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辛亥科技帝國 作者:芝麻湯圓 (已完結)

mk2257 2011-5-24 00:25:0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53 108870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01:46
第八十一章 穿越者的責任


    北京石大人胡同宮保府

    “爺,傷著哪裡沒有?”

    “我的爺啊,您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這一大家子該怎麼活啊!”

    袁世凱的幾個小妾紛紛圍在他身邊,七嘴八舌的表現著自己對他的關心。楊士琦坐在一旁,慢條斯理的用茶杯蓋撇掉浮沫,然後小口的品著香茶,一直笑而不語。

    袁世凱不耐煩的擺手道:“都給我滾,我不是好好的嗎?嚎什麼喪啊?晦氣!”

    小妾們弄了個沒臉,耷拉著腦袋退下。

    袁世凱看了看楊士琦,突然忍俊不禁哈哈大笑。楊士琦也會心的摩掌而笑。

    今天袁世凱去總理衙門辦公,帶著車馬和護衛浩浩蕩蕩的穿街過巷,途經東華門大街與王府井大街的轉角處,被早已埋伏在三順茶館的革命黨刺客襲擊。三枚大小如同煉乳罐頭的炸彈從天而降,裡面裝的是西洋進口的烈性炸藥,當場炸傷袁世凱衛隊、車夫等二十多人,路邊店鋪窗櫺的玻璃都被震碎,袁世凱的馬車也翻了,幸好皇天庇佑,竟然毫髮無傷。

    想起當時的一幕,袁世凱又是害怕又是慶幸!

    “杏城,抓的刺客怎麼辦?”袁世凱問道。

    楊士琦微笑道:“滿洲親貴不是攻訐宮保嗎?這刺客正好為宮保洗脫了勾結革命黨的罪名!宮保洪福齊天啊!”

    袁世凱摸著鋥光瓦亮的禿腦門哈哈大笑:“杏城,你也和我打镲?還是說說對刺客如何處置吧?”

    楊士琦笑道:“何必問我?宮保必然已經有了成算!”

    袁世凱猛拍桌子道:“知我者,杏城也!”然後坐下娓娓道來:“杏城,我是這麼想的!天下人都認為大清朝廷昏聵,綱紀敗壞!要么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就網羅株連,要么是塌天的大事卻高高舉手輕輕落下···我呢,就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對於這些刺客公開審判,不枉不縱!身上帶著炸彈的,按律處斬,那些沒有炸彈的證據不足的,當庭釋放。”

    楊士琦拍著巴掌道:“宮保處置的極為妥當,既不會留下酷烈的惡名,也不會讓人覺得宮保軟弱可欺···哎,這天下本來是好端端的天下,就是被目無法紀的混賬王八蛋給搞亂了···宮保不妨就用遇刺受了驚嚇這個由頭,索性就不上朝了,唐紹儀和伍廷芳談判的結果也出來了,這逼清廷退位的事情就交給趙智庵、段芝泉去辦吧,欺凌孤兒寡婦的事情,宮保還是不要沾包的好!”

    袁世凱似乎也牽動了神經,苦笑道:“若是綱紀不亂,法治承平!幾個革命黨又如何能撼動這大清朝廷?”

    ····分割線·····

    海琛號的艦長​​室

    柴東亮最近一段時間,每個星期抽出一天專心碼字,按照他的速度大約可以寫兩萬多字,然後分成七章,設好了定時發布就不用管了。

    幸好歷史類的讀者比較理性,耐心也比較強,大部分都容忍了他成為無恥的3K黨。碼完字,舷窗外已經是繁星點點了。

    打開書友群,柴東亮發現裡面熱鬧非凡,但是大家討論的都不是劇情,而是時政!

    這些牲口們,平日一般只關心女人肚臍以下的部位,今天怎麼轉了性子了?

    “你們聊什麼呢?這麼熱鬧?”柴東亮好奇的問道。

    “大大,你來了,想死人家了啦!親親一個!”

    書友“我愛小狼狗”發了個紅唇的圖像,差點把柴東亮噁心的吐出來。柴東亮穿越之前,曾經和他視頻聊過天,鬍子拉碴的一個糙爺們,居然天天在群裡裝女人!

    “你們到底說什麼事兒呢?”柴東亮被勾動了好奇心,八卦是人的天性之一,他也不能免俗。

    “湖南的計生辦,強搶老百姓的孩子賣給外國人!操他祖宗的,喪心病狂啊!”書友果子正義感頗強。

    作為吃著蘇丹紅染的鴨蛋,喝著三聚氰胺調配的牛奶長大的一代,柴東亮對種種醜惡的社會想像有著比較強大的免疫力,說白了就是比較麻木。

    但是這件事情依然超出柴東亮的承受範圍,他不敢置信道:“這不會是真的吧?”

    書友顯然對他的後知後覺很不屑:“你丫不會真在清末民初吧?新聞和視頻都出來了,你可真夠

    柴東亮尷尬的笑了笑:“我的網速不給力,網頁打不開,哪位好人把這個新聞發到群共享讓我看看?”

    副版主馬小辮不聲不響的將新聞轉發到了群共享,然後道:“搞定了,你自己看吧!”

    柴東亮坐在桌子前,抽著煙靜靜的等候視頻加載完畢,區區十分鐘的內容,卻把自詡鐵石心腸的他給看的眼淚掉了下來。尤其是受害人說著孩子被搶走之後,妻子罵他一個大男人連孩子都保護不了,然後棄他而去。受害人淚眼婆娑的對記者說無論如何,哪怕是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把孩子找回來。

    這一刻,柴東亮心底最柔軟的部分被觸動了,他心底的怒火也上升到了極限。如果不是隔著一百年的時空,柴都督肯定會第一時間通知艦隊生火起錨,安徽革命黨第一旅全體集合殺奔湖南,給所有的受害者討還一個公道···哪怕是撞個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但是,除了坐在桌子前默默流淚之外,他什麼都做不到!百年的時空相隔,令他產生了巨大的無力感和挫敗感。

    這些喪盡天良的畜生會受到嚴懲嗎?

    也許會吧!

    類似山西的黑磚窯、四川涼州的九歲童工、毒奶粉、地溝油···這些無休無止的打破人類道德底限的事情,會從此終結嗎?

    肯定不會是最後一次!

    柴東亮對中國的命運深深的憂慮,憑藉著領先這個世界的科技,憑藉著書友群提供的資料,柴東亮有足夠的信心可以富國強兵,令軍閥混戰的歷史不再發生,消滅所有覬覦中國的國土、資源的敵人···這些事情,柴東亮感覺雖然困難,但是只要努力,還是有​​成功的希望。

    但是,這一百年來中國人不斷降低的道德標準不斷被突破的社會底限該怎麼辦呢?

    你從家裡搶走了我的孩子,我去幼兒園殺掉你家的孩子,中國人自己互相殘害,你用地溝油炸油條,我讓你喝三聚氰胺,中國人自己彼此投毒···

    一方面是五千年燦爛的文明,當歐洲人還在樹上吃香蕉的時候,中國就已經有了老子、孔子、墨子這些偉大的思想家,已經有了光耀寰宇的先秦諸子百家學說!一方面是全民逐利如蠅見血,當一個國家所有的媽媽都不敢給孩子喝本國出產的牛奶,當國民吃飯都要提心吊膽的時候,即使中國武力強大到能夠毀滅地球一萬次又如何?

    一個鮮廉寡恥的民族,又有什麼值得驕傲的呢?

    現代民族國家和傳統的中世紀國家,最大的區別就是對法律的態度!當所有人都認為法律不過是大人物掌中玩物的時候,只能說明這個國家的人民思想還處在中世紀!當大人物真的就把法律當做掌中玩物,絲毫不擔心受到法律的嚴懲的時候,只能說明這個國家的國民依然還在被奴役!

    柴東亮終於明白了上天讓自己穿越的目的,作為一個具有領先一百年的知識,了解了未來中國所有弊病的穿越者,最大的責任就是建立了一個真正的法制國家!打造一個尊重法律,讓破壞法治者受到懲罰遵守法治者得到獎勵的社會!

    法律是道德的底限,當法律不受到足夠尊重的時候,道德就沒有底限,國家和民族的偉大復興就不過是個癡人說夢的囈語!

    為了這個目的,任何人都不會得到優待,不會擁有豁免權,包括柴東亮自己···以及他深深尊敬的偶像!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01:47
第八十二章 抓捕(上)


    上海縣海防廳滬軍都督府

    “都督,李燮和走了,光復軍一二一開拔了!”楊虎興高采烈的道。

    陳英士從臥榻上一躍而起,煙槍扔到了一邊:“哦,這個湖南佬還真要去北伐?他是沒吃過北洋軍的虧,讓他碰個頭破血流也好!”

    楊虎笑道:“陶成章死了,李燮和又去了北邊,浙江一帶再沒人是咱們的對手了!”

    陳英士笑容頓時收斂,搖頭道:“沒那麼簡單,安徽的柴東亮賴在上海不走,也是個大麻煩!”

    楊虎不以為然道:“他的艦隊再厲害,還能跑上岸來?就那麼幾百個水兵管什麼用?咱們青幫在上海有三萬弟子,強龍不壓地頭蛇!”

    陳英士冷冷的瞪了他一眼:“糊塗,柴東亮現在和阿德哥打的火熱,如果江浙立憲派和洋行的華人大班支持他,那他就在上海紮下了根!”

    楊虎問道:“那怎麼辦?宰了他?”

    陳英士戳著楊虎的腦袋,恨鐵不成鋼道:“硬拼不是辦法,要動腦子!”

    楊虎憨憨的笑道:“要是志清在就好了,他還能給都督出出主意,打打殺殺的我還成,就是腦袋不靈光!”

    陳英士沉吟不語,蔣志清確實個得力的臂助,等風頭過了之後還是將他從租界弄出來。南方代表伍廷芳和北方代表唐紹儀的談判已經有了眉目,雙方基本上達成了協議。眼看清廷退位在即,刀頭舔血的日子就要結束了,湖州幫打手的作用也要逐步削弱,今後拼的是誰腦子好使。

    戴季陶匆匆外外面走了進來,臉色慘白。

    “有什麼事情嗎?”陳英士問道。

    “都督,蔣志清被人抓了!”戴季陶喘著粗氣道。

    陳英士臉色頓時大變:“什麼時候?”

    戴季陶苦著臉道:“已經四五天了!”

    陳英士劈面就是一巴掌,把戴季陶打的轉了個圈:“混賬,為什麼現在才說?”

    戴季陶捂著臉,委屈的道:“我是剛剛知道消息,立刻就來報告了!”

    陳英士深深的吸了口氣,在屋子裡緩緩的踱步,戴季陶、楊虎大氣都不敢出,屋子裡只有陳英士的腳步聲。

    過了許久,陳英士吩咐道:“去,吩咐各地的青幫兄弟,密切關注李燮和的光復軍,一旦發現他們有回師上海的苗頭,立刻給我發電報··通知碼頭的兄弟,盯緊長江水師的動向,一旦發現大批水兵登岸,馬上向我報告···把敢死隊調到都督府,把製造局的機槍和大砲拉來,加強都督府的警衛···另外籌一筆款子,派得力的人去找一趟柴東​​亮,拿著錢去勞軍··拿我的帖子去拜見一下阿德哥,請他出面疏通一下!”

    楊虎點頭稱是,過了許久之後壯著膽子問道:“都督,還是派人去法租界巡捕房把,找黃麻皮打聽一下,蔣志清也不見得就落到柴東亮的手裡。再說,就算是他抓了蔣志清,咱們也未必就怕了他!”

    陳英士鼻子一哼:“黃金榮?我敢斷定他現在已經投靠了柴東亮了!讓青幫的弟兄打探一下吧,立刻去辦!”

    楊虎帶著湖州幫的人,沿著都督府附近巡查,周圍的百姓被從家裡攆了出來,商舖也關門上板,至於順手牽羊揩油打秋風、騷擾一下別人家的大姑娘、小媳婦之類的事情,則是題中應有之義。

    離都督府兩里路左右的一座小山坡上,一群穿著黃色坎肩的人正扛著鎬頭、鐵鍁挖坑。領頭的是個長得英氣逼人笑容卻憊懶無比的年輕人。他正在指揮身邊的人在已經挖好的坑里埋下樹苗。旁邊還有上百苦力打扮的人,三五成群的將木柴丟進洋鐵皮桶裡烤火取暖,濕柴燃燒的煙霧將他們的臉熏的黢黑一片。

    “幹什麼的?”楊虎帶著人朝他們走了過來。

    年輕人滿臉堆笑,從口袋裡摸出一盒“尼爾”牌洋菸:“總爺,抽一棵!”

