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辛亥科技帝國 作者:芝麻湯圓 (已完結)

mk2257 2011-5-24 00:25:0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53 108853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01:16
第五十一章 密室虧心


上海縣海防廳滬軍都督府。

屋子里的炭火燒的很旺,外面冰天雪地一片肅殺,進了屋里卻一股熱氣襲人,一個中年男子斜躺在軟榻上,被厚厚的狐裘果的嚴嚴實實,只留出一張清瘦的臉。男子戴一副玳瑁色的小圓眼鏡,看起來勉強也算是斯斯文文,只是膚色青黑一臉煙容,兩個穿著和服的日本侍女在給他捶腿。他似乎心情不錯,一邊哼著拗口的湖州小調,一邊將手伸進侍女領子里面摩挲。侍女吃吃的笑著,任由他伸出祿山之爪毛手毛腳。

敢在滬軍都督府如此做派的只能是著名的“楊梅都督”陳英士了!

陳英士,字其美,浙江湖州人,曾經留學日本,回國后借助湖州幫的勢力成了青幫大佬。

陳英士最近的心情好的要飄起來,那個湖南佬李燮和帶著光復軍傻了吧唧的在制造局打了一夜,天色快亮的時候回去休息。陳英士趁機將滬軍都督府的告示貼滿了上海城,然后在選舉滬軍都督的會議上,湖州幫靠著手槍、斧頭、銀元硬是拿下了那批議員,將呼聲最高的李燮和擠了下去,陳英士順利當上了滬軍大都督。李燮和被氣的遠走吳淞。

心情雖然好,身體卻不好,起義之前,陳英士聽說李燮和利用同鄉關系已經和制造局的軍警勾搭好了,只要革命黨一動手,制造局就開門投降。陳英士于是就帶著一班湖州幫的小兄弟和月樵班的戲子武生搶先一步去攻打制造局,準備揀這個現成的便宜!

沒承想,那個湖南佬李燮和跟制造局的內應是有暗語的,陳英士的人壓根就不知道。被人一頓亂槍轟的鬼哭狼嚎,陳英士自己也當了俘虜。讓人捆城了粽子然后灌了一肚子的冰水,幸好李燮和聞訊帶兵把他給救了出來,才幸免一死!

比起滬軍都督的頭銜,救命之恩算個屁?無毒不丈夫!

只是陳英士有大煙癮,而且不曉得哪個婊子又把楊梅大瘡傳給了他,身體本來就很孱弱,這大冷的天被人用麻繩捆的結結實實,又灌了一肚子冰水,又是凍又是驚嚇,著實的有些吃不消!

屋子里的溫度令侍女額頭微微見汗,臉色更是緋紅,而陳英士裹著狐裘還覺得有些冷。

“咔!咔!”陳英士感覺喉嚨發癢,一陣急促的咳嗽。

屋角一個年輕男子適時的捧上了痰桶,陳英士吐了口濃痰,笑罵道:“還是蔣志清你這個小赤佬懂得老子!”

年輕男子笑而不語。蔣志清,浙江奉化人,三年前在日本加入同盟會,隨陳英士回國,上海起義的當夜因為作戰有功被封了個團長。

蔣志清是陳英士的心腹親信,所以陳英士在他面前非常隨便,手依然放在侍女的胸口不肯拿出來。

陳英士突然想起什么,問道:“志清,陶成章那個赤佬的行蹤,你曉得不?”

蔣志清俯下身子低聲道:“他去蕪湖了!”

陳英士楞了一下,眉頭緊鎖道:“他去蕪湖做什么?聯絡那個柴東亮?這可有些麻煩了!”

陶成章是光復會的元老,而光復會的勢力幾乎遍布長江下游,把同盟會壓的死死的,幸好陶成章此人性格木訥,又不喜攬權,否則以他的聲望登高一呼聲援一下李燮和,滬軍都督哪里輪得到陳英士?光復會如果群起響應的話,湖州幫再多的斧頭也白給!

最近陳英士打算伸手浙江,浙江都督湯壽潛是個老立憲派,搞實業做買賣還行,舞槍弄棒打打殺殺的事情,那絕對是不靈。他不會成為陳英士的絆腳石,只能當個墊腳石,而陶成章就成了最大的障礙,以他的聲望,只要想當浙江都督,那肯定是手拿把攥的事情!

如果安徽都督柴東亮和陶成章結盟,那光復會的勢力就遍布長江沿線了,更可怕的是柴東亮手里還有一支十幾艘軍艦的水師,隨時可以朔江而下,然后和駐扎吳淞的湖南佬李燮和會師,一舉將陳英士在上海的勢力連根拔起!

”把炭火再燒旺一點!”這種后果,想一想就令陳英士膽寒,感覺身子更冷了。

侍女將炭盆里增加了一點木炭,用火鉗撥旺。

“志清,光復會現在和共進會打的火熱,再讓陶成章拉攏了柴東亮,這兩股勢力合了槽,那是不得了的力量啊!柴東亮這個赤佬是從哪個老鼠洞里冒出來的,我怎么從來就沒聽說過?孫先生的特使?狗屁,孫先生的特使會打出共進會的十八星旗?”陳英士恨恨的罵道,手不由自主的用上了力氣,侍女被捏的身體發抖,卻咬牙不敢哼出聲來。

蔣志清從桌子上拿起一張墨跡新鮮的《申報》,笑著道:“都督多慮了,你看看昨天的新聞紙!”

陳英士戀戀不舍的把手掏出來,侍女這才長舒了一口氣,臉已經疼的煞白了。

“哈哈,安徽都督柴東亮電邀孫先生回國主政!看來這個赤佬還真的有可能是咱們同盟會的人啊,估計是用的化名!陶成章這次是要雞飛蛋打一場空歡喜啦!”

蔣志清淡淡一笑,替陳英士捧上煙槍,親手捻了個煙泡點上,耐心的等他抽了兩口,才用帶著濃重浙江口音的官話低聲道:“黎元洪依仗著首義之都的名聲號令諸侯,想要在武昌成立‘中央政府’,咱們必須要聯合江蘇都督程德全、浙江都督湯壽潛才能和他抗衡,如果能把安徽都督柴東亮再拉過來那就十拿九穩了!有他的水師相助,這長江一線誰敢亂說亂動,軍艦上的大炮轟他個娘希匹的!就算黎元洪能在武昌搞出政府,那咱們就在上海搞出議會,和他分庭抗禮!”

陳英士一掌拍在軟榻上,大呼道:“說的好!還是志清你有頭腦,不像楊虎那些個蠢貨,就知道打打殺殺的!”

見陳英士欣賞自己的主張,蔣志清繼續說道:“如果想和武昌抗衡,那咱們必須有實實在在的戰功,以我之見聯合蘇州的程德全組成蘇滬聯軍,拿下兩江總督治所南京城,如果南京光復,必然會震動清廷大漲同盟會的聲望,也壓一壓光復會、共進會的氣焰!”

陳英士興奮的從軟榻上蹦了起來,一掌拍在蔣志清的肩膀上:“好、好、好!”

蔣志清年齡不大,性格卻沉靜,他面無表情的道:“但是要想成功,必須有長江水師的配合!如果柴東亮不肯發兵,想拿下南京···難!”

陳英士從軟榻上下來,走到墻上,在南京和安慶兩個地方用紅藍鉛筆畫了兩個大大的圈,然后連成了一條線!

“志清,去給阿德哥下個帖子,請他來一趟!江蘇的程德全是他用一張利口一百萬大洋給拿下的,這次還得勞煩他跑一套蘇州!”

“阿德哥去蕪湖了!”

“他去蕪湖做什么?”

“拜見安徽都督柴東亮,據說是有大買賣要和柴東亮談!”

陳英士驚訝道:“阿德哥也肯賞他的臉?”

蔣志清苦著臉道:“我聽阿德哥的管家說,他老人家去蕪湖,是求柴東亮去了!臨走的時候買的禮物都裝了兩三車!”

陳英士倒吸一口涼氣,虞洽卿是何許人也,陳英士比任何人都清楚,赫赫有名的江浙財團領袖。跺跺腳上海灘地皮都要顫三顫的人物,別說是中國人惹不起他們,就是洋人都怕他三分!

當年法租界要擴張,想要拆掉作為寧波會館的“四明公所”,虞洽卿振臂一呼,五萬在滬的寧波人商人罷市、工人罷工、學生罷課,連倒馬桶、清垃圾的工人都上街游行,整個法租界亂作一團,垃圾、糞便滿街都是,臭氣熏天,昔日繁華的法租界頓時成了一片鬼蜮!嚇得法國領事栢藻托三番五次跑去求情,拆掉四明公所的事情也就此作罷!

這還不算,六年前一個廣東的村婦被英租界印度巡捕敲詐,誣陷她是人販子,英國副領事德衛門在會審公廨顛倒黑白,又是虞洽卿挺身而出,領著一幫子洋人大律師在法把德衛門駁斥的體無完膚,官司硬是打到了倫敦,最后村婦無罪釋放,印度巡捕則被判了刑!

上海有個說法,洋人建租界用了五十年,而虞洽卿可以在五個時辰之內,毀掉租界!可見他的厲害!

陳英士這個滬軍都督之所以能在上海站的住腳,背后全靠江浙財團的鼎力支持,青幫大佬的身份在虞洽卿面前屁都不算!而今,連江浙財團的扛鼎之人虞洽卿都要謙辭厚幣去拜見那個安徽都督柴東亮!

這個柴東亮,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有偌大的神通?

蔣志清也在沉思,但愿這個柴東亮真是同盟會的人,如果不是那后果就太嚴重了!

“志清,你去安排一下,把陶成章干掉!這個赤佬在日本的時候就詆毀孫先生,又在孫先生面前說我的壞話!他活一天終歸是一天的禍害!”陳英士突然又想起陶成章當著孫文的面,勸說自己戒掉抽大煙嫖妓的惡習,心里像吃了蒼蠅般頓時一陣膩味!

蔣志清打了個寒戰,然后迅速恢復了常態,重重的點了點頭!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01:17
第五十二章 止戈為武


蕪湖新軍大營。

冬天黑的早,剛剛七點多就已經像是深夜了,大營西北角的大禮室,新裝的電燈照的通明,二十幾名排長級以上的軍官正在聽課。這里是新辦的軍官養成班,所有軍官都要參加培訓。旁邊的幾間屋子也沒閑著,蕪湖小學的先生正在教普通士兵識字,給他們掃盲。

高銘站在講堂上口沫四濺,把止戈為武講的引經據典,只是下面的人交頭接耳仿佛當他不存在。

也難怪這些軍官們不愛聽,這些人大部分是陸軍中學畢業的,還有幾個曾經留過洋,深感西洋、東洋科技、軍事日新月異,這些老祖宗的陳谷子爛芝麻,他們壓根就不信!如果用左傳、孫子兵法能打敗洋人,那還買那么多的洋槍洋炮做什么?

高銘講到興頭上,慷慨激昂的聲音震的粉筆灰四濺,奈何對牛彈琴,牛不入耳!

陸凱坐在最后一排,屁股還在自己的椅子上,脖子卻已經伸到了旁邊,碰碰旁邊的方清雨道:“老方,聽說你上次在刑場尿褲子了,有這事兒沒有?”

方清雨被人揭了短,臉繃的像死了老子娘的孝子:“小子,你要是犯到我手里,到了軍法處,我看你尿不尿褲子!”

高銘站在上面眉頭輕蹙,陸凱坐的樣子像是被抽掉脊梁骨的死蛇爛鱔,哪里還有半點軍官的莊重?

“陸凱,我雖然不是你們的上官,但是我好歹也有把子年齡,站在這里給你們講課,縱然講的不好,你多少也要懂些尊老的道理吧?”高銘用手指關節敲著講臺冷著臉道。

陸凱嬉皮笑臉的站了起來,猛然一個立正敬禮,把大家嚇了一跳,然后是哄堂大笑。

“高教官,您講的太好了!我是聽到高潮處,才忍不住和同袍們交流心得!”陸凱一本正經的樣子,又把大家逗笑了。

高銘沒好氣的道:“坐下吧!”

