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辛亥科技帝國 作者:芝麻湯圓 (已完結)

mk2257 2011-5-24 00:25:0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53 108881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02:06
第一百零一章 好快的刀


柴東亮的擔心不是多余的,很多部隊在優秀軍官的帶領下戰斗力極強,換了蹩腳的軍官指揮就立刻萎靡不振。

在另外一個時空,印度在圣雄甘地的領導之下取得獨立之后,廓爾喀戰士作為殖民時代的遺產,由印度、英國、巴基斯坦三國瓜分,其中大部分歸屬了印度。歸屬英國的廓爾喀旅,直到二十一世紀還是精銳。擁有了這支具有光榮歷史的軍隊之后,印度的膽子也肥了,步步蠶食中國領土,小規模的邊境沖突最終演變成了一場戰爭。廓爾喀戰士在印度軍官的指揮下,和中軍這個團體,而是柴東亮的私人部曲,他們效忠的對象僅僅是柴東亮一個人。

艦長走過來,提醒柴東亮現在馬上就到中午了,今天的午餐吃什么。艦長對這些廓爾喀人的宗教信仰和飲食習慣摸不準。

柴東亮也有些困惑,廓爾喀人是印度教徒,對于他們有什么忌諱自己還真不清楚。

索盤老頭倒也豪爽,笑著道:“我們從來不挑揀食物,吃什么都可以...當然,如果有牛肉就最好了,找一頭肥壯的水牛,順便請大人看一下我們廓爾喀人用彎刀斬下牛頭的表演”

柴東亮當時就暈菜了,吃牛肉的印度教徒?

聽說這些廓爾喀人可以一刀就砍下牛頭,火頭軍們紛紛表示不信,一尺多長的刀,只用一刀就能把水牛粗壯的頸骨砍斷?而且還是一刀斬首,身首異處?火頭軍打算讓這些胡吹大氣的矮子出丑,于是放著現成的牛肉不用,攛掇著軍官上岸去買了頭肥壯的公牛。

士兵普遍都年輕,起哄架秧子的事情大家都愿意湊熱鬧,半個時辰之后,水師士兵真的從岸上買來一頭膘滿肉肥的大水牛。柴東亮也樂呵呵的看著,士兵之間爭強好勝,并不是什么壞事,說明他們還有一口不服輸的銳氣。

殺牛的儀式令柴東亮大開了眼界。

柚木甲板上,索盤老頭親手在上面用白灰撒出七個圓圈,據說代表廓爾喀人建軍時的七個旅,每個圓圈里插著五桿大旗,地上擺滿了麥穗、稻谷、還有他們隨身從尼泊爾帶來的糕餅和各式精美的銀器和銅器。

索盤老漢本來準備自己動手,火頭軍們一個比一個雞賊,擔心這家伙是傳說中的武林高手,一起開始起哄,要求換人。

老頭也不生氣,笑嘻嘻的答應,讓水兵從隊伍里隨便挑選出一個人。火頭軍找了一個個子最小,看起來最瘦弱的士兵。

這個士兵三十歲左右,留著兩撇小胡子。小胡子從隊伍里出來,脫到軍裝,按照部族的習俗換上穿著深藍色土布短褲,赤露o著上身。水兵們一齊驚呼起來,這個看起來個子小小的家伙,脫掉衣服之后,身上的肌肉像銅澆鐵鑄的一般結實。

四百名廓爾喀士兵一齊朝天鳴槍,小胡子嘴里咬住戈戈里彎刀,兩只手抓住牛角,一條腿別住牛的前蹄,身體漂亮的一個扭轉,借助腰腹的力量,一下子就將這頭重達半噸的水牛摔倒在地。

說時遲那時快,小胡子在水牛剛剛摔倒的瞬間,戈戈里彎刀交到右手,閃電般迅疾的落下。

一刀下去,碩大的牛頭被斬了下來,腔子里噴出一股殷紅的鮮血。

索盤老人端著銅盤過去,用盆子接住噴涌的牛血,哈哈大笑道:“好啊,明年肯定是風調雨順,家鄉又是好收成...這個血正好用來祭軍旗,預祝咱們的主人戰無不勝”

柴東亮看的目瞪口呆,自言自語道:“好快的刀”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02:07
第一百二章 螳螂捕蟬


看到這個年代世界上最精銳的部隊,柴東亮深深的感到了壓力安徽軍第一旅在民軍方面已經戰斗力已經算是頂尖的,兩淮兵精在清末幾乎是天下的共識同等數量的話,除了在高級軍官的實際指揮經驗遜色于北洋軍之外,無論裝備還是訓練水平以及斗志方面,都和袁世凱的北洋軍相差無幾但是和廓爾喀士兵比起來,那簡直是天差地別,單兵的戰斗力方面的差距已經很大了,不要提士兵之間的配合了這些在英軍中服役了五年到十五年之久的廓爾喀士兵,彼此之間的默契幾乎是滲透到了骨髓里,他們原本不屬于同一個部隊,但是只要一個眼神的交流,就明白下面的戰術動作如何配合

柴東亮原本認為一個團的安徽軍軍應該可以和一個營的廓爾喀士兵抗衡,現在感覺兩個團能打贏他們就算不錯了安徽軍第一旅的官兵像是出匣的寶劍,銳氣逼人,而廓爾喀人戰士則早已千錘百煉的重劍無鋒了,這種堅韌和沉靜才是無敵之師應有的氣質,相比之下,6凱、鄺海山等人顯得稚嫩了許多

隊和列強之間的差距,不僅僅表現在武器裝備上,多的則是在軍隊的正規化和軍人的素質方面

但是索盤的一句話給柴東亮帶來了信心,當年八國聯軍中的英隊,充當先鋒的“華勇營”就是由一些目不識丁的威海衛漁民、農民組成的,經過英國人三年的訓練,戰斗力直逼精銳的廓爾喀軍團

三年的時間,英國人給予了類似于后世的傳銷組織那種家庭一般的歸屬感,給予了他們相對豐厚的待遇,給予了他們嚴格的訓練,也給予了他們和英軍同等的榮譽,打下天津城之外,英國特意訂制了一批帶著天津城門圖案的軍徽,作為給他們的獎勵

這些人平生第一次吃飽穿暖,平生第一次感到自己作為一個人的尊嚴,他們煥了強大的勇氣,每次戰斗沖鋒在前,幾乎參與了所有英軍在華的戰斗將刺刀和子彈,無情的射向同胞的胸膛

柴東亮為這些人哀嘆,也為他們的行為不齒,為異族的利益屠殺同胞,不論有千百種理由,都是極為可恥的

但是柴東亮同時也受到了鼓舞,華勇營高度的軍事素養說明了中國人是非常聰明的,即使是目不識丁的人,經過一段時間高水平的訓練,同樣可以成為精銳

英國人可以給華勇營一切,但是有一樣他們永遠給不了,那就是作為一個人對族人那種本能的親切感

華勇營和廓爾喀軍團一樣,都是雇傭軍,他們只對自己本軍團有歸屬感,而對雇傭的國家和民族不會產生歸屬感,這是任何人都無法改變的

愛護士兵,給予他們尊嚴,給予他們最先進的訓練和武器,同時要培養出他們足夠的民族自尊柴東亮相信,自己同樣可以在兩三年的時間內,訓練出一支打不垮的鐵軍

這四百人的廓爾喀部隊,柴東亮讓虞恰卿帶走了一百人,作為組建的上海光華公司的保衛力量,剩下的三百人編成一個加強連,作為安徽軍諮府衛隊,也就是柴東亮個人的衛隊

虞恰卿把人送到之后,馬不停蹄的趕赴蕪湖,籌備江南勸業會,各國駐上海、蕪湖的洋人大班、華人經理早就得到了通知,不少性急的人已經提前去蕪湖等著了楊梆子來到南京之后,一頭扎進了秦樓楚館,和各路江湖人物攀交情、喝花酒,每天都喝的酩酊大醉,也沒看見他干什么正經事兒

“都督,安慶出事兒了”鄺海山從外面走了進來,手里拿著一份當天的《申報》柴東亮一看,倒吸一口冷氣

標題是安徽軍大鬧訾議局,議員集體抗議詳盡,賀天壽撕毀選票,然后用馬刀威脅議長,士兵用槍口威逼議員選舉報紙上的描述,賀天壽等人就是混世魔王,而議員們是一群受氣的媳婦

“老賀混蛋,這不是胡鬧嘛”柴東亮大怒

軍人干政是他最忌諱的事情,這種事情只要開了頭,后果就不堪設想槍桿子一旦失控,那就會出現無數大大的軍閥

不就是訾議局彈劾自己嗎?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聽蝲蝲蛄叫還不種莊稼了?

柴東亮原先打算就是像清末的官員一樣,訾議局想罵人就讓他們罵,自己裝聽不見罷了就算彈劾了自己也沒什么了不起,大不了將民政的權力交給信得過的人,自己把兵權抓穩就夠了生逢亂世,有槍就是草頭王

清末形成了非常良好的風氣,各省訾議局極為敢說話,貪官污吏搞的過分了,或者是酷吏殘民以逞,只要被訾議局知道了,立刻是群起攻之口誅筆伐清末十年的政,中央官員的貪腐依舊,但是地方的吏治則明顯好了許多

比起后世那些光知道扯淡的部門,訾議局反腐無疑是相當有效的,而且柴東亮作為軍政一把抓的安徽都督,吏治的好壞對統治有著直接的影響老百姓判斷一個政權的好壞,不是聽你說什么,而基層的官吏做了些什么

省、縣訾議局的議員,對民國初年的黑不見底的政界有著巨大的清潔作用柴東亮幾乎是原封不動的接收了原先滿清朝廷的官僚系統,雖然經過近代化的改造,但是這些贓官的本質不會一夜間就生變成,指望王寶森變成孔繁森,沒有足夠的監督力量是絕對不可能的

訾議局的監督作用是毋庸置疑的,效果也是非常顯著的

“賀天壽,你個混賬,老子回去收拾不死你”柴東亮氣的跳著腳的罵街

治理貪腐靠殺人是不行的,武則天、朱元璋殺貪官如割草,可是吏治沒幾年就依然如故

中國士紳一向怕官員,難得這些年來人品爆,敢于監督官場了,一旦這股銳氣被槍口逼了回去,今后官員豈不是照舊一手遮天,那老百姓的日子真是要暗無天日了,柴東亮在安徽統治的合法性將受到極大的挑戰

但是,這些議員都是由留學生和士紳組成,他們對普通百姓也確實非常的缺乏同情心,滿地的餓殍滿街的流民,他們視而不見雖然他們非常希望中國富強,但是前提是他們的既得利益不能損失分毫

土改,即使再溫和,都是他們無法接受的

“都督,生氣不管用,還是想想辦法善后”鄺海山也有些憤憤不平:“這些議員也真是混賬,個個家財萬貫卻全無半點善心,都督又不是搶他們的土地,又債券又股票,他們還人心不足,居然敢趁著都督在南京的空檔背后搞鬼老賀做的是粗魯了些,但是對這些家伙總是給好臉也不行,不打一巴掌他們不曉得厲害”

柴東亮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平靜的道:“作為軍人,保家衛國是你們的天職,民政上的事情少摻和”

仔細的看了看報紙上的文章,柴東亮靈機一動,訾議局會造輿論,難道老子不會造?

比起在后世的信息時代泡大的柴東亮,這些訾議局的議員對于宣傳攻勢的見識,那是差了整整一百年

老子玩不過你們這些家伙,從此就把腦袋插進褲襠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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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永泰照相館

作為南京城里第一家由中國人開辦的照相館,店主王平還是挺自豪的留學法國三年,別人學的都是政治、軍事、實業,王平卻對攝像、攝影入迷著了魔般的天天泡在暗房里沖洗膠片,尤其是對能將活動影像留在賽璐珞膠片上的電影,是令他如醉如癡

回國之后,開辦了永泰照相館,剛開始的時候除了洋人之外,壓根就沒生意中國人把照相機當作妖魔的勾魂法術,據說讓那東西照一下,魂魄就丟一個,那要是敢照十次,三魂七魄豈不是都要被勾走了?

隨著留學回國的人越來越多,清末政開辦的式學堂也逐漸增多,照相漸漸成了時髦男女的寵,永泰的生意也好了起來

好久不長,武昌起義的槍聲響過之后,大清朝廷土崩瓦解,十幾萬民軍涌進南京,把這個六朝脂粉繁華地騷擾的不成樣子,永泰也被亂兵搶了好幾回,幸好各省民軍大部分都是沒見過世面的泥巴腿子,對照相機、攝影機這些東西不感興趣,才算是保住了這些昂貴的器材

照相館雖然還繼續開,但是生意卻一落千丈,十幾萬民軍天天在街上晃悠,普通老百姓不是萬不得已,誰敢上街啊?

王平百無聊賴的打著瞌睡,幾個伙計拿著雞毛撣子有一搭無一搭的清掃著塵土

一個器宇軒昂的軍官走了進來,把伙計嚇了一跳,當看清楚他們手臂上的紅色徽標的時候,才長舒了一口氣,這些安徽軍是來維持南京治安的,他們來了之后,鬧事兒的民軍明顯的少多了

“軍爺,您來照相?快,里面請”伙計熱情的招呼著

軍官不是別人,正是鄺海山,他笑著道:“請問,你們店是不是可以拍電影?”

王平聽見外面嘈雜,從里屋走了出來,客氣的問道:“您是要拍電影?”

鄺海山點頭道:“我聽說你們店里有一部攝影機,我們都督想拍一部片子價錢我們不會虧待您”

王平登時眼睛一亮,自己回國的時候買回的那部十六毫米膠片攝影機,至今還擱在店里無人問津,除了自娛自樂之外,還沒用它賺過一毛錢呢

“這位軍爺,這膠片可貴啊”王平試探的問道

鄺海山笑著取出一張光華銀行的支票:“這一百塊錢是定錢,拍完之后還有兩百,夠了?膠片錢我們再另付”

王平樂的心里開花,能拍攝一部電影是他一直的夢想,只是財力無法達到,而且也沒有人配合別說安徽軍給了三百塊的酬勞,就算是一分錢都成,能圓了自己多年的夢想,白干都愿意

“軍爺放心,我這就收拾東西隨您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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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滂沱,天仿佛漏了個窟窿,五千淮上軍一邊罵著賊老天,一邊深一腳淺一腳的在泥濘的山路上艱難跋涉每個人的身體都倚著山壁,用手抓住凸出的巖石,生怕一個不心就掉進萬丈深淵

不時有牲口不堪重負倒下,任憑皮鞭落在身上,也不肯再站起來張匯韜穿著蓑衣,眼鏡片被雨水打濕,經常需要取下來用布擦拭,毛巾已經被雨水淋透,把眼鏡片擦花了一片

“希律律”

一聲嘶鳴,一匹戰馬腳下打滑,從山路上跌入深不見底的懸崖

“老子不走了”

“老子也不走了,打死也不走”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淮上軍的士兵無法忍受長距離的艱難行軍,紛紛坐在山路上,一步也不肯往前走了前面的士兵停住不動,后面的則不斷往前面擠,狹窄的山道像得了腸梗塞一般,堵的嚴嚴實實

“給老子起來,起來”紅旗老五用馬鞭沒頭沒腦的抽打,打起來一個,又坐下兩個

“五爺,你干脆把我打死算了,與其凍死累死不如被你打死痛快”

“老五,你再動我的人試試?老子和你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老子現在就帶人回桐柏山,不伺候你們這些王八蛋了”

淮上軍的人員組成極為復制,十幾股的會黨和綠林豪杰湊成的軍隊,雖然也有一些為理想投筆從戎的學生軍,但是畢竟人數極少,大部分人還是極為散漫的江湖人物

彼此之間雖然名義上都屬于淮上軍第二路,但是誰也不服誰,如果沒有利益驅動,他們壓根就不會聽從張匯韜的調遣

“各位兄弟,都給我老五個面子,咱們七十二拜都拜過了,還差這一哆嗦?前面五十里就是安慶城了,打下安慶,大塊肉大腕酒咱們好好的痛快痛快”老五團團的作起了羅圈揖

“甭拿咱爺們當孩子逗,給個糖塊就去賣命了?這安慶城是好打的?”