    楊虎揮手將煙卷打掉,厲喝道:“我問你們是乾什麼的?”

    年輕人諂媚的笑道:“這不是馬上要過年了嘛!訾議局的老爺們說了,這是民國的頭一個新年,得搞出新氣象!今天已經是臘月二十七了,再過三天就是新年!”

    楊虎冷哼一聲:“大冬天的種哪門子的樹?真是吃飽了撐的!”

    年輕人連聲附和道:“可不是嗎?這寒冬臘月的種什麼也活不了啊!訾議局的老爺們要是像總爺這麼明白事理就好了!這不是糟踐東西嗎?”

    楊虎見沒什麼值得懷疑的地方,撇撇嘴帶著人走了。年輕人離了老遠還客氣的喊道:“總爺,您慢走啊!一會兒要是累了,來這裡烤烤火抽口煙!”

    看見楊虎等人走遠了,年輕人嘴角浮現出得意的笑容。

    “陸副團長,您可真行,處變不驚!”旁邊一個麻臉的年輕人挑大指讚道。

    這個年輕人不是別人,正是安徽革命黨二團的副團長陸凱!

    陸凱笑盈盈的道:“這算什麼?比咱們都督用鴨蛋騙下蕪湖城,我的演技差遠了!“

    ······分割線······

    夜幕降臨,滬軍都督府裡鬧哄哄的亂作一團。牆頭上架起了機槍、幾門小口徑的火砲也搬了上來。幾百名全副武裝的士兵圍繞著都督府四周巡邏,周邊一里多地設置了路卡盤查過路行人。還有不少暗藏著手槍的便衣,在街面上轉悠。

    陳英士心神不寧的走來走去,派去聯絡虞洽卿的人,被管家以身體不適的理由擋了駕。住在六國飯店的柴東亮倒是接見了陳英士的使者,但是勞軍的三十萬龍洋卻不肯收。青幫也打聽出了蔣志清的消息,道他被人從法租界抓走的,然後就送到了軍艦上。

    陳英士有些後悔,當時為什麼手軟了,如果把蔣志清和王竹卿一起殺了,豈不是一了百了?

    蔣志清被抓的原因,用腳趾頭也能想的出來,柴東亮是要替陶成章報仇,畢竟他們是拜把子兄弟!

    但是,他抓蔣志清的目的僅僅是為了報私仇,還是別有用心呢?

    如果說他想佔領浙江、上海,柴東亮僅憑著幾百名水兵就算打的下來,他也吞不進去,光是青幫給他搗亂就夠他難受的。如果是想趁著陶成章之死吞併光復軍,可現在光復軍已經編成北伐第一鎮,從吳淞出發北上了!

    那他到底是什麼目的呢?

    陳英士左思右想摸不出頭緒,他壓根就不信柴東亮賴在上海就是為了替陶成章報仇!

    “都督,上海警察廳的楊廳長來拜!”

    陳英士一愣:“楊廳長?誰啊?”

    “就是原先天津警察廳的楊梆子啊!”

    “哦,是他啊?倒是個有趣的人,讓他進來吧!”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01:48
第八十三章 抓捕(下)


    “你活膩味了?”楊虎掏出手槍頂在楊梆子的腦門上:“​​信不信老子現在給崩了你!”

    湖州幫的人紛紛掏出手槍、匕首拍在桌上:“都督,和他廢什麼話,老子現在掏出這個小赤佬的心,給你下酒!”

    陳英士將桌上的一張蓋著大印的紙片撕的粉碎,獰笑道:“說吧,是誰給你撐腰,讓你到都督府來撒野?”

    楊梆子身後的四個警察嚇的腿肚子轉筋,膝蓋依然不由自主的跪了下來。

    楊梆子依然是那副蒸不熟煮不爛的滾刀肉模樣,笑瞇瞇的從懷裡又掏出一張:“都督,知道您老會撕,這逮捕令我還有備用的!”

    陳英士被他給氣樂了,一擺手示意肅靜,然後平靜的道:“是李燮和還是柴東亮?除了這兩個赤佬,上海灘還沒有第三個認敢拿我尋開心!”

    楊梆子恭恭敬敬的打了個千,然後瞅著楊虎道:“這位爺,您把這玩意收起來,我膽小看著眼暈!”

    陳英士一使眼色,楊虎氣哼哼的把手槍收了回去。

    楊梆子立刻變了臉色道:“陳英士,你少給我抖威風!老子在直隸的時候,帶著法警把傳票下給攝政王載灃,皇帝的親爹也沒敢這麼張狂!你知道藐視法庭是個什麼罪過?你不識字,這傳票是上海縣法院發的!”

    楊梆子長的瘦瘦高高,長長的馬臉又梳了個極為奸詐的中分頭,繃著臉義正詞嚴的樣子,真是令人發笑。在場的人都偷著樂,一個小小的縣法院,居然大模大樣的給都督府下傳票?真是不知道死字怎麼寫!

    陳英士一拍桌子:“看來你真是活夠了?既然這樣我就成全你,來人,把這個赤佬綁了,扔進黃浦江里種荷花!”

    幾個人上前三下兩下就把楊梆子捆了個結實,楊虎親自搜他的身,從腰里掏出一把怪模怪樣的手槍。

    湖州幫的人都覺得奇怪,陳英士是留學過日本的,他見過這個東西,這是一把信號彈槍。

    楊梆子被反剪著手臂綁的結結實實,擰著脖子嘴角還掛著冷笑。

    “你都事到臨頭,還笑?”楊虎對著他腿彎踹了一腳:“跪下!”

    楊梆子被兩個大漢按跪在地上,嘴裡依然倔強:“死算個嘛?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今個兒爺走的值了,有你們這麼多人給老子陪葬!來吧,是殺是剮,老子要是皺皺眉頭,就不是喝海河水長大的爺們!”

    陳英士突然想起什麼,薅著楊梆子的脖領子道:“你剛才說什麼?讓我們給你陪葬?”

    楊梆子努努嘴,指著一旁的大座鐘道:“我來的時候,已經有人交代過了,半個鐘點不給外面發信號,這都督府就會被大砲轟平!現在還差兩分鐘! ”

    一言出口,舉座皆驚!

    陳英士瞪著楊虎,楊虎又怕又惱,劈面給楊梆子一個耳光:“你胡說什麼?這周圍十五里我都搜查遍了,連只蒼蠅都飛不進來!哪裡來的大砲? ”

    楊梆子硬挺著挨了一巴掌,冷笑道:“還有一分半鐘,咱就等著!”

    陳英士迅速打開槍膛,發現裡面已經裝好了一發信號彈,急忙問道:“你們的信號是什麼?”

    楊梆子笑道:“您往外面開一槍就什麼都明白了!現在就剩一分鐘了!都督,您再說句廢話,今後就吃嘛嘛不香了!”

    陳英士猛的打開窗戶,對著天空扣動了扳機。

    通

    一聲輕響,一發綠色的信號彈升上天空。

    滿屋人擯住呼吸,偌大的房間靜悄悄的,每個人似乎都能聽見自己急促的心跳聲。

    片刻之後,楊虎哈哈大笑:“都督,這傢伙胡扯啊!哪裡有什麼大砲?”

    轟隆!

    遠處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

    轟隆、轟隆···

    一聲聲沉重的爆炸聲從遠處傳來,都督府的玻璃窗被巨大的衝擊力震的呼啦啦響,不停的撞擊著窗櫺,隨著更多的爆炸聲傳來,敞開的玻璃窗終於承受不住衝擊力,一扇接一扇的粉碎,玻璃碴子滿屋子亂飛。

    楊梆子的臉也被飛濺的玻璃割開了口子,鮮血順著臉頰往下淌,他狂笑著道:“都督,聽清楚了嗎?三十門大砲對著都督府呢!再過一刻鐘,我不能銬著你出這個門,都督府就會被炸成平地!”

    陳英士是親自打過仗的人,這麼巨大的爆炸威力起碼是口徑一百毫米以上的重砲,而這種大砲的重量都是用噸來計算的!

    是誰有這麼大的本事,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把大砲運到了都督府的附近!

    這種大砲,別說三十門,就算只有一門,都可以在一個鐘點之內,將都督府轟成一片廢墟!

    都督府裡,已經炸了鍋了,聽見外面的巨響,負責警衛的湖州幫弟子像沒王蜂一樣在院子裡亂竄,哭爹喊娘的亂作一團,城頭還有人在胡亂的放槍。

    “都督,您是打算讓所有人陪著您去死?還是您親自去法庭協助調查?是您都督的面子重要,還是幾百口子的人命重要?”楊梆子從地上站了起來,盯著陳英士的眼睛道。

    陳英士望望周圍,楊虎等人都下意識的迴避著他的眼神。陳英士感覺自己從未有過的孤獨!

    都督府裡亂作一團,而在兩里之外的山坡上,陸凱帶著一百多裝扮成苦力的士兵,正在緊急的往埋在地上的洋鐵皮桶裡塞炸藥包。

    “副團長,這個飛雷炮的射程太近了,居高臨下這麼打,撐破天也就打一里地,離著都督府還老遠呢!要不,咱們往前挪近點?”一個士兵埋怨道。

    陸凱扯著嗓子罵道:“你想找死啊?這就是障眼法,灑灑土迷陳英士的眼罷了!如果讓他們發現了,咱們這百十號人都得報銷···你別說,這個玩意打的不准,射程也近,但是聲音夠嚇人的!”

    不嚇人才怪呢,從直徑三百八十毫米的洋鐵皮桶裡,射出的炸藥包每個足足裝了十公斤西洋進口的褐色炸藥!落地之後,半徑十米之內,寸草不生,連巨大的岩石都被炸成粉碎!

    只是從裡面射出的藥包,飛行路線根本沒有軌跡可循,橫七豎八的落在山坡下,一棵合抱粗的老松樹硬是被一顆“砲彈”給炸成了碎屑!

    這個東西是柴東亮臨時搞出來的,三百八十毫米口徑,九百毫米長的洋油桶,底部用棗木板開個槽,裡面裝上半斤黑火藥作為發射藥,然後將炸藥包捆好,就可以發射了!

    這種“飛雷炮”,在另外一個時空,是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時候為了打擊躲藏在塹壕中的敵人發明的,直到三十多年後的淮海戰役,中國還在大量使用。

    這個東西雖然簡單,但是因為從來沒人用過,陳英士一定不會見過,嚇嚇湖州幫的烏合之眾應該問題還是不大的!所以,柴東亮命陸凱等人喬裝改扮,扛著鐵鍁、鎬頭大模大​​樣的就來了,而炸藥則是藏在包裹樹苗根部的泥土中。鐵皮桶白天用來當烤火爐子,晚上裝好棗木板,底部埋在白天挖好的樹坑中再培上土就成了“飛雷炮”。

    一個士兵憂心忡忡的道:“不知道陳英士這傢伙會不會被嚇住?這要是被他發現了,咱們一個都跑不了!”

    “你說什麼,大聲點?”陸凱的耳朵轟鳴,別人扯著嗓子吼叫他聽起來也覺得像蚊子哼哼。

    “我說,這一招靈不靈啊?要是陳英士不上當怎麼辦?”

    陸凱也不理他,指揮著大家將捆好的炸藥再次裝填,然後依次點燃了每個“飛雷炮”的火繩。

    轟隆、轟隆···

    一聲聲巨響,如同火車從耳邊駛過,陸凱等人被近距離的爆炸震的頭昏腦脹,氣浪沖擊的他們東倒西歪。

    在都督府裡,楊梆子哈哈大笑道:“都督,這是第二次警告!再過五分鐘,那就來真格的了!都督,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您就算是做了虧心事,你還可以找個好律師,沒準就被你蒙混過去了!我楊梆子爛命一條,死就死了,您可是堂堂的滬軍都督啊!陪著我死劃不來啊!”

    陳英士聽見外面不間斷的爆炸聲,心裡冰冷,這起碼是三十多門巨砲同時開火,才有的聲勢啊!