陸凱還是站的筆直,只是臉上又浮現出了慣常的憊懶笑容:“高教官,您是共進會的革命前輩了,別光動嘴皮子,來點真格的,帶咱們兄弟殺過長江去,滅了北洋六鎮,直搗北京城那才過癮啊!”

“對啊,是騾子是馬也得拉出去遛遛!”

“天天憋在大營里,白天操練晚上聽課,板凳把卵蛋都磨掉皮了!該打一仗了!咱安徽革命黨也該漲漲臉了不是?高教官,你和都督說說!”

禮堂里頓時沸騰起來,像是一群炸了窩的鴨子七嘴八舌,聽的高銘頭都疼了。

“啪!”

板擦重重的拍在講臺上,高銘厲聲道:“還有沒有點規矩了?這是軍官養成班,不是鄉下的大集!你們都是革命軍的軍官,有沒有點紀律性了!”

看見高銘真的發火了,軍官們才嘻嘻哈哈的又坐了下來,但是依然交頭接耳嘰嘰喳喳。只有方清雨和鄺海山兩人一直繃著臉嚴襟危坐,目不斜視。

突然,屋子里寂靜了起來,正在打鬧的軍官們一個個坐的筆直,還拿起本子裝出做筆記的樣子。

高銘回頭一看,只見柴東亮一身戎裝臉色鐵青的站在門口。

“都督!”

柴東亮朝高銘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然后板著臉道:“繼續啊,你們剛才不是挺熱鬧的?讓我也聽聽你們的高論!”

禮堂里鴉雀無聲,每個人都刻意的回避柴東亮犀利的眼神。

柴東亮見下面都肅靜了下來,輕聲道:“老夫子,今天的課先不講了吧,咱們也聽聽他們的想法!”

高銘合上書本,點了點頭坐下。

“說說吧,讓我聽聽你們的高論?”柴東亮平靜的問道。

軍官們像是鋸了嘴的葫蘆,不接腔。

柴東亮點了根煙坐下,然后把煙盒拍在書桌上:“會抽的自己拿!”

陸凱毫不客氣的抽出三支,給鄺海山扔了一支,又嬉笑著遞給方清雨一根:“老方,萬一哪天兄弟落難了,犯到了你老哥的手里,看在今天這根煙的面子上,軍棍也要高高舉起輕輕落下啊!”

方清雨緊繃的臉也有了一絲笑意,接過來點燃。

散了一圈煙,屋子里的氣氛頓時融洽起來,只是煙霧彌漫,高銘打開窗子,清冷的空氣吹散了煙氣,也讓大家精神了起來。

“既然你們不說,老夫子,你就和他們講講你的經歷!讓他們知道,這大清是怎么被一步一步推翻的!”柴東亮翹著二郎腿抽著煙道。

高銘突然老臉一紅,似乎是想起什么糗事。

“講講吧!”

“對,高教官,講給我們聽聽!”

軍官們開始起哄,高銘咳嗽一聲道:“講就講,都是些陳年舊事了!四年前,共進會想起義反清,但是沒經費啊!這招募人手,購買槍械都是要錢的!有人就出了個餿主意···”

高銘打開了話匣子,講起了為革命軍籌款的事情。共進會準備在湖北起義,但是沒有經費,居正就出了個主意,說他老家的廣濟縣有一座大廟,里面供奉著一尊金佛,如果能偷出來就夠起義的經費了。

高銘跟著共進會的首領焦達峰以進香為名,找到了監寺和尚,請和尚開啟神龕禮拜。和尚見他們穿戴闊氣,出手也大方,就答應了。結果那尊金佛很是沉重,倆人弄不走,只好返回武漢。第三天冒著大雨帶著幾名苦力,趁著半夜時分偷偷的鑿開了墻壁,把金佛給拖了出來。金佛實在是分量太重,帶著根本就跑不了,最后只好是敲掉了一只手臂。這個時候,天也亮了,和尚們驚醒之后追出了山門。

高銘苦笑著講道:“那叫一個狼狽啊,我跑丟了一只鞋,在泥里深一腳淺一腳的亂竄!焦達峰跑進了荊棘叢,褲子被掛的一個稀爛!等到進城之后碰面,彼此只有苦笑連連,人人都像叫花子了!折騰了幾天,還給廟里送了香火錢,結果連個金子毛都沒見著,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還搭上十塊洋錢和一雙鞋一條褲子!”

大家聽的興起,哈哈大笑。

陸凱聽的興起,忙問道:“那后來你們舉事了沒有?”

高銘笑道:“當然舉事了,最后是一個同袍給他爹發了電報,謊稱自己要捐官,從他爹那里討來了五千兩銀子,買了火藥、槍械、子彈····”說到這里,高銘的神色黯然:“可惜了徐錫麟和那些學生兵啊!”

高師爺講起徐錫麟刺殺恩銘,講起了學生兵攻打安慶軍械所的慘烈戰事,當講到學生兵被一堵鐵門擋住。屋子里是堆積如山的子彈、槍械,大門外是拿著空槍和清軍肉搏的學生兵!學生兵用刺刀和拳頭擋住了清軍一次次的圍攻,最后全部血灑軍械所!

說到后面,高銘忍不住老淚縱橫,軍官們的眼圈也紅了!

柴東亮見氣氛已經漸漸凝重,這才說道:“你們以為這滿清是一夜之間被推翻的嗎?錯了!是先烈用十幾次武裝起義,十幾個人七八條槍豁出腦袋和滿清拼命,用螞蟻啃大象的勁頭,一點點的掏空了滿清這座大廈的基礎,是徐錫麟、秋瑾、焦達峰、黃花崗上的七十二壯士,是這些人用他們的血喚醒了民眾,用他們的頭顱砸碎了滿清的桎梏!這才有了武昌城頭一聲槍響,全國景從大好局面!”

屋子里靜悄悄的,只有柴東亮的聲音在回響。

“你們不是要打到北京城爭取軍人的榮耀嗎?說說看,什么是軍人的至高榮耀!”

大家都不吱聲,一直坐的筆挺默不作聲的鄺海山站了起來,沉聲道:“卑職以為,軍人的最高榮耀,是在援兵已盡,袍澤的鮮血流干的時候,獨立支撐到最后一場戰斗,馬革裹尸而還!”

柴東亮沉吟不語,鄺海山的額頭有三道抬頭紋,使得他看起來比同齡人成熟不少,只是他的話也過于悲壯了些!令人感到壓抑!

柴東亮點點頭,示意他坐下,然后自己站了起來,深深的吸了口氣,緩緩的道:“軍人是什么?軍人就是國家的鐵拳!軍人真正的榮耀不在于內戰的時候,殺掉多少同胞,而是當外敵意圖侵犯我們的土地,殺害我們的同胞之時,軍人要義無反顧的用胸膛擋住那顆射向同胞的子彈!當我們的同胞在異國他鄉受到暴徒侵害的時候,我們就要用鐵拳砸爛他們,即使是踏破天涯海角也絕不姑息!”

柴東亮的聲音越來越大,最后幾乎是提一口丹田氣吼出來的。

高銘聽的心蕩神搖,犯強漢者雖遠必誅!這話在中國說了幾千年,也不過是說說罷了,而柴東亮竟然將這作為了建軍的理念!

柴東亮也感覺自己胸膛的血沸騰,他有些搞不清楚,到底自己是入戲太深了代入感過強,還是被這個大時代的氣氛感染,真的就是這么想的,所以才這么說!

“作為軍人,首先要知道為什么而戰!軍人來自民間,來自百姓!當外敵入侵的時候,讓百姓保護那些欺壓他們的貪官污吏,可能嗎?讓百姓保護那些盤剝他們的奸商,可能嗎?軍隊不是哪個人,哪個團體的看門狗,而是所有國民、腳下這片土地、我們傳承了幾千年文化的保衛者!作為軍人個體,你們保衛的是分配給你們的那一小塊土地,哪怕他只有一寸都值得用生命去守護,你們保衛的是榮軍農場,因為你們很有可能將來會成為那里面的一員····在未來的日子里,將有無數艱苦的戰斗等著你們···但是請你們相信,未來的中國將會以你們為榮,你們傷殘的身體會像金光閃閃的勛章一樣被姑娘崇拜,當你們死去之后,子孫會指著墓碑上的名字,驕傲的說,這個強大的祖國,是你們開創的!“

鏗鏘有力的話語,令所有軍官都熱血澎湃,軍官們感覺心臟都要跳出來了,互相不自覺的沉重了起來。

柴東亮用教鞭指著黑板上的“止戈為武”四個大字,緩緩的道:“我所理解的軍人最高的榮耀,那就是讓敵人聽見我們的號角聲就一潰千里,讓敵人看見我們的旗幟時就渾身戰栗····讓我們的國民走在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哪怕面前是再兇惡的歹徒,他們都會心情平靜,因為他們知道,強大的祖國是他們最可靠的保障!任何敢于傷害我們同胞的兇徒,都將會受到最沉重的打擊!

讓敵人知道我們的戈是多么的鋒利,我們的決心是多么的堅強,讓所有外敵都不敢生出半點覬覦我國土,傷害我國民的心思,那個時候我們才可以不再使用武力!

這就是我理解的止戈為武!”柴東亮敲著黑板,咬著牙一字一頓的道!

禮堂先是一片肅靜,然后響起雷鳴般久久不息的掌聲!

柴東亮深深的吸了幾口氣,平復一下自己激動的心情,盡量平靜的道:“我知道,你們有些人是共進會的,有些人是同盟會的,有些是光復會的···但是,在安徽革命軍這個團體里,我不允許任何的門戶之見,更不允許小圈子的存在!你們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就是,跟著我,親手開創一個屬于全體中國人的新紀元!”

說罷,眼睛的余光掃了一下高銘,令他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戰。

又是一陣熱淚的掌聲,柴東亮從這些年輕人的眼睛里,看到了對自己的崇拜,看到了對未來的憧憬,更看到了年輕人燃燒的熱血!

這一切,在一百年后的年輕人身上幾乎已經不存在了,二十一世紀的年輕人多的是蠅營狗茍,多的是腹黑陰謀,而這個激情燃燒的大時代卻有如此之多愿意為國家、民族將頭顱輕擲的好男兒!

我怎么可以辜負這么多雙對自己殷切期待的眼睛!柴東亮終于感覺自己已經融入了這個社會,從此不再是個冷眼旁觀的看客!

禮堂外,四個男子透過窗戶將屋內發生的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穿著西裝凍的鼻子直抽的是吳錦堂,將手揣在海虎皮大衣袖子的是上海灘大亨虞洽卿,旁邊穿狐皮大衣凍的跺腳的是武昌軍政府的特使高楚觀,薩滿人簇擁著一個穿著布衣的三十出頭的年輕男子。

年輕人穿著極為簡樸,深藍色長衫已經洗的有些發白,大冷的天腳下只有一雙單薄的布鞋,濃黑的眉毛下一雙炯炯有神的虎目。外面天寒地凍,別人穿著貂裘都冷的搓手,而他就像是銅澆鐵鑄的雕像,在寒風中腰板挺的筆直!

他年紀雖然不算大,穿著也平常,而且臉也一直繃著沒有絲毫的表情,但是通身透出的豪氣卻令任何人不敢輕視。

他一直默不作聲,虞洽卿和高楚觀也沒吭聲,就聽著屋內的柴東亮慷慨激昂的大發王八氣。

年輕人過了許久,從牙縫里蹦出兩個字:“豪杰!”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01:18
第五十三章 豪杰


虞洽卿氣度雍容,細長的眼睛銳利如鷹隼,坐在椅子上的姿勢感覺就像是一只慵懶的兀鷹,不知道會在什么時候就會猛然出手,扼斷對手的咽喉。柴東亮對他的評價只有一個字:狠!

他絕對是個狠人里挑出來的狠角色,一個小店打雜跑堂的活計出身,二十年的功夫就能在龍蛇混雜的上海灘混的風生水起,不論是青幫洪門的老頭子、舵把子,還是洋行的大班、買辦,洋人的領事、工部局的董事,哪個見了他都要客客氣氣的尊稱一聲:阿德哥!

