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辛亥科技帝國 作者:芝麻湯圓 (已完結)

mk2257 2011-5-24 00:25:0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53 108890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02:56
第一百五十二章 揚威海外


午后的安慶西門碼頭禮炮聲驚天動地,十八面大鼓敲的震天響,夕陽在江面上灑下點點碎金,滾滾長江上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鮮花和彩帶將碼頭裝扮的格外妖嬈。引水船的汽笛聲聲,一艘被涂成黑灰色的軍艦緩緩駛進港灣。

咚、咚、咚

十七聲禮炮將熱烈的氣氛推向了頂峰,鎂光燈不停的閃耀,碼頭的人們歡呼著將帽子和鮮花拋向了空中。穿著藍色竹布裙的女學生挑起一面橫幅,上面是四個大字:揚威萬里

中國水師第一艦“海圻”號也拉響了汽笛,用禮炮聲回應著人們的熱情。

這艘由德國伏爾鏗造船廠在十二年前建造的裝甲巡洋艦,排水量四千三百噸,裝備兩門二百零三毫米主炮,號稱是“天下第一艨艟”,在完成了參加英王喬治五世加冕典禮和訪問美洲的任務后,帶著四百名中國海軍的精英載譽歸來。

“海圻”號在它剛剛交付大清的時候,就趕上了意大利人強租三門灣,“海圻”和它的姊妹艦“海天”號,逼退了意大利遠東艦隊,保衛了中國的疆土。這次出訪美洲,又以前所未有的強硬,逼迫排華的古巴和墨西哥懲治了兇手,賠償了華僑的損失,并且向中國道歉。

柴東亮對這艘開創了中國海軍遠航先河的軍艦,給予了極高的禮遇。艦長程璧光穿著藍黑色的英式海軍禮服,佩戴著綬帶和勛章,帶領所有水兵站在船舷向碼頭上的歡迎人群敬禮表示謝意。

海圻號艦首上那面飄揚的青天白日海軍旗,雖然看起來粗陋但是明顯是水兵們親手一針一線縫制出來的,代表著海軍對國家的效忠,對共和的堅定信念,這令柴東亮也不免有些動容。

當程璧光走下跳板登上碼頭之后,更是受到英雄般的歡迎,漂亮的女學生送上花環和綬帶,令這位在宣統三年四月就出發,歷時一年多才返航的老艦長忍不住熱淚盈眶。站在他肩頭的那只波斯貓則四處張望,似乎對這個陌生的國度充滿了好奇。

柴東亮快步走上前去,雙手緊緊的握住程璧光粗糙如砂紙的大手,熱情的道:“歡迎將軍回國,你們在萬里之外揚我國威,所有的中國人都為你們驕傲”

程璧光則上下打量著這位年輕的有些過分的江淮巡閱使,自己離開中國一年多發生了那么多的事情,當他回國之后停泊上海吳淞港的時候,柴東亮這個名字已經灌滿了耳朵。尤其是參觀了上海光華集團總公司的造船廠和鋼鐵公司之后,更是大驚失色。一個巨大的船塢已經完工,四艘萬噸運輸船即將在這里開始建造,長江艦隊的幾艘軍艦正在這里維修保養,而它們使用的鍋爐和更換的優質裝甲則全部采用光華公司自己制造的。上海光華兵工廠正在為長江水師的“海榮”號鑄造二百零三毫米的主炮,而造炮所用的優質合金鋼也全部是國產的

咱們中國也能造萬噸巨輪了,在不久的將來中國也可以自己制造小山一般雄偉的戰列艦,劍魚般靈活的驅逐艦和魚雷艇千百艘艨艟斗艦揚威七海,護衛中國萬里海疆,這個中國海軍人多少年的夢想,即將成為現實,這個前景怎能不令五十一歲的程璧光老淚縱橫。海圻號上四百名官兵立刻就做出決定,全艦官兵一起奔赴安慶。

而創造出這個奇跡的,就是眼前這個開起來只有二十四、五歲的小白臉。

柴東亮親熱的拉著程璧光的手道:“老將軍深明大義,為國家長了臉,我們安徽軍諮府必然不會虧待各位,你們和長江艦隊的官兵享受同等待遇,軍官每月軍餉二十塊,士兵十塊,您的公費每個月三千塊俗了,俗了,將軍不要見怪我實在是太過歡喜了”

程璧光笑著道:“我等遠涉重洋,沒有參與反清義舉,已經是慚愧難當了,怎么敢受柴都督和安徽百姓這么高的禮遇,都督實在是太過了,太過了”

柴東亮擺手道:“反清是為炎黃子孫謀幸福,將軍在美洲以孤軍為華僑爭取利益,功勞不在首義元勛之下,受國人禮遇正是應當。”

程璧光突然想起一件事兒,笑著對柴東亮道:“柴都督,我給您介紹一個人。”說罷,回頭一招手,一個高鼻子藍眼睛的洋人笑呵呵的走了過來。

“這是美國公使嘉樂恒先生,他在上海搭我們的船過來的,說是專程拜訪您”

柴東亮的瞳孔收縮了起來,心底開始盤算,這美國佬找自己有什么企圖?