    難道是柴東亮把軍艦上的大砲拆下來了?不可能啊,艦炮每門都是數十噸重,像海琛號主砲連炮座達到數百噸重,怎麼可能運到岸上來?就算搬得動,又怎麼能瞞過自己安排再碼頭的眼線呢?

    楊虎附在陳英士耳邊低語了幾句,陳英士猶豫片刻之後點了點頭。

    楊梆子詭秘的笑道:“都督,別動什麼歪腦筋了!出門的時候,我這邊是五個人加上您是六個,如果有第七個人的話,外面照樣開砲!”

    陳英士聽見這話,目眥欲裂,用顫抖的手指著楊梆子:

    楊梆子又朝掛鐘努努嘴,用帶著濃重天津口音的官話戲肆的道:“都督,還剩最後兩分鐘,再不開大門的話,您就改了主意也來不及了!”

    外面山坡上,陸凱焦急的用望遠鏡看著都督府,都督府的門口有電燈,照的燈火通明,只是大門卻一直緊閉。

    “副團長,時間快到了吧?“

    陸凱掏出懷錶看了看:“還有一分鐘!時間一到,如果大門還不開,咱們只能通知強攻了!”

    懷錶的表針滴答、滴答的走著,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清晰,但是陸凱等人的耳朵都還在轟轟響,壓根就听不見。

    秒針飛快的旋轉,眼看時間就到了,陸凱嘆了口氣道:“準備發射紅色信號彈!”

    士兵掏出信號槍,壓上三發紅色的信號彈,高高的舉起胳膊槍口朝天。

    “副團長,門開了!”一個士兵驚呼道。

    陸凱急忙舉起胸前掛著的八倍蔡司望遠鏡,只見都督府​​的大門緩緩的打開,楊梆子趾高氣揚的走了出來,後面跟著四個法警,一個穿著將軍禮服的男子被圍在中間。

    “陳英士被捕了?”陸凱有些不敢置信。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01:49
第八十四章 王朝末日


    “號外,號外!革命黨刺殺袁總理,七名刺客被當庭釋放!”

    “號外,號外,上海都督陳英士被捕!連夜送往寧波受審!”

    從南京到北京,華界、租界的報館開足了機器,連夜將帶著油墨清香味的報紙加印出來,清晨即發到報童手裡,整個中國在一夜間被這兩件事震動了。街頭巷尾,到處在議論著這兩件事情,識文斷字的人拿著報紙念給目不識丁的人聽,大家一邊議論一邊嘖嘖稱奇。

    刺殺袁世凱的刺客一共十人,北京法院審理之後,除了三個身上搜出炸彈的被判了死刑之外,其他七個因為證據不足當庭釋放。

    陳英士因為涉嫌殺害陶成章,被上海縣法院緝捕,為了防止發生劫獄等意外事件,他被星夜用船押解到寧波異地審訊。上海訾議局對陳英士提交了彈劾,全體一致通過撤銷陳英士上海都督的職位,上海的防務暫時由警察和憲兵接管。訾議局早就對陳英士不滿了,當初選舉他當都督,也是被手槍和斧頭威逼下的無奈之舉,如今見他被抓,怎麼可能不落井下石?

    世道真的變了,老百姓深切的感到中國的變化!袁世凱是何許人也?獨立組閣大權獨攬的總理大臣啊,在中國人心目中,他就是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曹操啊!

    刺殺他的人即使不被株連九族,起碼也要全部斬首,而他竟然將其中大部分都無罪釋放了。

    上海都督是什麼?按照大清的官制,那就是上海道兼上海關道兼吳淞鎮總兵!這起碼是個二品的大員啊,居然被一個小小的縣法院派幾個法警給抓了!

    全國的報館派出特派記者奔赴上海、北京,對這兩件事情進行追踪報導。消息傳開舉國歡慶,讀書人奔走相告,中華大地從此法治紮下了根,從此之後王子犯法真的要和庶民同罪了!

    這兩件事爆炸性的新聞,壓倒了其他所有的消息,連宗社黨的領袖滿洲親貴良弼被刺殺這樣的大事兒,報紙都只是用了豆腐塊的新聞敷衍了事。

    而這兩件事情,對滿清朝廷卻沒有絲毫的觸動,隆裕太后正摟著六歲的宣統皇帝,愁容滿面的坐在太和殿的龍椅上。

    “太后,您再等會兒吧,沒準過一會人就來了!”小德張紅著眼圈勸慰道。

    隆裕苦著臉不做聲,過了許久她才嘆氣道:“難道咱大清也到了敲景陽鐘都招不來大臣的地步了?我們娘倆真的要像前明的崇禎皇帝一樣要吊死在煤山上?”

    小德張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扯著嗓子哭嚎道:“太后,您老人家可不能說這喪氣的話啊,奴才聽著害怕啊!”

    自從袁世凱遇刺之後就不再上朝了,他的心腹趙秉鈞、梁士詒則天天在朝會上威逼,說是要談談國體變更的事情。而滿洲親貴除了吆喝兩嗓子,不咸不淡的罵幾句“亂臣賊子”、“大逆不道”之類的話之外,再也拿不出什麼章程。

    等到良弼被刺殺之後,滿洲親貴色厲內荏的本相就暴露無遺,京城傳言革命黨已經進城了。滿洲親貴們望風而逃,惶惶如驚弓之鳥,就連口口聲聲大言不慚要和革命黨決戰到底的宗社黨人,也將家財存入外國銀行,然後帶著家眷轉移到了天津和大連租界,就連一直吆喝的最響的恭親王溥偉、海軍大臣載濤,也都帶著全家跑到了天津。

    紫禁城裡,就留下被謠言嚇的六神無主的隆裕和懵懂無知的宣統。就在皇太后已經嚇破膽子的時候,武昌前線發來一份令她肝膽俱裂的電報!

    “如今全局危迫,四面楚歌,暗殺黨遍布都內,稍疏防範,則變生肘腋,兩宮亦陷於危險之地···共和製度浩浩湯湯,比致堯舜,拯民於水火,事已至此,唯有順應民意,方可為皇太后皇上求一姓之尊榮,也使四萬萬生民免於戰火,三年來皇族之敗壞大局罪實難數,四萬萬人求一生路而不許· ··瑞等不不忍宇內有此敗類,謹率全軍將士入京,與王公痛陳利害,揮淚登車,昧死上達!”

    瑞,自然是武昌前線第一軍的統治官段祺瑞了,後面署名的則有薑桂題、倪嗣衝、段芝貴、曹錕等四五十位北洋統軍大將!

    隆裕看見電報,嚇的魂不附體,尤其是電文最後一句更是殺氣騰騰,已經是圖窮匕見了!

    事情已經危及到瞭如此地步,隆裕第一反應是通知召開皇族會議,沒想到居然過了半天竟然沒一個人過來!

    此刻的場景,和大明亡國的時候,崇禎敲景陽鐘卻無大臣護駕的一幕,何其相識!

    一個王朝民心失盡,到了覆滅的邊緣的時候,煌煌天威就是個笑話!

    大宋文弱,卻養士數百年,才有了崖山十餘萬人為大宋殉難,大明酷烈,廷杖的板子打爛了士人的屁股,卻也打斷了讀書人的脊梁骨,崇禎吊死煤山的時候,身邊只有一個老太監,而大清以異族統御華夏,“寧與洋人不與家奴”,最終落得個淒淒惶惶的下場,就連滿洲親貴都坐視大清覆滅!

    殷鑑不遠,就在夏后之世!

    太和殿裡,孤孤單單的隆裕皇太后暗自垂淚,過了許久終於等來了太子太保世續。隆裕像溺水的人看見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急切的問道:“師傅來的正好,您說這該怎麼辦?”

    世續看了電文之後,手腳冰涼,跪在地上泣不成聲道:“太后,如今之計,只好請袁世凱去和南方議和了,看看能不能討個優待的法子!”

    隆裕還是有些不甘心,抹了把眼淚,帶著哭腔道:“國家這些年費了多少的金銀,養就了這般虎狼之師,卻不想如今這虎狼要吞咱們大清了!早知道如此,我還不如當年隨先帝死了,倒也乾淨!”

    世續跪在地上哭,隆裕在龍椅上哭,哭破了天也拿不出主意,最後隆裕還是只得哀嘆一聲:“退位就退位吧,你去請袁世凱,讓他務必要給朝廷爭個體面,就算是退位,也得存一絲體面!”

    世續磕頭如搗蒜,地面的金磚被撞的砰砰響,過了許久,衝著太廟的方向嚎啕大哭道:“列祖列宗啊,子孫不孝啊!守不住祖宗的家業,奴才有罪啊!”

    一片愁雲慘霧,縈繞在紫禁城上空,久久不散!

    而就在這一片嘩然的時候,一個更大的消息再次震驚了國人!

    上海縣法庭,向南京臨時總統府發出了傳票!

    大總統孫文,成了被告!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01:50
第八十五章 傳票


    北京石大人胡同宮保府

    “袁總理,這次當庭釋放七名嫌疑犯,我是否可以理解為總理大人的寬容大量?”一個洋人用生硬的中國話問道。

    “莫理循先生,如果英國首相被刺殺,而法庭認為嫌疑犯證據不足被當庭釋放,是否可以看做是英國首相個人的品德高尚?”袁世凱笑著反問道。

    “那當然不可以,首相無權干涉司法的獨立!”莫理循斬釘截鐵的道。

    袁世凱哈哈大笑道:“既然英國首相無權干涉司法,那本總理大臣又如何可以乾涉司法呢?法庭認定無罪,那就是無罪,我個人無權置喙!”

    莫理循一邊在筆記本上記錄著,一邊讚歎道:“袁總理的思維方式,遠遠超過了貴國的王公大臣,我相信在您的引領下,中國會很快步入文明世界!”

    袁世凱口若懸河,每每有妙語出口,令莫理循這個中國通,對他佩服的死死的!

    採訪結束,莫理循離開,袁世凱伸伸懶腰道:“晳子、杏城,出來吧,陪洋鬼子扯淡比打仗都累人!”

    楊度、楊士琦哈哈大笑著出來,異口同聲道:“宮保今天回答的真是高妙!”

    袁世凱吩咐下人備下酒宴,然後笑道:“南邊的孫文也在造勢呢,我放了證據不足的刺客,他就派人抓了心腹陳英士,還讓人給自己下傳票!他這一手,也厲害的緊啊!”

    楊度點頭道:“是啊,孫文正在和宮保爭取民心呢···民心是什麼?升斗小民懵懵懂懂曉得什麼?真正有影響力的就是那些留學生,他們把持了報館輿論,他們的好惡就是民心,這些人都嚮往洋人的製度,一個縣法院給孫文下傳票,這意味著什麼?宮保可曾想清楚?”

    袁世凱虛心的問道:“晳子,你就別賣關子了,我知道這是孫文在演戲,也約略知道他這一手厲害,但是還真不懂他這是唱的哪一出!”

    楊度冷笑道:“在立憲國,司法獨立和法律的威嚴是維繫國家的關鍵!一個縣法院給總統下傳票,豈不是說明,南方的司法已經是獨立的,而且獲得了巨大的威信。宮保釋放嫌犯,孫文就給自己下傳票,這是和您打擂台呢,爭取報館輿論對南方的支持!孫文也真是厲害,犧牲一己來成就南方正統地位,等清廷退位之後,和南方的嘴皮子官司有的打了!”

    袁世凱的眉頭皺了起來:“這民意真有這麼厲害?”

    楊度淡然一笑:“亂世得民心者得天下,宮保豈可等閒視之?”

    楊士琦插言道:“這洋鬼子也奇怪了,非得逼咱中國立憲啊、搞洋務啊,當年光緒皇帝鬧維新,洋人就大力支持,老佛爺幾次想廢了他,洋人立馬就翻臉···我就納悶了,咱們中國立憲不立憲,維新不維新,關洋人屁事兒?”