如果沒有一點霹靂手段,虞洽卿絕對不可能有今天的地位!

高楚觀,相貌清癯,嘴角似笑非笑的挑著,見了柴東亮親熱客氣的不得了,談吐更是得體妥帖,每句話都能撓到人的癢處,令人如沐春風。如果他不是黎元洪的特使,柴東亮還真的打算把他招攬到手下,這種人幾乎天生就具有強大的親和力!柴東亮對他的評價也是一個字:深!

在政界混的人,如果讓人看不出深淺,那城府之深就真的不可測了!

吳錦堂,年輕有為,最近更是因為三芯插座的買賣和蕪湖工業園區的建設,儼然成了安徽年輕一代商家的翹楚。肩負著這么大的責任,他卻處之泰然,很有吳興周的那種沉穩氣質。柴東亮對他的評價同樣是一個字:穩!

這三人,都是萬里挑一的人杰了,但是卻被一個衣著平常相貌普通的男子壓的死死的,就像是星星的光芒無論再亮,也不可能和皓月爭輝!

布衣芒鞋,圓臉粗眉毛,面無表情不茍言笑,乍一看有些像方清雨,隨隨便便的坐在椅上,卻讓人感到面前坐著一頭猛虎,此人通身散發的豪氣和方清雨的那種陰沉截然不同。

陶成章,三十五歲,浙江會稽人,光復會的創始人之一,早年曾經兩次準備上京刺殺慈禧未果,然后孤身前往日本學習軍事,和蔡元培等人在上海創立了光復會。曾經和徐錫麟一起創立大通學堂,為革命黨培養中堅力量。安慶起義失敗,徐錫麟、秋瑾被殺,陶成章亡命天涯,在新加坡創辦《南洋日報》繼續鼓吹革命。光復會文有章太炎、武有陶成章。而且光復會和共進會也打的火熱,在長江下游一帶的勢力穩穩壓過了孫文領導的同盟會。

孫文、黃興、章太炎、陶成章,年僅三十四歲的陶成章已經躋身為革命黨的四大巨頭之一!

既有孤身刺慈禧的膽量,又有一桿如椽大筆寫得錦繡文章,陶成章文武兼資,堪稱是天縱英才!

奔走革命十年不遺余力,光復河山陶君實有大功!

革命成功后卻不居功,四次辭掉浙江都督的職位,毫不貪戀權位!

這個名震天下的光復會巨頭穿戴卻極為簡樸,全身上下沒有一件值錢的東西。柴東亮想起高銘講的故事,焦達峰等革命前輩為了籌集起義經費,偷金佛、騙家人,所有辦法用盡,有些手段聽起來甚至有些不堪,但是他們卻不計較個人的榮辱得失,甘灑一腔熱血,只為了拯救這個風雨飄搖的老中國!

這樣的人品,這樣的資歷,令柴東亮也不得不肅然起敬!

這種人,在后世再也看不到了,而在辛亥年前后則成批的涌現。柴東亮穿越之前,壓根就不相信世界上有真正的理想主義者,總覺得所有人做事情都是因為個人利益。

正所謂無利不起早,提著腦袋鬧革命,不圖個封侯拜將起碼也要像石光榮那樣,弄個年輕漂亮的小媳婦。否則,怎么能對得起激情燃燒的歲月?

但是,眼前這個木訥的陶成章,卻是他無論如何也難以理解的,但也是無論如何也不得不敬佩的!

士不可不弘毅!陶成章那種雖千萬人吾獨往矣的氣度正是這種發源自先秦諸子的“士”之傳統!

這種人不是劉備、曹操式的梟雄!而是中國綿延五千年的文人風骨在這個風起云涌的大時代的獨特產物!

柴東亮對陶成章的評價則是兩個字:豪杰!

“煥卿兄,我敬你一杯!”高銘和陶成章是老熟人,當年安慶起義的時候就認識。

陶成章點了一下頭,也不客氣也不碰杯,端起酒杯就倒進了自己嘴里,翻過杯子示意涓滴不剩。

柴東亮也端起酒杯道:“前輩,在下也敬你一杯!”

虞洽卿湊趣的笑道:“都督,你和煥卿都是年輕人,又都是一代英杰,英雄相惜一杯怎么夠?起碼要三杯!”

柴東亮哈哈一笑道:“洽老說的是,應該喝三杯!”

陶成章木訥的笑了笑:“換大碗吧!我和柴都督干三大碗!”

柴東亮嚇的腿一軟差點掉桌子下面去,三碗?你也太看得起我了,這一碗半斤酒,三碗一斤半,喝完這三碗四十年陳的史國公,那自己恐怕就要學劉伶,直接挖坑就埋了!醉都醉死了!

苦笑道:“兄弟量淺,三杯已經是極限了!前輩見諒!”

陶成章也不勉強,直接倒了三杯酒,然后口到杯干,三杯下肚,然后將酒杯翻轉,同樣是喝的一滴不剩!

柴東亮也學著他的樣子,一口氣喝了三杯,嗆的不停的咳嗽。

侍女捧上茶水,柴東亮連喝了幾口涼茶,這才壓住翻涌的酒意,感覺稍微好了點。

陶成章眉頭一皺,在柴東亮的肩膀上拍了一掌道:“男人不能喝酒,怎么能行?大將軍八面威風,連三五斤老酒都對付不了,怎么上陣殺敵?”

柴東亮被他拍的倒吸一口涼氣,這家伙的手勁也太大了!

酒過三巡,柴東亮問道:“煥公是革命前輩,晚輩一向是敬仰的,這次來安徽必然有所見教!”

陶成章也不客氣,用毛巾擦干嘴上的殘酒道:“我想請柴都督派水師支援我們打南京!”

柴東亮干脆的點頭道:“沒問題,長江水師一半在武昌支援黎元洪都督,剩下的六條船都可以去!”

陶成章點了點頭,然后又道:“柴都督,兄弟實話實話,水師一動那就是金山銀海,這個兄弟是清楚的,但是···”

話似乎有些說不出口了,陶成章那張黑臉憋的通紅。

這么一個人物,居然像個大姑娘一樣臉紅,令柴東亮感覺有些奇怪:“前輩有什么不妨直言!”

陶成章吞吞吐吐半天,才扭扭捏捏的道:“只是這出兵的費用,還得欠著柴都督的,暫時我這里支付不出來!我先給你打個欠條,改日,改日一定奉還!”

這下輪到柴東亮臉紅了,自己敲了黎元洪五十萬龍洋的事情,陶成章肯定是知道了,自己這個財迷的帽子是摘不掉了!估計在別人看來,自己的眼睛長的都是圓形方孔的!

“煥公不必說了,不打下南京不能震動滿清朝廷,兵船你盡管用,運兵也好,火力支援也罷,我下個手令,讓水師服從你的調遣!出兵的費用我自己能解決,就不勞煥公費心了!”柴東亮決絕的道。

黎元洪之流,柴東亮敲他的竹杠絕對不會手軟,但是對陶成章這種為革命奔走十年的前輩,柴東亮心里還是有七分的敬意!

陶成章重重的點了點頭,倒了杯酒一飲而盡,然后才道:“這杯酒,我喝了!”

還有這樣表達謝意的?柴東亮算是開了眼了!

“煥公,我想問一下,打下南京之后,您還有什么打算?”柴東亮問道。

陶成章不假思索的道:“打下南京之后,擁戴孫文先生回國主政!”

柴東亮沉吟不語,他可是光復會的人啊!

陶成章似乎看穿了柴東亮的心思:“孫先生是海內人望,也只有他能夠號令群雄,我不行,章炳麟不行,黃克強不行,你柴光華也不行!”

柴東亮有足夠的自知之明,自己如果不是借著孫文的虎皮做大旗,恐怕拿著兩顆鴨蛋剛到蕪湖兵備道門口,就被人給宰了!

孫文,這個名字是有魔力的啊!

虞洽卿則心里激蕩,昨天他收到陳英士的密電,讓他幫忙注意陶成章的動向,可是誰也沒想到,陶成章準備擁戴的領袖竟然是他曾經言辭批評過的孫文!而且陶成章來蕪湖的目的,竟然是請柴東亮出動水師,幫助同盟會光復南京的!

陳英士啊,你枉做小人了!

虞洽卿心里一陣膩味,如果不是自己很多見不得光的生意需要借助青幫的勢力,真想一腳把陳英士這個楊梅都督踢出上海灘!

“孫先生回國之后呢?別忘了,北邊袁世凱手里還有十幾萬雄兵呢!”虞洽卿提醒道。

陶成章淡淡一笑道:“這個事情我和黃克強、章炳麟都通過消息,大家一致認為,只要袁世凱認可共和體制,推翻滿清,就推舉他作為大總統!我們已經派人和袁世凱接觸上了,他雖然未知可否,但是言語中留露出愿意參加反清大業的意思!”

高楚觀一愣:“如果推舉袁世凱為大總統,那將置孫逸仙和黎宋卿與何地?”

陶成章被問愣住了,撓撓自己的光頭疑惑道:“到那時,民國已經建立了,孫文、黎元洪愿意從政就組黨競選啊,不愿意從政該干什么就干什么去!種地、做工、教書、行醫,干什么不成啊?美國的華盛頓獨立戰爭之后,就回家種田了,難道孫文、黎元洪就不能回家?”

高楚觀哭笑不得,這個光復會的巨頭怎么說話像個孩子!不過轉念一想也覺得正常,如果他不幼稚又怎么會三番四次的起義反清,而且每次都是七八個人十幾條槍!

孫文親自指揮的兩次起義像兒戲,黃興指揮的八次起義更像兒戲,陶成章、徐錫麟、熊成基,這些人組織的起義哪次不像小孩子扮家家酒?

可就是這么兒戲的起義,卻將大清二百六十年的基業生生給摧毀了!

高銘笑著道:“那如果南北議和成功,煥公將如何自處呢?”

陶成章憨厚的笑道:“我準備回鄉下教書,教書好!光華老弟,你的口才真好,我佩服的緊,你也和我一起辦學教書吧?教書好啊,擇天下英才而教之,不亦樂乎?”

柴東亮的筷子夾著一個鴿子蛋,“吧嗒”一聲掉在了桌子上。陶成章居然連自己的未來都安排好了!

教書?虧他想的出來!

陶成章,他注定只是一個打天下的豪杰,而不是能夠治理天下的政客啊!

但是豪杰,顯然比政客可愛千百倍!

陶成章端起一杯酒道:“光華老弟,我和你一見如故,結拜個兄弟如何啊?”

不由分說把酒杯遞給了柴東亮:“咱們革命黨人不必搞燒香磕頭那套虛招子,這杯酒喝下去就是兄弟了!”

說罷一杯酒又倒進了肚子里。

柴東亮哭笑不得,但是實在無法駁他的面子,只好也跟著他喝了下去!

“好兄弟!我在家里排行老三,你就叫我三哥吧!”陶成章對著柴東亮的肩膀又是狠狠的一巴掌!

柴東亮感覺肩頭火辣辣的疼,這種表達感情的方式真是受不了啊!

但是,這個人真是可愛又可敬!

突然,柴東亮想起一件事,猛的打了個激靈,眼睛也瞇成了一根針,自己這個新鮮出爐的三哥后來是被人給暗殺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01:19
第五十四章 三哥,保重


新軍大校場上,蕪湖團的士兵熱火朝天的練習著分隊刺殺。陶成章看的技癢,抄起木槍就和新軍士兵殺做一團。剛開始的時候,新軍士兵有些縮手縮腳,被他連續挑翻了四五個。漸漸的,蕪湖團的士兵也起了爭強好勝之心,陸凱混不吝的性格爆發,親自抄起木槍上陣和陶成章殺做一團,最后一個漂亮的劈刺將他捅翻了個跟頭。

陶成章不但不惱,從地上爬起來揉揉胸口笑的像個孩子。士兵們紛紛圍著他,七嘴八舌的請他講革命故事,他干脆一屁股就坐在沙土地上講了一個多時辰。

僅僅半天的功夫,陶成章就和蕪湖團的官兵打的火熱,令柴東亮莫名的羨慕嫉妒恨!