分割線

安徽軍諮府的簽押房,美國公使嘉樂恒和柴東亮詳談甚歡,賓主頻頻舉杯。嘉樂恒前來的目的原本是非常簡單。有一艘清廷訂制的鐵甲巡洋艦即將建造完工,但是只付了少量定金,嘉樂恒是來逼債的。上海總領事聽說他要去安慶,就建議他先到上海光華公司參觀了一下。當他看過之后,討債的心思就動搖了,一個巨大的構想在嘉樂恒的心里漸漸成形。

清末十年新政,政府稅收由八千萬兩白銀激增到了三億兩,中央財政前所未有的寬裕,各省藩庫也破天荒的的有了結余,各省存銀少則數百萬兩富裕省份甚至能達到兩三千萬兩之巨。朝廷的荷包里有了錢,大清就想重建水師。宣統元年,即西歷一九零九年的時候,清政府在洋人顧問的幫助下制定了一個七年海軍發展計劃,要求訂購頭等鐵甲戰列艦八艘,重型鐵甲巡洋艦二十艘,其他輔助艦只十艘,意圖要重建南洋、北洋兩大水師,而且還要建立一所完全西式的海軍大學。

八艘戰列艦、二十艘裝甲巡洋艦,這幾乎是日本在一九零七年推出的以八艘戰列艦和八艘巡洋艦為主導的八八艦隊規模的兩倍,而且還都是西洋最新式的軍艦,日本人再次被大清帝國的富裕給震撼了,這么大的造艦計劃,即使日本人竭澤而漁把老百姓的口袋都搜干凈也做不到。當年為了對抗北洋水師,日本海軍大臣西鄉從道就因為擅自挪用了國防經費,差點被盛怒的國會逼的切了肚子。

大清重建海軍規劃之宏大,令日本聯合艦隊驚呼滅頂之災就在眼前。

日本人規劃中的八八艦隊還是空中的畫餅,猴年馬月能通過國會的預算案還未可知,更別說建設完工了,下水的日子是在十年之后還是十五年之后?日本人自己心里都沒底,而七年后清廷就將擁有八艘戰列艦和二十艘裝甲巡洋艦。到時候老舊的日本聯合艦隊,面對這支最新式的強大艦隊,將顯得渺小而微不足道。

大清新水師籌備計劃僅僅首期經費就是兩千萬兩白銀,后續投入將達到駭人聽聞的八千萬兩。這個巨額訂單是全世界所有大型造船廠都無法拒絕的誘惑。

日本人拼命反對,頻頻發出戰爭威脅,但是被大清朝廷的銀子燒紅眼睛的西洋強國,輕蔑的警告日本不得輕舉妄動,否則就要面對單挑全世界的悲慘下場。在列強的支持下,大清朝廷的膽子也肥了,西曆一九零九年的時候,日本人妄圖占領中國南海的東沙島,清廷毫不示弱派出老舊的“飛鷹”號炮艦和日本聯合艦隊對峙,而且派出陸軍迅速占領東沙島,拆毀了島上日本人的建筑物。

最終的結果是日本人灰溜溜的退出東沙島,而且還繳納了前期在島上采礦的稅款三萬多銀元,一向丟人丟到姥姥家的大清朝廷難得的露了一把臉。兩年之后的辛亥年,受到東沙事件的鼓舞,出訪美洲的四千噸級裝甲巡洋艦“海圻”號也拉開了架勢,對大規模排華古巴和墨西哥采取了強硬的兵船外交,古巴總統親自承諾:“絕不歧視華人。”墨西哥更是在“海圻”號到來之前就向清朝政府道歉,并且緝拿了迫害華人的兇手、賠償了華僑的損失,美洲華人為母國的壯舉而歡欣鼓舞。

領會到“銀元外交”巨大威力的清廷,迅速派載洵和薩鎮冰前往英國、德國、奧匈帝國等歐陸強國考察并訂貨。所到之處,他們受到了西洋軍火商熱烈的歡迎。列強政府比妓院里的婊子還恭敬,生恐伺候的不夠周到,無論到哪里都是鮮花、宴會和歡迎的人群,這令載洵等人的骨頭都是輕飄飄的。為了不過分刺激日本人敏感的神經,載洵等人先期訂購的都是巡洋艦和炮艦,而沒有直接采購戰列艦,而且在回國途中,還在日本訂購了“永豐”、“永翔”兩艘六百噸級的炮艦。

洋人態度之恭順是他們出訪前未曾想到了,想買軍艦?保證是最新式的,想辦海軍大學?是派人留學還是直接挖人才,您老人家盡管開口,包您滿意

十年新政令大清搜刮了巨額的財富,也令清廷發現自己終于在世界上有了發言權。庚子國變之后的十年,清政府終于明白了一個道理,這個年頭有銀子才是大爺,沖洋鬼子耍狠動拳頭不如輕輕的揮舞支票。朝洋人動拳頭往往是一頓臭揍,對洋鬼子撒銀子,他們的膝蓋骨立刻就學會打彎了,比家里養的哈巴狗都聽話。

看到歐洲的軍火商即將發大財,以伯利恒鋼鐵公司為首的美火巨頭坐不住了,紛紛向政府施壓。美國政府為了對抗日英同盟和北邊的沙俄,本來就打算拉攏清廷結成太平洋同盟,于是美國政府高調邀請清朝政府訪問美國,海軍部長訓誡嘉樂恒公使,必須促成載洵的訪美之旅。

美國政府了解到,載洵等人在歐洲訂貨的時候壓根就不舉行招標,而是依照受禮遇的規格,隨心所欲的拋出一個個巨額訂單,于是美國人也比葫蘆畫瓢,派出夏威夷州長和海軍司令全程陪同清朝使團,塔夫脫總統親自設宴款待載洵,規格之高直追當年的李鴻章訪美。