    袁世凱也附和道:“是啊,對這個事情,我也有些含糊,如今的世界,立憲國每次都能打敗**國,咱們中國人要是維新了,立憲了,造了洋槍樣炮又練了新軍,那對洋人有什麼好處?這洋鬼子是吃撐了還是怎麼著,難道他們會盼著中國強大?晳子,你是知道的,外邊都說我袁世凱通曉洋務,其實我也是個半懂不懂,比起八旗那些大爺是略通些,但是知道的也有限,你和我說說。”

    酒菜擺上,楊度夾起一個蝦丸子大嚼,一邊整理著思路,楊士琦雖然機變百出,奈何對西洋的事情也是一知半解,而楊度又是憲政方面的專家,楊士琦也只好閉嘴聽他賣弄。

    “中國要搞洋務,必須開放市場給洋人做買賣,而中國資源豐富,市場廣大,一旦全面開放,洋人獲利將極為豐厚,這麼大的國家搞建設,需要進口多少物資?說句俗氣點的話,比搶錢來的還要快些。洋人自然希望中國搞洋務了,至於立憲的問題···洋人重商,商人做買賣自然是希望天下太平,如果一天一個章程,那買賣也就沒法做了。”楊度侃侃而談道。

    袁世凱點頭:“這些我都明白,但是我還是不懂得,洋人為什麼非得讓中國立憲呢?”

    楊度笑道:“宮保莫急啊,立憲國,權力操於議會,不論是什麼雞毛蒜皮的事情,都會久拖不決。每年的預算啊,軍費啊,都是透明公開的,這樣的話,如果和哪個國家發生衝突,光是議會討論沒個三倆個月是斷然不成的,這樣政治就也透明了!宮保試想,如果當年就立憲了,何至於出現老佛爺向西洋十一國宣戰的咄咄怪事?”

    袁世凱拍著腦門道:“聽懂了,按你的說法,只要立憲了,今後咱們不論想幹什麼事情,洋人都能提前知道,好早做防範?洋鬼子真陰險啊!”

    楊度哭笑不得,耐著性子道:“如今遠東形勢,日本一家獨大,英國一直是希望遠東形成均勢,這樣它才好從中漁利,故此英國希望中國立憲,從而變得強大起來改變遠東形勢·· ·美國海軍和日本,在七年前發生在日本東京的日比谷燒打事件之後,彼此都以對方為假想敵,美國自然也是希望中國能強大一些,分擔一下日本在遠東咄咄逼人的氣勢!而立憲,則是強大的基礎。放眼歐洲,已經是戰雲密布俄、德等歐陸強國磨刀霍霍,大戰一觸即發!故此,這些強國都希望遠東能保持均勢,如果還是日本一家獨大,歐陸列強在遠東的殖民地隨時都有可能受到威脅!”

    袁世凱恍然大悟:“這次是真聽懂了,洋人也是權宜之計!不過目前的局勢,對中國還是有利的。洋鬼子正準備打仗,一時半會恐怕顧不上佔咱們的便宜。”

    楊度點頭道:“宮保,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趁著歐陸各國無瑕東顧,南方各省又保證讓您擔任大總統,以宮保的才幹江山一統之後厲兵秣馬,以中國之地域廣大資源豐富,十年八載之內富國強兵也未可知啊!”

    袁世凱哈哈大笑,三人邊吃邊聊,談笑甚歡。

    趙秉鈞突然從外面闖了進來,欣喜若狂的大喊道:“宮保,大喜啊大喜!太后讓您進宮,商議退位的事情!”

    袁世凱眼裡放光,騰的一聲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過了片刻又坐了下來,笑著道:“智庵,坐下喝杯酒。”

    趙秉鈞心中急切,也顧不得尊卑上下的禮法,一把拽住了袁世凱的袖子:“宮保,都什麼時候了,您還有心思喝酒?趕快跟我進宮吧!”

    袁世凱按住趙秉的肩膀道:“別急,我不是被刺客給嚇住了嘛,而且腿腳還有毛病,我就不進宮了!還是你去和太后蘑菇···不要急,再抻抻他們,小火慢燉!”

    楊士琦看著一臉茫然的趙秉鈞,恨不得一個窩心腳踢死這個廢物,鄙夷的白了他一眼之後,楊士琦站起來道:“你就按宮保說的去做,定然不會有差池!只要清廷一天不下詔退位,這天下大局就不算鼎定···去吧,南邊的孫文比咱們急!”

    ···分割線····

    南京總統府

    黃興虎目圓睜,拍案而起道:“胡鬧!上海訾議局那些混賬和安徽的柴東亮,這些傢伙是想造反嗎?”

    孫文拿著一張蓋著上海縣法院大印的船票,衝黃興抖了抖,然後淡然一笑道:“克強,這不就是咱們奔走數十年,無數同志為之拋頭顱灑熱血,想要建立的民國嘛!革命到了自己頭上,受不了啦?”

    黃興依然怒氣沖衝的道:“大總統,你能丟得起這個人嗎?”

    孫文一擺手打斷他,對秘書說道:“請通知上海縣法院的法警,我會委託律師出庭為我辯護!”然後對黃興笑道:“清者自清,克強不必為我擔心!再幫陳其美也請個好點的律師吧···哎,其美啊,該怎麼說你才好呢!”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01:51
第八十六章 清廷退位


    太后同意退位的消息,猶如給滿洲親貴吃了一顆定心丸,既然大清都要退位了,革命黨總不好意思再扔炸彈了吧?這些八旗大爺著實是被炸怕了!原先躲在租界久不上朝的大臣,也紛紛跑到紫禁城最後過一把三拜九叩山呼萬歲的癮,有些年歲大的還專程跑到太廟去先帝、哭太祖、聖祖。灑一把老淚,罵兩聲孫文這個叛賊,袁世凱這個活曹操!

    啪”太監的三聲淨鞭響過,翎頂輝煌的文武大臣依次走進紫禁城。袁世凱自然是走在最前面,滿朝文武突然發現,這位總理大臣的腿竟然不瘸了。

    “袁世凱,這電文可不行啊,大清皇帝雖然退位了,可不管怎麼著皇帝還是皇帝,'相承不替'這幾個字眼一​​定得加進去,沒這四個字的話,將來皇上大婚之後有了子嗣,這承嗣大統的事情該怎麼辦?”

    袁世凱磕頭如搗蒜道:“臣何嘗不知呢?臣幾次三番和南方商議,只是他們就是不允,孫文等人言說,如果這個文本皇上、太后再不同意,他們就要直搗北京城了,而且優待條件也將廢除。臣這條命自然是不打緊的,要是驚嚇了兩宮,臣萬死莫贖啊!”

    隆裕早就六神無主,聽了這話更是嚇的手腳冰涼,急忙道:“既然是這樣,依他們便是了!只是這'遜位'二字有傷皇家體面,這詞句還需你斟酌著辦!”

    袁世凱又磕了幾個頭才道:“臣已經給唐紹儀去了電報了,把'遜位'改為'辭位',太后覺得如何?”

    隆裕苦笑著點頭:“好不好的也就這麼著了,不過我可有話在先,這一年四百萬兩銀子的皇家使費,那是一個子都不能少的!”

    袁世凱照例先磕頭後說話:“臣世受國恩,忝為總理大臣卻不能扶保社稷無虞,這優待條件臣是和南方力爭來著,斷然不會令君父受苦!太后放心吧!”

    說著說著,不曉得袁世凱是入戲太深還是真的牽動了情腸,竟然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這一下,把隆裕的眼淚也給勾了出來,她也用袖子擦起了眼睛。

    哭了一會兒之後,隆裕嘆口氣道:“你也不必如此了,你為社稷鞠躬盡瘁,為皇家爭取到這麼多優待條件,我和皇上都會念你的好的,今個兒我就按照和議頒布詔書退位,善後的事情就勞煩你斟酌著辦吧。”

    退位詔書是早已準備好的,御前太監將詔書捧了上來,隆裕看了幾行之後,淚水再次奪眶而出,她也顧不得太后的體面,當著朝臣嚎啕大哭起來:“先帝爺啊,列祖列宗啊!後輩子孫不孝,守不住祖宗的家業!”

    看到這裡,有些滿蒙大臣也受到了感染,陪著掉眼淚,袁世凱也湊趣的干嚎了幾聲,但是見大家一直這麼假模假式的也不是辦法,於是假裝哽咽著對隆裕道:“太后,大局已然如此,人力萬難挽回,太后念及天下蒼生主動退位,臣等感激涕零,相信天下百姓也是感恩的!如今優待條件已定,還請太后安心榮養。”

    隆裕聽了這話,反而哭的更加厲害了,手裡攥著的詔書幾乎都被淚水浸透了。袁世凱看在眼裡,急在心裡,但是也不好強奪。

    趙秉鈞急袁世凱之所急,想袁世凱之所想,當仁不讓的從朝臣班次里站了出來,一打馬蹄袖,從袖筒裡掏出一份電報譯稿道:“請太后節哀,臣這裡還有一份革命黨的緊急電報!”

    革命黨三個字猶如炸雷,隆裕立刻就不哭了,瞪著眼睛道:“怎麼,南邊反悔了?他們想變卦?”

    趙秉鈞見“革命黨”三字起了作用,氣定神閒的念道:“萬急,南方代表伍廷芳代表電,今日經參議院同意,如西曆二月十五日中午十二點之前清帝不遜位,則收回優待條件。此佈,即轉北京!”

    隆裕楞了半晌,手抖的像發了雞爪瘋,過了許久聲嘶力竭的喊道:“快啊,快用璽!”

    月12日太和殿裡,外務大臣胡惟德捧著蓋好璽印的詔書,用帶著浙江口音的官話大聲念道:“朕欽奉隆裕太后懿旨:前因民軍起事,各省響應,九夏沸騰,生靈塗炭,特命袁世凱遣員與民軍代表討論大局,議開國會,公決政體。兩月以來,尚無確當辦法,南北睽隔,彼此相指,商輟於途,士露於野,徒以國體一日不決,故民生一日不安。今全國人民心理多傾向共和,南中各省既倡議於前;北方諸將亦主張於後,人心所向,天命可知,予亦何忍因一姓之尊榮,拂兆民之好惡。用是外觀大勢,內審輿情,特率皇帝將統治權公之全國,定為共和立憲國體。近慰海內厭亂望治之心,遠協古聖天下為公之義。袁世凱前經資政院選舉為總理大臣,當茲新舊代謝之際,宣布南北統一之方,即由袁世凱以全權組織共和政府,與民軍協商統一辦法。總期人民安堵,海宇又安,仍合漢滿蒙回藏五族完全領土為一大中華民國,予與皇帝得以退處寬閒,優游歲月,長受國民之優禮,親見郅治之告成,豈不懿歟!欽此。”

    當日,退位詔書全文通電發往全國。

    距離南方給予的最後期限,還有三天!

    念完了退位詔書,所有大臣沒有三拜九叩,而是行了三鞠躬的禮節之後,就紛紛退去。

    隆裕如同做夢一般,​​坐在太和殿的須彌座上發呆,喃喃自語道:“這就完了?這怎麼就完了?”

