿肯定是不成的。步兵則在練習步炮協同作戰,最遭罪的是在山上訓練的狙擊手,被迷彩服和雜草、樹枝掩飾的天衣無縫的士兵,強忍著難熬的酷熱,被蚊蟲叮咬而一動不動。而當靶標出現的時候,則會飛出一顆致命的彈丸,將“敵人”一槍斃命。

大校場升起了兩個碩大的炮瞄氣球,吊籃中的士兵用氣球拖著的電話線給炮兵指示著“敵方”的坐標,不多時大炮就轟鳴了起來,成噸的炮彈傾斜到預設的“敵方”陣地。

為了出征蒙古,柴東亮忍痛割愛將原先準備派駐上海的商警總隊改編成“先遣軍”,又從新兵中抽調出三千人,組成了一個六千人的混成旅。雖然新兵多了點,但是從班排長開始都是打過安慶保衛戰的老兵,而且全部受過軍官速成培訓,連長以上軍官全部都曾經和廓爾喀衛隊混編訓練過的。軍隊的戰斗力主要取決于中下層軍官的素質,士兵可以在戰場上迅速得到提升,而軍官則必須經過長期的培養。

柴東亮騎著一匹東洋高頭大馬滿意的看著士兵的操練,這支軍隊按照現在的裝備水平即使放在歐洲都拿的出手,一個混成旅配備戰馬一千兩百匹,拉車的轅馬四百匹,七五山炮三十六門,七五榴彈炮十二門,馬克沁機槍三十六挺,六零輕型迫擊炮直至一百二十毫米重型迫擊炮達到了駭人的六十門,擲彈筒更是每個班配備一具。雖然人數只是一個混成旅,但是重武器的配備甚至超過了北洋的一個師

江淮軍的士兵最近都喜歡上了擲彈筒,經過無數發訓練彈和實彈的演練,在四百米范圍之內,大部分士兵都可以做到十發九中。部隊對擲彈筒的喜愛甚至超過了機槍,實彈演習中,每當部隊被機槍阻滯之后,班排長第一時間就會想起擲彈手,然后尋找彈坑等機槍打擊的死角,利用這種曲射武器的優勢,四五具擲彈筒齊發,用每分鐘二十發的高射速瞬間打掉對方的機槍。當然,如果機槍前面有完善的鐵絲網陣地那就另當別論,畢竟擲彈筒的有效射程只有五百多米。超過五百米的距離,就只好要求炮兵支援了。

擲彈筒對騎兵同樣有效,原先騎兵一旦碰見構筑好的簡易步兵陣地,除了冒死沖鋒之外就只能是遠遠遁去,而現在則可以用擲彈筒先打掉威脅最大的機槍,然后迅速突破直插對方的中央陣地。而且擲彈筒很輕便,配上十二發專用榴彈也不過是十來斤,對于戰馬來說幾乎沒有什么感覺。

除了士兵沒有經歷過大戰的洗禮,還顯得有些稚嫩以外,其他方面無論是訓練水平、裝備水平以及戰術使用方面,都已經令人滿意了。尤其是軍官在和廓爾喀衛隊合練之后,幾乎人人都有了那種沉靜如巖石般的氣質。

這支軍隊已經完全可以成為精銳了不管是從裝備還是訓練水平,都不亞于歐陸各國的強軍。原先散漫的作風被嚴格的訓練一掃而空,中國人特有的堅韌一旦被激發出來,就是天生的戰士。巴恩斯、布魯斯等英國佬訓練文盲、半文盲部隊的豐富經驗,也起了巨大的作用,家庭般的溫暖和軍人職業道德觀的培養,令士兵產生了強大的向心力。十年前“華勇營”的成功被高效的復制,

所不同的是,那支軍隊的為洋人而戰殺戮自己的同胞,而江淮軍則是一支地道的民族武力,每個人都可以為了理想和民族的前途、命運不惜一死

除了這些原因之外,不得不說的是,辛亥以來形成的強大的民族情緒在這個大時代的爆發,也是非常重要的原因。

年輕人的熱血,終于在近代中國重重的屈辱之下被激發的沸騰了起來

高楚觀從外面風塵仆仆的走了進來,手里拿著一疊厚厚的電文譯稿。

“都督,這是各省都督和民間社團給咱們的電報,都是聲援咱們收復蒙疆的浙江都督朱瑞協餉五十萬,江蘇都督程德全協餉三十萬,副總統湖北都督黎元洪協餉五十五萬,湖南譚延闿都督協餉二十五萬黃興將軍親自奔走南方各省替您拜廟門,這筆錢來之不易啊,黃克強在電報上說要您一定要打出咱中國人的威風來,一舉克復蒙疆,不使民國初肇就喪失疆土另外上海的寧波商業協會捐款二十萬,山西商業協會捐款十五萬,全國的捐款和協餉超過了兩百萬,山西都督閻錫山給咱們準備了一千輛大車和兩千匹的馱馬還征召了一批民夫陸軍部還是一分錢沒給,徐樹錚次長給您個人發了電報,預祝咱們旗開得勝。”

柴東亮平淡的道:“給各省都督回電,感謝他們的好意,我從來就沒指望過陸軍部,徐樹錚有這個態度就成,有他掣肘袁世凱咱們的事情也好辦了許多。南方各省都督出點錢也是應當的,咱們的部隊插進了蒙疆,袁世凱就不能不調重兵防備,南方的壓力也能減輕一點,閻錫山這個老摳居然出血了,真是難得,咱的兵駐扎蒙疆對他是最有利的孫先生沒有來電報嗎?”

高楚觀搖頭道:“沒有,不過克公的態度就能代表孫先生了。”

柴東亮心里很清楚,再過兩個月就是參眾兩院大選的日子,宋教仁為首的國民黨摩拳擦掌要在競選中大展身手,安徽是人口大省,參眾兩院加起來有四十多個席位,黃興幫助自己籌款主要目的當然是為了收復疆土,但是也不乏幫國民黨收買選票的意味,黎元洪知道自己搞不過袁世凱,只想在明年的總統選舉中保住副總統的寶座,最近又因為殺害首義功臣張振武弄的聲名狼藉,聯合南方各省已經成了他唯一的出路,尤其是擁有長江艦隊能夠隔絕南北的柴東亮,更是他努力交結的對象。上次如果不是柴東亮的艦隊打垮了北洋渡江的木船,沒準那時候他就已經成了馮國璋男爵的刀下鬼了袁世凱允許自己派兵收復蒙疆則是為了借柴東亮的兵造成南軍芒刺在背的感覺,來維護北洋的團結。

玩政治的都不是傻子,看起來是舉國支持江淮軍北上,實則各懷心思。南方也好,北洋也罷,都早已不是鐵板一塊。

不過,這兩百多萬的真金白銀,倒是給柴東亮幫了大忙,有了這筆錢他就不需要動用安徽本就不寬裕的財政資金了。

現在困擾南方各省半年多的四十萬民黨軍隊,被黃興的南京留守處裁汰了大半,留下十幾萬精壯編練為五個軍,,各省的秩序在漸漸恢復。原先害怕滿清朝廷復辟死活不敢剪辮子的老百姓,也紛紛從鄉下跑回城里,剃頭匠的生意空前的好,想在街上找個留辮子的人倒是真不容易了。老百姓平靜的接受了大清亡國,民國肇興的現實,又開始按照千百年來的習慣過起了日子。國民黨、共和黨、統一黨等大小黨派在實力派人物的支持下,正在各地奔走為兩個月后的參眾兩院選舉搖旗吶喊。

民國似乎就這么平靜的到來了,各方實力派的注意力都放在兩個月后的參眾兩院選舉和明年的大總統選舉,不論是南北雙方都在緊鑼密鼓的私下運作。湖南搞的最為夸張,竟然在一夜之間將所有的縣長都換成了國民黨員,要確保湖南所有議員都控制在國民黨手中。但是這些事情都只能在私下操作,沒法拿到臺面上。

收復失地才更能提升民族的自豪感,也更能吸引公眾的眼球,所以各大報館都派出了記者趕赴安慶,安徽軍諮府幾乎每天都有新聞發布會。國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來,柴東亮這個名字頓時變得無比響亮,雖然暫時無法和孫文、袁世凱相提并論,但是已經隱隱可以和黎元洪別一下苗頭。青年學子更是拿他當做偶像,在年輕人中的號召力一時無兩,已經有人將他的名字列在孫、袁、黎三人之后,合稱為民國四巨頭。