老五急忙道:“各位兄弟,城里的細作已經通報了,安慶城里只有不到八百兵,咱們有五千人,六個打一個還打不贏?”

“老五,哥哥給你面子,咱這條命賣了可有一樣,打開了安慶城之后,得按規矩讓兄弟們快活三天,三天之后兄弟們就各自回營”

紅旗老五有些犯難,回頭看了一眼張匯韜,見他后背朝著自己,仿佛這里說的話,他一句都沒聽見

“老五,這事兒要是依了咱哥們,咱就去打安慶,要是不依就一拍兩散,你去安慶吃香的喝辣的咱不稀罕,咱帶人回桐柏山喝風去”

紅旗老五一跺腳,了狠道:“就這么說定了三天啊,只能三天”

張匯韜站在前面,嘴唇已經咬出了血,幾次想停止這次攻襲安慶的舉動,最后還是忍住了

拿不下安慶就無法獲得軍餉和糧食,淮上軍就會面臨分崩離析的局面,這是張匯韜無法容忍的

武昌起義之后,他已經由一個微不足道的中學教師,成為了手握重兵的統治官,掌握別人生死的感覺真是太美妙了,簡直比抽大煙還令人沉醉

安慶,我志在必得,即使是付出再大的代價也在所不惜!!張匯韜暗暗狠道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02:08
第一百零三章 黃雀在后


蚌埠,中國南北的分水嶺。蚌埠港是千里淮河第一大港,大禹治水的圣地涂山就在此地,禹王在這里留下“三過家門而不入”的千古佳話。與涂山隔河相望的荊山,就是當年卞和發現美玉和氏璧的所在。楚霸王別虞姬的垓下古戰場,也在蚌埠境內。

砰砰,一陣槍聲打破了這個古城的寧靜,穿著對襟排紐軍裝,大櫻子帽后面拖著長辮子的江防營如狼似虎的殺進了城。

張勛親自帶隊,站在城門口看著一隊隊眼睛充血的辮子軍,他哈哈大笑的吼道:“孩子們,咱們外甥打燈籠照舊(照舅),三天之內讓你們好好的開開心凡是見到剪了辮子的逆賊,統統給老子砍了這種無父無君的王八蛋,殺一個少一個都甭跟我老張客氣,殺的越多老子賞錢越多。”

辮子軍像一群困頓了許久的野獸,嗷嗷叫著沖進了城里,警察所、軍政分府是首要目標,那些穿著黑色警服的巡警和穿著軍裝、西服的軍政分府工作人員,首先是被砍了腦袋。然后辮子軍把目標轉向了店鋪、錢莊。緊鎖的大門被一一砸開,金銀細軟到草紙、衣物,這些人無一不搶。女人的臉上抹了鍋灰照樣無法逃脫他們的魔爪,不少辮子軍的士兵就在當街脫了褲子胡天胡地。

城里到處是槍聲和百姓無助的哭聲。

張勛在親兵的護衛下獰笑著道:“好,都是好孩子,給老子殺,殺光這些無父無君的叛賊,我看誰還敢剪辮子,反叛朝廷”

師爺謹慎的道:“大帥,這南北已經議和,今后就是民國了,袁宮保就是大總統,逆賊這種話還是憋在心里不要說出來的好,省的傳到宮保耳朵了。”

張勛劈面就啐了師爺一臉唾沫:“去你母親的,這混賬話以后少在老子面前說,忠臣不事二主,大清朝廷和皇上、皇太后對老張不薄,老張就得知恩圖報,養條狗還知道只認一個主子呢”

師爺本是為張勛好,結果弄了一臉唾沫,只好悻悻的用袖子擦干,諂媚的笑道:“大帥說的是,學生受教了,受教了”

小東街的商鋪起了火,初春的夜風助長著火勢,不多久整條街都燒起來了,躲在地窖、夾壁墻中的百姓,冒著火光和濃煙從家里逃了出來,等待他們的往往是辮子軍的刺刀和子彈。

城西的一所民宅里,一個七十多歲的老頭聽見外面的槍聲和喊殺聲,沖到街上,興奮的眼睛放光:“好,好,大清又回來了,皇上萬歲”

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子一把將老頭拽了起來:“爹,你犯了失心瘋了?沒聽見東邊槍聲響的像爆豆?趕快回家”

老頭猛的將他推開,怒斥道:“孫文亂黨叛亂,現在是王師打回了,我是大清的候補道,自當簞食壺漿以迎王師,快去擺香案。”

中年男子見拉不動他,跺腳道:“這當兵的可不認識你是候補道。”

老頭突然醒悟過來:“你說的是,我得換了官服迎接王師,去把我那串珊瑚朝珠拿出來。”說罷,三步并作兩步跑回家里,從箱子底掏出一身簇新的四品鴛鴦補服,喜逐顏開的對中年男子道:“老夫這個道臺是捐班,這次迎接王師有功,朝廷怎么也賞個實缺,一個特旨道還不是手拿把攥的?”

換好了官服,老頭將香案擺在路邊,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過了片刻之后,幾個辮子軍用洋槍挑著搶來的東西,趾高氣揚的跑了過來,卻發現路邊跪著一個穿滿清官服的老頭。

“各位官軍兄弟辛苦了,老夫是安徽候補道,在此恭迎王師,請喝杯水酒壯壯行色”老頭激動的眼淚都快掉出來了。

一個穿著布靴子的把總先是一愣,然后猛然發現老頭的那串朝珠,朝后面的士兵一努嘴道:“看見沒有,那串珠子是紅珊瑚的,還穿著貓兒眼,這老東西家里肯定趁著萬貫家財呢”

士兵嬉笑著道:“既然送上門了,咱爺們就崩客氣了”

幾個士兵沖上去就將老頭剝了個赤精大條,連那雙厚底朝靴都沒給他剩下,然后幾個辮子軍互相使了個顏色,一哄而上沖進了老頭的家門。

老頭慌了手腳,抱住把總的大腿道:“使不得,使不得我是大清的道臺,是自己人”

把總從后背上摘下洋槍,一槍托砸在老頭的腦袋上,鮮血涌了出來,一條已經全白的辮子頓時染成了刺目的紅色。

老頭用不敢置信的眼光看了看這些辮子軍,身體抽搐了幾下,再也不動彈了。

片刻之后,大宅里傳出女人的哭聲和辮子軍的獰笑,中年男子抄起一把菜刀沖了過去:“狗養的畜生,放開我兒媳婦”

一聲槍響,中年男子倒在地上,把總將洋槍丟給一旁的士兵,冷笑道:“又是一個老不死的。”然后yin褻的笑道:“小娘們,咱們倆樂呵樂呵。”

已經被嚇的軟癱了,被他脫掉衣服任意的蹂躪,旁邊兩個士兵按著一個淚流滿面的年輕人,把總一邊發泄著自己過剩的荷爾蒙,一邊對年輕人道:“小子,學著點,不要錢給你上一課,還不謝謝我。

幾個辮子軍的士兵依次發泄完了獸性,用床單裹著搶來的財物哄笑著離去,把總將的褻衣揣在懷里,戀戀不舍的在她胸部又擰了一把,方才揚長而去。

兩眼發直,連衣服都沒穿,就走出了房門,年輕人急忙問道:“秀,你去哪里?外面那么亂”

突然嗷的一聲嚎叫起來,一口咬在年輕人的手臂上,年輕人吃痛猛的掙脫了妻子的嘴,手臂上鮮血淋漓。像瘋狂的母獸沖進了后院,年輕人驚醒過來,急忙去追,只聽見井邊傳來“噗通”一聲。

年輕人頓時腿腳軟了,蹲在地上抱頭痛哭:“我是個畜生啊怎么死的不是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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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兄們,給老子賣點力氣,打下安慶銀子隨便往家搬啊李都督有令,府庫的存銀歸咱江西都督府,民間搶來的都是你們的”江西民軍第一鎮統治黃煥章坐在滑竿上,給路上的士兵打氣。

“這些安徽佬在南京就欺負咱們兄弟,殺了咱們江西人還朝咱們弟兄身上潑臟水,這次不能清饒了他們”

“對,打進安慶城好好的出這口惡氣”

民軍被大雨淋的有些低落的士氣又重新被鼓舞了起來。江西民軍和安徽軍在南京發生的沖突早已被傳的沸沸揚揚,江西人普遍感覺不忿。民軍的裝備差不說,軍餉更是已經三個月都發不出來了,而安徽軍吃的好穿的好軍餉也不缺。這也就罷了,安徽軍還在南京街頭維持治安,斷了民軍打秋風的財路。

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何足道趁機找到了黃煥章,倆人一拍即合,打算趁安徽軍第一團還在南京,安慶城防空虛的空當,一舉拿下安慶。

“何大人,這安慶城里真的只有八百兵?你可不要哄我啊”越是臨近安慶,黃煥章的心里就越感覺沒底。

何足道打扮成馬弁的樣子,雨水順著斗笠往下淌,他壓低聲音道:“黃爺放心,若有半點差池,你砍了我腦袋如果我估計不錯的話,這會兒淮上軍的張匯韜也應該快到安慶北門了,他那里起碼是五千人,您這里還有五千,一萬人南北夾攻,安慶城里就八百人怎么抵擋?”

黃煥章點了點頭,心里卻暗暗盤算,這次出兵安慶,他是冒用了江西都督府的名義,偽稱是李烈鈞的命令,只要打下了安慶,把府庫里的金銀一搬走,自己就扔了這身軍裝,跑到上海、天津或者是大連的租界去當個富家翁。至于將來柴東亮去找李烈鈞的麻煩,那就不在自己考慮的范圍之內了。

提著腦袋當兵為的是什么?不就是為了發財嘛

“何大人,這次你當了安徽都督,今后可別忘了我,還望何大人多多提攜小弟”黃煥章繼續和何足道打哈哈,心里卻暗暗好笑。

何足道志得意滿的仰著頭道:“那是自然,茍富貴毋相忘嘛”

脖子一揚,一陣風吹走了斗笠,豆大的雨點劈里啪啦的打了下來,何足道頓時就成了落湯雞,樣子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黃煥章打心眼里就不相信,僅憑著訾議局彈劾就能把柴東亮搞掉,難道柴東亮手里的四千安徽軍都是吃素的?

按說何足道也是在官場泡老的油條了,怎么會連這個道理都不明白?唯一的解釋就是利令智昏,被都督的位置燒的頭腦發脹了

不過他也不愿意說破,目前還有用得到何足道的地方。等把安慶各個衙門的銀子掏干凈之后,黃煥章就要腳底抹油溜之乎也

至于將來柴東亮會把何足道蒸了還是煮了,那就不關黃煥章的事情了

想到這里,黃煥章嘴角浮現出得意的笑容,回頭看見何足道被雨淋的狼狽相,忍不住笑出聲來。笑了片刻之后,黃煥章扯著喉嚨喊道:“弟兄們,快跟上,別讓淮上軍的兔崽子們趕到咱們頭里,先到安慶吃香的喝辣的的,去遲了喝尿都趕不上一泡熱乎的”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02:09
第一百零四章 一箭三雕(上)


南京光華銀行

“都督,快下令啊,安慶告急”鄺海山一腦子汗。

他不急就見鬼了,賀天壽發來急電,淮上軍和江西民軍上萬人攻打安慶城。整個安徽軍第一旅只有四千人,還有一半在南京,安慶守軍不過區區八百人。

柴東亮卻站在窗口發呆,腦子卻轉的比車軸還快。淮上軍占據大半個安徽,都督府的號令不出蕪湖、安慶,張匯韜等人早就被視為柴東亮的心腹大患。攘外必先安內,柴東亮想對他們下手想的心癢難熬,但是淮上軍畢竟打著黨的旗號,在南北議和的節骨眼上公然去剿滅他們必然會引起軒然大。

柴東亮將工業園區和重要的建設項目都放在離皖北較遠的蕪湖,而且蕪湖守軍也比安慶人多,師爺高銘和心腹愛將陸凱都留守蕪湖,就是防著淮上軍偷襲。如果有個萬一,寧可暫時丟棄安慶這個省府,也必須要保證蕪湖無恙。

江西民軍和淮上軍的戰斗力,柴東亮還是比較清除的,賀天壽的兵雖然少,但是訓練平遠遠高于民軍。而且守著安慶軍械所,有七五山炮和機槍等重武器,只要賀天壽不投降,一時半會安慶還丟不了。況且,蕪湖的陸凱、高銘也不會坐視不理,相信此刻陸凱應該已經輕騎突進,馳援安慶了。

安慶的形勢看似危急萬分,也說不定這危機就是轉機呢

柴東亮安徽都督的合法性,一直受到質疑。論起推翻滿清的功勞,淮上軍光復了安徽三分之二的府縣,遠在柴東亮之上。只是柴東亮拉虎皮做大旗,冒充孫文的特使,靠著這個身份才勉強站住腳。但是淮上軍的將領對他一直不服氣,而且皖西、皖北,遠遠沒有皖東富裕,安徽就兩個富裕的地方蕪湖、安慶還都被柴東亮給占據了,淮上軍就更憤憤不平了。

安徽光復之后,淮上軍幾次三番向都督府請求軍餉和彈藥接濟,柴東亮都給壓住了,一顆子彈一粒糧食都沒給他們。皖北窮苦,根本養不起淮上軍三路兩萬大軍,他們的出路只要兩條,第一是徹底歸順都督府,接受改編,這條路擁兵達兩萬之多的淮上軍頭領們是絕對不能接受的。第二條就是公然造反,舉兵攻打都督府。

這個結果正是柴東亮期盼已久的。剿滅淮上軍,統一安徽的軍政,這是柴東亮必須走的一步,但是需要合理的借口。而這次張匯韜攻打安慶,正好給了柴東亮夢寐以求的借口。

張匯韜,我等你很久了

但是出乎柴東亮意料之外的是,江西民軍居然會和淮上軍合槽,一起攻打安慶,這就有些古怪了。要知道,此刻江西都督李烈鈞可是就在南京啊,和柴東亮同城,就算李烈鈞吃了豹子膽來,也不敢公然在南京臨時政府專使團去北京促駕袁世凱的時候,明火執仗的要吞并安徽。

這豈不是等于公示天下,南京臨時政府已經內戰了,袁世凱更有借口不南下了。

“海山,剛才黃總長是什么態度?”柴東亮平靜的問道。

“黃總長聽見之后,臉都氣白了,親自去找李烈鈞都督了。”

柴東亮點了點頭,然后下了決心:“你現在通知水師生火起錨,兩個時辰之內要打足了氣壓。“

鄺海山點頭道:“我這就通知水師,再給陸凱和高師爺發電報,令他們火速增援安慶。”

柴東亮搖頭道:“不必了,賀天壽既然向咱們求援,必然也會向蕪湖求援,我估計陸凱恐怕已經帶著輕騎在路上了不過,你發個電報問問也好。”

鄺海山轉身剛要離去,柴東亮又道:“慢,你和湯鄉茗說一聲,艦隊分成兩隊,我帶一隊親自救援安慶,旗艦海琛號和其他幾艘新式的快船留給你。”

鄺海山一愣:“都督,你要把我留在南京?”