如果不是從資料里了解到他的經歷和性格,柴東亮一定認為這廝是來挖自己墻角的。要知道,柴東亮親自發足額的軍餉,搞榮軍農場優撫傷殘軍人,土改的時候給士兵優先分土地,費了好大的心思才讓安徽新軍初步歸心,而陶成章壓根什么都不干,只是和他們聊了兩句家常,練了一會兒刺殺就成了核心人物。

難道這個剛剛結拜的“三哥”,天生就有王八氣?

轉念一想,柴東亮也就釋然了,新軍士兵本來就受過新式教育,又處在崇拜偶像的年齡,而孫文、陶成章這些人的經歷也確實夠傳奇了,正好滿足了他們心中偶像的標準,自然會令他們心生傾慕。

在這個時代,聲望就是一種巨大的力量,甚至超過了千軍萬馬!否則的話,南方獨立的十多個省份,不論是哪個派別還不都得擁戴孫文作為精神領袖?

也許有一天,自己也會成為這個大時代傳奇中的一部分吧!也成為萬千青年膜拜的偶像!

王八氣這個東西的,還真不是天生的,都是拿命拼出來的!

“煥公,快晌午了,咱們小酌兩杯如何?”柴東亮見陶成章講完了故事,笑著對他道。

“還叫我煥公?叫三哥!”陶成章耐心的糾正著,然后笑道:“今天就在兵營吃大伙房的飯,我看見這些年輕人心里喜歡的很!”

柴東亮皺眉道:“這有些不妥吧?大伙房的飯可粗劣的很!”

陶成章咧嘴一笑道:“有飯吃就不錯了!我當年準備刺殺慈禧,跑到北京城轉了三天卻找不到進宮的門路,最后只好回家,路上走了七天,口袋里沒有分文,差點就餓死了!后來去爪哇的時候,坐的是四等艙,沒錢吃飯就幫人家燒鍋爐,別說,那些洋鬼子的工人還真不錯,有時候吃完飯還分給我兩口酒喝!”

柴東亮不禁咋舌,這位“三哥”也真夠楞的,二十出頭的毛頭小伙子,腰里別一把匕首就敢跑到北京城去刺殺老佛爺!

這傳奇人物也真不是好當的,陶成章多年來敝衣惡食為革命奔走,危險就不說了,光這份苦又有幾人能吃的了?起碼柴東亮自忖絕對受不了!

陶成章給柴東亮的感覺,他就是從金庸的武俠世界里穿越而來的大俠!更像是從先秦典籍里橫空出世的墨者!

越是對他了解的深,就越覺得他可敬,柴東亮終于忍不住了:“三哥,你今后要注意安全啊!你一個人獨來獨往怎么行?身邊起碼要帶個衛隊啊!”

陶成章憨厚的一笑:“殺你三哥的子彈,清狗還沒造出來呢!想當年,滿清江山一統的時候,十八行省貼滿了懸賞抓我的告示,三哥都能從南到北來去自如,何況現在韃子已經日薄西山了!”

柴東亮嘆了口氣道:“三哥,不怕韃子的明槍,就怕同志的暗箭!”

陶成章臉色一沉:“兄弟,不是哥哥說你,年紀輕輕的怎么就滿腦子的陰謀詭計?革命同志之間理念不同可以開誠布公的講明白,哪怕爭個面紅耳赤也無妨!但是怎么可以如此貶低同志的品行呢?革命黨人多的是拋頭顱灑熱血的好漢,我還真沒見過背后朝同志開槍的奸賊!”

柴東亮被噎的說不出話來,大敵當前革命黨自然可以不分派別同心戮力,但是形勢略有好轉,就立刻開始爭權奪利,彼此爭斗不已。

但是這些事情,說出來陶成章也不會信,不僅僅是因為尚未發生,而是因為陶成章的性格過于豪俠,他本能的把所有致力于反清的同志都當做徐錫麟、秋瑾一般的英豪,而忽略了人性的純良會被權力、利益這些東西腐蝕!

柴東亮沒滋沒味的吃了頓大伙房的飯菜,吃了兩口就丟下了,陶成章倒是一口氣連吃了兩大碗糙米飯,見柴東亮飯碗里還有大半碗沒吃,也不嫌埋汰把剩飯也吃了個干凈。

陶成章吃完飯,嘴一抹笑著道:“兄弟,三哥要走了,咱們改日在南京相見吧!”

柴東亮一驚:“這么快就走?”

陶成章笑道:“這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咱們兄弟還有相見的時候,三哥看見你就覺得對脾氣,等革命勝利了,天下太平了,你就和哥哥一起去教書吧!我一看就知道,你是個教書的材料!”

柴東亮苦笑無語,他還記得這個茬呢!

“我和虞洽卿約好了,要去蘇州游說程德全出兵助戰,好了,兄弟你保重!”說罷,陶成章頭也不回大步流星的走了。

柴東亮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這么一個在歷史中鼎鼎大名的人物,居然就這么孤身一人簡單的離開了?

“三哥!”柴東亮叫住了他。

陶成章笑道:“還有事兒?”

柴東亮牽過自己坐騎的河曲健馬:“寶馬送壯士!三哥,這可是匹好馬!”然后又掏出打璜金懷表遞了過去:“這個三哥你也帶上,打仗用的著!”

陶成章也不客氣,接過來看了看笑著道:“要是哪天再沒飯吃了,這塊金表還能換幾壇子好酒!”

柴東亮感覺自己眼睛有些濕潤,這還是此生第一次心甘情愿的被人占便宜,勉強笑道:“三哥,你還是跟水師一起走吧,現在兵荒馬亂坐兵船走安全些!”

陶成章哈哈大笑,一個漂亮的騙腿翻身上馬,勒住絲韁回頭沖柴東亮笑道:“放心吧兄弟,這世上打死你三哥的子彈,還沒造成來呢!”

“駕!”

陶成章揚手一鞭,白馬希律律一聲暴叫,一騎絕塵飄然而去。

這么一個性格豪俠的英雄從視線中消失,一貫很少動感情的柴東亮也不禁心中激蕩,暗道一聲:三哥,保重!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01:20
第五十五章 初見成效


蕪湖軍咨分府的簽押房,永遠是看不完的案牘文件,柴東亮從天蒙蒙亮批閱到中午,才伸伸已經僵硬的身體,感覺腰椎生疼。

安慶、蕪湖的土改進行的很不順利,官員在新軍士兵的監督下,為了保住頭上的烏紗帽,倒是老老實實的交出來多余的土地,換取了或多或少的一疊債券和股票,但是普通地主的抵抗情緒很嚴重。尤其是安慶地區,甚至有豪強勾結土匪,武力抗拒土改。

蕪湖團的士兵開了槍,剿滅了兩股勢力較大的盜匪,又把領頭抗拒土改的豪強公審后槍決,形勢才稍稍扭轉,但是地主、富農依然對土改抱有很大的抵觸情緒,隱瞞土地虛報人丁的現象極為普遍。目前總共從安慶、蕪湖兩地用股票、債券兌換了三十多萬畝土地,安置淘汰下來的巡防營士兵還勉強有余,但是卻已經沒有多少土地可以分給那些望眼欲穿的流民了!

柴東亮只好在所管轄州縣到處設置粥場,好歹給這些人一口飯吃。然后又從流民中挑選出一批身強力壯的去修葺水利,打掃街道,干些雜活混個全家的嚼裹,但也是杯水車薪,蕪湖、安慶依然是滿街衣不蔽體的乞丐。

巡防營的整訓工作倒是比較得力,這些原本一邊做著小買賣,一邊拿著一兩四錢五餉銀的綠營大爺,看在每個月五塊龍洋的面子上,操練的非常刻苦,甚至超過了新軍的強度,每天都有人昏倒在訓練場。

安慶、蕪湖整整有二十八個營頭的巡防營,雖然不足額但是也有一萬多人。柴東亮將一部分老弱稍加訓練轉為巡警維持地面的治安,剩下的則進行正規化的軍事訓練和文化掃盲,打消掉他們身上那股兵痞習氣,再進行系統的技術培訓,然后優先安排進入工業園區上班。在訓練期間,和新軍一樣拿五塊錢的餉銀。工業園區暫時安置不了的,就分配一些土地給他們回家耕種。但是大部分人都不想走,賴在工業園區和吳錦堂等人泡蘑菇,畢竟面朝黃土背朝天在土里刨食,也不見得能賺到五塊洋錢,當工人比當泥巴腿子還是要強的多!

新軍整編為安徽革命軍則相對順利,新軍訓練原本就比較正規,而且這些年輕人有一種后世極為缺乏的朝氣,幾乎每個人都認為自己是包打天下的英雄豪杰,人人都做著富國強兵的夢。

這一點,真是太難得了!

蕪湖、安慶四千新軍整編為一個旅下轄三個團,鄺海山、陸凱分別為第二團和第三團的團長,一團為教導團,負責中下級軍官的培養,柴東亮親任團長。又設立了一個旅直屬炮兵營,一個騎兵營,一個工兵營。彰德秋操的時候,曾經和德國教官較量過的神炮手于小寶擔任了炮兵營的營長,騎兵營的營長是大胡子賀天壽,工兵營的營長暫時沒有合適的人選,由軍法處的執法官方清雨暫時兼任。安徽陸軍小學改名叫做安慶士官軍校,在安插了一批革命黨的政治教官之后,開始進行士官的速成培養。

靶場每天槍炮聲響徹云霄,從安慶軍械庫搬來的子彈飛速的被消耗,而內修械所因為搬遷暫時無法生產,柴東亮只好劃出一百萬的款子從洋行緊急購買。其中五十萬是購買子彈、炮彈,剩余五十萬是購買生產武器所需要的機器,蕪湖、上海的幾家洋行為了爭奪這筆訂單差點就大打出手,大班們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有的去找吳興周等人送禮攀交情,謙辭厚幣請他代為說項,有的則來硬的,直接請本國軍艦巡弋蕪湖、安慶江面,秀一下肌肉給這位新任的安徽都督看看,用大炮和新生的政權說話!

一時間,江面上充斥著各國海軍的艦船,尤其是德國海軍竟然將炮口直接對準了小孤山炮臺,第一旅的士兵氣的七竅生煙,幾次三番請纓要給這些洋鬼子點顏色看看!柴東亮嚴令不許先開第一炮,否則軍法嚴懲,血氣翻涌的炮兵只好眼睜睜的看著這些飄揚著各國旗幟的海軍在自己的國土上耀武揚威。

柴東亮對德國海軍的張狂也是怒不可遏,但是目前實力有限還不是和列強起正面沖突的時機,這口惡氣不想忍也得忍了!

三年,最多再等三年,三年后就是第一次世界大戰,這是千載難逢的天賜良機,當歐洲打爛的時候,正是中國崛起的絕佳機遇。

在另外一個時空,中國因為軍閥們各懷鬼胎,各路神仙內戰不休而白白錯過了這個機會,雖然靠著十萬民夫的血淚勉強擠進戰勝國的行列,卻又被列強威逼著將德國在膠東半島的特權給了日本!

這次絕對不會了,這么屈辱的歷史絕對不允許再次發生!

三年后不把你們這些王八殼都砸進大海送給龍王爺,老子就不姓柴!

柴東亮氣的在簽押房連摔了幾個杯子,咬著下嘴唇暗暗賭咒!

盡管對德國人已經火冒三丈了,最終訂單還是給了一家德國洋行,這也沒辦法。首先德國貨的質量非常過硬,更重要的是新軍使用的槍械都是仿德式系列的。為了能稍微能讓這口惡氣緩一緩,不至于憋炸了肺,柴東亮命令吳錦堂,無論是哪家德國洋行要想代理三芯插座在德國的銷售權,定金和預付款必須翻番!

看著德國洋行大班癟著嘴苦著臉的樣子,柴東亮依然感覺心里痛快不少···雖然這有點阿Q精神!