但是令美國人失望的是,載洵等人已經把大訂單都扔給了歐洲國家,最后只把一艘兩千六百噸的“飛鴻”號巡洋艦交給美國人建造。

歐洲列強笑掉了大牙,美國人花了血本,最后只撿到一點殘羹冷炙。但是歐洲人沒過多久就笑不出來了,辛亥的槍聲摧毀了龐大的清王朝,也打飛了那個宏偉的重建海軍計劃。

辛亥僅僅半年多的時間的,大清十年新政的成果灰飛煙滅,原本各省都有不同程度結余的財政瞬間崩潰,中國經濟倒退二十年有余,不論是孫文還是袁世凱不借洋款,連政府的正常運作都維持不下去,更別說拿出巨資買軍艦了。

這令惶惶不可終日的日本政府松了一口氣,同時也下定決心要肢解中國,一個完整的中國是如此的可怕,即使掌舵人是顢頇的滿清朝廷都不容輕視,統一的中國是日本絕對無法接受的,不論是帝制還是共和制,都是如此。所以日本一邊支持孫文的黨,一邊和袁世凱眉來眼去,目的只有一個,挑起內戰徹底毀掉中國的經濟基礎。

載洵訂購軍艦的時候腦袋從來沒清醒過,銀元外交的代價是每艘軍艦的價格都幾乎是天價,地球上不可能再有哪個國家肯出這么高的加碼。他給德國、英國的訂單都是付了一半的款項,而給美國只是付了寥寥無幾的一點定金,歐陸強國不用著急,大不了降價出售也嫩大賺一筆,紐約造船廠可受不了這個,他們給政府施壓,要求駐華公使逼迫中國接收這艘“飛鴻”號裝甲巡洋艦。

袁世凱的中央政府窮的都快當褲子了,正在為善后大借款的事情焦頭爛額,他顯然不是合適的談判對手,擁有長江艦隊的柴東亮就成為了唯一的買家。嘉樂恒就親自趕赴安慶,試圖讓他買下這條船。

但是參觀了上海光華集團公使之后,卻讓他心里涼了半截,上海光華造船廠接下了美國四艘萬噸級運輸船的訂單,按照海軍的常識,能造萬噸級商船的工廠就有能力建造八千噸級的軍艦。更讓他目瞪口呆的是,光華鋼鐵公司已經能夠冶煉供軍艦使用的優質鎳合金鋼,光華機械廠居然還有多余的錳鋼用來生產腳踏車

能夠冶煉優質合金鋼就意味著具備了自制大炮和軍艦裝甲的能力,柴東亮已經有了這樣的家底,又有什么理由吞下那條價格昂貴的“飛鴻”號?

除非,自己能開出令他無法拒絕的價碼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02:57
第一百五十三章 伯利恒合同


窗外暴雨傾盆,芭蕉樹被打的彎了腰,玻璃窗“噼噼啪啪”的作響,帶著土腥味的風將雨水送進屋內,星星點點的飄在身上,令人神清氣爽。今年夏秋之季,雨水多的驚人,幾乎隔三差五就是一場暴雨,如果不是安慶剛剛建設了地下排水系統,肯定要被大水淹了省城。

窗外的風雨聲壓不住屋內柴東亮的怒吼。

“二十萬英鎊?”柴東亮啪的一聲將合同摔到桌子上,沖著嘉樂恒咆哮道:“一艘兩千六百噸的軍艦,你敢向我要二十萬英鎊?你怎么不去搶”

飛鴻號排水量兩千六百噸,長度三百二十二英尺,六千匹馬力,航速二十四節,裝備六英寸主炮兩門,三英寸副炮兩門,47毫米機關炮六門,十八英寸魚雷發射管兩具。

二十萬英鎊折合美元是三十六萬,折合白銀一百二十萬兩,折合光華銀行發行的銀元是一百八十萬元,柴東亮給美國人造的萬噸巨輪,也才一百三十萬兩銀子一艘。這艘飛鴻號打個五折才是正經的價格,二十萬磅毫無疑問是天價了

嘉樂恒也不生氣,笑呵呵的道:“清朝政府已經支付過四萬磅的定金,您只需要再出十六萬磅就可以獲得這艘最新式的巡洋艦了。”

柴東亮的腦袋搖的像撥浪鼓:“十六萬英鎊我也不要,你想賣給誰就賣給誰,清朝政府和你們的合同,關我什么事情?”

“海圻”號的艦長程璧光已經被任命為長江艦隊副司令,他是海軍的人自然替自己人打算,看見有新式的軍艦猶如登徒子看見美女,百爪撓心一般:“都督,咱們的艦船已經相當的老舊,僅僅更換鍋爐、火炮已經不敷使用,咱們確實需要這艘‘飛鴻’號,卑職曉得價錢是貴了點,安徽一省的財力支撐長江艦隊已經是力不從心再買新式軍艦確實困難,卑職請求,自我之下長江艦隊的軍官只拿七成的餉銀,支持都督買回此艦”

柴東亮恨不得一腳踹死他,這家伙到底是哪頭的?還有點立場沒有出訪美國的時候,被歌劇院的洋女人親糊涂了吧?