柴東亮冷笑一聲道:“你去九江,切斷江西民軍的退路”

鄺海山傻眼了:“都督,你準備攻打九江?這恐怕不好吧?我估計李都督應該不知情,攻打安慶的江西民軍必然是叛軍”

柴東亮點頭道:“你說的很對,我這是替他李烈鈞平叛。”

見鄺海山還有些遲疑,柴東亮眼光一冷道:“軍人以服從為天職,執行命令”

鄺海山“啪”的一個立正,轉身下樓,騎馬飛奔向了下關碼頭。

位于九江附近的馬當、湖口炮臺,扼長江咽喉,長江水師在下游自然是暢通無阻,但是上游卻被扼制,這兩座炮臺一直是柴東亮的心病,水師的艦炮再厲害也打不過三百八十毫米的岸防炮,這兩座炮臺是德國人幫助修建的,克虜伯大炮更不是吃素的。

黃煥章從九江帶了五千人走,炮臺防御必然空虛這正是難得的良機,相比蕪湖和安慶,九江更適合大型軍艦停泊這個地方,老子要定了

既然江西民軍攪和進來了,那就別怪我不客氣趁此機會,正好拔掉這顆釘子

“都督,黃總長來了”李志昌從樓下跑上來通報。

還沒等柴東亮下樓迎接,黃興就拽著一個三十出頭的男子進來了。

“俠如,你自己和柴光華解釋你的安徽民軍反了天了,公然去進攻安徽省府?你眼里還有沒有臨時政府了?”黃興怒不可遏道。

李烈鈞一臉的羞慚,漲紅了臉躬身一禮道:“柴都督,我御下無方,手下人作亂我,我”

嘴唇哆嗦了半天,李烈鈞也沒說出個囫圇話。

黃興指著李烈鈞的鼻子罵道:“你也是老同盟會的會員了,看看你手下的兵,在南京吃東西不給錢,打罵良民勒索商戶,你再瞧瞧人家安徽的兵,軍容整齊軍紀嚴明上次你的人死了,別說還沒搞清楚是誰干的,就是安徽軍開的槍那也是應該的你的兵來搶銀行,還不該死?”

李烈鈞垂頭喪氣,不曉得怎么辯解。

柴東亮淡淡的道:“上次的事情,江西民軍也是為了兌換軍票才發生了沖突。”

黃興一擺手道:“你少替他遮掩,換軍票是可以,人家不換給你們,就可以來搶?這是哪家的王法?”

李烈鈞一臉苦澀的道:“我御下無方,士兵攪擾地方,現在黃煥章這個龜孫有又帶兵攻打安慶我有錯,在這個節骨眼上,給孫大總統和總長添了亂,請大總統撤我的職”

黃興的火氣更大了,拍著桌子吼道:“你給我和大總統添亂算什么罪過?你的兵到安慶去干什么了?別跟我說,他們都是仁義之師不傷良民的,他們現在去安慶不就是去燒殺搶掠去了?你不是有錯,你是有罪”

柴東亮見黃興的眼睛都被氣紅了,拉住他道:“總長先消消氣,俠如兄也不必這個時候就請罪攻打我安慶的不是俠如兄的兵。”

黃興的眼睛瞪的像燈泡:“不是他的兵?哎,剛才鄺團長在我辦公室里,可是紅口白牙咬死了是黃煥章帶的九江兵啊柴光華,你跟我耍什么花樣?”

李烈鈞也傻眼了,他急忙道:“我剛才已經給九江發了電報了,九江軍政分府的人說,是黃煥章假冒我的軍令,調兵去安慶了怎么,他沒去安慶?”

柴東亮冷冷的道:“黃煥章去安慶不假,但是不是你的兵他們是叛軍”

黃興點頭道:“你說的不錯,他們就是叛軍。”

李烈鈞恨恨的道:“光華兄說的不錯,這些叛軍人人得而誅之我這就給南昌發電,命令留守南昌的馬毓寶帶兵奔赴安慶平叛。”

柴東亮搖頭道:“南昌離安慶山高路遠,黃煥章有五千軍隊,馬副都督如果輕騎突進,帶兵少了不濟事,帶兵多了速度又慢。”

黃興有些撓頭:“那依你之見呢?”

柴東亮冷冷一笑道:“平叛的事情,我自己就能解決,不勞總長費心了。”

李烈鈞一聽這話,手腳冰涼,安徽軍的戰斗力在前一次和江西民軍的沖突中,他就領教過了,一千多江西民軍被一百多安徽軍打的屁滾尿流,死傷過百。柴東亮如果帶著兩千人和整整一支長江艦隊攜憤回援,恐怕黃煥章和這五千人是再回不到江西了

李烈鈞深深的吸了口氣平復了一下情緒道:“光華兄,你替我開脫罪責,這個情我心領了,但是江西人造的孽,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還是由我親自解決吧。”

很不識相啊讓你來處置?最多不過是砍了黃煥章的腦袋,安慶的損失誰來賠?江西軍政府都窮的當褲子了,士兵連人手一桿步槍都做不到除了九江,你拿什么賠我?

不過,這個話只能埋在心底

柴東亮心底升起一股怒氣,面無表情的道:“安徽境內的事情,兄弟還做得主。就不勞李都督費心了”

李烈鈞一時語塞,人家是安徽都督更是受害者,回師救援安慶天經地義,黃煥章等人又被定性為叛軍,被消滅那是理所應當。

索盤老頭一身戎裝,腰間佩戴著標志性的戈戈里彎刀,臉色鐵青的走了上來,見到柴東亮之后行了一個英國式的軍禮,用標準的英語道:“大人,廓爾喀營整裝完畢,請求大人分配戰斗任務。”

柴東亮斷然的擺手,同樣用英語道:“這是中國人的內戰,絕對不允許外國人參與,除非你歸化中國,加入中國的國籍。”

索盤皺眉道:“大人,我們只效忠自己的軍團和主人,歸化中國是不可能的。但是作為廓爾喀人,我們不能眼看著主人在戰斗而我們無所事事。”

柴東亮再次搖頭道:“這是命令,服從就是了你們來中國的任務是幫助我訓練軍隊,保護我個人的安全,絕對禁止參與中國人之間的戰斗。”

黃興從窗口往下看,只見三百名全副武裝的廓爾喀戰士已經列隊完畢,軍裝整齊綁腿打的一絲不茍,黝黑的臉上平靜的幾乎看不出表情。

“這就是大名鼎鼎的廓爾喀戰士?”黃興在海外多年,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廓爾喀軍團的名聲他還是聽說過的。

柴東亮點頭道:“恩,他們是我的私人衛隊。”

黃興、李烈鈞心中一凜,這個家伙還有多少法寶沒有掏出來?

黃興考慮的是,南北議和之后一旦袁世凱實行甚至是帝制,那么再次組建民軍北伐將是必然是選擇,而安徽這個地方地處南北分界線。柴東亮擁有一支完整的長江艦隊,又有四千久經訓練且只對他個人效忠的軍,如果一旦統一了全安徽,把持了兩淮的鹽政,實力將進一步膨脹。

如果南北有翻臉的那一天,柴東亮的態度將起到相當重要的作用。如果肯站在孫文這邊,當然是個絕好的臂助,如果投向袁世凱一邊呢?長江艦隊朝發夕至,南京隨時都受到嚴重的威脅,那豈不是心腹大患

眼下柴東亮對臨時政府還是挺支持的,協餉數額僅次于湖南、湖北、江西三省,考慮到他實際控制區只有蕪湖和安慶,已經是非常難能可貴了。但是隨著他實力的擴張,再加上袁世凱即將成為大總統,柴東亮今后會不會還對孫文忠心,這就很難說了。

萬一有那么一天,孫文和袁世凱翻臉,而袁世凱還占據著中央政府的名義,柴東亮會支持哪一方呢?

李烈鈞則手腳冰涼,江西、安徽是鄰省,臥榻之側躺著這么一頭猛虎,恐怕今后睡著了也要睜一只眼了。偏偏自己還把這頭猛虎得罪的苦了,江西民軍和安徽軍已經勢如水火。哪天柴東亮對江西起了覬覦之心,以江西民軍的戰斗力勢必不是對手,而孫先生是否能控制的住他,也是未可知的事情

三個人同時沉默,空氣頓時沉重了起來。

柴東亮心知肚明,人到了一定的階層是不可能成為真正的朋友的。自己幾次三番的支持孫文,不過是因為自己的底子潮,需要借助他的虎皮給自己臉上貼金罷了。

聲望,自己最缺的不是別的,而是能抗衡孫文、袁世凱的巨大聲望而聲望這個東西,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建立的

現在安徽軍已經歸心,自己的羽翼漸漸豐滿,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次可以一舉消滅淮上軍統一安徽,另外拿下九江和湖口,控制馬當、湖口炮臺,從此長江上游再無阻滯。

到那一天,孫文、黃興怎么可能不對自己忌憚三分?沒準將來對自己后背打黑槍的,就是眼前這位正在幫自己主持公道的陸軍總長

正在三人心事滿懷的時候,楊梆子扭著水蛇腰走了上來,他不認識黃興和李烈鈞,見到柴東亮笑盈盈的打了個千,然后附在柴東亮的耳邊低語了幾聲。

柴東亮又驚又喜,心里暗道:原本打算一箭雙雕,沒想到是一箭三雕,這次賺大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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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一箭三雕(中)


安慶南大營

大營內外槍聲響成一片,喊殺聲震耳欲聾。賀天壽的眼睛被大雨打的視線模糊,用水淋淋的袖子胡亂抹了一把臉,沖著身邊大吼道:“格林炮怎么不響了?給老子放啊,打光這些混賬王八蛋”

“營長,卡膛了”副射手苦著臉道。

賀天壽一腳將他踢了個跟頭,怒罵道:“廢物點心,平時訓練的時候光見你們說嘴了,真到要命的節骨眼上,就見你們打嘴”

射手在一邊手忙腳亂的拆卸格林炮排除故障,平日里練的精熟的技術動作,現在也走形了,不曉得是因為緊張還是過度興奮,手腳已經不聽使喚了。不論平日訓練如何精良的士兵,第一次參加戰斗都難免手足無措。

賀天壽回頭看見趴在墻頭的顧麻子,對他屁股踢了一腳問道:“大炮呢?老子的大炮呢”

顧麻子一槍撂倒了一個舉著鬼頭大刀的淮上軍士兵,頭也不抬的回答道:“外面被圍的水泄不通,大炮都在軍械所,派人沖了兩次了都沒沖出去。”

咚、咚

遠處傳來兩聲炮響,顧麻子甩甩頭道:“營長,軍械所那邊也打起來了。”

賀天壽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戰,厲聲道:“軍械所要是被攻破了,咱們都得完蛋。”

顧麻子甩手一槍,把一個搬著梯子的淮上軍士兵又給打倒,扯著嗓子吼道:“沒事兒,軍械所有的是大炮和炮彈,淮上軍的兔崽子拿不下來。”

賀天壽對他狠狠的踢了一腳:“混蛋,軍械所沒炮兵啊,那兩炮是淮上軍的土鱉們放的。顧麻子,你給老子把家看好了,我帶人沖過去營救軍械所。”

顧麻子從墻垛上爬了起來,一把將賀天壽扯到后面:“營長,都督臨走的時候安慶交給你了,我帶人去軍械所。”

賀天壽猛的將他推開道:“老子是營長,這里我說了算。”

顧麻子毫不示弱的瞪著他,滿臉麻子像捅了的蜂窩般抖動:“都督臨走交代你守好安慶城,你重任在肩就甭逞這個英雄。”然后平靜的笑了笑道:“賀老哥,要是兄弟回不來了,握老娘就拜托你照顧了,披麻戴孝摔瓦盆當孝子就都是你的事兒了”

賀天壽的眼淚和著雨水流了下來,他將眼睛瞪到極限:“麻子,你給老子聽好了,把大炮和你自己都給我帶回來,老子可不替你當孝子”

顧麻子一招手:“二營騎兵連和炮兵連的兄弟跟我走,接應軍械所的兄弟。”

賀天壽大吼一聲道:“輕重武器一起向南門口開火,掩護顧麻子他們沖出去。”

砰砰砰

毛瑟八八的一陣彈藥,將沖在前面的淮上軍士兵打躺下一片,射手終于將卡殼的子彈清理了出去,副射手努力平靜著情緒,將手柄搖的不疾不徐,一串串火舌從槍口噴出,十個槍管同時射出一道彈幕,南門口頓時倒下一片。

堵塞在南大門后面的沙包被清理到了一旁,顧麻子帶著八十多個騎兵拖著十幾輛炮車,風馳電掣般奔了出去。淮上軍一看大門開了,所有武器集合火力沖著馬隊開火。不時有人翻身落馬,后面的人看也不看,踏著同袍的身體繼續往外沖。

“麻子,你小子一定要回來。”賀天壽的虎目里充滿了淚水和深深的歉疚。

大鬧訾議局之后,賀天壽回來就用好酒好肉犒賞士兵,所有人連續三天喝的酩酊大醉。城門口的崗哨也給撤了,賀天壽貼出告示安民。沒想到就被淮上軍給偷襲了。97免費小說網

凌晨寅末正是睡衣最濃的時候,如果不是城門口莫名其妙的響了幾槍,驚動了正在昏睡中的士兵,淮上軍真的可以趁著大雨摸進大營,如果是那樣,這八百守軍恐怕在睡夢中就會死的不明不白。

想到這里,賀天壽不禁脊梁骨發冷,一陣陣的后怕。

“營長,南京回電了,艦隊已經出發,六個時辰之后就能到安慶,都督命我們無論如何頂過這六個時辰。”報務員冒著雨跑過來,鞋子都跑丟了一只。

“六個時辰太久了,大炮要是調不過來,恐怕咱兄弟打光了也撐不過六個時辰蕪湖呢,那邊怎么說?”看著下面螞蟻般攢動的人頭,賀天壽心里暗暗叫苦。

“蕪湖回電,陸團長親率騎兵來援,已經在路上了。”槍聲響的像爆豆,報務員只有扯著嗓子喊,才勉強能讓別人聽見他說什么。

“你去吧,隨時和都督、高師爺保持聯絡。”賀天壽說罷,一轉臉繼續指揮戰斗。

蕪湖只有兩百騎兵,即使是陸凱全部調過來也不過是個象征性意義,騎兵在追殲殘敵的時候,那是砍瓜切菜一般風光無比,但是城市巷戰就非騎兵所長了。安慶危在旦夕,以陸凱的脾氣絕對不可能慢悠悠的帶著炮車一起走,肯定是輕騎突進火速救援。

哎,有援兵總比沒有好啊

淮上軍冒著彈雨,搬著梯子往大營的城墻跟前沖,被城頭的排槍和機槍像割麥子般伐倒,但是這些人根本不顧及死傷,倒下一批,又有一批沖了上去。

“節約子彈,給老子打的準點,槍槍要見紅這幫淮上軍的兔崽子發瘋了,不怕死”賀天壽看著下面人潮涌動,后悔的腸子都青了。

如果不是城門口的崗哨被撤銷了,能夠早半個時辰知道淮上軍來偷襲,也夠時間把軍械所的大炮、機槍都給運過來,子彈就更不缺了。

現在大營里士兵的子彈都不多了,格林炮和馬克沁各有兩挺,大炮一門都沒有,而軍械所里彈藥堆積如山,機槍四十多挺,大小口徑火炮有二十多門,裝在木箱里還沒打開過的備用步槍更是有三千多條。偏偏守衛軍械所的兵都是扛大槍的,就沒有一個會用機槍和大炮。

這邊是苦等著重武器支援,那邊是守著一大批機槍、大炮不會用

剛開始陸凱、鄺海山被提拔為團長的時候,賀天壽還有些不服氣,畢竟原先自己的資歷和官職都比他們倆大,憑什么他們當團長、副團長,自己只弄個營長干干?