蕪湖工業園區的基礎建設也多少有了些模樣,兩排廠房拔地而起,正在緊張的封頂階段。安慶內修械所也基本完成了搬遷工作,大部分的機器已經通過水路運抵了蕪湖,正在進行緊張的安裝、調試。但是對工業園區起步至關重要的三芯插座項目,柴東亮則非常懷疑,即使用上了簡易皮帶流水線,日產五千套的這種生產規模是否能保障歐洲、北美巨大的需求。

這個時代,電器的普及程度雖然不能和二十一世紀同日而語,但是歐美的中產家庭大部分都已經有了幾件電風扇、電烤面包機等電器產品了,這幾千萬的家庭即使每家只用一套插頭、插座,巨額的訂單就能把負責工業管理的吳錦堂給生生逼死!

一下子搞很大規模的生產線也不現實,首先是從洋行訂購機器就來不及,更不要說培養大批熟練工人也需要耗費一定的時日。柴東亮和吳錦堂商量之后,又聯系了幾家有興趣搞實業的商家,讓他們在工業園區搞配套的分廠,生產黃銅墊片、螺釘、賽璐珞外殼等零配件,然后統一賣給“光華電器公司”,總廠只負責流水線安裝。

柴東亮又在工業園區搞了一所技工學堂,請有經驗的老師傅來教巡防營的退役士兵,生產插座的技術雖然比較簡單,但是要把這些只會舞刀弄槍順帶沿街叫賣的丘八調教成流水線上的熟練技工,沒有三兩個月也是不成的!

光華銀行終于發行了自己的貨幣,銀元局、銅元局鑄造的新洋錢白亮亮、金燦燦的晃眼,憑借著出售三芯插座代理權拿到的八十多萬美金,光華銀行印制了三百萬的紙幣。基本上是按照庫存美元儲備值等價發行。市面上的小商小販用慣了洋錢、銅板,對紙票子很不放心。又是吳興周登高一呼,發動了安徽商會的頭面人物,以吳家的信用做擔保,請大商家集體使用紙幣,光華銀行更是一天十二個時辰開門營業,隨時保證紙幣可以兌換成銀元、銅圓,甚至是美金!

安徽商會的鼎力支持,讓光華銀行發行的紙幣在市面上初步建立了信用,商家也開始使用這些印著十八星旗的紙票子。

南京也傳來了好消息,長江水師封鎖了江面隔絕了南北,并炮轟了清軍的炮臺,蘇滬聯軍經過苦戰終于拿下了天堡城,兩江總督張人駿一邊和革命黨接洽投降事宜,一邊偷偷上了一條日本船連夜逃到了上海。江南提督張勛則被打的丟盔卸甲,一路向北逃回了徐州老巢。

南京,這個六朝脂粉地終于光復!

批完了文件草草吃了午飯,柴東亮強忍著脊椎的疼痛,又打開電腦碼了六千字發出,這才算是稍微消停了一會。

望望窗外,已經是夕陽即將落山!

該忙的事情已經忙的差不多了,柴東亮在簽押房踱步,一會兒是借故以探望部屬親眷的名義,去醫院和小美女莫小憐初步溝通一下感情呢?還是借口商談工業園區的建設,去吳家和吳美琪進一步加深了解?

這是個問題!

莫小憐是賀天壽的小姨子,如果弄的不好就會傷害了自己在下屬中的形象,旅長騷擾部屬女眷,這個名聲一旦傳出去那就會對剛剛歸心的第一旅士兵造成沉重的打擊!自己在士兵心中的革命領袖光環算是徹底毀了!

吳美琪是吳興周的女兒,而吳家是安徽商會的會長,在商界影響甚大,吳錦堂現在更替自己掌管著工業園區建設和光華銀行,算是自己的一條臂膀!如果和吳美琪之間的尺度把握稍有差遲,自己和吳家的關系就難以相處了!

柴東亮在屋子里轉了幾個圈,總是拿不定主意。莫小憐、吳美琪,兩個可口的小蘿莉,又都對自己心有所屬,而自己卻偏偏不敢動嘴!

兩顆鮮靈水嫩的小白菜,都送到嘴邊了卻不敢拱,柴東亮,你太不男人了!

正當柴東亮天人交戰的時候,就看見高銘急匆匆的跑了進來:“都督,孫文回來了!”

柴東亮一愣,半晌無語。

孫文回國了?這個名字曾經令柴東亮仰視過,也曾經被他利用過,更是壓在他頭上的巨大陰影!

該來的終要來!

他回來又能把我怎么樣?難道他還真能命令自己這個西貝貨的特使,第一旅、工業園、光華銀行等已經擁有的一切拱手相讓不成?

已經吃下去的肥肉讓我吐出來,天王老子也不給面子!

孫先生,您是偉人,是我多年的偶像啊,您可千萬別逼我做出將偶像踩在腳下以證明自己高大的事情!

暫時,我還不想那么高大····當然,只是暫時!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01:21
第五十六章 孫文回國


1911年12月25日

上海吳淞碼頭鑼鼓喧天,人們的熱情吹走了料峭的寒風,隨著一陣汽笛聲,引水船將一艘白色的法國郵輪帶人了碼頭。喧囂的人群立刻被引爆了,無數鎂光燈閃耀、鞭炮、鑼鼓震天響,歡呼的人群掌聲雷動。

精挑細選出來的五百名革命軍戰士,軍容嚴整的兩列排開,軍官馬靴锃亮,佩刀碰撞的叮當作響。黃浦江上的輪船,不論是華洋都升起了彩旗。碼頭上擠滿了服色鮮明的各界頭面人物。

從武昌黯然離開的黃興,從香港歸來的伍廷芳、宋教仁,各省的代表都在其列,當然更少不了新鮮出爐的滬軍都督陳英士和他那幫子小兄弟。

從輪船甲板上走下來一個西裝筆挺,戴著禮帽的中年男子的時候,整個吳淞碼頭頓時像瘋魔了一般,帽子、彩帶漫天飛舞,鎂光燈啪啪連閃,人們的情緒頓時達到了最高點。

孫文!這個名字仿佛是有魔力的!

當年被滿清稱為“四大寇”之首,南方各省貼滿了捉拿大盜孫文的告示。胼手胝足三十年對抗朝廷,一次次的發動在外人看來徒勞無功的起義,終于武昌城頭一聲槍響,滿清這個龐然大物轟然倒塌!

被滿清通緝十年之后,這是孫文第一次回國,就在碼頭上召開了記者招待會。有記者高聲問道:“孫先生從歐美游歷歸來,是否帶回一筆巨款支援革命?”

孫文微笑著翻開空空如也的口袋,微笑著道:“我此次回國,沒有帶回分文,更沒有帶回一顆子彈,所攜帶者唯革命精神耳!”

人群被他的風趣和風度傾倒,又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孫文就像是塊磁石,將所有致力推翻滿清的熱血男兒,牢牢的吸引到了他的身邊。

就在歡呼的人群中,也有不和諧的聲音發出,陶成章看著侃侃而談的孫文,不屑的道:“大言之態不改,咱們這位‘總理’依舊如廝!”

旁人都以為孫文的話是戲言,但是他們卻清楚,孫文恐怕真的是一毛錢也沒帶回來。南方獨立各省,都已經羅掘俱窮,武昌、長沙、南昌···各省的藩庫都可以跑老鼠了。南方各省加起來四十多萬的民軍,每天光吃飯都要啃掉一座金山!

海外華僑和廣東等省份,希望革命繼續下去,革命軍立刻北伐,一舉打敗袁世凱的北洋軍,畢其功于一役。但是他們又怎么會知道這四十萬的民軍,真正有戰斗力的有多少呢?更別說各個都揣著小心思,誰愿意去和北洋軍拼個死活?就算這些民軍都愿意開赴前線,糧草、彈藥從哪里來?

今后的日子絕對不會像孫文的表情那么輕松!

站在陶成章旁邊的是安徽特使高銘,他也是心里一沉,嘆氣而已。一旁的章太炎則是苦笑連連。武昌黎元洪的特色高楚觀臉上依然是笑盈盈的,搞不清楚他心里在想什么。

共進會、光復會本來就是同盟會的分支,只是后來對同盟會過于依靠會黨卻不發動新軍,走太平天國先取兩廣、再下湖南的“邊角革命”老路卻不敢在長江流域起義,感到很是不滿,所以焦達峰等人才另立門戶,現在各省紛紛獨立,革命形勢一片大好,于是共進會、光復會就又重新加入了同盟會。

章太炎、陶成章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妥,在他們眼里,孫文這個同盟會的“總理”依然是革命者的精神領袖···不過這位領袖喜好大言卻不務實的老毛病,不但沒有改變反而隨著革命風暴席卷南中國,變得越發嚴重了!

議和吧,唯有袁世凱才能終結中國目前的亂局,只要他肯定推翻滿清,就讓他當這個大總統吧!

孫文,想必他不會有什么異議吧?

章太炎、陶成章、高楚觀、高銘,四個人幾乎同時想到了一起。只是,高銘和高楚觀,又同時想起了自己的恩主柴東亮、黎元洪的未來。

將來的政府中,這兩位的位置該怎么擺呢?

“我兄弟還好吧?光復南京的時候,水師真是立了大功了!就是打仗的時候,那塊金表弄丟了,把我心疼的不行!”陶成章笑著道。

高銘正在神游天外,被驚醒過來也忙笑道:“大都督好的很,就是太忙,都督說等過些日子去看望您!”

“恩,讓他來的時候再幫我弄塊懷表,打仗還真的缺不了,他是財主,不敲他竹杠敲哪個?”陶成章撓著自己的光頭笑的像個孩子,一雙眸子清澈如水。

高銘不由得暗暗嘆息,柴東亮曾經和自己說過,陶成章是豪俠,只可用來推翻舊世界卻絕對不可參與政治,敵人的明槍殺不了他但是同志的暗箭,就很可能會要了他的性命!

“煥公,您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啊!出門必須要帶上衛隊,不可再這樣獨來獨往!”高銘勸慰道。

章太炎也點了點頭:“煥卿,你確實要是改改這個獨行俠的性格了!”

陶成章滿不在乎的道:“滿清已經是茍延殘喘,沒幾天活頭了!仗打完我就解甲歸田,誰會處心積慮的謀害一個田舍翁?你們多慮了!”

高銘見他不聽勸,還想再說什么,卻被高楚觀輕輕拽了一下衣角,只好將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暗暗嘆了口氣。

滬軍都督府,陳英士氣急敗壞的吼道:“先生,你不要聽陶成章這個赤佬詆毀我,他打的什么如意算盤,阿拉還不清爽?”

孫文也不計較他的態度,溫和的笑道:“其美,慎言!煥卿是革命同志,資歷貢獻也都在你之上,說話注意些!”

陶成章見了孫文之后,就把陳英士被俘虜,然后被李燮和所救,陳英士帶著湖州幫大鬧會場,用槍逼著選舉他做滬軍都督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講了一遍。孫文于是就召見陳英士,讓他說明情況。

這些糗事被翻了出來,再加上在日本的時候,陶成章曾經當面就訓斥過陳英士,讓他私生活檢點些!

新仇舊恨加起來,也難怪陳英士火冒三丈!

陳英士自覺失言,吸了口氣平復一下心情才道:“先生,陶成章最近一段時間,奔走于江蘇、上海、南京、蕪湖,到處在拉攏各方勢力!如今他和黎元洪打的火熱,非要在武昌搞中央政府,又和安徽的實力派柴東亮拜了把兄弟,他這是要干什么?他是想架空先生啊!”

孫文卻不接言,用勺子攪著咖啡,喃喃自語道:“柴東亮?這個名字好陌生啊!我在香港看到報紙了,各省都督中,他是第一個通電全國,擁戴我回國主政的”

陳英士余怒未消:“這個家伙不曉得是從哪里冒出來的,用兩顆鴨蛋拿下蕪湖,然后扯著先生的名號投機革命。現在和陶成章、黎元洪打的火熱!柴東亮派來的那個代表高銘,和黎元洪的代表高楚觀,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這個人狡猾的很,先生不要信他的鬼話!”

孫文用勺子攪拌著咖啡,白色的奶沫從褐色的液體中浮了上來,他笑著道:“其美,你的毛病就是不能容人!柴東亮、黎元洪肯投身革命,那就是同志了!說什么投機革命?這個詞我就不喜歡聽!別說柴東亮、黎元洪舉兵反清是同志,如果袁世凱肯逼清室退位,那他也是咱們的同志,我們就要拿出真心對待!甚至可以讓袁世凱加入同盟會作為咱們的領袖!”