心里不爽快,但是還得帶著笑容溫言撫慰,但是程璧光吃了秤砣鐵了心,非得逼柴東亮買了這艘“飛鴻”號。如果不是從書友群提供的資料了解到程璧光是個很清廉的人,柴東亮肯定會認為,這廝是拿了美國佬的回扣了

征蒙先遣軍剛剛出發,全國募捐的兩百多萬剛剛夠開拔費和三個月的軍費開支,下一步的計劃是占領整個滿蒙占領之后肯定要擴軍,要建設,這都是需要大筆資金的。別說柴東亮壓根就對這艘“飛鴻”號不敢興趣,即使是再喜歡,也不能把錢花在不夠重要的地方。

柴東亮最后只好苦笑著攤開手:“公使閣下,我只是一個省的軍政長官,財力非常有限,這艘軍艦我也很喜歡,但是實在是力不能及,只能深表遺憾了。”

嘉樂恒微笑著打開隨手攜帶的文件夾,取出一份用中英兩種文字書寫的合同:“將軍閣下,如果美國愿意提供貸款給您,資金是不是就不再是個問題了?”

柴東亮一聽借洋款,當時就頭大如斗,袁世凱的善后大借款的計劃,要用鹽稅和中央稅收作為擔保,而且利息高的怕人。

嘉樂恒執拗的道:“請將軍閣下看完這份合同,我們再商量這個問題如何?”

柴東亮也不好當面拒絕,耐著性子看了下去,漸漸他的緊鎖的眉頭張開了,臉上有了幾分喜色,看到后來柴東亮的嘴竟然合不攏了,滿臉的驚愕之色。嘉樂恒觀察著柴東亮的表情,心底暗暗升起得意之情,早就猜到柴東亮是無法拒絕這個合作計劃的

長江中下游一向是英國人的禁臠,不容其他國家染指,如果柴東亮接受了這份合同,那就會成為美國的鐵桿盟友,英國人獨霸長江流域的局面就會被打破,嘉樂恒就完成了國務卿交給他的讓長江沿線對美國資本開放的目的。

這份被翻譯成《貝里咸合同》(貝里咸即是伯利恒的另外一個音譯名稱)的東西,是一九零九年的時候,載洵和美國伯利恒公司簽訂的一份秘密合同,內容宏大到可以用變態來形容。

貝里咸鋼鐵公司承諾向中國海軍的船塢、海岸防御設施的建造工程提供貸款,并承攬施工任務;借款總額為三千萬美元,先支付一千萬美元,剩余兩千萬萬美元將全部作為建造船塢和軍港之用;年利五厘,借款期限三十五年;手續費八厘;以所建造的一切設施為擔保;只能雇傭美國人來建造船塢、使用美國的材料。

三千萬美金,即使是清末稅賦達到頂峰的時候,也相當于全國稅收的四分之一而這,只是第一期的貸款,如果前面合同執行順利,后面還會有更大規模的貸款

“不需要擔保?前十年還不需要還錢?除了八艘戰列艦、二十艘裝甲巡洋艦之外,還有一百艘潛水艇?一百艘?”柴東亮揉揉眼睛,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伯利恒合同的實際內容,基本上就是整套引進美國的工業體系,從擴充和興建最基本的冶金、化工、機械、造船、造炮開始,到整個所需要的工業體系和技術的轉讓,幫助中國建設一支可以在遠東和英日抗衡的海軍。

說白了,就是按照美國的標準,在遠東再復制一個擁有完全工業體系的盟友

“塔夫脫總統的金元外交,果然是名不虛傳啊,美國佬真他祖母的有錢”柴東亮暗暗咂舌。

《伯利恒合同》名義上是一份商業合同,卻帶有極強的政治目的,拉攏中國對抗日英同盟,同時扼制俄國,這就是一份打著商業合同的幌子,實則是國家與國家之間的密約啊

這個計劃完成之日,中國在工業和海軍實力上將把勁敵日本壓的死死的,中國將由傳統的農業國一躍成為新興的工業強國

這份合同的重要性,幾乎可以和另外一個時空,新中國建國的時候,蘇聯援華的一百五十七項大型工業項目相提并論,所不同的是,那份援助是中國人付出了幾十萬傷亡的抗美援朝戰爭之后,用華夏男兒的血肉換來的,而這份則是美國人為了在太平洋上的利益,主動拋出的。

三千萬美金的貸款,全套的工業體系這個誘惑幾乎是無法抗拒的

利息不高,對中國絕對有利,建設所需材料全部采購美國貨,這對伯利恒公司也非常有利,又達到了塔夫脫總統資本輸出的金元外交的目的,可以算是三方皆大歡喜的一份計劃。

嘉樂恒肯拿出這份《伯利恒合同》,絕對不是逼自己買下“飛鴻”號巡洋艦那么簡單

柴東亮看完之后,微笑著遞給了嘉樂恒:“這是伯利恒公司和清政府的合同,似乎與我沒有什么關系吧?”

嘉樂恒的眼珠子都差點掉了出來,怔怔的道:“您的意思是拒絕?”

柴東亮笑道:“公使先生可以這么理解。”

程璧光將合同拿過手看了幾眼,驚呼道:“都督,這買賣合算啊”

除了載洵和時任大清水師提督的薩鎮冰之外,中國幾乎無人知曉《伯利恒合同》的存在,程璧光雖然是海軍將領,也是頭一次看見這份如此宏偉的計劃。天啊,八艘無畏級戰列艦、二十艘裝甲巡洋艦、十艘輔助艦一百艘的潛水艇

程璧光在甲午海戰的時候是廣東水師廣丙號快船的管帶,眼看大戰在即,他主動請纓幫助北洋水師作戰。甲午戰敗之后,因為程璧光不是北洋的人,所以決定由他送交投降書給日本海軍司令伊東佑亨。

捧著請降書的那刻,成了程璧光一生難以磨滅的恥辱,這種奇恥大辱只有將日本聯合艦隊埋葬在海底,才能洗刷干凈。而此刻這個機會似乎就在眼前,程璧光激動的有些難以自持了

統帥這么大的一支艦隊,對任何一個海軍的將領來說都是無比幸福的事情,柴東亮居然要拒絕?