    六歲的宣統見大家散去,興高采烈的跳下龍椅,想跑出這陰森的大殿到外面去玩,隆裕急忙伸手去抱,結果一不小心倆人同時摔了一跤。宣統磕破了膝蓋,捂著傷口哇哇大哭,隆裕聽見他哭得淒惶,也忍不住了,抱著宣統幼小的身體,倆人放聲大哭。在場的幾個太監、宮女眼見大清亡國,不曉得今後會如何開發自己,也不由得悲從中來,也忍不住嚎啕起來。

    大清朝,就在太和殿的一片哭聲中,黯然落幕。

    清廷二百六十八年,由攝政王多爾袞而起,又由攝政王載灃而終,莫非天數?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01:52
第八十七章 孫文失策


    北京城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紅色的鞭炮碎屑在白色的硝煙中翩翩飛舞,小孩子哄笑著搶奪沒有點燃的砲仗。

    袁世凱在第一時間將清帝退位詔書,傳抄了十幾份送到北京城的各大報館和公使館,宣告歷史性的時刻到來。然後又不計工本的將詔書翻成電碼子發給上海、天津等各家大報館。

    次日清晨,所有報刊頭版頭條新聞都是清廷退位的消息,街頭巷尾的人都在念著退位詔書的內容。南方獨立各省中,那些躲在家裡不肯剪辮子的人,也走上街頭找剃頭師傅。

    滿街的店鋪悄悄的扯下龍旗,升起了象徵五族共和的“五色旗”,放眼望去,街巷樓閣,彩旗漫天飄展,宣示著綿延華夏三千年的**制度終於走到了勁頭,一個嶄新的共和時代已經誕生。

    石大人胡同的宮保府裡,袁世凱也命令心腹將他那根又細又黃的辮子給剪了。等到剪子過後,袁世凱捧著辮子哈哈大笑:“我辦新軍的時候,總覺得辮子礙事,但是今天真的剪了又覺得不習慣!也罷,剪辮子也算是鹹與維新了!”看了幾眼之後,袁世凱將辮子遠遠的拋了出去,哈哈大笑著走了出了門,仰天而歌道:“不愛金錢不愛名,大權在手世人欽。千古英雄曹孟德,百年毀譽太史公。風雲際會終有日,是非黑白不能明。長歌詠志登高閣,萬里江山眼底橫。”

    這一刻,袁世凱意氣風發,再不復幾十年來戰戰兢兢的模樣,步履輕盈的像年輕人。

    “哈哈,好一個大權在手世人欽,好一個萬里江山眼底橫!”楊士琦從外面走來,摩掌而笑道。

    袁世凱有些不好意思,尷尬的一笑道:“老夫聊發少年狂,讓杏城見笑了。”

    楊士琦挑大指讚道:“宮保年方弱冠之時,就有此凌雲壯志,如今得遂少年時所願,真是可喜可賀!宮保這首十九歲時候做的舊詞,雖然不工對仗,不合格律,卻有一股自然流露的男兒豪氣,大丈夫之粗狂雄肆,唯有漢高祖的'大風起兮雲飛揚'和魏太祖的'東臨碣石以觀滄海'方可比擬! ”

    袁世凱笑著擺手道:“年少輕狂之作,徒為方家笑耳!杏城

    倆人正是志得意滿之時,北京城冬天凜冽的寒風也吹不散胸口的那團火焰,楊士琦竟然就坐在院子的石凳上,也絲毫沒感覺到冷。

    “杏城此刻到了,必然是有要事吧?”袁世凱笑著問道。

    楊士琦還沒說話,沈五娘就送來了兩個厚厚的軟墊子,又拿了一件海虎皮大衣要給袁世凱披上。袁世凱一努嘴,沈五娘會意的走到楊士琦身邊,親手披在他身上。

    楊士琦急忙推辭,袁世凱堅決的將他按在凳子上,然後恭恭敬敬的一躬到底,鄭重的道:“杏城追隨我袁某人二十多年,受的委屈和苦楚有多少,別人不知道,我還不清楚?袁某能有今天,杏城居功至偉,當受袁某三​​拜!”

    楊士琦一把扶住袁世凱,哽咽著道:“宮保這是要折殺我​​嗎?我隨宮保,非求富貴,而是盼著能追隨宮保成就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業!這二十多年,宮保解衣衣之,推食食之,待我如股肱,士琦又怎能不為宮保肝腦塗地?今日功業已成,士琦喜不自勝,平生之願足矣!”

    倆人想起這二十多年的宦海沉浮,幾次三番險些人頭落地,又想起此刻的榮譽,先是唏噓不已,然後又放聲狂笑。

    沈五娘笑著道:“你們聊著,我吩咐廚房去搞幾個杏城先生喜歡的淮揚小菜!”

    楊士琦用袖子擦掉臉上的淚痕,尷尬的一笑道:“失態,失態,今天是怎麼了?高興的有些痴迷了。”

    袁世凱哈哈大笑道:“杏城,你這會兒來必然是有要事吧?”

    楊士琦點了點頭,從袖筒裡掏出一份電報譯稿:“宮保,孫文來電。”

    袁世凱看罷,臉上頓時沉了下來,冷冷的道:“卸磨殺驢啊,清廷一退位,就給我來這一套了!”

    楊士琦冷笑道:“意料之中!”

    袁世凱見他神色自若,忙問道:“杏城,把你錦囊中的妙計掏出來吧!”

    楊士琦笑道:“把這份電報,送到報館去,讓所有的報館原文照發,也讓天下人看看,南方是群什麼貨色,斷了天下士人對他們的痴心妄想!”

    袁世凱一拍桌子道:“妙!”

    ···分割線···

    上海六國飯店

    柴東亮一把將《申報》扔的老遠,大罵道:“幼稚!”

    報紙上原文轉發了南方的電文。電文包涵了四層意思,首先是孫文願意按照前面的約定,辭去臨時大總統的職務,由袁世凱接替。

    第二:臨時政府必須定都南京。

    第三:新任臨時大總統必須在南京就職。

    第四:新任臨時大總統必須遵守臨時參議院制定的一切規章制度。

    虞洽卿也苦笑著道:“這是哪位高人出的妙計?定都南京?金陵王氣黯然收,南京早已王氣不再,豈可為都?”

    老資格的同盟會員,光復會的精神領袖章太炎更是拍著桌子道:“以南京為都,有五大害也!其一:南京地處偏僻,威力不至長城以外,其二:若以南京為都,北地邊民將盡數化為蒙古,其三:東三省將孤懸長城之外,俄國、日本勢力將對其蠶食瓜分,中原若失重鎮,必有土崩瓦解之憂,其四:清帝、宗社黨、蒙古諸王公也將趁著天高皇帝遠作亂,致使國家分裂,其五:方今天下初定,各省都督霸占稅源,國庫空虛,遷都靡費巨萬,將使臨時政府財政更為艱難···有此五害,妄言定都南京者,漢奸國賊也!”

    這話說的厲害,漢奸國賊的帽子都扣上了,但是章太炎的思路非常清晰,說話也條分縷析極為透徹,只是也太刻薄了些。說的柴東亮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霸占稅源的都督中,貌似也有他在內。

    只是南京這個臨時政府也太會花錢了,南京藩庫的數百萬兩銀子一掃而空,南昌、湖南、江西,包括柴東亮的安徽協餉的大筆銀子也沒撐幾天。但是這也不能怪孫文,各省民軍不曉得從哪裡聽來的謠言,說孫文從國外帶回了幾千萬的美金,紛紛跑到南京來吃大戶。這些會黨民軍打仗無能,擾民有術,十幾萬把個好端端的南京騷擾的不像個樣子。但是南京臨時政府還沒法攆他們走,這些人打的都是革命黨的旗號,再說臨時政府手下也沒有自己嫡系的武裝力量,如果把這些鬧事的民軍給法辦了,這些傢伙當時就敢砸了總統府扯旗造反!

    袁世凱更厲害的還在後面,他將電文原文轉發之後,然後自稱德薄能鮮,不敢擔任大總統之職;又說北方危機四伏險象環生,不便南下,然後說自己經過考慮之後,“與其孫大總統辭職,不如袁某退居”云云。

    柴東亮暗暗佩服老袁的以退為進的手段高明,既邀買了淡薄名利的好名聲,而且還著實的將了南方革命黨一軍。

    孫文這一次,真是失策啊!

    不管怎麼說,柴東亮目前坐的還是南京臨時政府這條船,如果船翻了,自己肯定也得喝幾口涼水。

    還得想辦法,扭轉目前不利的形勢!

    孫先生,我替你擦屁股,您可得念我的好啊!

    柴東亮的心裡,又開始噼劈啪啪的打起了小算盤。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01:53
第八十八章 佈局


    南京總統府

    鄺海山啪的一個立正,單拳平胸行了個標準的軍禮:“安徽**軍第一旅第一團團長鄺海山拜見大總統”

    孫文看著一臉英武之氣的鄺海山,喜不自勝,拍拍他的肩膀道:“好啊,一身正氣好一個**軍人”

    鄺海山見到了自己追慕十多年的偶像人物,激動的身體顫抖,努力控制著自己保持形象。

    “聽說你帶了兩千人?”陸軍總長黃興低聲的問道。

    鄺海山又向黃興敬了個禮,然後大聲道:“柴都督命令我們,來到南京之後,軍隊聽從政府調遣,整肅地方保障南京的治安,維護臨時參議會的秩序,等到會議結束再返回蕪湖。 ”說罷,鄺海山從懷裡掏出一張匯票:“這是我們安徽向臨時政府轉繳的稅款。”

    黃興看了一眼上面的數字,大喜過望,一拳砸在鄺海山的胸口:“乖乖,一百萬啊,正可解政府的燃眉之急”

    這一拳打的甚重,鄺海山的身體卻不動不搖,腰板筆直如刀削斧刻。孫文、黃興越看鄺海山越喜歡。

    臨時參議院的會議即將召開,各省代表都匯集南京,安徽方面柴東亮自己還有些雜事纏身無法親自參與,高銘、湯薌銘等人和武昌的黎元洪都有千絲萬縷扯不斷的關係,陸凱、方清雨更人又須臾不可離開,而且這倆傢伙都是膽大包天的人,一旦惱起來能把天捅個窟窿。柴東亮左思右想,也只有鄺海山少年老成可堪大用了。而且鄺海山是屬於傾慕**的熱血青年,並沒有加入同盟會、光復會、共進會等組織。

    柴東亮就派他作為安徽方面的代表出席臨時參議會,又命他把齊裝滿員的第一團帶到南京去。

    臨時政府羅掘俱窮,江西的民軍向政府請求經費,孫文大筆一揮批了十萬塊,李烈鈞拿著批文興沖衝的找到財政部,財政總長苦著臉打開了銀庫,裡面只有區區十塊錢。南京臨時政府的財政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參議院的議員恨不得袁世凱早一天接收,好盡快扔掉這個爛攤子。

    但是,孫文主張以南京為首都,而袁世凱堅決不同意,雙方分歧甚大相持不下,如果臨時政府不能支撐下去,那後果堪憂。首先是南京十幾萬民軍一旦沒了糧餉就會成了禍害,周邊的省份必然受害不淺。其次,南京方面如果自行崩潰,那麼今後就再無力量可以製衡袁世凱了。

    這一百萬簡直是雪中送炭...只是這雪太大,炭也少了點

    “大總統,我們都督請求政府,希望您能允許光華銀行在上海、江蘇、浙江、江西、湖南、湖北等省份開設分號,籌集資金為政府排憂解難。”

    孫文喜形於色道:“搞活金融業這是好事兒啊我怎麼可能不同意呢?我這就給你批文”

    上海已經被柴東亮控制,江蘇則在南京臨時政府直接管轄之下,浙江是光復會的老巢,有章太炎、李燮和在,自然是沒問題的,江西的李烈鈞一向是以孫文的馬首是瞻的,湖南則是黃興的一畝三分地,湖北的黎元洪、湯化龍、高楚觀和柴東亮的交情還不錯,這幾個省份相對來說還算是比較穩定...柴東亮選擇這幾個省份,那是花了心思的。

    光華銀行有足夠的美元、白銀作為儲備,發行的鈔票、銀元、銅圓信用堅挺,分號所到之處,光華銀行印製的鈔票就可以通行無阻了,這裡面的銀息又是一大筆收入啊拿出一點給孫文的臨時政府,也還是相當合算的。籌集自己幫助臨時政府,這話說的好聽,只是這個臨時政府馬上就要換主人了,柴東亮不過是給孫文吃了個空心湯糰罷了。

    柴東亮從來不做賠本的買賣,釣魚得撒下魚餌,這個道理他還是懂的,拿出一百萬銀元,換東南六省的通商權力,肯定不吃虧。

    “大總統,安徽**黨第一旅第一團已經在城外集結完畢,是否可以進城?”鄺海山請示道。

    孫文點頭道:“當然可以”

    黃興欣喜萬分,各省民軍壓根就把南京臨時政府當做了飯鋪,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哪裡有人像鄺海山這樣,把軍隊集結在城外待命,沒有命令就不進城的。

    鄺海山突然臉紅了,喃喃的想說什麼又低下頭。

    孫文感到有些奇怪,笑著問道:“有什麼就說吧,你是安徽的代表,有什麼話不能直說呢?”