民國肇興伊始,江淮軍出兵塞北收復數百萬平方公里的土地這對年輕人的震動實在是太大了,柴東亮可以想象的到,等到成功之后自己的威望將會超過黎元洪,直逼孫文、袁世凱兩大巨頭。

打蒙古說實話柴東亮還真沒太當回事兒,哲布尊丹巴、福勝、烏泰手下的幾個蒙古牧民,手中的武器最先進的也不過是俄國人淘汰下來的幾桿老式伯丹步槍,都是些連膛線都給磨平的古董。一個騎兵、炮兵的混成旅,如果拿不下他們,江淮軍也可以解散了。

外交方面也不是太大的問題,滿蒙本來就是一體,袁世凱是拿了清廷的退位詔書的,這就等于向世界宣布,北京臨時政府的法統不是來自南京臨時政府,而是直接承襲于清廷,這就保證了滿蒙地區和中原密不可分的地位。日本、俄國最多也就是在背后搞點鬼,真想大動干戈也不容易,起碼英美就不會同意。

真正可慮的是袁世凱和北洋

柴東亮只擺一個混成旅在蒙古的目的,也就是希望不要過于刺激袁世凱,讓他下定決心拔掉側背之后的這根釘子。柴東亮相信,憑借著強大的火力和領先這個世界的戰術,袁世凱如果真想對“先遣軍”動手,沒有兩個師的兵力,北洋是無法取勝的。

現在的袁世凱,還有沒有能力調動兩個整編師替他打一場兩敗俱傷的硬仗,相信他本人都沒有把握現在的北洋早已不是當年的小站新軍。

真正的威脅不是戰斗,而是被袁世凱截斷“先遣軍”和內地的聯系,讓他們在冬天的蒙古無衣無食,在冰雪中被饑餓和嚴寒折磨。當年拿破侖無敵的軍隊,就是被俄羅斯的寒冬打敗的。

這才是柴東亮最擔憂的事情晉商雖然可以給予一定程度的幫助,但是如果被北洋截斷了道路,西幫也就無能為力了。

到那個時候,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就只有依靠俄國妖僧拉斯普廷了,只是歷史已經發生了改變,不曉得俄國會不會受到影響,萬一拉斯普廷沒有重新獲得沙皇的信任,或者這家伙拿錢不辦事兒,那玩笑就開大了

柴東亮深深的感覺到實力的重要性,國家太弱只好在夾縫里求生存,自己的實力也太弱,只好在與虎謀皮在刀鋒上跳舞。

兩年后爆發的第一次世界大戰是中國崛起難得的機會,而大量販賣戰爭物資給俄國,是柴東亮唯一的迅速聚斂財富的良機只有這樣才能令自己的軍工產業獲得巨大的發展,累積起來參戰的本錢。

為了這個目標,柴東亮無法不冒險,而眼前這些英姿勃勃的士兵很多將再也無法回到家鄉。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深閨夢里人

戰爭本來就是這么殘酷,而一個弱國想要崛起,必然要付出更多的代價和犧牲。

只可惜,他們很可能沒有犧牲在保家衛國的戰場上,而是死在同胞的暗箭之下,這種無休無止的內耗,才是中國人最大的悲哀

遠處,一匹雄健的東洋高頭大馬旋風般的卷過大校場,上面是一個穿著將官軍服的年輕人,只見他的臉上被灰塵和汗水模糊的看不出眉眼,臉上是一道道黃褐色的溝壑。

騎士飛快的跑到柴東亮跟前,翻身跳下戰馬,氣喘吁吁的道:“都督,都督”

柴東亮笑罵道:“你看看自己的樣子,好歹也是個少將師長了,還沒有有一點長官的樣子”

騎士正是剛剛被陸軍部授予少將軍餉的陸凱,十個月前他還只是個小小的隊官,現在居然已經是掌控一個師的少將師長了,這令他們也覺得像是做夢一樣。

陸凱也不辯解,急切的道:“都督,馮如的新飛機搞出來了,馬上就拉到大校場了”

柴東亮眼睛一亮:“哦,這么快?”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02:52
第一百四十八章 雛鷹展翅(下)


兩架木殼雙翼飛機分別被八匹馱馬拉進了大校場,士兵們都停止了訓練,興致盎然的看著這個翼展八米多的怪物。

一直對飛機有興趣的陸凱在飛機跟前轉來轉去,這里摸摸那里看看,兩個英國試飛員戴著皮質飛行帽嘴里叼著雪茄洋洋自得。

馮如向柴東亮匯報著最近幾個月飛行器管理局的工作:“這種單座馮如3型雙翼飛機已經進行過五次試飛,最高升限兩百七十米,飛行度每小時八十五公里,飛行距離可以達到五十公里,采用的是雷諾八缸發動機,可以裝六顆五磅的航空炸彈,根據目前的資料來看,這已經是世界上最先進的飛機了,根據您的建議,我們已經用四萬英鎊的價格購買了英國羅爾斯羅伊斯公司百分之五十八的股份,同時注資八萬英鎊研發V型十二缸水冷發動機,將羅爾斯羅伊斯公司整體搬遷到蕪湖的工作受到當地人的抵觸,很多英國技術人員不愿意來中國工作,我們派了五十人去那里學習,自己在蕪湖建廠航空俱樂部的建設非常順利,目前我們培訓了兩百多名飛行員了。”

柴東亮笑著拍拍馮如的肩膀道:“辛苦了,幾個月的時間能做這么多的事情真是不易。”

馮如的臉明顯的憔悴了,深黑色的眼袋說明他很久都沒有好好的歇息過了,他用略帶慚愧的語氣道:“我們這些人也夠沒用的,都督把圖紙都給了我們,還造不出那種V型十二缸發動機。”

柴東亮笑著撫慰他道:“這不是你的錯,發動機是工業的心臟,是各種高技術的集成,不是那么好搞的。咱們中國還是人才太缺乏了。”

馮如堅定的道:“都督放心,再給我半年的時間,我一定能搞出V型十二缸水冷發動機的。”

柴東亮點頭道:“我信你”

簡單的信任往往比甜言蜜語更能打動人心,自打馮如到了安徽之后,柴東亮提供了一切他所需要的便利條件,而且還送上幾份令馮如眼睛都光的圖紙,包括新式飛機的外形、尺寸和新式發動機。

這些東西馮如在美國都沒看見過,而且很多設計看起來相當的匪夷所思,但是仔細想想卻又非常有道理。改造了飛機的外形,加厚了機翼增加了副翼操控系統之后,飛機的性能有了脫胎換骨的進步,原先只能飛十幾米高度,現在能飛到二百多米,原先的馮如2型飛行距離不過是幾百米,現在竟然能飛五十公里了這種進步幾乎是飛躍式的

這些倒也罷了,尤其是那份“鷹”式發動機的圖紙,令馮如真正感到震撼,V型十二缸水冷的活塞式發動機,圖紙的設計要求是轉每分鐘一千八百轉,汽缸行程一百六十五毫米,功率是兩百五十五馬力這種數據簡直是太驚人了,如果真的能制造出這樣的發動機,那么由兩臺這種“鷹”式發動機作為引擎,飛機將能橫跨大西洋。如果真的可以實現的話,那么飛行的時代將真正的到來,飛機也將由危險的玩具變成一種決定性的武器,而且可以開啟民航線路造福人類。

柴東亮臉上不露聲色,實際上還是有些失望,拿著現成的圖紙都無法造出成品,這個時代的科技水平還真是夠落后的。不過能夠順利收購羅爾斯羅伊斯公司則令他有些振奮,后世的人大都知道勞斯萊斯汽車的奢華,但是很多人并不清楚,羅爾斯羅伊斯公司的發動機也是世界頂級的產品。

在另外一個時空,一九一九年人類次橫跨大西洋的飛行中,獲得成功的四架飛機采用的都是羅爾斯羅伊斯公司的發動機。一戰的時候,協約國使用的飛機發動機一半是由羅爾斯羅伊斯公司生產的,而二戰中鼎鼎大名的颶風、噴火、蚊式、蘭開斯特,包括美國的野馬都是采用的羅爾斯羅伊斯公司的發動機,直到二十一世紀,執航空業牛耳的波音公司也一直在大量采購羅爾斯羅伊斯公司生產的發動機。