現在老賀才明白,自己在巡防營當了十幾年的兵,除了吹牛扯淡就壓根什么都沒學會。就連在安慶練兵,靠的也是幾個陸軍中學畢業的軍官幫忙,才勉強應付過去。

砰砰砰

遠處傳來一陣的槍聲,聲音經過重重的水幕,顯得各位低。

“營長,你聽,北邊響槍了”

北邊又傳來一聲炮響,炮聲沉重而暗啞,聽起來不像是新式火炮。這個聲音老賀非常熟悉,這是老式的劈山炮的聲音,當年巡防營就曾經用過。這種炮操作起來非常麻煩,一門炮光炮手就得十六人。

但是再老式的炮,對付大營的磚石城墻那也是足夠的,如果劈山炮的實心彈轟塌了城墻,外面的淮上軍一擁而進,安徽軍槍支上的優勢就要被極大的抵消,恐怕真的要白刃搏斗了。聽西邊槍聲的密布,人數肯定不少。

安慶城,已經被南北夾攻了。

現在的形勢是突圍的道路都已經被堵死,大營里的安徽軍已經被人包圍

如果拼起了刺刀,對方人數上的巨大優勢頓時就會產生決定性的作用但愿顧麻子能沖破重圍,從軍械所調出大炮。

只要大炮、機槍全數運到,包圍大營的幾千淮上軍頓時就變成了活靶子,人數再多也不可能對抗鋼鐵。

如果軍械所被淮上軍占領,那么大營里的士兵就將全軍覆沒

顧麻子帶著騎兵和炮兵沖了出去,一匹馬上兩個人,騎兵在前控馬,炮兵則摟住騎兵的腰,后面則是空炮車。剛跑了一條街,迎面就是一陣潑風般的彈雨,十幾個騎兵被打落馬下。憑經驗,顧麻子曉得對面用的是金陵制造局仿制的十管格林炮。十一毫米口徑的子彈真是太狠了,一發子彈打在人身上就能將人活活的撕碎,戰馬被子彈巨大的沖擊力打的橫飛起來,肚腹洞穿,內臟淌了一地,血水混合著雨水將地面染成刺目的紅色。

戰場之上,容不得半點的婦人之仁,顧麻子撥轉馬頭:“給我繞道小東關,從那邊去軍械所。”

一個士兵拽住他的馬頭道:“連長,受傷的兄弟怎么辦?不能丟下他們。“

顧麻子面無表情的將士兵槍上的刺刀摘了下來,丟給一個腿被子彈打掉的傷兵。然后二話不說,調轉馬頭就走。

士兵們含著淚紛紛將刺刀取下,丟給受傷的同袍,然后流著淚水跟著顧麻子繞道走。

傷兵們艱難的爬著滾著,將同伴丟棄的刺刀握在手里,一個傷兵喊道:“弟兄們,自殺不算好漢,是男人就倒在沖鋒的路上“

“殺”

傷兵們有武器的用騎槍射擊,沒有武器的握著刺刀,在雨水中艱難的爬著。淮上軍的士兵被城破之后搶掠三日的許諾燒的眼睛充血,進城之后又被安徽軍打的傷亡慘重,已經變成了狂暴的野獸,他們對這些傷兵沒有絲毫的憐憫,用步槍、機槍和斧頭、長矛屠殺著每個試圖接近他們陣地的士兵。

十里長街,血光漫天,這已經不是一場戰斗而是單方面的殺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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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一箭三雕(下)


安慶警察局

外面的槍聲震天響,將雨聲徹底壓住,警察局里的巡警聽見槍聲,立刻從家里的熱被窩爬出來,爭先恐后的沖進了警察局。

兵荒馬亂的時候,抱團幾乎是人的本能,就像動物在弱肉強食的叢林里,喜歡加入群體一樣。亂世中,單獨一個人的力量是極為有限的,只有加入團體才是生存之道。

局長辦公室里,一個穿著黑色警服佩戴著巡長徽標年輕人正在苦苦的哀求:“局長,這亂兵進了城,咱們不能不幫忙啊”

這個年輕人眼泡腫脹,臉色發青,明顯是房事過勞的標志。

鐘無影,二十三歲,祖籍河南欒川縣,光緒二十五年洛河發洪水,隨父母逃荒到了安慶。十八歲進了巡防營,熬了五年連個把總都沒混上,家里窮的叮當響,連老婆都娶不起。巡防營一個月的餉銀是一兩四錢五,扣除伙食、床鋪錢之后,就剩下點銀渣子了。就連這點錢也往往被上司喝了兵血。每天靠著沿街叫賣水煮花生米和鹵菜貼補,才算是勉強養活了老娘。

柴東亮一百零八騎大破安慶城殺了巡撫朱家寶之后,將原先的巡防營留強汰弱,身強力壯沒有惡習的編入安徽軍第一旅,其他人要么是到蕪湖工業園當工人了,要么是打發進了警察局,鐘無影就是那個時候進的警察局。令他沒想到的是,警察局的待遇真不錯,巡警六塊錢一個月,他混了個巡長一個月九塊。而且更加令他欣喜的是,安徽土改優先給淘汰下來的巡防營和新軍士兵授田。

日子終于了盼頭,鐘無影干的格外賣力,雖然暫時還娶不起老婆,但是已經和小東街的風騷寡婦小鳳勾搭上了。童男子初嘗的滋味,哪里會覺得夠?小鳳也是久曠之身,倆人燒起來就沒個完。

昨天夜里,鐘無影向老娘撒了個謊,借口去警察局值夜又溜到小鳳家里。一夜恩愛纏綿自不必說,直到雞叫頭遍天已經蒙蒙亮他才穿上衣服戀戀不舍的離開。冒著大雨往家走的時候,他不住感嘆良宵苦短,更埋怨親娘心狠嫌棄小鳳是寡婦,不許她進門。否則也不用偷偷摸摸的來往了。

走到街道拐角的時候,他突然發現一隊穿著破衣爛衫扛著各種老式武器的兵從遠處走來。鐘無影躲在墻頭后頭偷看,發現這些人神情緊張,而且人銜枚馬摘鈴,樣子很是鬼祟。而他們去的方向正好指向安徽軍的南大營。

這些人不曉得有多少,足足兩刻鐘才全部通過,后面一大隊包著紅頭巾臉上畫的花里胡哨的人,令鐘無影的心都懸起來了。這是淮上軍中的神兵啊,這些人都畫了符咒喝了符水,據說是刀槍不入

壞了,淮上軍偷襲安慶鐘無影的腿都嚇軟了。

等到這些兵走遠,他本想抄小路想跑到南大營報信,又怕來不及,于是掏出警局配發的六子轉輪手槍鳴槍示警。打了三槍之后,他就跑到警察局向頂頭上司局長老杜報信。

沒想到老杜一直不陰不陽,坑坑吃吃的說不出個子丑寅卯來,急的鐘無影直冒汗。

“杜局長,都督待咱們兄弟不薄啊,這個時候不出力,都督回來之后咱們怎么交代?”鐘無影苦苦相勸。

老杜一直不說話,既不說同意也不說不同意,成了鋸了嘴的悶葫蘆了。老杜心里也有本帳。他原本是安慶巡防營的游擊,當官多年家里很是趁幾個銀子,城里有買賣,鄉下也有幾百畝的好地。柴東亮當都督之后,要把地分給淘汰下來的士兵和流民。而且是先分當官人的土地,如果不肯將田土換成債券和股票,就要被罷官。老杜無奈之下,忍痛割愛把土地換回了幾張擦屁股都嫌硬的紙片。

老杜恨不得一槍把柴東亮給斃了,但是這不過是心里想想罷了,偶爾在軍諮府見到柴東亮,他連大氣都不敢哈一個。

沒想到老天有眼,淮上軍居然趁安慶空虛打進來了,這豈不是天賜良機?老杜有個堂兄在淮上軍是糧臺,有這么一層關系,就算是安徽都督換了人,也不會動他分毫。杜局長打定了主意,索性坐山觀虎斗

“局長,不能等了,咱們三百多人槍,能給大營幫把手的。您不是打算看熱鬧吧?”看著杜局長陰死洋活的樣子,鐘無影的怒氣涌了上來。

杜局長一拍桌子道:“我是局長還是你是局長,給老子滾出去,還反了你了母親的,誰給你的膽量,讓你在老子屋里鬼喊鬼叫的?”

鐘無影從小喪父,是寡母含辛茹苦養大的,聽見老杜張口罵娘頓時火氣沖了頂門,一時間摟不住脾氣,從腰間直接把手槍拍到了桌子上。

杜局長嚇了一跳,然后暴怒道:“來人,把這個沒上沒下的野種給我捆了,娘的,敢掏槍”

鐘無影自小喪父,又是從外地逃荒到安慶的,當地的孩子欺負他,總是罵他野種,他也不肯吃虧只要有人罵他就和人動手。經常有人帶著被打的鼻青臉腫的孩子上門找他娘評理,每次老娘都是向別人作揖賠罪,然后一邊流淚一邊打他。

打在兒身,疼在娘心

野種這個詞幾乎是鐘無影的逆鱗,碰一下都會令他痛徹骨髓。

外面兩個杜局長的親信沖了進來,上來就準備擰鐘無影的胳膊,他一時間血沖頂門,拔槍就對杜局長的腦袋開了火。

一聲槍響,老杜的前額被打出一個圓洞,后腦勺直接被巨大的沖擊力掀飛,紅的血白的腦漿四濺,尸身載到在椅子上。

沖進門的兩個警察嚇的噗通就跪地上了,磕頭如搗蒜道:“鐘巡長饒命啊,我家還有八十歲的老娘和三歲的娃娃,您開恩啊”

鐘無影盛怒之下開了槍,此刻也有些傻了,深吸了兩口氣平緩一下情緒,想想自己殺了局長,這可是死罪啊,唯一的生路就是帶著巡警幫大營的兵守住安慶。

只要守住了安慶,自己就是大功臣,殺局長就屬于當機立斷的英雄之舉。

外面的巡警聽見局長辦公室響了槍,急忙湊了過來,就看見鐘無影滿身血污,手里拿著槍,兇神惡煞般的站在辦公室門口,里面還有兩個人磕頭如小雞吃米。

鐘無影跳到門口,巡警們下意識的躲開了兩步。鐘無影大吼道:“杜局長意圖勾結叛軍謀反,已經被我正法,還有誰想勾結叛軍的,這廝就是榜樣”

巡警大院里三百多人,頓時噤若寒蟬,喘氣的聲音都變的輕了許多。

“各位兄弟,咱們大部分都是巡防營出身的,這些年來被當官的克扣軍餉、喝兵血,給長官洗腳、倒夜壺、帶孩子,這些王八蛋什么時候把咱們當人看過?自打柴都督來了之后,一個月六塊錢拿的勻勻實實,從沒拖欠過一天,還給咱們分了地,這日子才有了盼頭現在亂兵要奪咱們安慶城,殺咱們安慶的百姓,搶都督分給咱們的地,你們能答應嗎?”

鐘無影聲嘶力竭的吼叫,巡警中不少人生起同仇敵愾之心,有些人已經被他煽動了。

“老子現在要去幫南大營的兄弟打叛軍,是爺們的跟我走”

有十幾個人挪動了腳步,大部分的人還在看周圍人的反應。

“你們這些慫包蛋,等叛軍殺了你們老婆孩子,搶了都督分給你們的田,到時候你們去哭皇天吧!褲襠里沒種的二亦子!我呸!!”鐘無影鄙夷的掃視了他們一眼,狠狠的啐了一口道。

“鐘巡長,你別門縫里看人,老子跟你走!二十年后又是一條好漢,誰動老子的田,老子殺他全家“

“說的是,誰動老子的田,老子和他拼了”

這些巡警大部分剛剛分了田地,正準備開春選個好節氣播種,一想到萬一叛軍拿下安慶,這安徽換了主人,柴都督發的田契還不曉得管不管用,巡警們就生起誓死保衛家園的心思。

為了那二畝薄田,這命也得拼了

巡警們配發的有步槍,這些人紛紛沖進軍械庫,抄起了槍就要往外沖。

“都給我站住想死也不在這一時”一個五十多歲,胡子花白的老巡長厲喝道。

鐘無影見有人阻攔,面孔猙獰道:“老東西,你敢亂我的軍心?”

老頭不屑道:“你打過仗嗎?老子當年跟著聶軍門在天津打洋鬼子那會兒,你還穿開襠褲呢?你們這幾百人就這么沖出去,夠人家塞牙縫的不?打仗光憑著不怕死不行,得玩心眼”

鐘無影聽他話語的意思,似乎不是阻攔大家和叛軍開戰,忙問道:“胡大爺,您說怎么打?“

老頭笑道:“咱們人少,你們這些小雜魚又都沒打過仗,硬拼肯定是不行咱們三百人得造出三千人甚至一萬人的聲勢,咱打不了淮上軍的那些兔崽子,咱還嚇不住他們?”

鐘無影恍然大悟:“您是說要虛張聲勢?”