他說的云淡風輕,陳英士卻聽的大驚失色:“先生真的打算讓位給袁世凱?”

孫文喝了一口咖啡,平靜的道:“我現在只是普通的國民,怎么能談得上讓位呢?我和黃克強、陶煥卿、章炳麟等同志都交換過意見,只要袁世凱能夠擁護共和,民國建立之后,我們就推舉他為大總統!”

“先生!您三十年的努力和心血,怎么可以拱手相讓!”陳英士的臉都急白了。

孫文一擺手,斬釘截鐵的道:“同胞的血流的已經夠多了,不能再流血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01:22
第五十七章 人走時運馬走膘(上)


1911年11月26日

柴東亮一身簇新的白色洋裝,手里還拿著一支鑲藍寶石的手杖,看起來就像是洋行的買辦、實業界的小開,信步走到安徽新軍醫院也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

二樓拐角就是莫小憐的病房,柴東亮最近來了好幾趟,也算是輕車熟路,推門就進去了。

“都督,您來了!快坐啊!”莫小憐笑著道。

“都督,你怎么來了?”吳美琪的笑容斂住了。

柴東亮的笑容頓時僵住了,屋子里莫小憐半躺半坐在病床上,正在嗑瓜子,吳美琪坐在床邊的凳子上,兩人似乎在講著笑話。見到自己之后氣氛全變,莫小憐笑意盈盈,瓜子放在嘴邊也忘了,只顧招呼自己坐下,而吳美琪插著腰臉色則陰的滴水,空氣中滿是山西老陳醋的味道。

“恩,我來看看···賀營長人在安慶,親眷受傷了,我怎么能不來慰問一下!”柴東亮急中生智。

吳美琪臉上浮現出詭秘的笑容,用眼睛掃了下坐在床上的莫小憐,大聲道:“哦,都督果然是愛兵如子啊!賀營長有您這樣的上司,那是上輩子修來的!小憐,你說是不是啊?”

這下輪到莫小憐冷臉了,她苦澀的笑道:“是啊,我替姐夫謝謝都督大人的關心了!”

柴東亮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訕笑道:“你們聊著,我先走了,小憐,你還有傷要多休息!”

說罷,狗攆屁股般奪門而出。

吳美琪心里一陣發酸,小憐?叫的滿親切的!前兩天拉著自己的手的時候,美琪似乎也叫的挺順口的!

莫小憐坐著床上,拉住吳美琪的手問道:“美琪,我們是好姐妹不是?”

吳美琪酸酸的道:“當然是了!”

莫小憐咬著嘴唇,眼睛里隱隱有淚花閃過:“既然是好姐妹,也都被藏著掖著了,你心里有都督放不下,我心里也只有他!你哥哥是柴都督的左膀,我姐夫也是他的右臂,誰也不比誰強!”停頓了片刻,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這樣吧,咱們倆一起嫁給他好了!”

吳美琪丹鳳眼瞪的溜圓,嚇的從凳子上蹦了起來:“倆人嫁一個丈夫?這怎么行!”

莫小憐鼻子哼了一下道:“不行就算了!像柴都督這樣的男人,沒個三妻四妾的才怪呢!咱們倆一起嫁了他,將來還有個幫手,再有狐媚子想進門,倆人一起把她轟出去!”

吳美琪性格大大咧咧,看似長的比莫小憐成熟,平日里也把莫小憐當做妹妹看,沒想到這個嬌小的妮子,居然有這么多的鬼心思!

沉吟半晌后,吳美琪皺眉道:“還是不行,我爹肯定不許我作妾,你又是我的好姐妹,我也不忍心讓你做小伏低···”

莫小憐纖纖玉指刮了吳美琪高高的鼻子一下,笑道:“還是你有良心,不愧是我的好姐妹!咱們這樣,倆人同一天過門,進門之后兩頭大!”

吳美琪點頭道:“那就這么說定了!”突然,臉色一沉道:“還不知道他是什么想法呢,別咱們倆剃頭挑子一頭熱!”

莫小憐在吳美琪的臉皮上刮了一下道:“哦,他是誰是?叫的好親切!他有什么不同意的?咱們蕪湖女中的兩枝花一起插到都督府,他還不美的鼻涕泡都冒出來?”

吳美琪的臉羞的通紅,佯嗔道:“你不親切?”她學著莫小憐的語氣,拍著床道:“都督,您來了?快坐啊····你看看你拍的什么地方?讓他坐哪兒啊?莫非讓他抱著你?”

莫小憐一把將吳美琪抱住,手放在她腋窩里撓著:“叫你說我,叫你說我!”

吳美琪天生的肌膚敏感,被她一撓頓時失去了氣力,嬌喘著道:“好妹妹,我錯了,繞了姐姐這一遭吧!”

莫小憐一邊撓一邊甜膩膩的笑道:“你這里生的好大啊,不曉得將來他的手能不能一把抓住!”

吳美琪羞的話都說不出來,過了半天索性胸口一挺:“是啊,生的大有什么不好?有本事你也長這么大!你個狐媚子,什么話都能說出口,不知羞!”

莫小憐笑道:“你自己照照鏡子去,丹鳳眼斜飛,下巴尖的能當錐子使,狐貍精長什么樣,你就長什么樣,還說別人是狐媚子?”

倆人忘記了剛才爭風吃醋的樣子,又嬉笑的鬧做一團,吳美琪突然想起一件事,臉色猛然一變道:“小憐,你說咱們倆同一天過門,這洞房花燭夜該咋辦?”

莫小憐也眉頭輕蹙:“是啊,這還真是個事兒!”

柴東亮從醫院撒丫子就跑,出了大門才定下心來!

柴大大在《辛亥超級電腦》里為了拖戲,免得讀者感覺是日記流水賬,設定主角在萬花叢中游刃有余,美女見了自己立刻跪下唱《征服》····實際上,他連兩個女孩都擺不平!

古龍大神曾經說過,不吃飯的女人也許有,不吃醋的女人這世上壓根就不存在!柴東亮感覺這話簡直是說到自己心眼里去了!

阿嚏,阿嚏!

一陣寒風吹過,柴東亮連打兩個噴嚏,這蕪湖的冬天也是齁冷齁冷的,他只穿了一件西裝,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柴東亮仰望蒼天嘆道:“這個世上還有比我更慘的都督嗎?”

·····分割線·····

揚州鹽運使衙門,朝東的正門外,兩尊氣勢雄偉的石獅子相對而立,東南北三處連成圈城,架設著西洋火炮和兩挺馬克沁機槍。大清黃龍旗和二品本官五色旗在風中飄蕩,兩排穿著對襟排紐軍裝的士兵扛著洋槍挺立風中看起來也算是威風凜凜。

大清財賦半鹽稅,鹽稅之半出兩淮,鹽運使衙門直屬中央戶部,鹽道是加了二品京堂的大官,地位遠遠高于普通的四品道臺。

碧空如洗,一輪紅日映射在雪后初晴的殿堂,散射出七彩旖旎。兩淮鹽商富甲天下,作為管理鹽運的道臺衙門,自然是修建的富麗堂皇極盡奢華。衙門內,亭臺樓閣接天連云,各色異種花木五色繽紛,雖然是隆冬時節,卻不乏寒梅點綴枝頭。

兩淮鹽運使增厚正在花廳隔著西洋玻璃窗賞雪觀梅,最寵愛的小妾碧蛾偎在他身邊,親手剝開一個葡萄皮剔除籽,然后送到他嘴里:“爺,吃點水果,這炭火太燥,別烤壞了身子!”

增厚是個旗人,滿洲正紅旗,天性嗜肉故此身子極為肥胖,長的又白,平日里喜歡和僧侶談禪論道,官場上送他個綽號:笑彌勒!

只是今天這位笑彌勒說什么也笑不出來了,南京城已經被革命黨拿下,總督張人駿坐日本人的輪船逃到了上海,江蘇巡撫程德全更是直接易幟,現在是革命黨的江蘇都督。揚州進在咫尺的鎮江也已經落到了革命黨的手里。

武昌起義的消息傳到揚州的時候,增厚壓根就沒在乎,幾個亂黨能成什么事?沒想到幾天之后,就傳來各省紛紛獨立的消息。增厚就動了逃命的心思,后來又聽說馮國璋把民軍打的丟盔棄甲,眼看著革命黨就要被剿滅了!

這下增厚放心了,天天喝著小酒摟著小妾唱小曲,坐等革命黨被馮國璋犁庭掃穴,沒承想馮國璋被袁世凱一腳踢回了北京城,段祺瑞接替他和革命黨打仗。這一下就炸了窩,武昌不但仍在革命黨手里,連南京都丟了。平日里牛皮哄哄的張勛,帶著一群殘兵敗將一氣逃到了徐州才作罷。

眼看揚州竟然是四面包圍,周邊全是革命黨的地盤!

革命黨再傻,也不會放過這個長江重鎮,鹽商的大本營,天下財賦之地啊!

增厚哭死的心都有,如果自己要不是旗人多好,掛上白旗甚至連白旗都不需要掛,直接把大清的龍旗給扯了,只保留本官的五色旗,辮子剪掉也他娘的革命了!

問題是,人家革命黨是要驅逐韃虜的,西安城破之日,兩萬旗人聚在滿城負隅頑抗,結果不分老幼全部誅殺!杭州的八百多滿人,也被殺了個干凈,太原滿城也被屠戮,武昌如果不是洋人領事出面干涉,肯定也是一個滿人剩不下!

一步錯,步步錯啊

早知道是這樣,提前跑了到上海當個寓公比什么不強?大清亡就亡吧,革命黨得天下就讓他們得去,難不成他們還敢跑到租界去抓自己?皇帝輪流坐,愛新覺羅家都坐了二百六十多年了,也該換換人了!

現在想跑倒也不難,問題是這鹽運使衙門里還有八百多萬的存銀呢!大清眼看就要完了,這衙門的銀子就是無主的物件,既然無主,那誰守著就是誰的!

增厚覺得,這八百萬就是自己家的財產!

人好跑,銀子跑不出去啊!

增大人左右為難,想跑又舍不得銀子,不跑又怕丟了老命!

“來人!收拾細軟,咱們搬家!”增大人終于下定了決心,命還是比銀子要緊些!

“大人,不好了!”師爺從外面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辮子也散了,鞋子也跑掉了,樣子極為狼狽。

增厚嚇了一跳,一把推開碧蛾:“怎么了?”

“巡防營炸營了,革命黨···革命黨!”

“革命黨怎么了?”

“革命黨殺進揚州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01:23
第五十八章 人走時運馬走膘(中)


“砰、砰”

外面傳來稀稀疏疏的槍聲,鹽運使衙門亂作一團,衙門的護兵扔了洋槍丟了大纓子帽轉身就跑。增厚大人平日對下屬還算不薄,關鍵時刻幾個親兵搬來兩架梯子,用肩膀連扛帶頂總算是把他送到了圈墻外面。碧蛾是三寸金蓮的小腳,女人本來就膽小聽見槍聲腿就軟了,說什么也爬不到梯子上,親兵們也顧不得許多,紛紛扔了帽子脫了號坎爬梯子翻墻跑了。

一個微微有些駝背的瘦弱少年,用一匹白綢子裹住身體,活像上海灘英國租界的印度女人裝扮。他囂張的舉著自來的手槍在衙門外朝天放槍。身后跟著十幾個穿著號褂子的巡防營士兵。這些人都已經剪了辮子,披頭散發端著洋槍,跟著少年人朝衙門沖去。在他們身后,還有個騎著大青騾子的妖媚女人。

“快著點,打下鹽運使衙門,銀子隨便拿!”少年人邊跑還回身招呼后面的人。

鹽運使衙門的門大開著,幾個沒來得及逃跑的胥吏跪在門口瑟瑟發抖。巡防營的士兵用槍頂著他們的腰眼,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吏員哆哆嗦嗦的打開了銀庫。

我的媽媽啊!士兵們吞著口水,眼睛都被晃暈了!