    鄺海山咧嘴憨厚的一笑道:“大總統,臨來的路上,兄弟們都說想親眼看看大總統和黃總長,不知道兩位可否檢閱一下我們安徽**軍?當然,大總統和黃總長日理萬機,沒時間的話就算了海山魯莽了”

    孫文和黃興對視一眼,然哈哈大笑道:“安徽的同志是不是也以為我們倆是紅眉毛綠眼睛的怪物?你也看到了,我們都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睛的凡夫俗子,有什麼好看的?只是既然同志們有這樣的要求,我和克強怎麼好意思冷了同志們的熱情呢?曠團長,你回去通知大家,我們下午就去和安徽的同志見面。”

    鄺海山又敬了禮,喜滋滋的走了。

    南京城外,禮炮齊鳴,第一團的士兵集體向孫文、黃興敬禮,孫文、黃興穿著禮服,騎著戰馬檢閱士兵,倆人脫帽像士兵致敬。鄺海山緊緊跟隨在他們身後陪同。

    兩千名士兵,排成四個方方正正的陣列,橫看、豎看、斜著看都是直線。每個人的軍裝都是簇新的,綁腿打的一絲不苟,刺刀雪亮,精氣神十足。經過幾個月的訓練,第一旅的官兵就像是新磨礪的寶劍,耀眼、銳利、鋒芒畢露

    除了沒有經歷戰火的砥礪缺乏那種百煉雄獅特有的堅韌,無論是軍容、裝備、訓練水平,這都是一支十足的精銳。

    孫文看見這些年輕人眼裡單純的崇拜,心頭也是一熱,自己當年也是這麼單純而熱情的青年。二十多年的**生涯,自己已經是兩鬢風霜了

    黃興贊不絕口道:“好一支虎狼之師,鄺團長真是個人才”

    鄺海山淡淡的道:“這都是我們都督的功勞,海山沒有尺寸之功。”

    孫文和黃興對視一眼,心頭詫異,柴東亮幾個月就把軍隊整訓到這個程度?而且辦了光華銀行,聽說在蕪湖還搞了好大的一個工業園區。

    其志不在小啊

    “鄺團長,你們都督怎麼沒來?還在上海嗎?”孫文冷靜下來,平靜的問道。

    鄺海山大聲道:“報告大總統,柴都督已經返回了安慶,正在響應大總統的號召,開展平均地權的運動。”

    “哦?他離開上海了?”孫文和黃興心頭同時一震。

    ...分割線....

    柴東亮確實已經離開了上海,只是還沒有返回安慶,此刻他還在吳淞碼頭的軍艦上。

    陳英士被抓之後,緊接著就傳來滿清退位的消息,李燮和的光復軍北伐第一鎮班師回上海。李燮和也是個怪人,回到上海之後第一件事就是遣散光復軍,真是解甲歸田了,一門心思要搞實業。

    從南京到北京,各地報館對他的行為充滿了溢美之詞,,《時報》、《民立報》都以《李燮和功成身退》、《李司令之高風亮德》為題,讚揚他功成不居,堪為那些追名逐利者的反光鏡。

    清廷退位,天下群龍無首,民心不安,而且南方各省養兵太多,稅負比大清還要增加了許多,百姓已經苦不堪言。臨時大總統孫中山也在他的辭呈上批示,肯定李燮和“規劃東南”、光復上海以及維護南京臨時政府的功績,讚揚他功成身退的行動,同時,對政府因為財政困難不能為辭職後的李燮和提供生活保障表示歉意。

    湖州幫的江湖人士群龍無首,惶惶不可終日,不少人已經動了打家劫舍的念頭。

    柴東亮和上海訾議局商議,將江南製造局拍賣,所得款項一百六十萬用來安置在辛亥**的時候,起義有功的會黨人員,將光復軍和湖州幫的人遣散回鄉下。拿了錢之後,還膽敢橫行霸道欺凌百姓的,那就直接法辦不客氣了。

    楊梆子被訾議局委任為上海警察廳的廳長,把他美的鼻涕泡都出來了,拍著胸脯保證,一個月之內肯定讓上海治安大變樣。這話大家都信,上海的幫會再霸道,也比不上那些能把袁世凱、李鴻章都弄的頭大如斗的天津衛混混,用楊梆子收拾上海青紅幫,以毒攻毒自然是不在話下。

    柴東亮和虞洽卿打賞給了黃金榮三萬大洋,同時也警告他今後規規矩矩做人,不得依仗洋人的勢力橫行,否則能抬得起他,也能踩死他

    黃金榮拿了錢自然是歡天喜地,滿口答應,只是心裡是怎麼想的只有天知道了。

    上海製造局被柴東亮和虞洽卿等江浙富商集資買下,柴東亮掏出六十萬的款子,又用技術入股,現在擁有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理所應當的成了最大的股東。上海製造局更名為上海光華集團有限公司,轄下四家企業:上海光華造船廠、上海光華機械廠、上海光華軍械廠、上海光華鋼鐵公司。

    柴東亮親自視察過,上海製造局的問題和安慶內修械所如出一轍,機器都是從英國、德國進口的最先進設備,但是管理水平極差。而且造槍砲的鋼材還要依靠進口,原材料不能自給自足,至於貪污**、效率低下、人浮於事等等國企的毛病,它是一樣不缺。光是冒領薪水不上班的人,就查出來上百人,更別提上班喝茶吹牛不干活的大批冗員了。

    上海製造局在同治年間,曾經是東亞最大的兵工廠,曾經仿製過十一毫米口徑的前裝毛瑟步槍,這是中國仿製的第一款步槍,也曾經造出中國第一艘蒸汽船,二十年前還曾經煉出過中國第一爐鋼水。

    只是,成本和質量就真的不敢恭維了,造一條步槍的成本是十七兩白銀,而購買一條同型號的洋槍只需要十三兩,造一條船的成本能買兩艘。質量更是低劣,李鴻章​​的淮軍都不願意使用。甲午戰爭的時候,上海製造局造的砲彈,彈口的銅箍超出了大砲的口徑,要用銼刀銼過之後才能填進砲膛。而且居然連砲彈的彈徑都不一樣,擺放在一起,長的長短的短,令士兵看了直搖頭。

    柴東亮之所以願意投資在這裡,第一是看中了這裡培養出來的大批技工,第二則是這裡有個門類頗為齊全的技工學堂,還有個規模不小的翻譯館。

    技工學堂的教師超出了需要的兩倍有餘,柴東亮毫不客氣的將一多半人遷移到了蕪湖工業園區,熟練技工也弄走了上百人。翻譯館則是全須全影一個不少的送到了蕪湖。

    看著幾百名工程技術人員和翻譯人才,被水師的軍艦護送去了蕪湖,柴東亮笑的眉眼開花這趟上海來的太值了

    這個時代的中國,最缺的不是資金也不是有理想的熱血青年,而是人才。這麼多的專業技術人員和翻譯人才,扔在沒有絲毫效率的官辦企業蹉跎歲月,真是暴殄天物啊

    至於效率低下的問題,一部分是因為官兵企業的頑疾,還因為管理水平的低下所至。從柴東亮、虞洽卿買下製造局的那天起,它就不屬於官辦企業了,那些靠著關係進來,吃空額看報紙的廢物自然是淘汰掉,管理制度的問題柴東亮也不擔心。

    二十一世紀的中國民營企業,是全世界最會壓低成本的,質量管理也沒問題,書友群裡就有幾個家裡是搞企業的,副版主馬小辮就對成本控制和質量管理很有心得

    出口產品質量一向過得硬,質量低劣的產品從來都是賣給國人的想起這個,柴東亮不禁發出一聲嘆息

    “柴都督,我這五條船可是定了你的,你可別讓我失望啊”李燮和大笑著走了進來。

    李燮和辭了光復軍總司令的職務之後,利用自己和僑商的關係,湊集了二百萬的資本,發起了“拓殖協會”,成立了“中華汽船有限公司”,現在已經不是李總司令,而是李會長、李大班了

    柴東亮哈哈一笑道:“李兄放心,洋人甚麼價格,我就什麼價格,洋人甚麼質量,我保證只高不低”

    李燮和狡黠的笑道:“都督,我搞了個水泥廠,正在籌集,你的新式機器可要優先賣給我啊”

    柴東亮一拍大腿道:“沒說的,李兄開了口,兄弟總不能讓你的面子掉在地上?不過我有個要求。”

    李燮和點頭道:“都督請講。”

    柴東亮笑道:“上海是遠東第一城市,影響巨大,李兄的水泥廠開業之後,我帶人來參觀,你可不能把我的人擋在門外啊。”

    李燮和笑道:“這算什麼事兒啊?不就是用我的生產線給你做宣傳嘛,沒說的”

    “我不同意”虞洽卿從外面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都督,這個價錢賣輪船,那不是鐵定虧本嗎?製造局的水平,你是曉得的,按照和洋人同等質量、同等價格賣設備,那肯定能把褲子都虧掉了”

    柴東亮拍拍他的肩膀,笑盈盈的道:“第一次虧,下次總結經驗不就不虧了?今後咱們還得用比洋人更好的質量、更便宜的價格來搶國際訂單,管理水平不提高怎麼成啊?”

    虞洽卿苦著臉道:“都督說的都是大道理,問題是股東們不同意啊,這些人鼠目寸光不會看的那麼長遠。”

    柴東亮也有些鬱悶了,畢竟光華造船廠是股份制企業,上海又不是自己的地盤,這些股東唯利是圖也無可厚非。

    虞洽卿用哀求的語氣道:“都督,這頭一宗大訂單自然是重要的,我也清楚的很您看這麼成不成,把您三芯插座的訂單和機立窯、破碎機這些設備將來的訂單也分一部分給機械廠來做,貼補一下造船廠。”

    柴東亮思忖片刻,咬著牙答應了。

    虞洽卿從懷裡掏出一份早已擬好的文件:“請都督簽字。”

    柴東亮簽完字,看見虞洽卿眼裡得意的笑容,這才恍然大悟,被這老傢伙算計,好大的一塊肥肉,硬生生被他切了一刀

    柴東亮曾經給虞洽卿了一份企業管理章程,這種老生意經會看不出分廠製和流水線生產的優點?他肯定是早就打自己的主意了

    擅長打小算盤的柴東亮,頭一回被人佔了便宜,未免有些耿耿於懷。

    虞洽卿看見柴東亮臉色不善,點頭哈腰的道:“都督,您忙著,我先走了”說罷,捧著墨跡未乾的文件,喜滋滋的衝了出去。

    柴東亮也無可奈何,又感覺有些好笑。

    李燮和一看有便宜,急忙也拽住柴東亮道:“都督,我那個'拓殖協會'也搞了個機械廠,都督是否也能放一點訂單給我們做做,支持一下民族實業...為了在你的造船廠訂那五條船,我可是和股東們磨破了嘴皮啊,您是不是也補貼兄弟一下?”

    柴東亮哭笑不得,這都是來打秋風吃大戶的啊打老子的土豪?不過,三芯插座的訂單確實量太大了,不放出一部分根本就無法滿足出口的要求。

    “好吧,這一次我就做主了,不過李兄,咱們有言在先,質量、交貨期可不能馬虎啊,到時候我派人驗收,如果有差池,別說兄弟翻臉無情。”

    李燮和點頭如小雞吃米:“那是自然...不過,還請都督將管理章程也給兄弟弄一份,最好是派個懂行的給我當大掌櫃。你不會不同意吧?不看僧面看佛面,你不給我面子,還能不給三哥面子?我這裡面有三嫂的股份,你總不會眼睜睜的看著嫂子和孩子沒飯吃吧?”

    夠狠,不但要訂單,還要挖管理人才柴東亮心裡暗暗罵了句奸商,連死去的陶成章都被他搬出來用了自己還怎麼有辦法拒絕?