老頭笑的老臉綻開了花:“孺子可教”

分割線

安慶小東關是通往軍械所的兩條道路之一,淮上軍的老七薛子麟帶著三百多學生軍冒著大雨往這里趕。淮上軍會黨徒眾極多,除了按照鎮統治、協統、標統、營官、隊官、哨管這種軍制之外,還按江湖規矩排出了龍頭大爺、白紙扇二爺、炮臺三爺、糧臺四爺、刑堂紅旗五爺直到薛子麟這位七爺。

作為張匯韜的學生,他崇拜老師的博學多才,更對他講的排滿有著無限的憧憬。張匯韜起兵的時候,十七歲的薛子麟頭一個義無反顧的投筆從戎。他跟著張匯韜從壽州、蚌埠、淮南著不少同學戰死沙場。

嘛,怎么可能沒有犧牲呢但是讓他看不慣的是,淮上軍所到之處就像蝗蟲一樣,搶光百姓最后一點活命的口糧。張匯韜的解釋是,為了大業,老百姓受點暫時的苦難也是在所難免,等到成功的那天,老百姓就會有好日子過了。

薛子麟對老師的話深信不疑,這次打安慶他又請纓做了先鋒,在剛才攻打南大營的時候,學生軍沖鋒在前,被城頭的機槍和排槍像伐木一般打死了上百人。

那一刻,他恨透了那些高喊著“民國萬歲”的安徽軍,他恨他們不識時務,恨他們殺死了自己同窗好友。南大營久攻不下,而且還派出了騎兵試圖沖向被團團圍困的軍械所。張匯韜害怕小東關有失,一旦炮兵進入了軍械所,包圍他們的一千多會黨民軍就會立刻被大炮炸的四散奔逃,如果那種情況出現,人員雜亂的淮上軍必然土崩瓦解。于是,張匯韜將視若心肝寶貝的學生軍派了出去,增援小東關。

防御小東關的是一支由桐柏山土匪改編的隊伍,匪首綽號叫做花斑豹,薛子麟老遠就聽見了女人的哭喊聲。他眉頭一皺,眼睛里閃現出了殺氣。

“七爺,您怎么來了?”一個嘍神色慌張的問道。

薛子麟一把將他推開,走進用沙包和門板構筑的簡易工事,嘍們見他面色不善,個個噤若寒蟬,這位學生娃老七一向沖鋒在前,殺敵如砍瓜切菜,即使對陣張勛的江防營主力都從來不含糊,而且眼里不容沙子。

薛子麟剛走幾步,就看見兩個一具黝黑的身體壓在一個瘦弱的身軀,黝黑男子赤身下聳動。

花斑豹這廝,竟然冒著初春的大雨在白日宣淫

被他壓在身下的女孩發育尚且不全,看上去頂多只有十三四歲,明顯還是個孩子

女孩子的哭聲漸漸弱了下來,下身流出的血將地面染成紅色,然后被雨水沖走。花斑豹在漸漸冰涼的身體上繼續發泄著,片刻之后“嗷”的嚎叫了一聲,然后站起身來邊提褲子邊罵道:“娘賣皮的,真不經干,才三兩下就不行了,晦氣”

他回過頭來看見臉色鐵青的薛子麟,滿不在乎的道:“七爺,你來晚了一步,要是早到半個時辰,這小妞的頭碗湯就讓給你喝了。瞧瞧,多不巧,這妮子不經玩,死了”

薛子麟冷冷一笑,突然從掏出手槍頂住了花斑豹的腦袋,二話不說就扣動了扳機,砰的一聲槍響,花斑豹提著褲子的手不由自主的松開,褲子滑到了腳邊,光著身體倒了下去。

在場的人頓時傻了眼,薛子麟冷冷的環視四周,厲聲道:“我們是軍人,不是土匪!!今后再有奸辱良家女子的,花斑豹就是你們的榜樣”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02:12
第一百零七章 虛張聲勢


顧麻子帶著騎兵和跑車來到了小東關,卻現道路上已經被鹿砦、拒馬和沙包給堵住了,后面則是黑洞洞的槍口和嚴陣以待的淮上軍士兵。

通往軍械所的道理只有兩條,而且都被封鎖。

退后一步的結果是彈盡糧絕的南大營被攻破,然后全軍覆沒,前進一步則還可能還有生路。

狹路相逢勇者勝,拼了

“沖過去,沖過去擋我者死”

顧麻子揮舞著馬刀策馬奔馳,子彈呼嘯著從耳邊飛過,身后的騎兵緊緊的伏在馬背上壓低身體,雙腿夾緊馬腹,將馬力壓榨到了極限。

薛子麟指揮著學生軍不停的放槍,一陣排槍過去就有幾匹馬倒下,但是對面的騎兵依然悍不畏死的沖鋒。薛子麟暗道一聲僥幸,如果自己晚來一會兒,花斑豹那幫子土匪估計已經丟了陣地偷跑了。

看著一個個倒下,肩負重任的顧麻子也不敢過于托大,只好勒住戰馬,一撥馬頭退了回去,騎兵熟練放了一陣排槍也紛紛將戰馬圈了回去。一個騎兵咧嘴道:“麻子哥,這些家伙有些棘手啊,咱們這么硬沖恐怕不是辦法,再沖兩趟弟兄們就拼光了。”

顧麻子咬著嘴唇一言不,通往軍械所的兩條道路都被封鎖,盡管對面只是鹿砦、拒馬、沙包等極為簡陋的工事,但是配上洋槍和機槍,就將這條大街變成了死亡陷阱。

從街道拐角到淮上軍的工事不過區區兩百米,就是這么短短的距離,卻如天塹般難以逾越。

騎兵們紛紛跳下馬,尋找一切可以擔當掩體的東西,然后躲在后面放槍,安徽軍的騎兵使用的都是曼利夏騎槍,比淮上軍的槍支性能好了許多,而且訓練水平也遠非剛剛投筆從戎的學生軍能比。對射之下不少淮上軍士兵被打倒,一挺機槍的射手也換了三次。

如果換了一般的會黨武裝,恐怕早已丟了槍逃命了,但是薛子麟的學生軍卻依然死戰不退,機槍射倒一個就再換上一個。顧麻子想沖怎么也沖不過去,而薛子麟也無法打退已經殺紅眼睛的安徽軍的騎兵。

雙方僵持在了一起,就看誰的神經更為堅韌,誰的本錢更為雄厚。目前來說,毫無疑問薛子麟占據了上風,他有三百學生軍還有兩百多桐柏山的土匪隊伍,而顧麻子只有一百多人,有武器的騎兵只有七十多個,剩下的人則是手無寸鐵的炮兵。

分割線

黃煥章帶著江西民軍一路上大搖大擺的進了安慶城。城內的守軍正在和淮上軍激戰,正好讓他撿了漏。難啃的骨頭交給張匯韜的淮上軍,剩下的就都是肉了

“都他的有點出息,尋常老百姓家有幾個錢?打下安徽軍諮府,金山銀山往家搬”黃煥章不住聲的給民軍鼓勁。

民軍一路上冒著大雨在泥濘不堪的山道上跋涉,早已疲憊到了極點,此刻卻也個個精神抖擻。傳說安徽軍諮府里金銀堆積如山,光華銀行現的銀元、銅圓和紙票子更是拿來鋪地、糊窗戶。黃煥章說了,只要打下軍諮府,一半交公剩下的一半隨便大家拿,誰搶來的就是誰的。

等到五千人的江西民軍走到軍諮府門口,一下子愣住了,只見大門洞開,里面一點聲息都沒有。

有埋伏?黃煥章頭一個想法就是自己計了,看了半天又覺得不像,壯著膽子派出一百人進去搜索,被差遣的人貓著腰平端著步槍,心不甘情不愿的走進了空蕩蕩的軍諮府。

過了半天,一個兵沖出來喊道:“里面是空的,一個人都沒有。”

不待黃煥章下令,江西民軍嗷嗷叫著沖了進去,砸開一間間辦公室,除了一堆燒成灰的件之外,就只有桌椅板凳和房四寶了。別說金山銀山,就連銅板都沒看見一個。

“,被何足道這個老王八蛋耍了”黃煥章怒氣沖天,回頭望去,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何足道早已不見了蹤影。

咚、咚、咚

噠噠噠、噠噠噠

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槍炮聲,轟隆響的應該是大口徑的重炮,咚咚的則是射炮的炮聲,而那噠噠噠的節律性槍響,則是老兵最畏懼的機槍了。

“兄弟們,沖啊,安徽軍一團殺回來了”

“弟兄們,援兵到了”

遠處隱隱約約傳來了喊殺聲,槍炮聲響的更加急促了。黃煥章聽得心驚膽寒,憑著他和清軍打過兩仗的經驗,他感覺起碼是十幾門大炮和幾十挺機槍同時在怒吼。

壞了,安徽軍的主力回援了

“別怕,打退了這些安徽佬,老子重賞”黃煥章拔出手槍大聲吼叫道。

“去你,跑啊”

江西民軍早已嚇破了膽,丟下步槍和長矛、大刀,撒腿就往北門方向跑。出了北門再往西就是回江西的道路了。

“誰敢跑,老子槍斃了誰”黃煥章氣急敗壞的吼叫,但是壓根就沒人聽他的,所有人只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逃跑的度比進軍安慶的時候,快了一倍都不止。

黃煥章一看隊伍已經散了,也顧不得許多,搶了一匹馬翻身上去,打馬揚鞭也朝北門方面逃竄。

離軍諮府兩三里的樹林里,幾個巡警正在帆布搭建的棚子下面放鞭炮,一串串的萬字頭大鞭裝進了鐵皮桶里,點燃之后鞭炮在鐵桶炸響,聲音酷似機槍。還有人把黑色火藥塞進瓶瓶罐罐,然后用洋蠟封了口,點著了藥捻子之后丟到外面。

咚、咚、咚

一聲聲的劇烈爆炸聲像極了射炮的聲音。

至于重炮的轟隆聲,則確實是大炮出的,不過不是新式的鋼炮,而是鐘無影把城隍廟門口的那尊老松炮給拉過來了。二百多斤重的紅松被掏空了內瓤,里面用火燒焦,外面包上銅箍就算是一門炮了。

炮口里填進去黑火藥,點燃了藥捻,片刻之后就是震天動地的巨響。

頭已經花白的老巡長帶著剩下的人,冒著大雨齊聲在樹林里吆喝,喊殺聲和外面火藥的爆炸聲匯集的聲浪被寒風送出了老遠。

一個巡警呲牙咧嘴的道:“少裝點,我家炮仗作坊的火藥都被你們拿光了。”

鐘無影笑罵道:“看你那股小氣勁,等都督回來之后,賞錢夠你再開三個炮仗作坊的多裝點,把火藥砸瓷實了”

巡警苦笑著道:“鐘巡長,不是兄弟小氣,這松炮里不敢填太多藥。”

話音未落,就聽見轟隆一聲驚天動地的響聲。

一股巨大的氣浪將巡警和鐘無影掀飛出去老遠,種種的摔在地上,鐘無影感覺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痛,似乎已經散了架子。還沒等反應過來,就聽見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嚎聲:“我的手啊,我的手沒了”

巡警苦著臉道:“叫你們別裝那么多,炸膛了吧”

老巡長怒喝一聲道:“還扯什么蛋?救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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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麻子隱隱約約聽見遠處密集的炮聲,頓時精神一振,淮上軍肯定沒有這么多的大炮,一定是都督帶著鄺海山的一團回援了。

“兄弟們,援兵到了,沖啊”

他揮舞著馬刀,猛磕了一下馬腹,戰馬希律律一聲暴叫,沖向了淮上軍的陣地。騎兵紛紛躍上戰馬,一邊用騎槍射擊一邊快的沖擊著薛子麟的工事。

薛子麟急忙指揮射擊,但是學生軍本來訓練就極差,除了一腔熱血之外也就沒別的了,手忙腳亂的打了一陣排槍,竟然只有兩匹馬彈倒地,其他人依然策馬飛奔。

“跑啊”

桐柏山的土匪見勢不妙,丟下武器四散奔逃,薛子麟連開三槍,射殺了三名土匪卻也無法制止隊伍的崩潰。土匪隊伍的逃竄還將嚴陣以待的學生軍給沖散了,眼看顧麻子的騎兵已經近在咫尺,學生軍也下意識的讓開道路,閃避在了兩旁。

顧麻子一提韁繩,戰馬人立而起,高高的越過了鹿砦還順手一刀砍下了一個學生軍的腦袋,后面的騎兵也依次跳過障礙,用騎槍和馬刀清理掉敢于反抗的學生軍,炮兵從戰馬上跳下來,將鹿砦、拒馬等雜物清除,給后面的炮車留出了通道。

馬拉的炮車在鞭子的驅趕下,飛一般的奔往軍械所方向。炮兵跳上炮車先走一步,騎兵斷后完畢,也打馬揚鞭飛馳而去。

“混蛋”薛子麟氣的手腳冰涼,劈面給了一個同學一記響亮的耳管:“懦夫,丟人”

五六里地,對于騎兵來說也就是戰馬撒個歡就到了,片刻之后顧麻子等人已經沖到軍械所附近,只見那里已被圍的水泄不通。軍系所的城頭上不時有安徽軍的士兵掉落下來。

軍系所的守軍僅有一個排,而起全是扛大槍的步兵,空有機槍和大炮卻無人會用。憑借著堅固的城墻,這些人已經苦苦支撐了兩個多時辰,目前已經傷亡過半,槍聲也稀稀落落起來。

“兄弟們都督回來了,援兵到了”顧麻子朝著遠處的淮上軍胡亂的打了幾槍,扯著嗓子大吼。

“都督回來了,援兵到了”

騎兵、炮兵和趕炮車的輜重兵同時大吼,幾十人的沖擊竟然使包圍軍械所的一千多人混亂不堪。

城頭的守軍精神大振,原本有些僵硬的手腳也靈活了起來,動作嫻熟的拉動槍栓,一復仇的子彈將狼奔豕突的淮上軍打的哭爹喊娘。

淮上軍的包圍松開了口子,督戰隊的大刀和手槍也不能阻止他們的潰散,所有人都下意識的逃命,似乎晚一步就會被人像豬羊一般宰殺。

“吱呀”一聲,六寸多厚的鋼制大門打開了,顧麻子等人在萬馬千軍如入無人之境,竟然大搖大擺的進了軍械所。

隨著“吱呀”又一聲響,大門重新從里面鎖上。顧麻子從馬背上跌落下來,渾身浴血,搞不清是敵人的還是自己的,高度的神經緊張已經耗盡了他的體力。后面的騎兵和炮兵也幾乎人人帶傷,戰馬更是像被地獄的血河浸泡過一般。