柴東亮心里是略有遺憾,而馮如則是震撼。當他將圖紙擺到天才工程師羅伊斯的面前的時候,羅伊斯頓時傻了眼,這種發動機和羅爾斯羅伊斯公司的“銀色幽靈”汽車的發動機倒有異曲同工之妙,所以他和馮如才敢放出大話,半年之后一定能造出這種先進的發動機。羅爾斯羅伊斯公司也迅建立了第一條的飛機發動機生產線。

在另外一個時空,柴東亮提供的那份“鷹”式發動機,到二戰結束之前,光這一款發動機就整整生產了十六萬臺。

用區區四萬英鎊收購羅爾斯羅伊斯公司,將會在一戰的時候給柴東亮帶來一筆極為巨大的財富,只要歐戰打響,協約國就會體會到飛機的重要性了,到時候訂單將會雪片般的飛向羅爾斯羅伊斯公司。比賺錢更重要的是那里將成為培訓基地,為中國培養出一大批的航空工業人才,只有自己掌控了核心技術,才不會受制于人。

沒有核心技術被洋人盤剝的苦頭,中國人吃的已經太多太多了

馮如帶著兩個徒弟簡陋的飛機作坊已經換做了由上百人組成的大型工廠,蕪湖正在建設世界上第一座風洞試驗室和第一座金屬疲勞試驗室。柴東亮下定了決心,要徹底的夯實中國原材料工業,為實業騰飛打下一個無比堅實的基礎。羅爾斯羅伊斯那種對細節完美追求到極限的精神,太值得引進中國了。

在目前的世界,除了德國之外其他的強國對飛機都還沒有什么認識,總覺得那不過是個玩具罷了,戰爭還是要依靠大炮和士兵的勇氣。作為穿越人的柴東亮,對制空權的理解遠遠過了這個時代。

柴東亮非常清楚,以中國的國力和列強在巨艦大炮上爭雄,短時間內肯定是沒希望的,而飛機將徹底改變戰爭的模式,他已經在憧憬一戰的時候,將萬噸級的運輸艦改裝成水上飛機航母,然后用飛行編隊空襲東京的景象了

雷諾八缸發動機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兩架雙翼機緩緩的在大校場啟動,巨大的螺旋槳蕩起滾滾的沙塵,戰馬被這種聲音嚇得瑟瑟抖,不顧騎兵的喝斥紛紛遠離了這兩架怪物。

飛機在沙土跑道上漸漸加,英國試飛員拉起了操縱桿,機頭高高的揚起,木制飛機在士兵驚愕的眼神中騰空而起,兩架飛機如紫燕般鉆入天空,在大校場的上空盤旋升起,緩緩升到了兩百多米的高空。

兩架飛機盤旋了幾圈之后,不約而同的飛向了半空中的炮瞄氣球,把吊籃中的偵察兵也看傻眼了。一個英國試飛員從機艙里探出頭,掏出手槍作勢要開槍,把偵察兵嚇的趕緊將頭縮進了吊籃,試飛員洋洋得意的繞著吊籃飛行了幾圈,然后才戀戀不舍的降落了下來。

大校場里千軍萬馬都嚇的腿軟,戰馬死活都不愿意接近這兩頭出巨響的怪獸。那些面對敵人的刺刀都毫無懼意的江淮軍,也對這兩架飛機產生了深深的恐懼,這倒不是他們膽小,而是人類面對未知事物本能的反應罷了。

一直在看飛行表演的陸凱,突然猛的一拍自己的大腿,他又看看大校場里改進過的雙輪馬克沁機槍,原來這種機槍加裝了高射裝置,目的就是為了對付飛機的。

先知先覺啊,陸凱看著柴東亮的眼神里,又多了幾分的敬意和恐懼

柴東亮倒是沒什么感覺,在他的眼里這種飛機飛的太慢,飛的太低,載重也非常的不理想,作為偵察機勉強湊合,六顆小小的航空炸彈最多也是象征性的意義,如果發動機不能得到升級,想在飛機上裝一挺機槍都是極為困難的事情。

不過,正如雛鷹剛剛展翅,雖然飛的歪歪扭扭,但是誰也不能否認它終將成為天空的王者

分割線

軍諮府的大會議室里吵翻了天,江淮軍的將領紛紛請戰要求帶兵收復蒙疆。這些人普遍年齡都在二十多歲,正是滿腦子熱血的時期,每個人做的都是衛青、霍去病的夢。封狼居胥對于年輕將領幾乎是個無法拒絕的誘惑。

“誰再跟我爭,別說我老賀不講交情了這次調的是老子的商警總隊,我是總隊長自然就是先遣軍的統制官,光看見賊吃肉了怎么沒看見賊挨打呢?當初派我去上海給光華公司看家護院的時候,你們怎么不爭了?”賀天壽拍著桌子罵娘。

顧麻子把帽子脫下來摔到桌子上吼道:“老賀,你甭扯沒用的,商警總隊是商警總隊,先遣軍是先遣軍,這不是一碼事兒我的混成旅還調出了六百多人呢,軍官都配給先遣軍了誰當這個統制官都成,我他娘的不爭這個,哪怕讓我降職當個團長、營長,我也干”

陸凱也附和道:“麻子說的在理,這一碼歸一碼”然后嬉皮笑臉的對賀天壽道:“老賀,淮上軍打安慶的時候,我可是帶著騎兵冒著大雨給你解圍,就看在這個交情上,你也不能和我爭,對吧?”

賀天壽板著臉道:“賭場無父子,戰場無兄弟,這事兒不能讓”

陸凱用白眼球翻了他一眼道:“老賀,你別忘了,你都不是現役軍官了,憑什么帶兵去收復蒙疆?”

賀天壽一時語塞,因為大鬧了安慶訾議局,他被免除了軍職,還真的不能算是軍官了。

陸凱又嬉皮笑臉的道:“再說了,老賀你就一條胳膊了,萬一那條胳膊也受傷了,這將來吃飯都沒東西拿筷子了,還是去上海吧,那里花花世界不比在蒙古吃沙子強?”

正當大家吵的不亦樂乎的時候,只見軍諮府秘書長高銘拿著一張手令走了進來。所有人立刻安靜了下來。

高銘掃視了在場的所有人,然后打開手令:“茲任命鄺海山師長為先遣軍司令,統領新編第二混成旅出兵庫倫,顧南山為副司令,顧維鈞為參謀長此令,江淮巡閱使柴東亮”

陸凱苦著臉對賀天壽道:“得,咱哥倆都沒戲,白爭了半天”

賀天壽的臉更黑了,陰沉著不說話,顧麻子倒是笑的無比得意,滿臉的麻子坑像是被桿子捅了的馬蜂窩般的抖動。

鄺海山神情凝重的站了起來,敬了個軍禮道:“我絕不辜負都督和安徽父老的重托,以三個月為期掃平漠北,如不能成功甘受軍法嚴懲”

高銘笑著道:“鄺司令,都督在辦公室等你,有要緊的事情交代。”

柴東亮在辦公室里權衡了許久,才下定決心讓鄺海山帶兵出塞。賀天壽性子粗疏,陸凱膽大包天,讓他們掃平蒙古的幾個跳梁小丑容易,可是要讓這顆釘子牢牢的扎在蒙古,那就不簡單了。

手下的眾將也只有鄺海山性格沉穩心思縝密,令柴東亮比較放心。顧維鈞這個參謀長搞外交是他所長,但是打仗就一竅不通了,派他去蒙古的目的是籠絡在當地有巨大影響力的晉商,另外和庫倫的俄國領事打交道,不能讓俄國人在背后插自己一刀,到時候真是腹背受敵別說站住腳就是想回來都困難了。

民國元年的形勢真是內外交困,哲布尊丹巴、福勝、烏泰在俄國人的慫恿之下,東西蒙古一起扯旗放炮造反,蒙疆處處烽煙,西藏也宣布獨立,背后自然少不了英國人的影子。袁世凱幾次三番和英國談判都沒有結果,英國公使朱爾典和他是摯交密友,自己都覺得沒臉見袁世凱,索性裝病回倫敦了。

袁世凱一時尾無法相顧,善后大借款也因為被參議院攻訐耽擱了下來,北洋軍出兵的軍費又是出奇的夸張,雖然馮國璋、張勛、曹錕等北洋宿將都要求派兵收復蒙疆,但是陸軍部卻拿不出軍餉和開拔費。別說經費確實緊張,即使有這筆錢,陸軍總長段祺瑞和次長徐樹錚,也不想讓馮國璋、曹錕等人臉上貼金,他們還打算自己編練出一支新軍收復蒙疆給自己打造出一個強大的班底。

眼看袁世凱的年齡漸漸大了,而且北洋眾將都知道袁家人只要當官就活不過六十歲,誰能收復蒙疆就能在未來的中國政治格局中占據極為有利的位置。民國是共和國,北洋眾將哪個不是眼睛滴血的盯著這個大總統的寶座?