程璧光幾乎想拍案而起,和這個腦筋不靈光的上司翻臉

嘉樂恒恢復了平靜,聳聳肩膀道:“我親愛的將軍,您的部下都看出來這份合同對貴國極為有利,相信以您的睿智,不會看不懂吧?況且您并不是伯利恒公司唯一的合作人選,比如北方的袁世凱大總統或者是暫時蟄伏的孫文先生”

柴東亮左手的食中兩指并攏,用指關節敲著桌上的合同,冷笑道:“公使先生,如果您愿意和袁世凱、孫先生合作,恐怕這份合同早就已經開始執行了吧?那你還有必要來找我嗎?”

一句話打到嘉樂恒公使的痛處,袁世凱是親英國的,和日本人的關系也還算不錯,日本公使林權助一向和袁世凱稱兄道弟,把《伯利恒合同》拿給袁世凱的話,不出三天東京和倫敦就會鬧翻了天,美國在遠東還沒有對抗大英帝國的力量。否則的話《伯利恒合同》也不會是一份密約了,而且還要套上商業合同的偽裝。孫文等黨的身邊更是布滿了日本人的探子,宮崎滔天、平山周、北一輝,成批的日本人簇擁在孫文、黃興、宋教仁身邊。他顯然也不是個執行密約的合適人選。除了袁世凱、孫文這位,另外一位實力派人物黎元洪被困在北京,形同軟禁。

嘉樂恒悲哀的發現,偌大的中國,除了柴東亮之外,他真的還找不到更合適的合作伙伴了,捧著豬頭竟然找不到廟門

這份合同如果執行了,將在中日之間引發一場大規模的軍備競賽,甚至是全面戰爭,不論是軍備競賽還是全面戰爭,都會打破遠東的局勢,制約日本的發展,而這對美國是極為有利的,美國人拿的出這么多的錢,但是中國無法冒這么大的險,我個人無權決定中國四萬萬人的命運,更無權讓中國陷入戰火中”

程璧光的臉色陡然一變,他這才明白柴東亮為什么如此堅決,如果日本人被中美間的合作刺激的發瘋,以長江艦隊目前的實力如何抗衡日本聯合艦隊?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固然會制約日本的發展,但是更會徹底毀掉風雨飄搖的中國。

崇尚孤立主義的美國,是不會出兵保護中國人的

嘉樂恒心里一驚,對面的這個看起來非常年輕的將軍,竟然瞬間就看透了美國的戰略意圖,這是個難以對付的家伙

“我親愛的將軍,中國是個大國,必須有足以匹配大國地位的海軍,才能保護中國的海上利益。”

柴東亮淡然一笑:“我還沒有那么多的海上利益需要保護,河里的魚就是貪圖一口魚餌,才成了別人的盤中美餐。”

話音未落,柴東亮突然打了個冷戰,他猛然醒悟了,這份《伯利恒合同》規定,中國所建造的軍艦包括上面的槍炮,都要采用美國標準生產,而現在國際上海軍建設軍艦采用的通行標準是英國的,火炮則以英國阿姆斯特丹公司的標準作為國際標準。

第一流的工業國家制定標準,二流的工業強國推廣品牌,三流的搞制造。

柴東亮終于弄懂了,美國人拉攏中國結成太平洋聯盟制約日英同盟并不是最重要的目標,它最大的目的是在全世界推行它的工業標準,讓未來的世界按照美國的標準制定工業標準。

美國人拿出大把的美元支持中國發展工業,可不是打算學雷鋒,而是復制一個以美國標準作為制造業標準的工業國,達到推廣美國標準的目的。

擁有國際標準就等同于控制了世界的制造業,當新興的工業強國即將迎頭趕上的時候,擁有國際標準的國家可以通過修訂標準達到遏制競爭對手的目的,使得對方的努力如同拳手奮力一拳卻打到棉花包上,空有力氣卻無處使用。好比是賽跑,當你終于超過對上即將沖到終點的時候,裁判卻告訴你,你跑錯了方向,令你無論如何都無法追上對方的腳步。

在另外一個時空,二十一世紀的美國便是如此,它的制造業大部分都轉移到了國外,但是并不妨礙它是世界第一強國的地位,而幾乎耗盡了資源的中國則被牢牢的鎖定在產業鏈的最低端美國,真是個雄心勃勃的國家啊

美國的崛起,真不是僥幸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02:58
第一百五十四章 希望


不論嘴上如何強硬,柴東亮依然無法拒絕《伯利恒合同》的誘惑,結果雙方磋商之后,伯利恒鋼鐵公司將合同原文照搬,只是簽訂合同的對手不再是清朝政府,而是上海的光華集團總公司。將這份國家間的密約,抹上了一層商業合同的保護色。按照合同的規定,所有資金都屬于專項貸款,必須按照國際會計審計原則,由伯利恒公司派駐中國的商務代表監督使用,柴東亮和安徽軍諮府不得任意挪用一分錢。

當然,這份合同依然是絕密,柴東亮授意在報紙上輕描淡寫的刊載了一則消息,上海光華集團總公司接到了來自南美的訂單,為智利海軍生產兩艘排水量四千八百噸的重型裝甲巡洋艦。毫無疑問,這是柴東亮和伯利恒公司聯手做的套,掩蓋中美兩國合作建設新式海軍的計劃。既然需要為智利海軍建造軍艦,那么上海光華造船廠和兵工廠的改擴建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至于使用美國技術改造,那也是商家自己的決定,和政府扯不上任何關系。而且還對外宣稱,重要零部件全部是進口的,光華造船廠只是生產技術水平要求較低的船體部分。