跟隨顧麻子沖出南大營的騎兵、炮兵、輜重兵一共一百二十人,戰馬四十匹,炮車十八掛,到達軍械所的只剩下區區四十六人,戰馬三十匹,炮車六掛。

就怎么短短的一段路程,顧麻子身邊的同袍已經損失過半

但是他們臉上原本的青澀已經褪盡,一場艱苦的戰斗令他們快的由訓練有素的菜鳥升華為一個合格的戰士。

“快,把格林炮和馬克沁擺在城頭,大炮架起來,轟死這些王八蛋”顧麻子神經松弛了下來,才現自己肩頭火辣辣的疼,他顧不得檢查自己的傷勢,立刻下了命令。

軍械所外,一千多淮上軍四散奔逃,迎頭和追趕而來的薛子麟撞在了一起。

“回去,都給我回去”薛子麟拔槍對天射擊,但是潰兵壓根不搭理他,只顧像沒頭蒼蠅般亂撞。

“給我開槍”薛子麟的冷冷的下令。

學生軍一起射擊,頓時有四五十個人被打躺下了,這一陣子排槍制止了淮上軍的潰散,他們哭著喊著,在學生軍的驅趕下,重新撿起丟棄的武器,搬著梯子往軍械所的城頭上爬。

等待他們的是機槍的轟鳴,十個槍管的格林炮出“吞吞吞”的悶響,馬蜂窩般的槍口將一串串子彈化作火焰的鐮刀,收割著廉價的生命。馬克沁則帶著特有的“堂堂堂”的銅音,急的彈雨將淮上軍士兵的身體撕扯成血肉模糊的碎片。

剛剛搬上城頭的一磅格魯森快炮也開火了,炮彈落處,彈片呼嘯著將四周的一切生命化作無形。

血肉之軀怎么可能對抗鋼鐵?顧麻子辛苦帶出的炮兵此刻懷著滿腔的怒火,用機槍和大炮泄著失去戰友的哀痛。

“給我沖,學生軍死戰不退”薛子麟眼噴血,聲嘶力竭的吼叫著。

淮上軍再次崩潰,這回連學生軍射向他們的子彈也不管不顧了,只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

看著周圍越來越多的人躺下,聽見城頭上的安徽軍高亢的“民國萬歲”、“自由萬歲”的口號,薛子麟突然萌生了一種極為怪誕的想法。

他感覺眼前的一幕都不是真實的,自己還是那個在學堂里讀書的學生,面前的血火煉獄只是自己的一場噩夢。

他感覺自己是四肢無比沉重,自大跟著老師起兵以來,第一次感覺自己累了。

一炮彈在不遠處炸響,薛子麟被氣浪沖擊的飛了起來,然后重重的摔在路邊。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薛子麟安靜的閉上了眼睛,意識恍惚了起來,外面的一切和他再也沒有了關系。

他恍惚間有了一種意識:如果能這么死去,也未免不是一種幸福。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02:13
第一百零八章 退無可退


安慶南大營

雨漸漸停歇下來,風也小了一些。

張匯韜陰沉著臉一擺手,又一批敢死隊冒著城頭的子彈往前沖。這已經是第六批了,前面的幾批統統被城頭潑風般的彈雨給打了回來。

這個南大營已經令張匯韜手下的會黨損失過千,幾個勢力較為弱小的綹子更是已經被連根拔起。盡管損失慘重,但是張匯韜無法收手,死了這么多人如果無功而返,不能獲得武器、金錢、糧草作為補償,他這個第二路統治官一定會被手下那些會黨徒眾大卸八塊。

此刻的形式,容不得他半點的猶豫和遲疑,更容不得他發善心。

防守一方的火力明顯弱了下來。貓著腰扛著梯子的淮上軍士兵終于靠近了那堵令他們恨得要命怕的要死的城墻。六丈多高的城墻下面,堆滿了死尸,一層摞著一層,鮮血混合著雨水把下面的土地染成了赤紅,年輕的面孔稚氣未脫,大部分人還沒有娶妻生子,還沒有享受過洞房花燭的幸福,就已經成了南大營城墻下冰涼的尸體。

一架架的梯子靠在了城墻上,淮上軍的會黨們膽戰心驚的往上爬,迎接他們的不是洋槍的子彈,而是一塊塊巨大的城磚。兩尺多長,一尺厚,重達五十斤的城磚雨點般落了下來。結實的棗木梯子往往挨上一磚就被砸成兩段,上面攀爬的淮上軍會黨紛紛摔斷了手腳,落在下面的尸體上痛苦的哀嚎。

“砸,給我砸死這些王八蛋”賀天壽怒吼道。

守軍的子彈已經即將用完,只要靠這些修葺城墻用剩的城磚防御,如果一刻鐘之內顧麻子不能帶著大炮和機槍回來,南大營很可能就要被攻破。

城下的淮上軍依然是鋪天蓋地,如同千萬螻蟻,看的頭皮發麻,而大營的守軍已經不足四百人,城墻垛里那些傷兵的呻吟聲,令鐵石心腸的人也哀痛不已。

“啊”

一塊城磚下去,正貓著腰往梯子上的爬的淮上軍,被砸的腦漿迸裂翻滾著跌落城頭,又把幾個正往上爬的同袍給捎帶了下去。腦袋開花的家伙,人在半空中已經死去了,這具尸體又將其他人砸的骨斷筋折。

一聲槍響,城頭那個剛丟下石頭的守軍也應聲而倒,尸體和被他砸死的淮上軍緊緊的摔到了一起,生前性命相搏的敵人,死活仿佛是兩個最親密的伙伴一般。

城下淮上軍的機槍和排槍將已經子彈耗盡的守軍壓的抬不起頭。賀天壽親手搬起一塊城磚扔了下去,就感覺身上一麻,低頭一看愣住了,手臂被子彈咬開了一個茶杯口大小的窟窿,一條胳膊徹底不能動彈了。麻酥酥的感覺過去之后,就是巨大的疼痛,鮮血將整條軍裝袖子染成赤紅,一滴滴的淌在城墻上,

老賀咬緊牙關忍著疼痛,用沒有受傷的左臂抄起一柄鬼頭大刀,抬手一刀將一個剛剛爬上城墻的匪兵斜肩帶臂膀劈成兩段。

一個親兵跑過來,驚呼道:“營長,你受傷了醫官,快叫醫官”

賀天壽目眥欲裂,一腳將他踹個跟頭。厲聲道:“管老子作甚?還不快去殺賊”

親兵含著眼淚端起刺刀捅倒了一個拿板斧的匪兵,卻被兩柄血跡斑斑的紅纓槍捅了個對穿。賀天壽看的心都碎了,舞著大刀在城墻上來回拼殺,所到之處無不披靡。十幾個士兵怕他有失,簇擁過來將他護在核心。

越來越多的淮上軍爬上了墻頭,下面支援的火力因為害怕誤傷自己人漸漸弱了下來,守軍用刺刀挑,用槍托砸,受傷的士兵也掙扎著用牙齒和拳頭和敵人搏殺。不少傷兵索性抱住一個淮上軍的士兵,高喊著“民國萬歲”、“自由萬歲”的口號合身滾下城墻,與敵偕亡

這種悍不畏死的搏斗終于耗盡了淮上軍的勇氣,遠距離的和守軍對射的膽量他們還是有的,面對面的刺刀見紅卻嚇破了他們的膽。自打起兵反清以來,他們從沒見過這么悍勇的敵人。不少追隨老師張匯韜起義的學生軍更是迷茫,對方和自己喊著同樣的口號,同樣為了信念戰斗,同樣是反清的義軍,為什么在這里做你死我活的性命之搏?

人數占優的淮上軍紛紛從梯子上往下爬,很多人干脆一抱頭跳了下去,寧可摔死也不想被刺刀捅個腸穿肚爛。

這一輪的廝殺,守軍又死傷一百多人,算上輕傷員能繼續戰斗的已經不足三百人了。但是他們也殺掉了兩百多攻城的淮上軍。

趁著淮上軍還沒有進攻的空當,醫官挨個替傷員包扎,但是大營里儲備的藥物也不多,大部分的傷藥也在軍械所那邊。

“嗎啡,我要嗎啡誰他娘的有大煙,給我弄一口也好,疼死我了”傷兵忍不住痛,哀嚎了起來。

賀天壽面孔猙獰的吼道:“都是褲襠里有卵子的爺們,給老子把嘴閉嚴實了,鬼喊鬼叫的丟人不丟人?”

話音未落,他就感覺頭重腳輕,腳底像踩了棉花一般倒了下去,醫官急忙過去替他檢查,卻發現他的手右臂僅僅還有一點皮肉粘連在一起,骨頭完全像是蜂窩一般,完全被打碎了。

醫官替他簡單包扎了傷口,又灌了兩口燒酒,賀天壽才悠悠的醒轉過來,剛剛蘇醒,他就用沙啞低沉的聲音叫道:“二愣子,六迷糊。”

兩個軍官急忙湊了過來。

賀天壽喘了幾口氣,用盡最后一絲力氣道:“老子要是死了,二愣子當營長,你小子要是死了,六迷糊當營長營長死了連長指揮,連長死了排長指揮,排長要死也死絕了,班長和老兵指揮都督交代過,一定撐過六個時辰,咱們已經頂了三個時辰了”

倆人含淚點頭稱是,賀天壽又感覺天旋地轉,再次昏迷了過去。

二愣子和六迷糊相視一眼,滿臉的苦澀,還有兩個半時辰,此刻已經是彈藥用盡,連城磚都沒剩下幾塊了,怎么能撐過這段時間?

“該死球朝上,不死萬年長大不了拼干凈算逑了,都督會給咱們兄弟報仇的”二愣子望著城下的淮上軍,咬牙切齒道。

張匯韜不停的用毛巾擦眼鏡片,他表面平靜實則已經亂了方寸,他后悔自己不該輕敵,如果早知道南大營這么難啃,就應該用一兩千人纏住這里,主力去攻打軍械所。現在想抽身也晚了,一千多人死在城下,如果這個時候說放棄攻打南大營,那些損兵折將的綠林盜匪們,一定會立刻反戈一擊。

“弟兄們,南大營里的兵已經沒子彈了,咱們再沖一次就能把他們全殲,拿下南大營之后再奪了軍械所,繳獲的武器彈藥和府庫歸公,其他的全歸你們咱們好好的樂和它半個月,不,一個月”張匯韜提起一口丹田氣,大聲的喊道。

這句話令士氣極為低落的匪兵頓時精神振作,城頭上沒彈藥已經是明顯的事情了,剛才如果不是群匪喪膽的話,一擁而上可能已經把南大營攻占了

張匯韜的話意思很明顯,一個月之內誰搶的東西就是誰的,誰搶的女人就給誰當婆姨,只要舍得一條命奪了安慶,所有人都能混個富家翁

一個淮上軍的探子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上氣不接下氣道:“張大帥,贛軍,贛軍”

“慢點說,贛軍怎么了?”

“贛軍跑了”

張匯韜登時一愣,然后獰笑著掏出了手槍:“你敢胡說八道亂我軍心?”

一聲槍響,探子帶著不敢置信的眼神倒了下去。張匯韜斯斯文文的臉已經扭曲而猙獰,他磨著牙道:“給我沖,誰敢后退一步,全部格殺督戰隊準備”

督戰隊手捧鋼刀排成一排,幾個士兵拉起了一道紅繩,敢于退過這條線的一律格殺

張匯韜心里明白,黃煥章肯定是逃了,此刻的他已經成了孤軍但是他已經沒有退路了。從進城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沒有了退路,在城門口他沒有看到安徽換都督的告示,只有一張安民告示,用的還是安徽軍諮府的大印。內容則是有人制造謠言,意圖擾亂安慶的治安,柴都督寬宏大量不予計較云云

這說明,安徽省訾議局并沒有罷免掉柴東亮的安徽都督,而自己帶著的五千人已經踏上了不歸路。

叛軍?

多么可笑的名稱作為安徽第一個響應武昌起義,帶兵光復了十幾個府縣的淮上軍,在進入安慶的那一刻已經背負上了叛軍的罪名,而張匯韜作為叛軍首領,必將會被南京臨時政府討伐

唯一的生路就是拿下安慶,威逼訾議局選舉自己作為都督,造成既成事實,然后再像其他省份的都督一樣,協一大筆餉銀送到南京臨時政府缺錢缺的厲害,油鍋里的銅板他們都想撈出來

只有這一條路,可以洗去淮上軍叛軍的罪名,也只有這一條路,是他張匯韜的生路

張匯韜相信,柴東亮全憑著頂著孫文特使身份,才使得安徽新軍聽他的號令,一旦他不再是安徽都督,那么艦隊、新軍必然會土崩瓦解。到那時,這些都將是屬于張匯韜的

退一步身敗名裂,成為被天下人不齒的叛軍,進一步也許就是起居八座的封疆大吏了張匯韜別無選擇,只有硬著頭皮打下去,力爭在柴東亮的水師回援之前,拿下安慶,然后用刺刀威逼訾議局在最短的時間內承認自己安徽都督的身份。

被攻破南大營之后,銀子和女人隨便挑的夢想,燒的眼睛通紅的匪兵,每人喝了一碗燒酒之后,將酒碗砸的粉碎,再次壯起膽子往前沖。

淮上軍的士兵也沒有退路了,后面是督戰隊雪亮的鋼刀和黑洞洞的槍口,只有前進拿下南大營才有生機

同樣,守衛南大營的安徽軍也同樣沒有退路,被重重包圍的他們,只有堅持到援兵到來的那一刻,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這是一場任何人都輸不起的戰斗,輸家的結局只有一個——死

分割線

北京石大人胡同

袁世凱一拍桌子,怒吼道:“叛軍,一定是叛軍”

楊士琦應和道:“當然是叛軍,宮保應振臂一呼,號召天下共討之”

袁世凱臉上帶著怒色,眼角卻有一絲壓抑不住的喜色,他指著桌上的電文道:“杏城,這個柴東亮真值得咱們為他說話?”

楊士琦冷笑道:“不是值得,而是大大的值得孫文和宮保抗衡的砝碼無外乎是聲望,咱們就扶持一個有聲望的和他分庭抗禮,縱然不能對抗孫文,起碼也要在令江西和安徽反目江西民軍勾結匪類,操控安徽訾議局意圖推翻反清義士柴都督,江西的李烈鈞是孫文的嫡系鐵桿哈哈,好一篇文章啊百姓自然會想,這李烈鈞的背后又是何人指使呢?”

袁世凱一挑大指贊道:“高,杏城高妙咱們聲討江西叛軍,孫文就必須做出回應,若是支持李烈鈞,那就等于把柴東亮往咱們這邊推,如果他處置了李烈鈞,又等于自剪羽翼而且也讓天下百姓看看,什么訾議局,都是扯淡孫文指望那個什么‘臨時約法’來捆住咱們的手腳,咱們就讓天下人知道,訾議局的議員都是些什么貨色”

桌上的電報是袁世凱剛剛接到的密報,淮上軍和贛軍進城之后,袁世凱安插在安慶的探子就用一臺意大利的馬可尼無線電報機把消息傳到了江北,然后通過有線電報轉發到了袁世凱的府邸。

安慶之戰打響不過半個多時辰,袁世凱就接到了消息。

笑罷之后,袁世凱問道:“你回來之后,把這個柴東亮說的天上才有,地下全無,真有那么厲害?”

楊士琦淡然一笑道:“他像極了一個人。”

“誰?”