北洋眾將越是鬧的兇,袁世凱和段祺瑞就越不敢讓他們帶兵出塞。就在北洋內訌不止的情況下,中國已經面臨著庚子年之后最大的一次被瓜分威脅。

北京政府之所以允許江淮軍出兵蒙古,正是在這么復雜的國內國際形勢下的無奈之舉。

陸軍部給柴東亮的咨文,江淮軍坐船從天津登陸,然后走陸路出塞。江淮軍的補給運到天津港,然后由陸軍部組織人力轉運。各省和民間社團捐獻給前線的物資,也統一由陸軍部代為轉。

柴東亮心知肚明,陸軍部實際上由次長徐樹錚說了算,他出于削弱北洋將領的目的,暫時和自己還算是盟友只是這個關系比妓女的褲襠還要脆弱。

先遣軍出了塞北,一切都要靠自己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02:53
第一百四十九章 風雨晦暝


一九一二年八月二十八日

農曆七月十六

財神在東喜神在北

生肖沖虎

宜:祭祀、入殮、兵事

忌:造物、開市

煞神:南

節氣:處暑

小孤山炮臺禮炮齊鳴,硝煙將天空彌漫成白色,軍艦的汽笛一聲緊似一聲。天空像是被一口大鍋給蓋上了一般,陰云就在頭頂不遠處沉沉的壓了下來。

空氣濕熱的令人窒息,安慶大校場里六千名士兵擺開整齊的隊列,雖然穿著草綠色迷彩夏季軍裝但是依然汗流浹背,豆大的汗水順著鋼盔往下淌。六千人的混成旅按照不同的兵種分成三個方陣,前面擺放著機槍、大炮、迫擊炮等重武器,騎兵牽著戰馬肅立。馬匹鼻子噴著熱氣,焦躁的用蹄子刨著沙土。

鄺海山、顧南山手按洋刀站在隊伍的最前方,出兵漠北收復數百萬平方公里的疆土,勒石燕然封狼居胥,這是軍人數千年不變的夢想,而這個使命已經落在了他們的身上,彪炳史冊的機會就在前面。

校場外傳來一陣馬蹄踏在沙土上的輕響,大校場頓時變得鴉雀無聲,柴東亮騎著一匹漂亮的有些夸張的阿拉伯白馬快速的跑進了校場。天氣熱的令人透不過氣,他卻穿著一身整齊的陸軍中將軍服,后面跟著陸凱、賀天壽、巴恩斯、布魯斯、方清雨等軍官,每個人都軍服筆挺勛章閃亮。

戰馬飛快的奔馳到主席臺的附近,柴東亮甩鐙離鞍下了馬,將馬鞭丟給衛兵,徑自走上了主席臺,所有人的視線頓時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柴東亮緩緩的環視六千名整裝待發的士兵,然后用盡可能平靜的語氣,凝重的道:“江淮軍脫胎于清末的安徽新軍,從建軍伊始這支軍隊的目標就是抵御外辱,自打光復之役以來,江淮軍消滅了滿清余孽平定了安徽全境,剿滅了鹽梟擊潰了盜匪但是這不是我們的使命軍隊是國家的鐵拳,是人民的保護神,我們的槍口永遠只能指向外敵握緊你們的鋼槍,擦亮你們的鋼刀,讓所有覬覦我們的疆土屠戮我們的人民的敵人,在你們的怒吼聲中瑟瑟發抖吧

從你們踏上出發的那一刻起,將注定有很多的好兒郎再也無法回來,大漠的風沙和萬里無垠的瀚海,才是男兒的死所,在最后一場戰斗中用胸口擋住敵人最后一顆子彈,才是軍人最好的歸宿我們的犧牲正是為了民族和國家的生存先遣軍是江淮軍的驕傲,是江淮子弟的驕傲,是國人的驕傲我要求你們,在浩瀚的朔漠打出國人的威風鄺司令,接旗”

鄺海山正步走上主席臺,皮靴踏在臺階上每一步都堅實而有力,正如他沉穩的性格,柴東亮從衛兵手中拿過一面卷起的旗幟,鄭重的遞到鄺海山的手中。鄺海山軍刀貼著鼻梁行禮之后,神情肅穆的展開。

一面鐵血十八星陸軍戰旗在空中飄揚,柴東亮提了口丹田氣,咆哮道:“自由和幸福只能留給同胞,對敵人我們只有兩個字:鐵和血”

戰旗獵獵,紅的是血,黑的是鐵

柴東亮啪的打了個立正,不失時機的對著軍旗敬禮,然后轉向臺下,吼叫道:“自由萬歲,民國萬歲”

士兵們早已被立功邊塞的夢想激勵的熱血沸騰,一點火星就可以激起他們心中滂湃的。這兩句耳熟能詳的口號在此刻的意味竟然如此的不同,士兵和軍官的情緒頓時被點燃,六千人手握著鋼槍,任憑刺刀的閃光在他們的臉上印上一條白亮亮的影子,六千人齊聲吼道:“自由萬歲,民國萬歲”

喊聲直穿云霄,久久不散

秘書長高銘在柴東亮身后,不由得打了個冷戰,初次認識他的時候,他就是這樣在蕪湖的大校場里,用極盡煽動性的話語激勵著蕪湖團的士兵,一百零八騎馬踏了安慶刀劈了巡撫朱家寶,而此刻又會有多少傻小子被他鼓動的情緒亢奮,自愿的戰死在漠北的萬里風沙之中。

只是,高銘也弄不清楚,為什么自己明明看透了柴東亮的心思卻還是被他鼓噪的心蕩神搖呢?眼窩里竟然熱熱的,似乎有一滴老淚要落下。明明知道他在作秀,卻依然被他感動了

從道光年以來,人屢戰屢敗每次都以割地賠款作為結局,圓明園的大火、黃海上北洋水師的蒼涼、庚子年八國聯軍的鐵蹄屈辱的日子實在是太久太久了,這種壓抑了百年的民族情緒一旦爆發就是噴薄的火山,任何力量在它面前都顯得渺小而微不足道。滿清這個龐然大物就是沒看懂這一點,所以才在一夜間頹然倒塌,成為大漢民族偉大復興的第一塊墊腳石

六千人的大軍誓師之后,拍著整齊的隊伍走向三十里開外的西門碼頭,沿途的百姓夾道歡迎,學生們將鮮花灑向空中,花瓣雨在夏日潮熱的風中飄散在士兵草綠色的迷彩軍服上,仿佛是草地上盛開的朵朵鮮花。老百姓將自己準備換油鹽的雞蛋成筐的塞給士兵,見他們不肯收就直接撂到民夫趕著的大車上。大姑娘將繡著自己名字的鞋墊悄悄的塞到士兵的懷里,羞紅了臉躲進了人群。隊伍里幾個高鼻子藍眼睛的英國飛行員,則不停的向路邊的百姓送著飛吻。

柴東亮帶著隨行的文武官吏在隊伍的最后面送行,部隊剛到碼頭,軍艦的禮炮就再次轟鳴起來,小孤山炮臺也用震耳聾的炮聲為這支江淮子弟兵壯著行色。

隊伍的后面是兩千名穿著藍色褂子的民夫,六千人的大軍起碼要同等數量的民夫才行,山西都督閻錫山給招募了一批人,等大軍到了北京就會和他們匯合,晉商也幫江淮軍在綏遠當地招了一批,所以在安徽本地就只派遣了兩千多人。

民夫大部分都是古銅色的皮膚手腳粗糙的壯年,其中還有一百多十七八歲的少年人。這些人的膚色和打扮和其他人一般無二,只是眼睛里那種茫然卻是壓抑不住。

在一艘運輸艦上,薛子麟攀著船舷望著北方,那里是他的家鄉壽州的方向。榮軍農場服了一段苦役之后,他們這些淮上軍的俘虜被釋放了,每人還發了兩塊錢的路費。其他人歡天喜地的回家和親人團聚,而薛子麟等學生軍卻感覺到天地之大無處容身。淮上軍禍害了皖北十多個州縣,壽州自然也不例外,現在回到家鄉怎么有臉去見父老親人?