柴東亮深知,《伯利恒合同》一旦公開,老百姓知道了這筆貸款還得由美國人監督使用,自己的腦袋上肯定被扣上一頂漢奸的帽子。中國人不懂得國際會計原則,總覺得借來的錢得由自己隨意使用,否則就是喪權辱國外面早就傳聞柴東亮是上海光華集團總公司的幕后大老板了,漢奸的帽子扣上之后想摘下就難了

只是柴東亮否決了現在就建設大型軍港的建議,這樣對日本人和袁世凱的刺激太大了,有些得不償失。況且,柴東亮一直在蕪湖秘密研制新式水上飛機和鷹式V型十二缸發動機,一旦成功之后就要裝備水上航母編隊,沒必要搞一堆戰列艦、巡洋艦出去招搖。真正令柴東亮心動不已的是,通過《伯利恒合同》的貸款和技術引進,一次性的在中國建設出化工、冶金、機械、電子等全套工業體系。

只需要三五年的時間,柴東亮就可以在安徽和上海建設起全套的工業體系。這是書友群都無法提供的幫助,書友再厲害,也送不來三千萬的美金啊

至于現在全盤照搬美國標準,也是無奈之舉,誰讓中國的實業底子太薄,國家又太窮呢

消息一經傳開,這樣一份訂單,顯然還不至于令列強產生太大的反應,洋人報紙也只是在縫隙中轉載了這條新聞。國內報紙卻頓時就炸了鍋,光華造船廠為美國人生產四艘萬噸運輸船,只是引發了國人的自豪感,而替智利海軍生產重型裝甲巡洋艦,則令國人的情緒極為復雜,有人認為這是中國實業騰飛的標志,更多的人則認為上海光華造船廠有能力制造這么大的軍艦,卻不為中國的海防做出貢獻,和漢奸無異

各界紛紛呼吁北京臨時政府出資買下這艘即將建造的軍艦,增強國內的海軍力量。把袁世凱和海軍部總長劉冠雄的頭都吵大了。現在北京臨時政府的經濟已經接近崩潰的邊緣,如果善后大借款不能在短期內解決,袁世凱這個大總統不用別人攆他,自己就得下臺。哪里還拿的出錢買這艘尚且停留在圖紙上的軍艦。

最終的結果是,柴東亮心不甘情不愿的用美國人貸款買下了這艘價格昂貴的“飛鴻”號,而英國和奧匈帝國看出了便宜,紛紛派代表來到安慶,要求柴東亮將另外幾艘他們替清朝政府建造的軍艦也按照合同價買下,氣的柴東亮摔了一溜兒茶杯。

美國公使嘉樂恒在安徽和上海考察之后,被柴東亮擁有的巨大潛力震驚了。太平府被提升為馬鞍山經濟專區,行政等級和省府安慶相同,在馬鞍山一個巨大的煤鋼聯合體正在緊鑼密鼓的建設中,等到建成之日,柴東亮將擁有遠東最大的鋼鐵廠。在上海的光華鋼鐵公司冶煉的特種鋼材雖然數量還不太大,但是門類齊全而且很多種合金鋼的品質遠遠超過了美國的匹茲堡。馬小辮提供的那套鋼鐵屈服強度和金屬配比的資料,雖然是前蘇聯從德國引進又轉交中國的,但是也領先這個世界二十年了

伯利恒鋼鐵公司的商務代表天天泡在軍諮府,請求柴東亮轉讓專利技術。在礦山、水泥粉碎、研磨設備上,光華集團更是擁有毫無置疑的世界領先技術。伯利恒公司率先一次性訂購了一百六十套機立窯水泥設備,等到投產之后,美國的水泥生產將被他們徹底壟斷。伯利恒鋼鐵公司再不敢把光華集團當作無足輕重的盟友,而是重要的合作伙伴,甚至提出了雙方股權互換,彼此在對方公司擁有股票的建議。

伯利恒公司原本是帶有推行美國標準的政治目的的,但是精明的美國商人卻在第一時間引進了光華集團的標準。西曆一九一二年,九月十五日,從這一天開始,伯利恒公司制造的破碎機、球磨機等設備,將按照光華集團的標準生產,相信不久的將來,整個美國的礦山研磨設備,都將采用光華集團的標準。換言之,光華集團的礦山研磨設備標準,將成為中國和美國共同采用的國際標準。

在伯利恒公司這種大財團看來,美國政府就是給他們打工的,商業利益高于一切,讓政治目的見鬼去吧

嘉樂恒在考察中發現,柴東亮并不是像滿清的地方大員那樣大力興辦官辦企業,而是提供一些關鍵技術和部分的啟動資金,然后巧妙的給予商人資本一些推動力,企業自然就會沿著正常的軌道發展。

在安慶和蕪湖,他看見軍諮府的工作人員正在給老百姓放電影,內容則是教他們如何選舉區長和區議員。區政府和區議會的權力范圍被清晰的傳遞給每個老百姓,讓他們知道自己將來選舉出來的區長和議員是干什么的,能為自己謀取什么樣的利益。準備競選區長的人在街頭發布演講,承諾如果自己當選將會建設圖書館、養老院、幼兒園等公共設施,為學校的孩子爭取更好的教育條件。