    也罷,三芯插座的事情就是個教訓,僅僅依靠蕪湖工業園區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滿足市場需要的,馬上要開始生產的機立窯、立式破碎機等設備,需求將更為驚人。未來將需要一大批配套企業來生產零配件,總廠只負責組裝和銷售。

    這些配套企業的成敗,直接關係到總廠的成敗,扶植一下它們對自己只有好處。

    現在不單單的政治上要佈局,實業上也要開始佈局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01:54
第八十九章 南京亂(上)


    南京街頭突然多了幾千帶著紅色袖箍的新軍,和十幾萬亂轟轟的民軍不同的是,他們的服色都很鮮明,戰馬更是膘滿肉肥很是雄健。他們十個八個人分成一個小隊,在南京街頭維持治安。看見在街頭搶劫商舖、騷擾良民的民軍,二話不說上前就按倒,然後四馬倒攢蹄的捆個結實,五花大綁之後交給憲兵處置。

    民軍很是不服氣,也有想叫板的,但是看著這些人簇新的毛瑟槍亮閃閃的刺刀,還有眼睛裡透出的殺氣,拼命的心思減了大半。民軍雖然打仗不行,但是眼力不差,知道和他們硬拼絕對沒有好果子吃,這些經過幾年嚴格訓練的新軍無論是裝備、槍法、刺殺都遠在會黨民軍之上,如果論起協同集體作戰,一個班的新軍打一個排的民軍,一點問題都沒有。南京城的治安,三天之內就明顯好轉了許多。

    這些新軍不是別人,正是鄺海山帶到南京的安徽**黨一團。為了給柴東亮支撐門面,這些人都換了新軍裝,原先初級軍官穿的都是布靴子,現在都換了馬刺鋥亮的皮靴。從排長以上,都配備了戰馬,而且都是河曲健馬。反正柴東亮在揚州發了筆大財,也不在乎這點小錢。

    老百姓看著,這安徽**軍和其他的軍隊就是不一樣,說話和氣有禮貌,也不騷擾百姓,買東西從來不少給錢,就是有一個毛病,說話之前先敬禮,尤其是軍官行的是舉刀禮,說話之前啪的一個立正,然後把洋刀抽出來,刀尖貼著鼻樑豎立在身前,把不少人嚇了一跳,以為這些官爺要殺人。

    柴東亮送到南京的一百萬大洋,三兩天就被臨時政府花乾淨了,十幾萬民軍每人發了兩塊錢的餉銀。民軍士兵老大不樂意,他們都被欠了三個月的餉了,這倆錢兒還不夠去堂子打一場茶圍的,當初招募他們當兵的時候,可是說好了一個月十塊錢的。如今就拿這麼仨瓜倆棗就打發了?民軍的將弁紛紛帶著手下,去找自己的上司理論,鬧餉的事情此起彼伏,最後亂兵圍了財政部,要讓臨時政府的首腦出來給個說法。財政部只好掃乾淨了銀庫,又給每個人加了一塊錢,但是民軍依然憤憤不平。

    南京夫子廟正在秦淮河邊上,每年的夫子廟的廟會都是人潮如織,熱鬧非凡。南京是六朝脂粉地,秦淮河畔正是這座城市最香豔的註解。翠翠紅紅、鶯鶯燕燕好不撩人。前些日子,蘇滬聯軍攻打南京,街面上亂作一團,緊接著又從全國各地開來了十幾萬的民軍,市面上更是不得消停,連ji女都不敢像往日一般,倚門搔首弄姿招呼南來北往的客商了。這兩天街面上秩序好轉,商戶們三三兩兩壯著膽子又開始做生意,畢竟關門沒收入啊,一家人的嚼裹還得賺回來。秦樓楚館裡,再次傳說絲竹之聲,ji女們也開始濃妝豔抹,伴著夕陽在街上拉客了。

    夫子廟不遠的烏衣巷口,一座二層的白色西洋小樓裝飾一新,上面掛起了“光華銀行”的牌匾,門口殘餘的鞭炮碎屑,說明這家銀行是剛剛開業的。

    在二樓朝南的一間大屋裡,一個西裝革履長相頗為精神的年輕人正趴在桌前奮筆疾書,他寫東西的時候太過用心。連墨水染了袖子都渾然未覺。

    李志昌,湖南郴州人,二十六歲,哈佛商學院的畢業生,一年前剛剛回國,回國伊始,就被西幫的“大德通”票號,禮聘為蕪湖分號的掌櫃。正要他準備大展宏圖的時候,正好趕上了辛亥**,武昌城頭一聲槍響,南方各省紛紛宣告獨立。一夫倡亂,天下景從,倒霉的遠遠不止是滿清朝廷,也包括各地的錢莊、票號。以山西喬家為首的“大德通”、“日昇昌”、“慰字五聯號”等錢莊、票號,凡是開設在南方各省的分號,幾乎無一例外的被會黨民軍和趁火打劫的暴徒搶掠一空,輝煌了三百年的晉商大傷了元氣,從此風光不再。

    心灰意懶的李志昌本來打算辭了東家,回老家暫避風頭,或者是到上海、天津租界再到洋行謀一份差事。不承想的是,蕪湖各錢莊、票號的分號,被光華銀行全盤接手,不但債務被接收了,掌櫃、跑街、伙計的身股也一概不變,而且待遇比以前還更豐厚了。

    李志昌這次是跟隨鄺海山來的南京,要在這裡成立分號。從選址到開業,僅僅用了不到十天,效率驚人。

    看著裝飾一新的二層樓房,李志昌不禁雄心勃勃,打算在南京這個脂粉繁​​華地干出一番事業來,他對新東家柴東亮一千個滿意一萬個滿意,只有一樣令他很不滿意,那就是柴東亮的膽子實在太小了。光華銀行的銀庫裡存了八十多萬美金,還有將近一千萬兩的銀子,居然才發現了不到一千五百萬的鈔票,幾乎是有一塊錢的準備金,銀行發行一塊錢的鈔票。

    這怎麼行啊?這是資源極大的浪費。

    李志昌在二樓的辦公室裡,正在奮筆疾書,給總行的經理寫信,痛陳這裡的問題。外面傳來一陣嘈雜聲,李志昌聚精會神的寫信,皺皺眉頭之後也懶得過問。

    “經理,出事兒了”一個伙計急匆匆的跑了上來。

    “什麼事兒?別慌,慢慢說”李志昌的心懸了起來。

    “下面來了一群民軍,要拿軍票換咱們的鈔票”伙計氣喘吁籲的道。

    “噢?這怎麼能行”李志昌的眉頭皺成了一疙瘩。

    南京臨時政府發行的軍票,世面上壓根就不認,誰不知道臨時政府的銀庫裡空空如也啊?士兵都幾個月沒關餉了,就靠發行幾張擦屁股都嫌硬的軍票,來打發民軍。

    “蹬蹬蹬”順著柚木樓梯,李志昌走到一樓,只見幾個吊著胳膊,拄著拐杖的傷病正在大堂裡拍桌子,後面跟著幾十個歪戴帽子的士兵。那些在銀行門口準備存錢和取錢的客商,見了這些瘟神守門,只好繞道而行。

    “娘皮的,這不是鈔票?看清楚了,這是南京政府發行的票子,換你一個銀行自己印的票子,老子還沒嫌吃虧,你倒挑三揀四的,惹翻了老子,砸了你這破銀行”一個戴著黑色眼罩的士兵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罵道。

    伙計為難的道:“軍爺,這票子街面上不認啊,您就別為難小的了。”

    獨眼龍抬腳將他踹了個滾地葫蘆,伙計的額角撞到櫃檯上,血順著額頭就下來了。獨眼龍還不算完,站起來揚手就要打,卻感覺被人給架住了。

    “怎麼回事兒?有話好好說,君子動口不動手”李志昌壓抑著怒氣道。

    獨眼龍見他穿戴不俗,冷冷一笑道:“你是這裡管事兒的?”

    李志昌也不搭話,點了點頭,然後對其他伙計道:“把他送到後面去,我辦公室裡有紅傷藥。”

    幾個伙計扶著傷者上了二樓。

    獨眼龍斜乜了李志昌一眼道:“老子來換錢,這小子狗眼看人低,打他都是輕的”

    李志昌面無表情道:“換錢?行啊,銀元、元寶、金子、美鈔、英鎊,我們這裡都能兌換。”

    “老子只有軍票”

    “對不住了,本號不收軍票”

    獨眼龍厲喝道:“政府發的軍票,你敢不認?你這是想造反?”

    李志昌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輕聲道:“對不住了,我這裡不收軍票,要不您去其他地方再看看”

    獨眼龍回頭招呼道:“弟兄們,咱們這些人從武昌打到南京,一路上灑血賣命,現在連頓飽飯都吃不上,這些安徽佬一槍不放卻吃香的喝辣的,吃的是油穿的是綢,還有天理沒有?”

    “沒說的,今天不換錢就砸了這破銀行”

    “不要老子活,誰他**也甭像活,老子不吃飯誰也別想吃飯”

    後面的民軍也開始起哄架秧子。

    李志昌這才明白,這些人不是一般的亂兵,而是有預謀的有組織的,這就是衝著安徽**軍來的

    柴東亮是光華銀行最大的股東,光華銀行和安徽**軍一根藤上的兩個瓜,屬於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李志昌是獨當一面的分行經理,對此何嘗會不明白?

    一個跑街見勢不妙,低聲耳語道:“經理,不如給他們換了算了,閻王好惹小鬼難纏啊”

    李志昌斬釘截鐵的道:“不行,這個頭一開,全南京的民軍都來換軍票,咱們庫裡就算是有座金山也不夠,東家把買賣託付給我,我就要為東家負責”

    說罷,李志昌回頭大吼道:“來人,給我把大門關了,今天提前打烊”

    幾個伙計看著亂兵,有些猶豫,李志昌伸開雙臂,將幾個傷兵往外推,一邊推一邊道:“對不住了,小號打烊了,今天不做買賣”

    “去你大爺的,當老子是三歲小孩?老子看誰敢攆我走”獨眼龍劈面給了李志昌一掌。

    李志昌氣的眼睛噴火,他從小家境優越,又是獨子,從打娘胎出來,還沒被人動過一個手指頭,今天是平生第一次挨打。

    但是想想總號和東家對自己的殷切期望,他忍住一口氣,身體奮力往前推,幾個伙計、跑街受到感染,想想自己都是背著身股的,每年的股息收益比個知縣大老爺的俸祿都高,這份錢是白拿的?關鍵的時候不替東家出力,那就得過年的時候吃東家親手夾的“滾蛋包子”了

    銀行里從門房到伙計,所有人手拉手組成一道人牆,使足了吃奶的勁頭,把亂兵往外面推。這些民軍大部分都是會黨出身,染了一身吃喝嫖賭的臭毛病,要么是瘦的干巴吊筋,要么長著站直了看不見腳麵的母豬肚腩,還有缺胳膊斷腿帶傷的,十幾個人硬生生的被這些伙計、跑街給推了出去。

    亂兵一看勢頭不對,也發了狠,用槍托朝銀行工作人員身上砸,不少人被敲破了額頭,砸傷了手臂,但是兀自手拉手不鬆開,使足全力往外推。

    “砰”

    外面響起一聲清脆的槍響。

    “誰在鬧事”

    七八個帶著紅色袖箍的安徽**軍跑了過來,為首的是一個嘴邊才剛剛有點胡茬的班長,看他的樣子,最多也就十七八歲。

    “軍爺,來的正好,這些人要強行兌換軍票,我們不同意,他們就打人”李志昌一見來的鄺海山的一團的士兵,當時就來了勁頭。

    年輕的班長一看,銀行的人各個衣服被撕破,額頭淌著血,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當時臉就沉了下來。

    “把這些鬧事的人通通抓起來,押解到憲兵隊”班長怒道。

    獨眼龍一看不好,急忙大喊道:“快來人啊,這些安徽佬護犢子,欺負咱爺們”

    不曉得從哪裡突然竄出來上百名全副武裝的民軍,將這七八個安徽**軍的兵團團圍住。

    小班長臉色鐵青,全班的士兵自動排成一行擋在銀行門口,槍栓拉的刷拉拉響,雪亮的刺刀對著外面。亂兵仗著人多,也不甘示弱,同樣把槍栓拉的刷拉拉響,彼此對視之後壯了膽子又往前衝。

    “你們想幹什麼?”小班長厲聲道。

    “去你母親的,不讓老子活,誰都別活弟兄們,跟我衝啊,砸了這個破銀行,洋錢隨便往家搬啊”獨眼龍掏出手槍,朝天放了兩槍,然後大吼道。

    小班長帶著人步步後退,亂兵步步緊逼。

    啪的一聲,小班長的腳後跟碰到了門檻,險些摔了一跤。

    退無可退了

    “誰再往前走一步,我就開槍了”小班長死命的咬著嘴唇,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股殷紅的鮮血順著嘴角往下淌。

    這一嗓子和閃著寒光的刺刀令亂兵沉寂了片刻,獨眼龍大喊道:“該死鳥朝上,不死當皇上里面銀子比山高,不怕死的跟我上啊”

    亂兵的眼睛被貪欲燒的血紅,端起步槍貓著腰三三兩兩的聚攏過來。

    空氣似乎要凝滯,李志昌等人的心幾乎要從胸膛跳了出來,他們摒住呼吸,竭力控制著顫抖的身體,眼巴巴的看著外面的安徽士兵被團團圍住,無數把刺刀幾乎已經碰到了他們的軍裝。

    一場血拼已經是一觸即發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01:55
第九十章 南京亂(下)


    “砰”

    一聲槍響,所有人都愣住了,只見獨眼龍捂著胸口,頭部向後扭,伸出手似乎要抓住什麼似的,露在眼罩外的那隻眼睛瞪大到了極限。鮮血從指頭縫裡飆射,他張大了嘴巴像是要說什麼,最後只是嘴唇微微動了幾下,就帶著不甘的表情倒了下去。

    小班長也愣住了,用眼角的余光掃了一下身邊的幾個同袍,發現他們也是一臉的茫然。

    “安徽佬開槍了,打死人了”

    “狗*養的,真開槍啊?和他們拼了”

    “殺光這些安徽佬”

    亂兵群情激奮,紛紛舉槍瞄準小班長等人,刺刀更是向前平伸,一團的士兵幾乎已經感到刀尖刺破軍裝那種冰冷。

    “快關門”小班長急切的喊道。

    李志昌等人如夢初醒,急忙指揮著伙計、跑街關上了大門。李志昌跑到辦公室,搖動了電話:“餵,快個我接憲兵隊”

    電話另外一頭,一個軟糯的女聲不緊不慢的道:“您要哪裡啊?”