離開榮軍農場之后,薛子麟看見安徽軍諮府在招募民夫,他和一百多學生軍的同學就鬼使神差的報名了也許,死在漠北用鮮血才能洗清身上叛逆的罪名

碼頭上人山人海,安慶百姓自發的為這支子弟兵送行,人們勾了彩臉穿上花衣打著腰鼓,耍著旱船為出征的親人助威。薛子麟看見那些穿草綠色迷彩服戴著鋼盔的先遣軍,油然的升起一股悲涼,如果當初自己沒有追隨張匯韜而是加入這么一支隊伍,此刻的心情應該也是激動中帶著無比的豪邁

懷著一顆救國救民的心甘愿拋灑一腔熱血,卻最終換得一個叛逆的名聲,這不能不說是個巨大的諷刺

薛子麟心中的憤懣被這潮熱的空氣發酵,他真想沖著天空怒吼一聲:“老天爺,你一個炸雷劈死我算了”

“轟隆隆”

一串滾雷竟然如他所愿的炸響,緊著著一股濕漉漉的水汽便從江面上掃過,將眾人身上的臭汗吹了個干干凈凈。薛子麟驚詫的望著天空,只見一條漆黑如墨的陰云從南到北掠過江面。烏云周圍,紅色、紫色、綠色,一道道電光繚繞。仿佛有萬千魔怪在空中張牙舞爪。

“龍掛,是龍掛”

天空中飄過的云氣像極了一條頭角崢嶸的,數奪烏云是龍頭,彎曲逶迤的云氣是龍身,張開的大口中有一條銀色的水柱從天空直落到江面。活脫脫是一條在長江里吸水的烏龍。

咔嚓、咔嚓

閃電一道接一道,劈的大地微微顫抖,江水仿佛開了鍋,大大小小的魚兒跳出水面,用一種極為怪異的姿態在空中扭動。

啪的一聲響,一顆白亮亮的東西砸到了運輸艦的柚木夾板上,在上面彈跳了幾下之后摔的粉碎。

“下冰雹了”一個民夫急切的喊道,隨手抄起一柄斗笠戴在了頭上,如夢初醒的薛子麟也趕緊找了個瓦盤扣在頭上,急匆匆的往艙房里跑。岸邊送行的百姓被冰雹打的四散奔逃,紛紛尋找能躲避的地方,丟棄滿地的旱船、獅頭被打的千瘡百孔。

柴東亮站在西門碼頭上一動不動,方清雨急忙將一頂鋼盔扣在他頭上,急切的道:“都督,避一避吧”

柴東亮粗魯的將他一把推開,依然行著軍禮注視著正在登艦的官兵。先遣軍的頭盔被小如黃豆大如鴿卵的冰雹打的叮當作響,但是隊伍依然整齊有序,按照兵種和番號依次登艦。

水龍卷掃過江面,所到之處漁船被掀飛,木漿、魚簍被卷到百米高空,幸好方清雨等人為了保證柴東亮的安全,提前將漁民安置到了岸上,這才沒有造成人員的傷亡。岸邊的百姓跪了滿地,對著天空中的那道云氣不住的磕頭。柴東亮頭一次看見這種異象,對赫赫天威有了一種發自內心的敬畏。但是他也知道這只不過是盛夏季節對流激烈的空氣所產生的氣象變化罷了,還不至于像愚夫愚婦那樣,磕頭如搗蒜。

秘書長高銘勉強擠出笑容道:“大軍出征,有風伯雨師壯行,這是大吉之兆啊”

他弟弟高楚觀則毫不客氣的道:“都督,天象示警,此去漠北兇多吉少,可否暫停出征蒙古?”

柴東亮堅決的搖頭,惡狠狠的道:“開弓沒有回頭箭,軍心只可鼓不可泄,既然老天和咱們開玩笑,那我就陪他玩到底,命令艦隊,對著水龍卷的方向開炮”

轟隆、轟隆

海琛號的二百四十毫米主炮對著水龍卷的方向發射了兩發實彈,水面炸起十幾米高的巨浪,一道水墻環形的水墻向四面八方擴散開來。炮聲和雷聲交相轟鳴,震耳聾。

說來也怪,幾炮過去之后,水龍的威力漸漸減弱,天空的炸雷也漸行漸遠,慢慢只能聽見隱隱的悶響。這樣一種反常的天象,竟然只有幾個民夫被冰雹砸的鼻青臉腫受了輕傷,而士兵們則因為有鋼盔的保護而毫發無損。

一陣陣急促的響聲,從天上掉下幾個硬物,砸在船甲板和碼頭上。

下雨了?不對,下的不是雨而是魚,活生生的長江中的魚

啪、啪、啪、啪,魚兒落的更急了,幸運點的落入江水中,不幸的則掉到軍艦和碼頭上,摔的嘴角汩汩的出血。

碼頭上,所有的百姓都跪在地上頂禮膜拜,大大小小的魚兒落在他們身邊,不停的扭動、掙扎,他們卻恍如未見,只是不住的磕頭。天上下魚,這顯然超出了他們的常識范圍,令他們對超自然的力量莫名的恐懼,生怕觸怒了神靈。

一聲巨響,一個長一米多的東西重重的摔在柴東亮的面前,他定睛一看把他嚇了一條,那竟然是一條揚子鱷

鱷魚從幾十米的高空摔在碼頭旁邊的泥地上,還沒死透,張開流血不止的大嘴微微喘氣。

柴東亮心里無比的郁悶,大軍出行的敏感時刻竟然出現了水龍卷,更令他氣憤的是,自己下令朝水龍卷開了幾炮,它竟然扔下一條鱷魚來嚇唬自己這真是報應不爽啊

正在跺著腳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高楚觀,突然渾身打了個激靈,他想起了在古書中描寫的場景他看了哥哥高銘一眼,只見高銘也是滿臉的驚詫

他倆心里同時升起一句話:圣天子出行,百靈護佑,魚龍來朝

這條依然在泥沼中掙扎,似乎在向柴東亮點頭行禮的豬婆龍,不正是應驗了這句古話嘛

他們看著柴東亮的眼神里,憑空多了幾分驚懼和敬畏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02:54
第一百五十章 好大的胃口


庫倫光顯寺,這是蒙古兩大活佛之一的哲布尊丹巴駐錫之地,乾隆年間準噶爾蒙古大汗溫薩大活佛噶爾丹率兵反叛,在這里曾經打過一仗。

光顯寺號稱是萬僧之寺,實際上遠遠不止一萬名僧眾,而是足足三萬多僧侶的超大型寺廟。每天伙房開飯的大鍋就要準備數百口之多,終年誦經禮佛之聲不絕于耳。

第一世哲布尊丹巴是蒙古王子出身,號稱是佛祖五百弟子之一的金剛手菩薩轉世。現在已經傳到了第八世,哲布尊丹巴是蒙古格魯派之首,蒙古語也稱為溫都而格根,意思是圣光明者。八世哲布尊丹巴被大清朝廷封為大國師,更是外蒙古的法王。

清末的時候,十三世喇嘛遠走印度,被滿清朝廷褫奪了封號。哲布尊丹巴是十二世的親侄子,和十三世的關系也非同尋常,所以兔死狐悲對滿清朝廷很是不忿。辛亥的一聲槍響,滿清朝廷這個泥足巨人轟然倒地,哲布尊丹巴就動了再建大元朝的心思,在俄國人和一些蒙古王公的慫恿下,宣稱立。從此之后,一個喇嘛也人五人六的關起門當上了大光明皇帝,還改元為“共戴”。

光顯寺的禪堂里,八世哲布尊丹巴一直似笑非笑的表情,耐著性子喝酥油茶。在他旁邊坐著的是葛根廟的大喇嘛葛根活佛,他是作為札薩克郡王烏泰的代表來光顯寺求助的。烏泰鼓動三千蒙古僧俗百姓兵分三路浩浩蕩蕩就開始起兵,在兩百名哥薩克的協助下,將駐庫倫辦事大臣三多等人拘押,然后攆回了內地,不多時就裹挾了兩萬多人,對外號稱“十萬大軍”。不承想沒幾天就被奉天都督派來的一個叫吳俊升的家伙,用區區一個巡防隊兩千兵力給打的屁滾尿流。連葛根活佛的老巢葛根廟都被吳俊升給架起大炮轟了個稀巴爛,烏泰只好派遣使者去光顯寺求援。氣急敗壞的葛根活佛自告奮勇親自跑到了庫倫。