“像你袁宮保”

袁世凱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像我?那倒有趣了”

楊士琦冷冷的道:“宮保先別樂,他像的不是二十多歲的你,是五十歲的你”

袁世凱的神情頓時凝重了起來,手撫著幾根稀稀疏疏的胡須:“這倒有些可怕了”

外面突然響起了槍聲,袁世凱急忙推開了窗子,遠遠看見有士兵在街上又砸又搶。

楊士琦淡然一笑道:“宮保,咱們這里也有叛軍了。”

袁世凱哈哈大笑道:“叛軍好,叛軍好啊”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02:14
第一百零九章 神兵天降


九江府,陶淵明、黃庭堅之故里。以贛江水、鄱水、余水、修水、淦水、盱水、蜀水、南水、彭水等湖漢九水入長江而得名。

古人說春雨貴如油,只是今年春天的雨下的也太大、太多了,大雨停歇雨還兀自淅淅瀝瀝的沒完沒了。

馬當山九江城外,扼守長江南岸,此處江面狹窄水流湍急,正是萬里長江最險要之處。依山而建的馬當炮臺始建于道光年間,中日甲午戰爭之后重新改建,由德國人設計、監工,耗時三年才算完工,上下三層炮臺上均采購自德國的克虜伯重炮,最大的三尊口徑達到駭人的三百八十毫米。

馬當炮臺與湖口炮臺互為犄角,共同拱衛這長江隘口。任何艦船如果想通過這里,都會在炮口的威脅之下。

炮臺守軍本應有步兵和炮兵共六百人,現在只剩下不足五十,其他人都被黃煥章帶到了安慶。

一個二十多歲的兵打開荷葉包,對著一個黑著臉的男人道:“大人,您瞧,‘古金和’的燒雞、‘張回回’的牛肉,的特意準備好孝敬您的。”

黑沉著臉的男人就是這里的隊官,他看見燒雞、牛肉,臉色好了些:“嗯,你子還是個有孝心的。”隨即想起什么,又是一臉的郁悶:“別人都去安慶吃香的喝辣的,就留下咱們幾個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喝北風。”

送燒雞、牛肉的是一個棚目,他苦笑著道:“大人,想開點吧,這安慶城是好打的?沒準羊肉沒吃著還惹了一身臊呢。”

隊官的用手抓住雞腿,輕輕一抖,雞就散了架子,這才有了點笑模樣:“是‘古金和’的,手一抖就能骨肉分離,呵呵,他家的東西就是地道。”拈起塊雞肉,塞進嘴里大嚼。

棚目悄悄問道:“爺,我再給燒個泡,好好的香兩口吧?”

隊官把腦袋搖的撥浪鼓一般:“算了吧,就咱們這幾十個人了一有人偷襲,那真是死了都找不到尸對了,你哪來的錢買這些東西?”

棚目低聲道:“我賣了兩條槍。”

隊官一撇嘴道:“這也值得鬼鬼祟祟的?不就是賣了兩條破槍嗎?那些大人們連格林炮、賽電炮都敢賣,咱賣兩條大槍值什么?來,繼續喝著。”

倆人又開始吃了起來,旁邊的幾個兵聞著香味,吞起來了口水。

“大人,我聽人家說,這安慶城里有錢的特別多,是不是真的?”棚目問道。

隊官兩口酒下肚,話也明顯多了起來:“可不是嘛,你甭看安徽老百姓窮,有錢人可多了去了,兩淮的鹽商富甲天下,當年乾隆爺下江南,幾次接駕花的金山銀海,都是鹽商掏的,就這人家也只是九頭牛拔了一根毛,不傷筋動骨哪像咱們江西,老百姓窮也就罷了,連官府都窮咱們那位李都督也是吃撐著了,跟人家安徽、湖北、廣東比富,安徽、湖北、廣東給南京協餉一百萬,他就非得拿兩百萬不可,人家出兩百萬,他就得協餉五百萬他老人家在孫大總統跟前的面子倒是有了,江西的底子可漏了,弟兄們三個月都沒關餉了咱們都督要不是窮瘋了,怎么會派黃大人出兵打安徽?”

棚目四處張望了片刻,壓低聲音道:“我可是聽說,黃大人這次打安慶,不是李都督的下的令,黃大人打算拿下安慶城之后,帶著金銀財寶就去上海。”

隊官一愣,低聲道:“你聽誰說的?這話可不敢亂說。”

棚目道:“喜鴛閣的紅姑娘,不是黃大人的相好嗎?她親口對我說的。她說黃大人要給她在上海租界買棟洋房。”

隊官帶著羨慕嫉妒恨的表情道:“你子活膩味了?大人的女人你也敢粘?”

棚目冷笑道:“不瞞大哥說,這兵我也當的夠夠的,我和幾個弟兄商量好了,要是下個月還不關餉,我們幾個就跑到城里找幾個財主,砸了他們的‘響窯’,到山里落草去。”

隊官抿了一口酒點頭道:“也好,當兵吃糧天經地義,皇帝還不差餓兵呢。”

棚目嘆氣道:“人家安徽那邊,當兵一個月管吃管衣裳還五塊錢,裁撤下來的兵當巡警的,一個月六塊,餉銀的勻勻實實一天都不誤,哪像咱們這里要是給我一個月五塊錢,鬼才去當土匪。”

隊官也苦笑道:“老子要不是在前清那會兒撈了點,現在老婆孩子也照樣得喝西北風好歹老子也是6軍中學畢業的,現在被一群大字不識一個,扁擔倒了不認識是個‘一’字,連大炮的標尺都看不懂的二五眼騎在頭上拉屎撒尿,這窩囊氣我也受夠了,都說民國了,上下平等人人一樣,放他娘的狗屁兄弟,要是再不關餉哥哥和你們一起落草算了活一天痛快一天,死了也是飽死鬼。

隊官說罷,看見幾個兵在門口探頭探腦的流口水,笑罵道:“兔崽子們,都好久沒見過葷腥了吧?都進來吃兩口油腥東西,換換你們的糠菜腸子。”

兵一擁而入,用手拈起燒雞、牛肉就往嘴里填。

他們一邊吃一邊打聽道:“這次黃大人打下安慶,咱們該關餉了吧?家里都揭不開鍋了。”

隊官已經有點酒上頭,鐵青著臉道:“關餉?關你姥姥餉銀都關到子的熱被窩里去了,他祖母的”

兵們面面相覷,壯著膽子道:“大人,打下安慶還不關餉?弟兄們可都等著錢買米下鍋呢”

隊官怒道:“打安慶,打安慶,人家安慶的兵軍餉不缺,人家安徽都督還給當兵的和窮人分田,開了官倉設粥棚救濟災民,這么好的長官八輩子也難得見一個,咱咋就沒攤上這么一個都督呢咱們還去打人家,虧心不虧心?咱們江西可倒好,街上做買賣的都被搜干凈了,街上餓死的人都沒人收尸要不是咱們贛軍和安徽有過節,老子這就投奔過去了”

兵們神色黯然,贛軍在南京和安徽軍的沖突他們也聽說了,這個梁子結下之后,就是想投奔人家,人家也不肯收啊

“這年頭,爹死娘嫁人各人顧各人,老子手里只要有條槍就餓不死,如果這個月關餉了就算罷了,只要還不關餉,老子就上山去,哪里不吃碗飯”棚目也越說越惱。

“大人,外面好像有動靜?”一個兵道。

隊官黑著臉道:“肯定是當值的聞到酒味了,讓他們也進來喝兩杯暖暖身子吧。”

“謝了”

外面傳來一聲艮艮的淮音,然后是一聲厲喝:“別動”

砰的一聲,房門被人一腳踢開,一個穿著對襟排紐的德國式軍裝,帶著大檐帽器宇軒昂的年輕軍官走了進來,身后是十幾個端著毛瑟槍的士兵。

“你們是?”隊官怯生生的問道。

“安徽軍第一旅6戰一團鄙人是團長鄺海山”

隊官嚇的當時就禿嚕了,戰戰兢兢的道:“久聞鄺團長大名,如雷貫耳。”

鄺海山看看桌上的燒雞和牛肉,拈起一塊帶筋的牛肉丟進嘴里,笑道:“這味道還真不錯。”

隊官也算有點見識,壯著膽子問道:“我聽說鄺團長的一團不是在南京嗎?怎么”

鄺海山哈哈笑道:“是不是覺得奇怪?還不是因為怕了馬當炮臺,兄弟只好在離九江城五十里的地方登岸,走6路進了九江,這冒雨行軍的滋味可不好受啊”

一屋子的守衛炮臺的兵心里冰涼,贛軍本來就和安徽軍結下了梁子,黃煥章又跑去偷襲安慶,這下子老窩被人端了,安徽軍能輕饒了自己?

鄺海山也嫌埋汰,用隊官的酒杯倒了杯酒,一飲而盡道:“這被雨淋了一路,借兄臺的酒暖和暖和”說罷,臉色一變道:“這炮臺我們安徽軍接管了。”

隊官只好苦著臉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鄺海山笑道:“歡迎各位加入我們安徽軍。”

贛軍一愣,棚內壯起膽子問道:“我們加入貴軍,一個月也有五塊錢?”

鄺海山搖頭道:“沒有。”

贛軍大失所望,但是形勢比人強,就算一個銅板也沒有,總比丟了性命好,也只好捏著鼻子就將了。

鄺海山用露出八顆牙齒的標準笑容道:“你們是炮臺的炮兵,屬于技術兵種,每個月八塊錢,軍官十五塊”

“當真,大人不是唬俺吧?”棚目驚喜的問道。

隊官瞪了他一眼道:“瞎咧咧什么呢?鄺團長是什么身份,能騙你?”說罷,單膝跪地恭恭敬敬的道:“標下愿率炮臺全體將士,歸順大人麾下。”

鄺海山哈哈大笑,親切的將他拉起來:“咱們隊伍,不興這一套,還請這位兄弟帶我參觀一下炮臺,不瞞各位說,兄弟這輩子還沒見過這么大的炮呢不過這大煙可是要馬上戒掉”

隊官的黑臉一紅,低著頭喃喃道:“戒,這就戒了”

走出房間,沿著山路走過三層炮臺,十幾尊大炮威風凜凜,最大的三百八十毫米口徑克虜伯岸防炮,看得鄺海山等人嘖嘖稱奇,平時軍隊里把金陵制造局和上海制造局仿照的法式七十五毫米山炮都成為大炮了,后來見到軍艦上的二百四十毫米口徑主炮,把他嚇了一跳,覺得這個世界上恐怕那就是最大的炮了。

現在看到馬當炮臺的岸防炮,就覺得軍艦上的主炮也不夠看了。這三尊岸防炮,炮身長十多米,自重達數百噸,炮口里能爬進去一個孩,一炮彈連射藥接近一噸重

鄺海山不禁暗道一聲僥幸,如果不是柴東亮事前交代,絕對不可硬闖馬當、湖口兩個炮臺,艦隊提前靠岸,趁著九江空虛,從側后方6路奪取炮臺。當時他還覺得柴東亮有點題大做,現在才曉得如果硬碰硬的話,這種巨炮只要一炮彈擊中,就能把艦隊任何一艘軍艦送進江底喂魚蝦。

騰騰騰

遠處天空炸開三朵綠色的信號彈

鄺海山喜形于色道:“湖口炮臺也得手了,從此長江之上再無一處可以阻攔咱們的艦隊了”

分割線

“給我打,攔住他們,攔住他們”

顧麻子帶著騎兵左右沖突,遠了用騎槍射,近了用馬刀砍,但是依然無法將所有的淮上軍全部擋在外圍。

在軍械所里,顧麻子用機槍和大炮把圍攻的淮上軍打的鬼哭狼嚎,然后迅將大炮和重機槍套在跑車后面,快馬加鞭往南大營趕。令他沒想到的是,剛出軍械所沒多遠,就從路邊竄出一隊學生軍,將他團團包圍了。顧麻子拉了八門大炮和六挺重機槍,看起來是不少,但是誰也沒本事給大炮上刺刀啊炮兵平日里牛氣沖天,可一旦被步兵逮個正著,那死相叫一個難看。短兵相接的時候,笨重的機槍也難以揮作用,敵我雙方都攪在了一起,射手壓根不就敢開槍。先是不敢開槍,漸漸被人摸進了車隊里面,想開槍都沒辦法了。

顧麻子暗道不妙,他沒想到淮上軍中的這些學生娃如此的難纏,領都不見了,居然還能自的組織起來,而且打了自己一個措手不及。

兩百多學生軍和五十多個安徽軍殺成了一團,顧麻子身邊的騎兵已經力戰了一場,幾乎人人帶傷,早已疲憊不堪,戰馬更是腿腳軟的幾乎跑不動。看見學生軍占了上風,不少已經逃竄的淮上軍也紛紛加入戰團,安徽軍險象環生,隨時有被全殲的可能。

顧麻子的身體也軟的像面條,覺得手里的鋼刀沉重的幾乎拎不起來,看看天色才正午,都督的援兵還要兩個時辰才能趕到自己說什么也撐不過這兩個時辰了

顧麻子勒住馬韁繩,拍拍戰馬的耳朵:“老伙計,自己討一條生路吧,我就不陪你了老子就算是死,也不能落在這些土匪手里零零碎碎的受苦”說罷,掏出手槍對準了自己太陽穴。

“麻子哥,你干什么?”一個士兵見他要自殺,瘋一般從自己的戰馬上跳上了他的馬背,死死的拽住他的手腕。

顧麻子神色黯然道:“我沒本事把大炮送到南大營,對不住賀營長和大營的兄弟們你放開我,讓老子死的鐵面一點”

士兵咬牙道:“麻子哥,咱們在6軍學堂,教官說過,騎兵只有進攻,沒有防御,死也必須死在沖鋒的路上甭讓兄弟們瞧不起你”

顧麻子牙關緊咬,把嘴唇都咬出了血,大喝一聲道:“說的是,老子死也要死出個人樣來”

說罷,雙腿一夾馬腹,將戰馬最后一絲氣力壓榨出來,身體在馬背上坐的筆挺,揮舞著戰刀,頂著淮上軍的彈雨,策馬沖了過去。

士兵眼淚淌出一行清淚,他知道,顧麻子不是去打仗的,他是去求死士兵也學著他的樣子,把腰桿挺的筆直,追隨著顧麻子沖向被團團圍困的車隊。

突然,他仿佛聽見遠處有嘈雜聲,緊接著是一陣陣的排槍。

“麻子哥,是毛瑟槍,咱們的援兵到了”士兵精神大振,扯著嗓子喊道。

這一聲喊,令顧麻子頓然氣力倍增,連腿腳軟的戰馬似乎都精神了起來,顧麻子扯著嗓子大喊:“弟兄們,都督帶著援兵打回來了”

被圍在當中的車隊和騎兵頓時氣勢大漲,一個士兵大吼道:“民國萬歲”

安徽軍所有人同聲高呼:“民國萬歲”

一時間,喊聲震天

趁火打劫的淮上軍會黨聽見遠處一陣緊過一陣的毛瑟槍聲,嚇的抱頭鼠竄,那些學生軍和顧麻子等人廝殺了許久,早已是強弩之末,聽見對方來了援兵,最后鼓起的勇氣也頓時消減了下來。

此消彼長之下,顧麻子立刻占了上風。會黨民軍的逃竄,直接給了炮兵和機槍手機會,敵我雙方距離稍微拉開一點,雙輪馬克沁就響了起來,“堂堂堂”的銅音中,一道道火焰組成的鞭子,像是魔鬼的舌頭,舔過四散奔逃的淮上軍,將他們生生切成兩段。“吞吞吞”,格林炮十個槍管也同時射,十一毫米的子彈,將每個目標都打成了蜂窩。

過了片刻之后,顧麻子坐在馬背上,猛然現來增援的人穿戴五花八門,有黑色制服端著毛瑟槍的警察,更多的則是拿著扁擔、糞叉、竹竿的普通老百姓。

數量足足有數千人

領頭是一個二十多歲腫眼泡,戴著巡長徽標的警察,這個人自然不是別人,正是殺了警察局長老杜,挑頭支援安徽軍的鐘無影。

鐘無影指揮著警察們放排槍,一陣陣槍聲響過,淮上軍的士兵就倒下一片,拿著冷兵器甚至是農具的老百姓,則在周圍抽冷子圍攻那些逃出來的散兵游勇。

“軍爺,你受傷了?”一個胡子花白的老巡長看見顧麻子全身是血,關切的問道。

顧麻子拱手道:“多謝警察兄弟們相救,我會向都督大人給各位請功”

老巡長笑道:“咱們都是端柴都督的碗,吃人家的飯給人家賣命是天經地義的。”

顧麻子有些奇怪,指著衣衫襤褸的老百姓道:“這些人是哪里來的?干什么的?”