架子上碼放的整整齊齊的馬蹄銀,箱子里滿當當的洋錢,放眼望去,就是一個銀子的海洋!

少年人狂笑道:“兄弟們,隨便拿,能拿多少就拿多少!”

巡防營的士兵脫下號褂子鋪在地上,就往里面裝銀子,拿了洋錢又覺得元寶更好,裝了元寶又覺得銀錠子更實在。不少人連褲子都脫下來,把褲腳扎住往里面裝銀子。

少年人笑聲在銀庫中回蕩:“拿吧,拿吧,這是本都督賞你們的!”

“謝都督的賞!”

“你們分兩班,一班搜查衙門,看有沒有心懷不軌的歹人,搜查完之后再拿賞銀!這里銀子有的是,辦完了差事隨便你們拿!”妖艷的女人似乎還有一絲清醒。

被安排搜查的士兵嘟囔著戀戀不舍的站起來,端著洋槍出了銀庫,其他的士兵們扛著裝滿銀子的包裹,四散而去,銀庫里就留下少年人和濃妝艷抹的女人,還有兩個一臉迷茫的中年把總。

妖艷的女子有些不敢置信,狠狠的擰了自己大腿一把,然后驚喜的撲到少年人的懷里,在他臉上親了一口:“生子,你真的當都督了!你當都督了啊!”

這個少年人不是別人,正是安慶煙雨樓的龜奴孫天生。

孫天生被柴東亮的事跡鼓舞,,回到揚州老家,仗著一張在妓院里練就出來的利口,自稱和孫文是同宗兄弟,受他的委托來光復揚州。巡防營的幾個把總早就聽說,揚州四面都被革命黨占據,這孤城肯定是守不住了。

眼下來了個熟人,又是孫文的親戚,根正苗紅的皇親國戚,跟著他既有革命的好名聲又能發財,自然一拍即合,帶了十幾個士兵抄起家伙就殺向城里,進城之后隨便放了兩槍就沖向了知府衙門。揚州知府嵩峒是個滿人,聽說革命黨進城,哭天抹淚的要殉清,一頭扎進自家的荷花池,結果是腳朝下大頭朝上跳的,冬天池子壓根就沒水。既然死不成,跳也跳過了哭了哭了兩聲,總算是對得起朝廷,知府大人帶著家眷喬裝改扮就跑了。知府衙門拿下之后,巡防營的把總建議孫天生攻打揚州最大的衙門——鹽運使衙門。

于是,孫天生就帶著這十幾個烏合之眾沖向了重兵把守的鹽運使衙門,原本以為還要有一場惡戰的,沒想到人剛到就發現衙門口大開,龍旗也被扯掉,幾個胥吏跪在地上請降。

孫天生不費絲毫氣力,就拿下了這個用機槍、火炮武裝到牙齒的大清財賦重地!

“生子,你真有本事,你真的當了都督了!今后我就是都督夫人了!”妖艷女人笑的滿臉淚花。

這個人不是別人,自然是煙雨樓的紅倌人燕喜!

孫天生笑了一陣,突然放聲嚎啕的大哭起來,燕喜連忙拉他,卻怎么也拉不不住。

“生子,姐知道你這些年委屈了,想哭就哭吧!”燕喜蹲在地上摟住他單薄的身體,陪著他垂淚。

孫天生哭過一陣之后,用袖子一抹眼淚,惡狠狠的道:“老子現在是揚州都督了,誰還敢再看不起我?那些當年欺負過我的王八蛋,老子一個個都要咬死他們!”

他說話的時候,牙關緊咬,每個人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帶著金石之聲。

燕喜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戰,孫天生瘦刮刮的臉已經猙獰的扭曲,像是一頭餓了許久終于見到獵物的野狼!

“都督,后院有個娘們!”一個巡防營士兵興沖沖的跑了進來,身后跟著兩個人拖著已經軟癱了的碧蛾。

碧蛾已經被嚇的臉色花容失色,滿頭的珠翠已經被士兵給擼走,頭發也披散了下來。

“都督,這個娘們是增厚的姨太太,前陣子她去聽戲,還是兄弟給她站的班···娘的,這個婊子在戲園子聽戲,老子在外面吹著冷風站班!”一個把總認出了碧蛾的身份。

“大人饒命啊,饒命啊!”碧蛾磕頭如搗蒜。

孫天生走到她跟前,士兵搬了把椅子讓他坐下。孫天生翹著二郎腿,傲慢的用靴子挑起碧蛾的下巴:“哦,小模樣長的還不錯啊!”

“大人饒命,饒命!”

看見碧蛾像自己乞憐,孫天生感覺心情爽到了極點,突然他猛然想起自己往日被這些貴人們侮辱、欺凌的情景,自己也曾經像這樣磕頭如搗蒜般的祈求,但是那些人卻從來不肯施舍一點點的憐憫!

孫天生臉色一寒:“來人,這娘們賞給你們了!”

“謝都督!”幾個士兵大喜過望,獰笑著撲向碧蛾!碧蛾嚇的魂不附體,躺在地上像一灘爛泥。士兵當著孫天生的面,就開始撕扯碧蛾的衣服。

燕喜心里不忍,勸慰道:“生子··”

孫天生緩緩轉過頭來,眼睛掛著冰霜:“生子也是你能叫的嗎?”

燕喜心頭一凜,忙和顏悅色的道:“都督大人,饒了她吧,怪可憐的!”

孫天生冷冷一笑:“可憐?哈哈!可憐?我可憐她?誰可憐我!”

孫天生的笑容漸漸放大,笑聲震的架子上的灰塵四處飄散!

“來人,牽馬過來!我要讓全揚州的人都認識認識我!孫天生大都督!”說罷,他背著手大搖大擺的出了銀庫。

燕喜一臉愕然,就這么短短的一刻,她感覺自己已經不認識孫天生了!

這還是那個在煙雨樓里,見了自己就叫姐姐沒人的時候就纏著自己要親熱,見了客人就打躬作揖討賞錢的龜奴小生子嗎?

天啊,他被鬼上身了!

·······分割線······

1911年12月27日

柴東亮站在穿衣鏡前,一身簇新的藍呢子將官服,金色的扣子熠熠生輝,高及膝蓋的牛皮馬靴锃亮,大檐帽上一圈金色條紋配上十八星的軍徽,顯得格外的精神。

“都督,把這個披上!”吳美琪看的眼睛都不夠用了,莫小憐笑著將一件黑色披風罩在軍服外面。

黑色綢緞披風,猩紅色的襯里,將柴東亮原本只有三分英俊襯托到了十二分!

人靠衣裳馬靠鞍啊!

精心的打扮之后,柴東亮幾乎有點不認識自己了,這也太拉風了吧!

“咱們都督這回去南京啊,準保把各省的都督、將軍的威風都壓下去了,這開國大典上咱安徽搶個頭彩!”莫小憐的姐姐賀莫氏笑的花枝亂顫,不住聲的夸贊。

柴東亮點頭致謝道:“多謝賀夫人!”

賀莫氏笑著道:“都督說這話就太見外了,您救了我家小憐兩次了,頭一回不是您,我家那死鬼老賀就把我妹子給賣了!第二回要不是您,我妹妹在街頭流血也流死了!這救命的大恩,就是結草銜環也報不完啊!我就是和妹妹倆人給您做了件衣裳,您要是再客套,我就得找個地縫鉆了!”

莫小憐笑道:“都督怎么不謝謝美琪姐姐呢?她為了您參加開國大典,到處找人幫您設計禮服,光洋裁縫就找了不小十幾個!”

柴東亮忙笑道:“也謝謝美琪姑娘了!”

賀莫氏打眼一瞟,看見柴東亮正好站在莫小憐、吳美琪倆人中間,笑著道:“瞧瞧,郎才女貌,仨人多般配啊!”

柴東亮差點禿嚕到地上,仨人多般配,這話怎么聽怎么奇怪!

但是柴東亮卻發現,莫小憐和吳美琪竟然沒有反駁賀莫氏的語病,難道她們早有默契?

一個夫人一個妻子,一夫一妻三口人的小日子,柴東亮還是非常憧憬的!難道自己也有這個福氣?

正當柴東亮思緒天馬行空的時候,高銘拿著一份電報譯稿興沖沖的跑了進來:“都督,給您道喜啊!”

柴東亮正在琢磨三口之家的生活,腦子一下子沒轉過來,隨口道:“我今天不娶媳婦!”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01:24
第五十九章 人走時運馬走膘(下)


“揚州都督孫天生?這孫天生是何許人也?”柴東亮拿著電報看了又看,一頭霧水。

電報是賀天壽從安慶轉發的,說是接到揚州都督孫天生的電報,揚州城被鹽梟徐寶山攻打,請求賀天壽發兵解救。老賀不敢擅做主張,發電報請示。

高銘也搞不清孫天生是哪路神仙,但是他心里清楚揚州是個什么地方,那是鹽商的大本營啊,放屁都能油了褲襠的好地方!

“都督,孫天生我不知道,徐寶山倒是聽說過,江淮一帶最大的私鹽販子,有時候也在長江上殺人越貨做些沒本錢的買賣!手下有三五千人呢,勢力不算小!”

三五千盜匪,還沒放到柴東亮的眼睛里,這些人騷擾些良民打劫商旅那是行家里手,這要是碰見新式軍隊,可以說是不堪一擊。武昌就是個很好的例子,幾萬會黨民軍碰見了馮國璋的北洋軍,被打的屁滾尿流,民黨方面真正有戰斗力還只有張之洞訓練出來的自強軍,除了新軍之外其他的都是來湊數的!

“這個孫天生,怎么會向賀天壽求救呢?老賀也是混蛋,電報里也不說清楚!既然他是革命黨的都督,揚州離南京咫尺之遙,他不向南京求救,反而舍近求遠向安徽求救,這也說不通啊!”柴東亮百思不得其解。

“這樣吧,這個事情容我想一想!”柴東亮一擺手,示意高銘先退下。

高師爺也覺得事情有些古怪,感覺還是穩妥些比較好,別沒打著狐貍反惹了一身騷。

柴東亮趕緊上線,給副版主馬小辮發了信息:“給我查一下孫天生的資料,辛亥年的揚州都督!”

過了片刻,馬小辮都笑噴了:“雞毛的揚州都督啊,一個妓院的大茶壺,和你書里的主角一樣,扯了孫文的虎皮做大旗,冒充是孫文的堂兄弟···傻鳥一個!資料我給你貼到群共享了,自己看吧!”

柴東亮看罷資料驚詫莫名,這個時代牛人真是太多了,自己起碼還有兩顆鴨蛋才敢詐城,而這個孫天生就是赤手空拳就把偌大的一個揚州城奪下了!

只是這廝膽子比天大,腦子卻比松籽還小,拿下揚州之后,守著鹽運使衙門幾百萬的銀子,一不招兵買馬,二不安撫新軍和巡防營,三不撫慰當地士紳,每天騎著匹白馬帶著幾個親兵就在揚州城里抖他大都督的威風。地方訾議局的議員和當地士紳求見他,他連句囫圇話都說不出來,后來壓根就不愿意見面了!

揚州當地的士紳起了疑心,懷疑他不是真的革命黨,就派人到孫天生的老家去打聽。結果是這廝和孫文八輩子也扯不上關系,而且這幾年一直在安慶妓院里當大茶壺!

后來的事情發展就順理成章了,在另外一個時空,揚州當地士紳找來了鹽梟徐寶山進了城,砍了孫天生這個膽大妄為又智商低下的腦袋,然后徐寶山憑借著揚州的財富,一舉擴軍數萬,成了一方霸主!

原來如此!

看完了資料,柴東亮恍然大悟,怪不得孫天生不向南京求救了,首先他壓根就不會認識南京革命黨方面的大人物,第二他冒充孫文的親戚有些心虛!

按照大清的王法,冒認官親就要杖責一百流放烏里雅蘇臺給披甲人為奴!按照普通老百姓的看法,孫文的地位即使不算是皇帝起碼也是個親王,冒充他的親戚,那還不得誅九族?