哲布尊丹巴和葛根活佛此刻正在眼巴巴的看著一個特殊的客人,高鼻子藍眼睛的洋人,俄國駐庫倫總領事施什瑪勒福。

他是個六十多歲的老人,精致的法國式小胡子,高鼻深目,嘴角上挑似乎永遠掛著意味深長的笑容。只見他低著頭一碗接一碗的喝著酥油茶,死活就是不開口。

咸豐十年十月初二日簽訂的《北京條約》規定:“俄國有權在庫倫設領事官一人,可隨帶數人,并可自費蓋房一所。為此所需地皮及住所面積,以及喂養牲畜所需之地,應與庫倫主管官員商定”

根據這個條約,俄國在庫倫、科布多、烏里雅蘇臺設了三個領事館,施什瑪勒福擔任了總領事,他已經來中國當領事三十多年了,算得上是地道的中國通。

他不僅僅是中國通,他還通曉蒙古語和藏語,對藏傳佛教也比較了解,在庚子年的時候,他上躥下跳聯絡中外,俄國能在東北站住腳,他是出力不少。

這樣一個貨色,居然豐升阿還代表朝廷授予給他二等一級寶星勛章,以表彰他在庚子年的功績,據說他有保境安民的功勞,也不曉得滿清是按照什么標準。這和另外一個時空,日本政府給用燃燒彈火焚了東京的李梅準將發勛章倒有異曲同工之妙。只是李梅準將多少知道點廉恥,不好意思接受,而施什勒馬福則是坦然的受之不疑。

哲布尊丹巴一直和俄國人比較親近,在他童年的時候,施什勒馬福就已經是俄國駐庫倫總領事了,經常送給他一些珍稀的西洋玩具、油畫、寵物,等他稍微大一點之后,就開始送給他俄國美女。

而大清駐庫倫的辦事大臣三多,則在他面前充一副上朝天使的嘴臉,要么是對他冷眼相加要么是勒索無度。哲布尊丹巴在蒙古牧民的心中就是神,就是金剛手菩薩的轉世化身,而在大清駐庫倫大臣面前,則被當作一條狗一般被輕慢哲布尊丹巴的天平自然的就向俄國一方傾斜了。

施什勒馬福已經是六十歲的老人了,喝慣了蒙古的酥油茶聞慣了藏香的味道,他甚至經常忘記自己是個俄國人,在回圣彼得堡述職的時候,他哀傷的發現,自己已經無法習慣歐洲的生活方式。

但是這并不妨礙他作為職業外交家的操守,把蒙古變成黃俄羅斯,在水草豐滿的蒙古草原牧馬,讓蒙古牧民在哥薩克的鐵蹄下瑟瑟發抖是幾代沙皇的夢想。施什勒馬福的偶像,阿穆爾斯基伯爵穆拉維約夫的那句名言:“雙頭鷹戰旗升起過的地方就絕不能落下”

這也曾經被他當做畢生的信條。

但是在尼古拉二世沙皇執政之后,一切都變了。睿智的維特伯爵被排擠出權力中心,宏大的西伯利亞鐵路工程最后也只是建成了單線,比原先的預期運力小了許多。強勢的首相斯托雷平也在基輔大歌劇院被刺殺,俄國的官場腐化的程度甚至超過了已經滅亡的滿清。一心一意的為國家效力的人,被當作傻子般的戲弄,沙皇的宮廷里充斥著帶有日耳曼血統的佞臣,俄羅斯血統的官員被嘲笑為笨拙而肥胖的蠢豬,經常頭疼病發作的沙皇喜怒無常,皇后亞歷山德拉牝雞司晨禍亂朝綱,重臣們賣官鬻爵貪墨無度施什勒馬福從最初的憤懣漸漸到了麻木,最后是習以為常的同流合污。

長期擔任駐清國公使的維特伯爵就曾經哀嘆:“俄羅斯只是沙皇一個人的俄羅斯”,這句哈的含義施什勒馬福也深刻的理解了。既然是這樣,那么蒙古即使變成了黃俄羅斯對他又有什么好處?哲布尊丹巴做額真汗統治蒙古和漢人統治蒙古,對他本人又有什么區別?

前些日子,“大德通”票號的大掌柜閻維藩親身來到了庫倫,送給施什勒馬福二十萬中國銀元,要求他支持一個叫柴東亮的人,并為先遣軍提供必要的物資供應,當然先遣軍會支付足額的金錢。閻維藩還承諾,事成之后再送三十萬銀元,足夠讓他的晚年過的舒舒服服。

五十萬銀元,這是何等巨大的一個數字,在庫倫城找一個傭人服侍自己,一個月只要兩塊錢。在圣彼得堡購買一座奢華的莊園,五萬中國銀元也夠用了五十萬,是他一生都沒辦法賺到的巨款

去他的俄國,去他的沙皇,什么都是假的,只有銀元的閃光才是真的。在遙遠的庫倫,施什勒馬福完全可以一手遮天,蒙古換個主人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兒,俄國目前政治的重心是在歐洲,尤其是在巴爾干。沙皇對蒙古連看一眼的興趣都欠奉,只有幾個遠在哈爾濱總領事館的俄官對這里虎視眈眈。而這幾個人不過都是少校之類的小人物,還沒放在庫倫總領事的眼里。

施什勒馬福不停的喝著酥油茶,一碗接一碗,哲布尊丹巴實在忍不住了,南方軍隊即將進入蒙古的消息令他在光顯寺也坐臥不安,他圓睜著半瞎的眼睛問道:“總領事閣下,在我們舉事前,您是答應過我們,要派遣一萬名俄軍來幫助我們對抗南方的漢人,可是至今我還沒見到友邦的軍隊。”

又喝了一碗酥油茶之后,施什勒馬福擦了擦嘴角的茶漬,微笑著道:“我親愛的大皇帝,俄羅斯能夠為您提供足夠的保護,據我所知,南方的軍隊只是出于骯臟的政治目的才出兵蒙古,但是他們最多只敢進入東蒙古的地域,光顯寺和您統治的區域是非常安全的如果漢人敢于進犯西蒙古,哥薩克的馬刀會給他們足夠的教訓您不必過于憂慮,這對您的眼睛不好。”

葛根活佛有些怒意,沉聲道:“大光明皇帝是用慧眼觀天下的,億萬法身知世間一切,請總領事慎言”

施什勒馬福聳聳肩膀冷笑著道:“既然你們是萬能的,那何必找我呢?希望你們的佛祖能保佑你們戰無不勝不過,這一點我很懷疑。”

哲布尊丹巴強忍著怒火,和顏悅色的道:“總領事大人,相信您能了解立,對俄羅斯的重大意義,一旦南軍占據了西蒙古,對貴國的利益也將是重大的損害。”

施什勒馬福哈哈大笑道:“我親愛的大皇帝,對您的智慧我表示萬分的欽敬這句話說到了關鍵,俄國會保證西蒙古的獨立和秩序,至于東蒙古發生的事情,鄙國政府只能表示遺憾了。”

葛根活佛暗暗叫苦,俄國人的態度說明他們將會對東蒙古發生的事情不聞不問,也就是說烏泰和自己的死活,早已不在俄國人考慮范圍之內了。

施什勒馬福說罷站起身道:“尊敬的大皇帝,我告辭了我再次向您保證,俄國不允許任何人侵犯西蒙古的獨立和大皇帝的地位。”

話音未落,他就戴上硬邊高禮帽,背著手徑自離開了,氣的葛根活佛直跺腳。

哲布尊丹巴苦笑了一聲道:“俄國人靠不住了,現在已經不單單是東蒙古,西蒙古也危在旦夕。”

葛根活佛嚇的僧帽都掉了,哆哆嗦嗦的道:“他剛才不是信誓旦旦的要保護西蒙古嗎?”

哲布尊丹巴冷冷的道:“這話你信嗎?”

葛根活佛臉拉的比驢還長,攤開手無奈的道:“那怎么辦?”