嘉樂恒驚喜的發現,柴東亮所做的一切竟然和自己的主張不謀而合。在辛亥之后,嘉樂恒敏感的發現,中國進入憲政國家最大的阻力不是顢頇的清政府,而是那些議員不具有代表性,和老百姓完全脫節。自打清朝資政院開始,中國新興的立法機關的權力就開始膨脹。大清的資政院竟然因為四川路權的問題,集體投票通過決議,要求大清政府判處盛宣懷死刑。當時各國駐京公使一片嘩然,他們實在無法理解,一個立法機關居然要行使法院的職權進入民國之后,參議院的權力更是無限度的擴大,政府和總統成了橡皮圖章,僅僅半年的時間,兩任內閣倒臺,袁世凱更是縮手縮腳寸步難行。

日本、美國、德國都毫不客氣的指出,改革,尤其政改,正在成為地方分離主義勢力得心應手的工具。隨著改革的深化,國家不僅沒有凝聚,相反更加渙散。以民主為導向的憲政徹底走樣為政治幫派之間的火并,無數小的團體、黨派紛紛冒頭,一邊用憲政為掩護,從強者碗里分羹,一邊在內部全套照搬的作風,關起門來過過“小皇上”的癮,并日思夜想“彼可取而代之”。

嘉樂恒和美國政府達成了悲觀的共識,中國只有由一個強勢人物引領,才能避免分裂和混亂憲政這種高級玩意兒,中國人暫時還學不會,所以,辛亥之后,美國也不得不屈從英國人的意思,支持了袁世凱成為中國的統治者。

但是在安徽,嘉樂恒看到了截然不同的情景,柴東亮推行的區議會和區政府選舉,嚴格的規定了他們各自的權力范圍,而且選舉由受教育程度最高和最開化的安慶、蕪湖兩地開始,收獲實效之后,再將區縣級選舉逐步擴大。

壓縮省訾議局的權力,擴大區縣訾議局和政府的權力,這是分權制的開端,而且由受教育程度最高的地區開始,避免了目不識丁的農民被豪紳肆意欺騙的可能性,這樣更容易收到切實的效果。

柴東亮的努力,正在逐步改變這種情況,溫和而堅決的土地改革減少了統治區域發生動蕩和暴的可能性,省政府和縣區政府的權力平衡將成為內部穩定的基礎,安徽和九江礦產資源收益的全民化,將讓他統治的區域所有人受益,從而使得每個人民都成為柴東亮改革的堅定支持者。既不同于滿清政府口惠而實不至的憲政改革,也不同于宋教仁等人期待的一蹴而就的全面民主、憲政,安徽采用的是小步快走的路線,看似進步不大,但是每一步都走的堅實有力。

柴東亮本來只是美國政府無奈之下的合作人選,但是嘉樂恒卻發現,這個舉措是無比英明的,這個安徽的統治者顯然比實力強大但暮氣深重的北洋、充滿理想主義色彩卻只擅長破壞而不精通建設的南方黨,更適合成為未來的重要盟友。

雖然以美國的標準,柴東亮擁有的經濟和工業實力小的可憐,軍隊數量也不多,人民也還普遍貧困,但是嘉樂恒卻發現了這個區域勃勃的生機,這種東西曾經在縱橫大洋的西班牙航海家身上出現過,在英國的私人掠船的海盜身上出現過,在開發西部的美國牛仔身上也曾經出現過,而現在,它出現在大洋的另外一端,出現在那些曾經被統治折磨的麻木不仁的黃種人身上。

這個東西,叫做希望,那是對可預見未來美好的憧憬,只要有了希望,一切奇跡都是可以被創造出來的,希望這種東西,在中國一直是種奢侈品,只屬于政客和精英人物,但是在安徽,它屬于每一個最普通的百姓。

希望,是一個民族偉大復興的基礎,而這個希望的來源則是因為老百姓已經深深的體會到,安徽是他們的,安徽的利益就是他們的利益,軍諮府的成功和他們個人的利益息息相關,民族的復興是和每個人自己命運成敗的基礎

當嘉樂恒和伯利恒公司的商務代表饒有興致的參觀安徽的建設成果的時候,柴東亮正在軍諮府為遠征的先遣軍牽腸掛肚。

參眾兩院的選舉在即,安徽的四十張選票成了香餑餑,袁世凱、黎元洪、宋教仁的代表紛至沓來,為了防止袁世凱背后掣肘,柴東亮承諾安徽將投票支持袁世凱做正式大總統,安徽代表集體加入梁啟超、湯化龍組建的“共和黨”。作為交換條件,袁世凱任命剛剛出塞的鄺海山為蒙古屯墾使。挫敗哲布尊丹巴的叛亂之后,征蒙先遣軍可以自行決定是否留在蒙古。

雖然柴東亮和袁世凱都明白,這種合作不過是沙中建塔,但是彼此都心照不宣的保持默契,外界看來征蒙先遣軍得到了北京臨時政府不遺余力的支持。

軍諮府的大會議室里,擺開了巨大的沙盤,臨時參謀部的人員齊集于此,在反復的推演未來的戰局。

柴東亮意氣風發,伯利恒公司一百六十套機立窯水泥生產線的巨額訂單,光是定金就收了兩百六十萬美元,折合白銀八百萬兩。《伯利恒合同》規定的全套冶金、化工、機械、造船、造炮等項目的投資,都由美國貸款建設,自己暫時不用掏腰包,荷包里有了錢自然底氣十足。

“包頭,這里不但是遠下庫倫和恰克圖的傳統中轉站,更有巨大的鐵礦和煤礦,這里完全可以建設成西部的工商業中心占據包頭之后,和俄國的貿易就可以大規模開展了,咱們軍隊走到哪里,光華銀行的鈔票就要發行到哪里要讓所有的晉商都使用咱們發行的鈔票,西幫的錢莊、票號愿意入股光華公司的,可以賣一部分股票給他們,如果食古不化就讓他們破產好了”柴東亮用馬鞭指點著沙盤道。

光華銀行的行長李志昌自然是連聲附和,銀行家哪個不希望自己建立一個巨大的金融帝國?