至于賀天壽是如何認識孫天生的,柴東亮估計老賀在安慶訓練士兵肯定沒盡心盡力,應該是煙雨樓的常客,孫天生認識他也就不奇怪了!

窗外暖陽高照,柴東亮的心情比天氣還要晴朗,這揚州可是好地方啊!古人說人生最快樂的事情: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

孫天生就是廢物一個,可以忽略不計的NPC,徐寶山也不過是鹽梟罷了,揚州落到他們手里,真是好羊肉喂了狗!

現在揚州城里放著金山銀海,不撈對得起誰啊?真是人走時運馬走膘啊!

蕪湖到揚州,水路不過是六百里,軍艦用不了一天就能到達!

“來人,請高師爺!”

過不多久,高銘跑了進來:“都督,有主意了?”

柴東亮點了點頭道:“既然是揚州都督求救,咱們不救也不合適,都是革命同志嘛!怎么能眼睜睜的看著鹽梟盜匪荼毒揚州百姓呢?命令水師生火,我親自帶兵去救揚州!”

高師爺笑道:“那我現在就給揚州都督府發電報,就說安徽革命黨的水師,日夜兼程救援揚州!”

柴東亮突然想起一件事,如果徐寶山比自己快一步進了揚州,即使自己滅了他,鹽運使衙門的銀子恐怕也被這廝給撈走了!

柴東亮一拍腦袋,痛心疾首道:“哎,早知道要救援揚州,我前幾天就不該讓水師從南京撤出來!”

高銘暗自好笑,這怪誰啊?還不是因為柴東亮對孫文的名聲過于忌憚,生怕水師官兵被孫文給煽乎的納頭便拜,打下南京之后,柴東亮就命令艦隊司令湯薌銘,水師一刻都不許停頓,星夜起航趕回安徽!

如果水師在南京的話,一個多時辰就能趕到揚州!

弄巧成拙了!

······分割線······

江面上白帆點點,每艘木船上都懸掛著藍色牙旗,上面畫著一頭威風凜凜的斑斕猛虎。已經靠岸的船只,上千名手執大刀、長矛、火槍的壯漢踏著跳板登岸。他們的穿著五花八門很是雜亂,不像軍隊倒像一群拿著武器的漁民。

為首的一艘船上,一個四十五六歲的中年男子正在船頭喝酒,現在是大寒節氣,雖然太陽很大,但是江上卻還是嚴寒徹骨,這個人居然是裸著上半身,一件黑布短褂圍在腰上,古銅色的皮膚,手臂和腿都比平常人粗大一倍,肩膀更是寬的驚人,脖子很粗和頭幾乎連在一起,一塊塊凸起的肌肉銅澆鐵鑄一般,很難猜測他熊虎似的身體里到底蘊藏著多大的力量,被江風吹拂成黑紅色的臉上有一道猙獰的刀疤從眼角直至下頜!

徐寶山,鎮江丹徒人,小時候曾經拜過一個游方僧人為師,學了一身武藝,刀槍棍棒無不精通,剛剛十五歲就開始在江面上打野食,做些沒本錢的買賣。二十年前在揚州仙女廟做了一票大的,被清廷拿了發配甘肅,半路上成功逃脫,混跡江湖成了鹽梟。手下跟著他混飯吃的不下四五千人,在長江一線也是算是鼎鼎大名的綠林大豪!

“老虎爺,這次咱可撈著了!打下揚州,老虎爺是大都督,咱們兄弟都弄個團長、營長的干干!”刑堂的堂主,紅旗老五興奮的道。

徐寶山一邊慢條斯理的喝酒,一邊用眼角瞟著旁邊的一個商人打扮的中年人:“顧大掌柜,這次如果拿下揚州,我徐寶山當了都督,你就是揚州都督府的民政長!”

顧大掌故諂媚的笑道:“那多謝都督了!”

徐寶山哈哈大笑,手一擺道:“可有一樣,這揚州城里要是有人設下機關,想害我徐老虎和這幾千兄弟!那我就殺你全家!”

徐寶山說的云淡風輕,似乎殺別人的全家這種事情和吃飯、喝水一樣平常!

顧大掌柜把胸脯拍的山響:“絕對不會!這城里的情形,小弟都和老虎爺說過的,一定錯不了!要是有半點差錯,您把我的腦袋擰下來當夜壺!”

徐寶山拍拍他的肩膀笑罵道:“老子沒那么大的尿脬,用不了你這么大個的夜壺!”然后哈哈大笑道:“人走時運馬走膘,我徐老虎也要當都督了?孩子們,你看老虎爺像個都督嗎?”

鹽梟們異口同聲道:“像!”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01:25
第六十章 浩劫


“春寶山”、“武義山”、“三江堂”、“渾天蛟”,鹽梟們打著各式各樣的小旗,以各自所屬的團伙為單位,成群集黨的沖進鬧市,一間間的砸開沿街店鋪,金銀、綢緞、瓷器、洋油、蠟燭···幾乎沒有他們不搶的東西。凡是反抗的劈面就是一刀,當胸就是一槍。

揚州城家家閉戶人人自危,女人更是從灶膛里掏出煙灰抹在臉上,但是這也無法阻擋已經暴狂的鹽梟。孩子的尖叫聲,女人是哭喊聲,暴徒的獰笑聲,伴隨著稀稀落落的槍聲,此起彼伏。

顧大掌柜一邊向南城根的家里跑,一邊瞠目結舌,他沒想到徐寶山手下的鹽梟們竟然兇殘如廝!他有些后悔,不該貪圖民政長的位置,經過鹽梟的血洗之后,揚州城還是原先那個長江重鎮的揚州城嗎?揚州商會的那些掌柜、東家們,該如何看待自己呢?即使當了揚州軍政分府的民政長又能如何?揚州的百姓、長江的鹽梟,哪個會聽自己的命令?

剛到南城根,顧大掌柜差點被絆了跟頭,低頭一看是一個女人的無頭尸身,尸體的衣服被撕的稀爛,下身和大腿滿是血污。慘白的身體、黑紅色的血漬,觸目驚心!

顧大掌柜嚇的魂不附體,跌跌撞撞的往家跑,剛到街道拐角,就看見幾十個打著藍色牙旗的暴徒,懷里鼓鼓囊囊塞滿了搶劫來的細軟,不少人的身上都濺滿了血跡。領頭的暴徒一邊用一件女人的肚兜擦著血跡斑斑的鬼頭刀,一邊狂叫著:“正義堂的兄弟們,跟著老子革命去!”

其他的暴徒齊聲附和,哄笑著用槍托砸著朱漆大門。

顧大掌柜急忙沖過去,點頭哈腰的道:“各位春寶山正義堂的兄弟,這是我的家!咱們是一伙的!”

為首的暴徒眼角斜乜了他一眼,當胸一拳將他打倒:“滾!”

顧大掌故噗通一聲跪了下來,抱住他的大腿道:“好漢爺,這是我的家啊!我認識你們的老虎爺,是我給你們報的信!”

暴徒一腳將他踢開,獰笑道:“再廢話老子就讓你滾刀面!”然后回身吆喝道:“兄弟們,這揚州可是好地方啊!咱們兄弟天天在江面上喝冷風,也該享受幾天了!”

旁邊一個小嘍啰附和道:“大哥說的是啊,這大戶人家的小娘們,個頂個的細皮嫩肉,比土窯館的婊子強百倍!”

顧大掌故跪在地上,磕頭如小雞吃米:“各位好漢,不能啊!不能啊!”

暴徒也不搭理他,砸開了大門闖了進去,不多時里面就傳出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聲,然后“砰”的一聲響槍,哭聲戛然而止!

顧大掌柜跪在地上,不停的抽著自己的嘴巴:“我不是人啊!我是畜生!”

他突然站起身來,哈哈的狂笑著沖向門口的石獅子,然后身子軟軟的倒在家門口!

石獅子的眼睛沾上噴涌出來的血跡,順著青黑色的身體往下淌!

似乎它也在流著血淚!

·····分割線·····

徐寶山坐在一把太師椅上,斜眼瞄著遠處的戰斗。三百多悍匪沖擊了數次,都沒有打破。圈墻上的兩挺十管格林炮給鹽梟造成了巨大的壓力,槍管“吞吞吞”旋轉著,射出一道道的火蛇,將兩條道路封鎖,鹽梟骯臟的尸體堆滿了街道。

掌管刑堂的紅旗老五苦著臉道:“老虎爺,衙門的火力太猛了,弟兄們死傷慘重啊!”

徐寶山冷冷的一笑道:“怎么,怕了?虧你紅旗老五號還稱翻江龍,你這長江一霸的膽量去哪里了?”

紅旗老五被他一激,將辮子甩到脖子上,嘴里咬著辮梢,揮舞著手槍喊道:“弟兄們,跟我沖!”

徐寶山一把將他拽住,不屑道:“你這么沖,不是找死嗎?”

紅旗老五疑惑道:“老虎爺,你說怎么辦?”

徐寶山指著遠處的一顆大樹道:“看見沒有,那里居高臨下,找兩個槍法好的弟兄,先把那兩挺格林炮給打掉···我看這守軍也沒幾個人,只不過仗著火器厲害罷了!”

紅旗老五眼睛一亮,沖著匪徒們喊道:“三老歪,六皮匠,給老子上那棵樹!把墻頭上開洋炮的打啞巴了!”

兩個身形矯健的匪徒像猿猴般攀上了大樹,遠遠的瞄了一眼墻頭上正在開火的巡防營士兵,抬槍就打,只見機槍射手頭上爆開了血花,栽著跟頭掉落了下來。副射手手柄正搖的起勁,猝不及防肩膀中彈,也掉落墻頭,被幾個悍匪剁成了肉醬。

另外一個操作機槍的射手,見身邊的同袍中彈,嚇的掉頭就跑,后背中了一顆子彈,被巨大的沖擊力撞出墻垛上,腦漿迸裂而死。

紅旗老五從隱蔽處跳了出來,大吼一聲:“兄弟們,跟我沖啊!打下,弟兄們快活三天!”

暴徒們聽見這個話,原本被機槍壓制的戾氣頓時又重新鼓舞了起來,紛紛扛著梯子,冒著墻頭稀疏的子彈向前沖去。

一個狗頭軍師模樣的人低聲道:“老虎爺,咱們不是準備投靠革命黨嗎?再按照老規矩三天之后才封刀,不大好吧?”

徐寶山滿意的微笑:“革命?哈哈,革命就是好啊!不革命老子還進不了揚州城呢!”然后指指周圍躍躍欲試的匪徒道:“你看看,要是不讓他們快活快活,這些孩子們還不把天捅個窟窿?別把這些孩子給憋壞了!”

·····分割線·····

的圈墻上,孫天生發瘋一般的在上面奔跑著,喊叫著,聲音已經劈裂了,嘶啞的幾乎發不出聲。

十幾個巡防營的士兵躲在墻垛后面“乒乒乓乓”的放槍,空氣著彌漫著白煙火藥嗆人的味道。

一個士兵開槍放倒了一個意欲攀墻的匪徒,卻被一發流彈打中脖子,捂著咽喉栽下墻頭。凡是掉下去的人,無一例外的被亂刀砍成肉泥。

下面的慘狀令這些士兵魂飛魄散,幸好暴徒們武器落后,大部分都還是長矛、大刀等冷兵器,圍攻衙門的三百多人只有幾十桿老舊的洋槍,大部分還是那種古董前裝槍,而且匪徒們的槍法很爛,基本上是亂槍打鳥的水平。不過巡防營的兵槍法也比他們好不多少,剛才仗著有兩挺格林炮,憑借火力才勉強占了上風。現在兩個射手都死了,其他人根本不會用機槍,墻頭上還有兩門火炮,但是卻沒有一個炮兵。眼下只有用十幾桿曼利夏洋槍對抗下面成百上千的匪徒了。

從墻頭看去,揚州城里升騰起星星點點的火光,漸漸連成了片,煙柱升起老高。遠遠的傳來了焦糊味。

鹽梟在搶劫、殺人之后,開始放火了!

揚州這個脂粉繁華地,頓時成了人間鬼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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