哲布尊丹巴面無表情的道:“去念經吧,佛祖會保佑的”

說完,他也轉身走進了后堂,把葛根活佛一個人給晾了起來。葛根活佛在經堂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在佛像前捶胸頓足。突然他想起一個傳聞,據說俄國人和日本人有個秘密約定,東蒙古由日本人控制,俄國人只管西蒙古的事情。

也許,日本人才是自己和烏泰的救星

分割線

“自立,本王嚴守中立,近察中國既廢禮教,則佛教何所存焉?今又主張在蒙古殖民,是奪我蒙民生計之舉。蒙古未享共和之福,先受其害,本鎮喇嘛蒙民一再會議,又得某火接濟,是布告獨立,與中國斷絕交通”

長江艦隊的旗艦飄揚著青天白日海軍旗,十幾艘軍艦魚貫排列,宛若一條頭角崢嶸的巨龍。海琛號巡洋艦上,參謀長顧維鈞冷笑著念著《時報》登載的《東立宣言》。

鄺海山冷冷的道:“跳梁小丑,不自量力”

顧維鈞拿著一柄檀香木小折扇,用閃柄敲著報紙道:“這玩意的要害關節就是那句‘某國接濟軍火’,俄國人給他壯了膽”

顧麻子一邊搖著蒲扇一邊笑道:“巡防營是什么玩意,咱哥們誰不清楚?兩千巡防營就把他給打趴下了,居然還有膽子造反,我真佩服他咱都督也忒意的小心了,六千人的混成旅幾百門火炮去打一個蒙古,真是金丸擊鳥”

巡防營的戰斗力,鄺海山等人自然是清清楚楚,打安慶的時候,賀天壽帶著十幾個騎兵就把上千人的安慶巡防營給俘虜了。哲布尊丹巴、烏泰手下的幾個蒙古牧民和馬匪,實在是不夠看的。

但是,柴東亮給鄺海山的密令卻不是徹底剿滅哲布尊丹巴和烏泰,而是要將這股禍水驅趕往東邊趕,然后以追擊殘匪的名義,一舉控制滿洲。

想完成這個任務并不困難,但是要以區區六千人控制滿蒙廣大區域,那就是難上加難,更別說滿蒙身后還有日本、俄國這兩頭張牙舞爪的巨獸

別的不說,光是俄國分布在中東路和北滿鐵路沿線的軍隊和武裝人員,已經達到了駭人聽聞的八萬之眾,整個滿蒙戰區已經被俄國人按照三角形的區域包圍了兩層

一旦和俄國人發生全面沖突,六千人的先遣軍將有全軍覆沒的危險

鄺海山心里暗暗嘆氣:“都督,您可真看得起我”

但是,這話只能埋在心底對任何人都不能提及,先遣軍的官兵都只有一個念頭:滅此朝食,大家的目標都放在了蒙古,把這次出兵當作了一場武裝游行般輕松的旅程,而沒有人知道柴東亮的胃口竟然是如此之大,一口就要吞掉整個滿蒙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02:55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大丈夫當如是也


一九一二年九月六日

從海河飄來咸腥的風吹散了天津城的熱氣,令人精神為之一爽。日租界宮島街,一棟剛剛落成的三層花園洋房熱鬧非常,纏枝番石榴和海虎紋飾的鐵門上三個大字:露香園。進了大門就是一片如蔭的草地,一個卷發斑白的拉丁老人正在指揮著西洋管樂隊演奏巴赫的《吉格舞曲》。侍者流水般的將葡萄酒、威士忌、白蘭地奉上,開了瓶的荷蘭水散發著薄荷的清香,水煙壺擺了一溜兒,雪茄、煙卷散放在銀盤子中任客人自選。

花園的主人是五十多歲的老人,他就是原先駐防武昌的大清新軍第八鎮統制官張彪。張彪是武舉出身,雖然已經年過半百卻依然虎背熊腰眉宇間煞氣不減,笑盈盈接待著來自北洋的將領,露香園里到處是軍裝筆挺勛章閃亮的軍人。

在九月的天津,最重要的一件事是征蒙先遣軍的到來。華洋各界的報紙連篇累牘的報道著這件民國肇興以來的第一次收復國土的戰爭。先遣軍精良的裝備、古怪的迷彩軍裝都成了報紙挖掘的頭版新聞。北洋眾將頗不服氣,只有在蚌埠親自和江淮軍交過手的張勛知道他們的厲害,私下告示密友曹錕,如果哪天在戰場上和江淮軍相遇,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小心。曹錕也只是一笑置之,他的第三師是北洋精銳中的精銳,而張勛的江防營則只是北洋的外圍組織,不屬于嫡系的北洋六鎮,戰斗力也自然無法和千錘百煉的老北洋相比。曹錕心里暗笑張勛人越老膽子越小,能打贏江防營不代表就是北洋軍的對手。江淮軍雖然也曾經打敗過馮國璋,但是那次是鐵甲軍艦打木船,沒有什么代表性。

袁世凱對民人第一次遠征給予了極高規格的接待,北洋眾將從北京坐火車直接到天津港迎接,并且選了張彪新落成的花園洋房召開了南北軍人聯誼會以示隆重。北洋眾將表面上應承下來,心里卻在暗罵袁世凱和段祺瑞混賬,把這個露臉的機會拱手讓給了南軍,還讓自己去陪笑臉。不管他們心里想的是什么,先遣軍的裝備和軍容卻已經在他們心里鐫刻下深深的印象。北洋眾將心里都在納悶,柴東亮不過是僻居安徽一省,卻有錢給士兵武裝到牙齒,而且還有足夠的開拔費和軍餉遠征蒙古,為什么袁大總統就窮的非得向洋人借款?難道傳聞中說的孫文從美國帶回來上千萬的美金,竟然是真的?或者柴東亮背后有某個強國在不遺余力的支持他?

張彪在武昌和南軍結了梁子,倉惶出逃天津日租界,后來他的老部下黎元洪七次給他發電報,讓他擔任湖北都督一職都被他拒絕,黎元洪無奈只好向袁世凱請示,封了張彪一個“建威將軍”的虛銜。張彪一向自詡為滿清守節不食民國俸祿,故此很合辮帥張勛的胃口,兩人在花園的草地上端著酒杯閑聊。

曹錕叼著雪茄煙邁著短腿,一搖三晃的走了過來:“兩位聊什么呢?比比誰的辮子長?”

張勛、張彪這倆人都還留著辮子,不過都是長不及尺又細又黃的老鼠尾巴,此刻卻都是滿臉的倨傲之色:“仲珊,你想留辮子還沒有呢”

曹錕撫摸著自己的光頭哈哈大笑,他一生最崇拜的人就是袁世凱,而且長相、身材都和袁世凱有三分相似,所以舉止做派都模仿他。就連這摸著光頭大笑的表情都和袁世凱差堪仿佛。

“虎臣老兄,你放著現成的湖北都督不當,跑到天津做這富貴小神仙,真是羨煞兄弟啊”曹錕笑著對張彪道。

張彪冷笑道:“我是清臣,食君祿多年沒有歿于王事已是萬分慚愧,怎敢再觍顏侍奉新主?”

張勛苦笑一聲,搖手道:“虎臣兄,您只侍奉皇上一個主子,自然可以和主子共進退,我和仲珊頭上都是兩個主子,皇上歸政了還有大總統這個主子得伺候,比不得,比不得啊”

曹錕笑著打趣道:“這怪誰啊?虎臣老兄,你手下的兵都是替孫文養的,各個都要造反,要不是我們北洋兄弟幫你們兜著,皇上和太后還能在紫禁城里安然榮養?你看看我們北洋的兵,就沒誰勾搭亂黨的,舉國皆反唯有咱北洋一柱擎天。”

張彪被氣的胡子亂翹,卻說不出一句話,嘴唇哆嗦著拂袖而去。

張勛對著曹錕的屁股就踢了一腳:“三傻子,你真不厚道,虎臣是忠臣,而且今天用的還是人家的地方,不帶你這么欺負人的。”

曹錕咧開嘴傻笑,一臉的憨厚相。笑罷之后端著酒杯繼續在露香園里轉悠,卻看見一個中年軍官滿臉落寞的站在花樹下。

曹錕一招手,將侍者喊了過來,親手端起一杯白蘭地遞給了那個中年軍官:“子玉,一個人在這里發什么呆呢?”

中年軍官三十六七歲年紀,他看見曹錕立刻雙腳啪的打了個立正:“師長好”

曹錕親切的笑罵道:“行了,這里又不是軍營,你躲在這里做什么?”