    “要憲兵隊”

    “請問,您是哪裡啊?”

    “光華銀行”

    “請您再重複一遍,是要憲兵隊嗎?”

    “是”

    “您那裡是光華銀行,要接憲兵隊,對嗎?我再重複一遍,您那裡是光華銀行要接...”

    給老子快點,出了大事兒,砸了你們電話局”近乎抓狂的李志昌顧不得風度了,破口大罵道。

    對方沉默了片刻,電話終於接通了。

    “餵,是憲兵隊嗎?”

    “你是哪裡?”

    “我的光華銀行,一夥亂兵要搶劫我們銀行”李志昌急的喉嚨嘶啞。

    對方打著哈欠懶懶的道:“知道了,你等著吧。”

    李志昌一聽他的語氣,就曉得不妙,急切的道:“你聽清楚了,亂兵要砸銀行,現在和安徽**軍發生了衝突,已經開槍了”

    “哦,開槍了是吧?哪天不開槍啊,死了幾個?”

    “一個”

    “一個也值得大驚小怪?慢慢等著吧”

    電話掛斷了,李志昌氣的七竅生煙卻又毫無辦法。正當他抓耳撓腮不曉得怎麼辦的時候,外面又傳來一聲槍響。

    他急忙趴到窗戶上看去,只見小班長已經倒在血泊中。

    “天啊,這可怎麼是好啊”李志昌急的在屋裡團團打轉。

    嗒嗒嗒

    一陣清脆的馬蹄聲,街角一隊騎兵風馳電掣席捲而來,領頭的是個戴著大檐帽的軍官。所有的騎兵的手臂上都佩戴著紅色的臂章。

    騎兵後面是足足一個連的士兵,他們排成三列縱隊小跑了過來,每個人的腳步聲完全一致,起落之間,青石地面被踏出節律性的腳步聲。

    騎兵一兜韁繩,十幾匹戰馬圍成了半圓形,將一百多名亂兵困在裡面,步兵也放緩了腳步,踏著整齊的步伐步步緊逼。雖然只有一個連的士兵,但是卻殺氣瀰漫,給人千軍萬馬的感覺。

    “連長,這些傢伙想搶銀行,還打死了張班長”一個士兵帶著哭腔道。

    亂兵也立刻反擊:“放屁,明明是你們先開的槍,獨眼龍的屍體還在這裡呢”

    “就是,是這些安徽佬開的槍,長官,你可不能護犢子,任由你們的人胡說啊”

    連長鐵青著臉,命令護衛在銀行門口的士兵道:“把張班長的屍體抬回去”然後對跟隨而來的步兵道:“把這些全部帶回去審訊”

    亂兵立刻就炸了窩,七嘴八舌道:“憑什麼帶我們走?你們先開的槍,還要抓我們的人,還有王法沒有了?”

    “弟兄們,別聽他們扯淡,這些安徽佬還不是向著他們自己人?跟他們回去還有命嗎?”

    “就是,不能跟他們走”

    亂兵們拼命想往外面擠,卻被一團的士兵用刺刀逼住,在人群裡,一個滿臉煙容,穿著便裝的的暴徒趁著混亂悄悄從人縫裡擠了出去,他溜到遠處的街角,回頭看看亂轟轟的場面,嘴角挑出一絲冷笑。

    砰砰

    又是兩聲槍響,兩個處在外圍的亂兵中彈倒了下去。

    “安徽佬要殺我們了,和他們拼了”

    亂兵像沒王蜂一般,發狂的往外衝。連長掏出自來的手槍,沖天開了兩槍,然後吼道:“誰敢亂動的,一概格殺”

    槍響之後,亂兵稍微安靜了些,連長命令道:“來人,繳了他們的槍,全部押送憲兵隊”士兵們圍了上去,用槍口對準了亂兵,亂兵們面面相覷,眼前是黑洞洞的槍口雪亮的馬刀。形勢比人強,縱然再不樂意卻也沒辦法好想。幾個機靈的亂兵槍響將槍扔到地上,漸漸的有一小半人丟下了武器。

    正當其他的亂兵也準備拋掉武器束手就擒的似乎,卻聽見遠處傳來一陣嘈雜,連長騎在馬上手塔涼棚放眼望去,只見成群結隊的民軍抄著各式各樣的武器,從四面八方蜂擁而來,夾雜著南腔北調的罵聲和吼叫。往四周的街道看去,黑壓壓的都是人,他們大部分連軍裝都沒有,穿著老百姓的衣服,武器也是五花八門,新式的連發毛瑟、曼利夏洋槍、老式的單發伯丹步槍,甚至還有人扛著大刀、長矛。

    這些新來的民軍武器雖然差勁,但是勝在人數實在眾多,粗略估計也不下一兩千人。被圍困的亂兵見有人支援,氣勢頓時大盛,挺著刺刀就往外衝。

    終於,亂兵中有人開了槍,一個騎兵被從馬背上打落,開槍的人頓時被憤怒的一團士兵,用一發毛瑟步槍子彈掀掉了他的天靈蓋。

    局勢,已經到了失控的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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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京總統府

    臨時政府辦公都放在原兩江總督府,黃興的陸軍總長辦公室緊鄰著孫文的大總統辦公室。

    鄺海山惴惴不安的走到總長辦公室門口,恭敬的喊了聲:“報告”

    黃興滿面春風的迎了出來,一把抓住他的手道:“你現在是安徽省的代表,不能算我的下屬,就不必如此多禮了”然後將他按在椅子上道:“坐吧。 ”

    鄺海山局促的道:“總長是**領袖,卑職站著就好”

    黃興堅決的把他按坐下:“咱們**同誌之間,就不講這個了這裡是民國的臨時政府,又不是滿清的衙門,沒那麼多的窮講究”說罷,黃興走到書櫃前,取出一個洋鐵皮的小桶打開,尷尬的笑道:“想請你喝杯茶都不行了,沒茶葉了”

    黃興,在傾慕**的新軍士兵中具有極高的威望,他和孫文的事蹟無數次的感動著鄺海山、陸凱這樣的熱血青年,所以才有了鄺海山等人準備發動起義,陸凱揣著炸彈險些幹掉了柴東亮的事情。鄺海山見自己的偶像如此的平易近人,又清廉如廝,感動的眼淚都快掉出來了,哽咽著道:“總長,您不必客氣,我不渴。”

    黃興倒了杯白開水親手遞了過去:“你大老遠到了南京,連杯茶都沒喝上,如果連杯白水都不肯喝,你們柴都督知道是要罵人的”

    一句笑話打消了鄺海山的緊張情緒,也瞬間將倆人的距離拉近。鄺海山笑著道:“我們都督怎麼敢罵總長呢?他可是非常崇拜大總統和總長的。”

    黃興笑著搖頭道:“你們都督有什麼事情是不敢做的?乖乖,拿兩個鴨蛋就拿下蕪湖,一百零八騎飛奪安慶,這回去上海更不得了,抓了滬軍都督陳英士,估計上海縣法院給孫大總統下​​傳票的事情,也是他挑唆的,這小子膽子比天還大”

    鄺海山立刻又緊張起來,黃興微笑著道:“這回的事情,他還真的沒做錯,孫先生還誇他有膽有識呢”

    黃興的話並不是虛言,報紙上登出了上海縣法院給孫文下傳票的事情,立刻就震動了全國,而孫文的處置也非常得宜,當時就派出了律師代表自己趕赴上海出庭。全國大部分報刊的主筆都是傾慕**黨的,孫文就是他們的偶像。上海縣審大總統的事情,不但沒有給孫文帶來負面的影響,反而令他的形象越發的高大。

    堂堂的大總統,竟然肯屈尊被小小的縣法院審問,這是何等寬闊的胸襟。更說明了他襟懷坦蕩,不可能和陶成章遇刺的案件有絲毫的瓜葛。

    和孫文比較起來,袁世凱放過七個證據不足的嫌疑犯的事情​​,就有些小巫見大巫,不夠看了

    黃興又笑著問道:“鄺團長,你是同盟會員嗎?”

    鄺海山搖了搖頭,黃興有些意外,愣了片刻道:“現在共進會、鐵血會、文學社這些團體,又都重新加入了同盟會,難道你不知道?”

    鄺海山尷尬的笑道:“我沒有加入過任何團體,現在當然還不是同盟會的會員。”

    黃興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如果我做你的介紹人,你願意加入同盟會嗎?”

    鄺海山一下子傻眼了,黃興是何等樣的身份?他居然願意做自己的介紹人,親自介紹自己加入同盟會?一瞬間,鄺海山被巨大的幸福感衝擊的眼前冒金星,幾乎昏過去。

    他的表現早在黃興的預料之中,黃興笑著道:“喝水啊,是不是在安徽喝慣了毛峰、瓜片這些好茶,這白開水喝不下去?下次再來南京的時候,告訴你們柴都督一聲,別光帶匯票,好茶葉也弄幾斤過來”

    鄺海山被逗的笑了笑,低頭喝了一大口白開水,感覺這南京的水也是甜絲絲的。

    黃興突然正色道:“如果加入了同盟會,就要以團體的利益為最高利益,個人必須要服從組織了。”

    鄺海山重重的點了點頭。

    黃興一臉平靜,看似不經意的問道:“馬上就要第二次投票了,你們都督對這次定都的問題有什麼看法?”

    鄺海山答道:“我們都督認為定都南京絕不可行,如果定都南京很可能會破壞目前南北和談的大局...”

    “幼稚”黃興冷冷的打斷道:“袁世凱是什麼人?滿清的總理大臣,老官僚了他的手上沾滿了**黨人的鮮血,雖然為了民國大業,我們不再計較,孫大總統也願意將臨時大總統的位置讓給他,但是誰能保證他將來不會****,甚至毀掉民國實行帝制?那我們**豈不是要被葬送?千萬同志的鮮血豈不是要白流了嗎?”

    “那總長的意思呢?”

    “一定要定都南京,把他控制在我們的手裡,這樣才能保證他不至於傷害民國,毀掉**大業”黃興斷然的道。

    正在這個時候,電話鈴響了起來,黃興接起電話,過了片刻他的眉頭擰成了個對著電話怒吼道:“同盟會的成員居然不聽從領袖的命令,告訴他們,各省代表裡面凡是同盟會的會員,下一次投票的時候,如果再不擁護定都南京的既定方針,我就派憲兵把他們全部抓起來”說罷,氣沖衝的掛了電話。

    鄺海山燒的滾燙的熱血,頓時冷卻下來,只覺得一股涼氣順著脊梁骨竄了上來,大冷天他卻汗濕重衣。

    黃興強壓著火氣,和顏悅色的道:“鄺團長,你還年輕,很多事情還看那麼深,那麼透”

    鄺海山還沒有來得及說話,電話鈴又再次響了起來,黃興無奈的嘆了口氣,再次抓起了電話,過了片刻他驚訝的道:“什麼,安徽**軍和江西**軍打起來了?死傷兩百多了?在什麼地方?夫子廟?我這就派人過去彈壓”

    鄺海山大驚失色,從椅子上一躍而起道:“總長,卑職御下無方,請總長治罪”

    黃興一擺手道:“事情還沒弄清楚,你先別急著請求處分。”

    鄺海山心急火燎,敬了個禮道:“總長,卑職現在就過去看看,告辭了”

    黃興點了點頭,然後問道:“你加入同盟會的事情,什麼時候舉行儀式?”

    鄺海山深吸了口涼氣,平復了心情后緩緩的道:“這個事情,我還要再想想,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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