老巡長尷尬的一笑:“警察局人少,我們跑到舍粥棚,對流民們編了個瞎話,說咱們都督有令,誰肯出力打這些土匪,就給誰分地這不,所有的青壯年都跟著來了請軍爺恕老漢假傳軍令的罪過”

顧麻子拍著胸脯道:“沒有你們幫忙,恐怕安慶就丟了,沒說的這事兒包在我身上,見了都督我哪怕給跪死在都督府門口,也讓他給這些幫忙殺敵的百姓分田決不讓您老人家的面子掉地上”

說話間,淮上軍已經被徹底擊潰,顧麻子看見周圍浩浩蕩蕩的幾千人馬,頓時豪氣沖天,大吼一聲道:“走,跟我去南大營”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02:15
第一百一十章 復仇的火焰


安慶南大營

“給我把城里所有西醫館的大夫都請來,中國的外國的都必須來,不來用槍押著來,鏢局的紅傷藥也要,他們治外傷有一套給蕪湖的高銘發電,把蕪湖大營的西藥都給我運到安慶來,另外從洋行里收購價錢再貴都不要緊,傷員現在生死攸關給南京陸軍部發電,給武昌的黎元洪都督發電、給上海的虞恰卿發電以安徽軍諮府和我個人的名義向他們求援,讓他們緊急調運給我一批西藥,要快,要快”

柴東亮不停的發布命令,書記官迅速的記錄下來,交給電報房。

醫官和衛生兵流水般的穿梭,所有的針管里都灌注上了嗎啡,唯一的效果是替傷兵止痛,很快嗎啡就用光了,城里的幾家大煙館和藥鋪里的鴉片都被掃蕩一空。衛生兵笨拙的點上煙燈燒好了煙泡,對著傷兵噴吐煙霧,試圖減輕他們的痛苦。

南大營里到處是缺胳膊斷腿的傷員,被炸斷肢體的人哭號之聲令柴東亮的心都碎了。原先有八百人的南大營,現在死傷過半,光戰死就有二百多,重傷一百六七十多,輕傷一百四十多。

戰死比重傷多,重傷比輕傷多,可見戰況的酷烈。淮上軍一方的死傷就更為慘重了,光在南大營城下就被打死了一千多,張匯韜當作心肝寶貝的學生軍更是死傷三分之二,徹底喪失了戰斗力。

在柴東亮回援之前,安徽軍在警察和流民的配合下已經發起了反攻,徹底打垮了淮上軍的戰斗意志。包圍南大營的張匯韜也被顧麻子手下的炮兵,用一發七十五毫米的山炮彈給炸成了碎片。別說柴東亮沒趕上這一場惡戰,連從蕪湖一路高速奔襲的陸凱的騎兵,趕到安慶的時候,淮上軍已經別打散了,他們也只是追殺了一陣潰兵。

安徽軍第一旅總共只有四千多人,一場戰斗下來竟然損失了四百多,這種戰損是柴東亮無法承受的。

士兵已經足夠英勇了,南大營的兵子彈打光了拼刺刀,刺刀彎了用槍托砸,槍托碎了就用拳頭和牙齒和敵人肉搏。顧麻子的炮兵如果再晚到三分鐘,南大營就要易手。柴東亮來到南大營的時候,第一印象是幾乎沒有完好無損的步槍了,幾乎每一桿都支離破碎沾滿了血跡,刺刀扭曲如麻花,機槍則被砸掉了關鍵零件,免得落入敵手。

“誰敢切營長的胳膊?老子槍斃了他”醫療室傳來顧麻子的怒吼。

柴東亮急忙走過去,只見顧麻子手槍頂在醫官的頭上,兩眼冒火道:“你小子敢切賀營長的胳膊,老子就把你腦袋開花”

柴東亮厲聲道:“把槍放下,反了你啦”

顧麻子眼含熱淚,搖晃著柴東亮的手臂,哽咽著道:“都督,他,他要切掉賀營長的胳膊。”

柴東亮平靜的望著醫官:“必須要切嗎?”

醫官點頭道:“不切的話,賀營長的命就保不住了。”

顧麻子厲喝道:“放屁,你小子手藝不到家,除了切胳膊你還會干什么?”

柴東亮怒道:“滾你要是懂醫術,你給賀天壽做手術,不懂就滾蛋,別在這里添亂”

“都督”

“滾,再拖延一刻,賀營長的命就被你耽誤了,你想讓老賀死嗎?”

顧麻子的淚水充滿了滿臉的麻子坑,嗷的一聲哭著跑了出去。

“手術吧。”柴東亮神色黯然的走出醫療室,外面的士兵見了他仿佛像孩子見到父兄,個個眼淚婆娑,柴東亮挨個和他們握手,心里也沉甸甸的。

南大營沒有勝利的喜悅,只有無盡的哀傷。這一場慘勝,令原本心高氣傲卻從經歷過戰斗的安徽軍,第一次體會到戰爭的殘酷無情。

以安慶為餌,誘使糧餉不濟的淮上軍狗急跳墻來攻打,然后找這個借口一舉消滅他們,從而完成安徽的軍令政令統一,這本來就是柴東亮的計劃。

柴東亮需要一個借口,一個可以合理合法的消滅淮上軍,而不至于引起舉國攻訐令自己陷入萬劫不復境地的借口

只是這個計劃對任何人都不能說,所以他把工業區建到了蕪湖,把銀行建到了蕪湖,把高銘、陸凱等心腹安排到了蕪湖安慶這個省府只有區區八百士兵防御。

安慶幾乎就是個抱著黃金招搖過市的嬰兒,就等著豺狼來搶奪

淮上軍果然上當了,張匯韜傾巢出動攻打安慶了,贛軍黃煥章部也來了一切幾乎都按照柴東亮的預想發生,唯一的例外是他沒有想到十幾名訾議局的議員也和何足道、張匯韜、黃煥章等人攪合到了一起,但是這對柴東亮更為有利,事情一旦公諸于眾,安徽訾議局彈劾他的行為,就成了小人攻訐,這些原先趾高氣揚占據著道義制高點的議員將成為全安慶百姓的仇敵,而柴東亮和安徽軍保境安民的形象就更為高大。

按說柴東亮應該很得意的,可是他卻絲毫都高興不起來。

四百多人的傷亡,被亂兵禍害的不像樣的街市,哭爺喚兒的百姓,還有眼前這些痛苦呻吟的傷兵如果這就是成功的代價,柴東亮甚至不想要這個成功。

柴東亮曾經很佩服丘吉爾,他用考文垂這座城市做為誘餌,保住了更重要的秘密。中學時代的柴東亮認為這種大手筆和壯士斷腕的氣魄才是英雄本色但是,今天柴東亮真的不想當英雄,被白布單子蓋的嚴嚴實實的士兵,曾經是一群對他充滿了崇敬和愛戴的年輕人,此刻卻成了一具具沒有溫度的尸體,今后最多也就是墓碑上一個個冷冰冰的名字。

他們是那么的信任柴東亮,相信這位年輕的都督會帶領他們開創一個偉大的國家,打造一個嶄新的世界

僅僅三個月前,自己還是個連雞都沒殺過的宅男,現在卻在盤算著用一座城的軍民作為誘餌,達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柴東亮,你何時變得如此冷血?也許是寫小說寫的太多了,以至于把一個個活生生的人,都看做毫無意義的統計數據。

越是自責,柴東亮就越痛恨張匯韜和黃煥章,這倆混賬怎么就這么配合?自己心底只是個朦朦朧朧的想法,而他們就將這變成血淋淋的事實

“來人,給我把俘虜仔細的甄別,凡是有屠殺百姓和奸污婦女的,一律槍斃按照楊廳長提供的名單,把訾議局那些引狼入室的狗東西給我抓了這次要公審,所有百姓都可以圍觀”柴東亮咬著牙道。

方清雨不聲不響的點了點頭,然后對帶手下頒布了命令,如狼似虎的憲兵沖進了俘虜的隊伍,頓時引起了一番騷動。

魚有魚路蝦有蝦路,楊梆子在南京,通過幫會的力量私下調查,輕而易舉的就把何足道的堂弟何老三給挖了出去。抓何老三的時候,他正在ji院顛鸞倒鳳,被楊梆子帶著的警察光著屁股給按到了床上。

何老三被抓之后,聽聞楊梆子的大名,嚇的手腳發軟,這位可是威震天津衛,活捉陳英士的活閻王啊。人的名樹的影,何足道乖乖的就把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的給招了出來,楊梆子立刻順藤摸瓜,不到半個時辰就把黃煥章安排的人也給擒獲,美中不足的是,當他帶人去抓黑藤三郎等幾個日本人的時候,卻撲了個空。這些人早就不聲不響的從南京溜了。

柴東亮遺憾無比,辛亥之后,大批所謂的“日本友人”隨黨來到中國,其中不乏后來侵華戰爭的幾個急先鋒和日本法西斯的精神領袖。

南京臨時政府親日的態度是英美絕對無法接受的,英國早已將長江中下游視為禁臠,根本不許其他國家染指,美國一直執行的是“門戶開放”的遠東政策,對日本企圖獨霸中國的行徑深深的忌憚。

英國和日本雖有有個所謂的“日英同盟”,但是大英帝國是什么樣的國家?七大洋上日不落,領土兩千多萬平方公里的超級大國,唯一有能力在全世界進行海軍補給的國家,所謂的“英日同盟”不過是英國人為了防范俄國,而拋給日本的一根骨頭。

日本人也清楚這一點,所以當日俄戰爭結束之后,沒有獲得戰爭賠款的日本人暴走了,東京街頭發生了針對英美的日比谷燒打事件。

美國就不用說了,日本聯合艦隊的假想敵就是美軍,而夏威夷的美軍的假想敵更早的時候就鎖定了日本,兩國早已是針尖對麥芒。早在庚子國變的時候,日本人就打算趁機占領廈門,于是演出了一場賊喊追賊的鬧劇。廈門有座日本人的寺院叫做東本愿寺布道所,然后幾個日本和尚自導自演了放火燒寺院的把戲,恰好當天英國駐廈門領事去東本愿寺布道所游玩,親眼見證了此事。

日本政府借口中國人燒了日本寺院,首相山縣有朋當天就下令駐臺灣的海軍占領廈門。令日本人萬萬沒想到的是,美國的反應比他們還要神速而且更加激烈,美國公使康格立刻照會英國、俄國政府,三國海軍同時南下,威逼日本聯合艦隊。

大英帝國領事親眼所見,哪容得日本人狡辯?

這場鬧劇的結果是日本軍艦灰溜溜的回了臺灣,山縣有朋的首相也只當了幾個月就引咎辭職。

而這一幕,正發生在八國聯軍攻打北京城的時候。英美等國家因為路途遙遠調兵不便,正有求于日本政府的時候。

即使是這樣的情況下,他們也不允許日本人在他們的勢力范圍興風作浪。

中國,尤其是長江中下游,在英美看來就是個不需要開支票的銀行,壟斷了中國對外貿易和航運,英美企業在這里賺錢比搶錢還快,他們是絕對不會允許日本人分一杯羹的。

如果能捉獲黑藤三郎,掏出三井物產和日本政府勾結叛軍妄圖顛覆合法政府的真憑實據,將對日本的對華政策是個強勁的打擊,也讓南京臨時政府的那些大爺們看清楚一點,小日本是什么玩意兒

以夷制夷,遠交近攻,這是中國傳統的政治智慧,這一點柴東亮絕對不會忘記

可惜,讓這廝給溜了

“走吧,跟我去街上安撫百姓去。”柴東亮黯然神傷。

方清雨像影子般緊隨在他身后,陸凱也緊緊相隨。

昔日繁華的安慶城哭聲震天,尤其是商業街區被蹂躪的最慘,大門無一例外的被砸破,披頭散發的女人哭著喊著要去尋死,家里人則一邊落淚一邊苦苦相勸。很多人家打起了白幡,淮上軍的匪兵不光搶劫,往往在搶完東西之后還要殺人滅口。

淮上軍和贛軍進入安慶只有半天的時間,可就是這短短的幾個時辰,就能把偌大的安慶城糟蹋成這個樣子。

柴東亮徹底明白了為什么軍閥混戰之后,中國能貧弱到那種程度,積貧積弱的清末還可以造鐵甲兵艦和岸防炮的國家,到了抗戰的時候連小炮都造不出來了。

戰爭對經濟的破壞比想象中大了許多倍

半天就可以令安徽的省府安慶損失慘重,那么在另外一個時空,綿延數十年的內戰,給中國百姓帶來的生命財產損失,幾乎是個無法估計的數字了

“都督,不要過于傷心了,正事兒要緊。”隨柴東亮回到安慶的楊梆子勸慰道。

柴東亮點點頭:“多謝楊廳長的相助,大恩不言謝,兄弟方寸已亂就不陪你了,老兄先休息一下。”

楊梆子連道:“不敢,不敢都督公務要緊,兄弟告退。”

等楊梆子一退下,柴東亮對陸凱道:“還能打嗎?”

陸凱眼睛放光道:“能”

“好,給我集結部隊,電報通知湯鄉茗,你帶著一團的和他水陸并進,給我一舉拿下六安、淮南、壽州和蚌埠,我要在三天之內徹底消滅淮上軍”

“好咧”陸凱看見南大營的慘狀,早就火沖頂門了,現在接了將令,馬上就開始準備。片刻之后又回來了:“都督,最新情報,蚌埠現在被張勛給占了。”

柴東亮虎起眼睛道:“你怕了?”

“不是怕,是擔心給都督你找麻煩,現在南北議和啊”

柴東亮冷笑道:“我是安徽都督,凡是進入我安徽境內的外省軍隊,一律都是破壞共和的叛軍,你是平叛,袁世凱還得發個勛章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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