中年軍官一聲戎裝胸口佩戴著閃亮的勛章,剛剛長出一點青噓噓的發茬的光頭,長臉高額,尤其引人注目的是他嘴邊長了兩撇暗紅色的胡須。他生得一張桀驁不馴的臉令人看著就覺得不舒服,此刻一副黯然神傷的表情。

吳佩孚,字子玉,北洋三師炮團的團長,保定陸軍學堂畢業生,目空一切恃才傲物,脾氣如同茅坑的石頭,又臭又硬,北洋上下誰看他都不順眼,和陸軍次長徐樹錚一起,并稱為北洋兩大“厭物”。吳佩孚不但對同僚不茍言笑,而且對多年的好友一樣是公事公辦,有一回他的同窗好友想找他幫忙,謀一個警察所長的職務,他回復了一個便箋:“所長必有所長,兄之所長何在?”十二字里玩了許多文字游戲,把他的同學氣的夠嗆,從此再不和他來往。

就是這么一個人嫌狗不待見的家伙,偏偏曹錕對他非常欣賞。辛亥的時候,曹錕率軍攻打山西,手下人準備起義,幸好被吳佩孚即時發現,才使他免了一場殺身之禍。從此之后,曹錕對吳佩孚更是器重有加。

吳佩孚接過曹錕遞來的烈酒,仰首一飲而盡,捏著酒杯硬邦邦的道:“身為軍人,不能為國戍邊,恥辱”

曹錕笑著撫慰道:“子玉,這些事兒不是你操心的,咱們中國那么大,兵那么多,大總統得有個通盤的考慮喝酒,喝酒。”

吳佩孚一杯接一杯的喝著悶酒,曹錕和聲細語的道:“子玉,我曉得你想建功立業出人頭地,等過幾天就升你當旅長。”

吳佩孚咬牙切齒的道:“若是收復疆土的國戰,佩孚愿為軍中一小卒沖鋒效死,可惜我沒這個福氣”

曹錕苦笑連連,拍著吳佩孚的肩膀道:“子玉,子玉,你這個脾氣啊”

外面傳來咨客拖著長音一聲高喊:“征蒙先遣軍司令,陸軍少將鄺海山到”

露香園頓時安靜了下來,北洋眾將紛紛想看看,這個坐著沖天炮升官的家伙到底長什么樣。半年多前,鄺海山不過是個蕪湖新軍的一個小小隊官,此刻已經是陸軍少將了,職務和那些老北洋的將領不相上下,北洋眾將都是苦巴巴的熬資歷,十幾二十年才混個少將的牌子,他半年就升為少將,這和誰說理去?

鄺海山帶著大檐帽,身穿江淮軍標志性的草綠色迷彩軍服,少將簡章的金花熠熠生輝,年輕人一張英氣勃勃的臉卻因為三道抬頭紋平添了沉穩。站在他身后的是顧南山,他個子比鄺海山低一些,黝黑的麻子臉上少了幾分儒雅卻多了幾分凜然的煞氣。吳佩孚突然感覺,那種草綠色的軍裝雖然看起來不起眼,但是似乎比北洋眾將的金色排紐多了幾分軍人的殺氣,而且穿這種軍裝的士兵,一旦埋伏起來就會和周圍的背景渾然一體,吳佩孚倒吸口涼氣,江淮軍連軍服都是特意為戰爭準備的,而不像是北洋軍華而不實。

未來的一天,江淮軍將是北洋的勁敵,吳佩孚第一眼就下了定論

露香園的北洋眾將中,張勛的資格最老,但是他和江淮軍在蚌埠打過一仗,而且被打的落花流水,實在是不好意思主動打招呼,曹錕自然就成了不二人選,他笑盈盈的走過去,用肥厚的手掌握住鄺海山不停的搖晃:“鄺司令,對吧?我早就盼著你來了,先遣軍出塞北建功立業,不瞞你說,我們北洋的老兄弟是羨慕的緊啊來,來,我給你介紹介紹這里的北洋袍澤。”

鄺海山只是淡淡的笑著:“海山后生晚輩,不敢當老將軍的厚待我不過是奉了柴都督的命令,盡點軍人的本分罷了。”

北洋眾將挨個和鄺海山握手,卻都是拒人千里的表情,江淮軍名義上還是屬于南軍,而且在武昌用炮艦轟擊過馮國璋,在蚌埠打過張勛,和北洋早就接下了梁子,今后沒準南北之間還有一場關系國家命運的血戰,現在沒必要攀這個虛交情。鄺海山則一直掛著微笑,語氣也是不卑不亢。

顧麻子在鄺海山身后,無趣的看著他和眾人敷衍,直到曹錕介紹到了露香園的主人張彪,顧麻子忍不住笑出聲來。

張彪頓時變了臉色,他瞪圓眼睛道:“老夫留辮子是不忘舊主,有何可笑之處?比起那些吃兩朝飯的貳臣,我倒是覺得有條辮子光彩的很”

一句話罵了所有人,大家都覺得顏面無光,顧麻子原意根本不是笑他的辮子,被他說的愣住了。過了片刻之后,醒悟過來的顧麻子皮笑肉不笑的拍起巴掌來:“說的好,說的精彩,眾位,我等當為忠臣孝子浮一大白。”

“孝子”兩個字咬的格外的重些。

說罷,大模大樣的從侍者手中端起一杯葡萄酒,仰脖子給干了,然后一臉壞笑的站到了鄺海山的身后。

北洋眾將先是一愣,突然都想起了一個關于張彪的傳聞,頓時都笑的直不起腰,曹錕更是臉上橫肉笑的顫抖連酒杯都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把張彪氣的臉都綠了。

張彪的母親,曾經是時任山西巡撫的張之洞家里的奶媽,而且是帶上炕的那種,二十年后升任為湖廣總督的張之洞又把一個被自己寵幸過的通房大丫鬟賞給張彪當老婆,他就是憑借丫姑爺的身份才爬上了新軍第八鎮統制官的寶座。

老媽和老婆都被上司玩過,父子兩代人都被張之洞送了綠帽子,張彪依然對張香帥忠心耿耿,湖北官場暗地里送了張彪“孝子”的綽號。甚至有人傳聞張彪是張之洞的孌童,不過瞧他五大三粗滿臉絡腮胡子的模樣,八成是對他心懷不滿的人杜撰的。清末男風頗盛,京師里紅相公的身家比紅倌人貴了數倍有余,張香帥也不免俗,不過他老喜歡的是溫婉如處子的小白臉,張彪恐怕難入他老人家的法眼。

鄺海山狠狠的瞪了顧麻子一眼,顧麻子嘻嘻一笑,裝沒看見。安徽軍諮府的高級秘書高楚觀曾經是黎元洪的心腹幕僚,湖北官場的那點事兒他比誰都清楚。高楚觀又喜歡和軍官泡在一起閑聊,張彪這位丫姑爺的故事顧麻子等人是一清二楚。江淮軍的軍官跟隨柴東亮久了,都養成了不肯吃虧的性格,有仇不過夜當時就得把這口惡氣給出了。

北洋眾將倒是笑翻了,心里暗呼過癮誰讓張彪剛才嘴上不積德,罵大家都是逆子貳臣

顧麻子挖苦張彪,倒是拉近了江淮軍和北洋眾將之間的關系,隔膜幾乎瞬間就被打破,大家觥籌交錯喝的天昏地暗,顧麻子不管是誰敬酒統統是酒到杯干,卻絲毫沒有醉意,鄺海山則是端著酒杯淺嘗輒止。大家相談甚歡,只有露香園的主人張彪氣的跑進內堂,把老婆臭揍了一頓撒氣,后堂里打的鬼哭狼嚎。

曹錕笑著對鄺海山道:“鄺司令出兵漠北,這是民國所有軍人的驕傲,我敬你一杯,預祝將軍旗開得勝”

鄺海山笑著滿飲一杯后,鄭重的道:“我必不辜負國人重托,三個月若不能犁庭掃穴,擒哲布尊丹巴、烏泰獻俘闕下,鄺某當自戕以謝天下”

簡單的一句話卻無比的慷慨豪邁,令在場的北洋將領無不動容。

吳佩孚躲在遠處冷眼旁觀,抖動著暗紅色胡須,似乎有千言萬語最后,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大丈夫當如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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