“楊局長,你們實業局也要配合軍隊的行動,在包頭設立分局,那可是個好地方‘東林西鐵,北牧南糧,遍地是煤’你要記住,軍人手中的劍是為商人的算盤服務的,寶劍所到之處,商業利益也要能夠達到,否則光靠軍隊是無法控制的。”

實業局長楊立仁也頻頻點頭。

看到柴東亮一直在談論未來的建設,秘書長高銘忍不住插言道:“都督,鄺司令他們才剛剛踏上漠北,談這些似乎嫌早了些。”

柴東亮淡淡一笑,悠悠的道:“是啊,他才剛剛出塞”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02:59
第一百五十五章 制服


西曆一九一二年九月十八日

乾隆二年,為加強防務,清朝政府在歸化城東北五里處,修建了一座八旗軍隊的駐防城。歷時兩年多建成,乾隆皇帝賜名“綏遠”,是“綏靖遠方”的意思。并設綏遠將軍駐城主持軍務。

自古歸化城和綏遠城就是歸綏一體。作為對蒙古和俄羅斯貿易的重要中轉站之一,歸化城是典型的商城,城內店鋪鱗次櫛比,綏遠城是典型的軍事城鎮,除綏遠將軍衙門的文官武將外,駐扎八旗軍兵四千余人。綏遠城周長九里,呈正方型,東、南、西、北各設城門。四門之外有甕城、石橋和護城壕。城門上建望樓,城中央有鼓樓,從鼓樓通向四門有四條大街,向四面八方伸向眾多小巷,構成整齊的棋盤狀布局。

從草原上吹來的風,令人精神一爽,從北京坐了五天五夜火車的征蒙先遣軍,終于雙腳踏上了塞北的土地。小小的綏遠火車站一下子來了一萬多的士兵和民夫,令這里頓時熱鬧了起來,被悶罐車憋的氣都喘不過來的戰馬也精神了起來,搖頭擺尾打著響鼻。鄺海山、顧南山換上簇新的少將軍服,勤務兵送來了熱水洗了臉,倆人精神抖擻的走下車廂。

綏遠將軍府的軍官們早已在火車站列隊迎接,鄺海山剛剛走下車廂,就被一雙粗糙的大手緊緊的拉住。

“早就盼望著將軍了,先遣軍的軍容威儀真是令我驚駭莫名啊,我老張也算是老行伍了,但是我敢說,咱們中國最精銳的就是將軍的征蒙先遣軍”張紹曾握著鄺海山的手親熱的搖晃,一直不肯撒手。

鄺海山對這個以微末兵力苦苦支撐蒙古局面的老將軍也有些肅然起敬了,看著年紀不到四十歲的張紹曾已經是兩鬢風霜,他端端正正的行了軍禮:“您是張將軍吧?二十師的官兵兄弟以區區不足一團的兵力,支撐著蒙疆這么廣大的區域和如此復雜的局面,將軍辛苦了”

鄺海山身后的顧麻子等人,也都莊重的向這位為國戍邊的老軍人敬禮,弄得張紹曾也有些動容了。

張紹曾等人還禮之后,就用馬車將鄺海山等人接到了綏遠將軍府。

綏遠城中心,一片斗拱飛檐的官衙,氣勢雄渾中不失精致,“漠南第一府”的赫赫威名也不是空穴來風。綏遠將軍府的照壁上,“屏藩朔漠”四個大字還保留著昔日大清帝國全盛之時的威儀,只是斑駁的墻壁、房頂上的衰草都顯示著中央政府權力的衰微。

綏遠將軍府就如同張紹曾本人一樣,勉強支撐著中央政府最后的一點尊嚴和體面。

這點軍人的孤忠血誠不得不令人欽敬,也令人不由自主的有些心酸

山西都督閻錫山替征蒙先遣軍準備的一批民夫和大車,被張紹曾交給了鄺海山。晉商征募的馬匹和一部分的物資,也在綏遠交割完畢。

先遣軍將士豪情萬丈,兵強馬壯裝備精良,踏破蒙古封狼居胥就在眼前

只有鄺海山的心里怎么也敞亮不起來,柴東亮交給他的任務是將烏泰和哲布尊丹巴的人馬驅趕到滿洲既要打敗叛軍,又不能徹底的消滅他們,而且不能讓他們逃亡俄羅斯,只許他們竄逃滿洲,這個差事可不簡單啊

張紹曾在綏遠將軍府設了宴席招待先遣軍的將領,菜肴是簡單的烤羊肉,夜幕降臨,大院里飄起羊肉的香味。大漠的風俗令從南方來的官兵眼界大開,用刀子割肉用壇子喝酒,使先遣軍的官兵大呼過癮。

塞北的燒刀子喝到肚里里,似乎有一團火在胃里燃燒,仿佛一把利刃在攪著自己的五臟六腑,這才是男人的酒,這才是大漠和塞北的風情

分割線

安慶城南一所五進五出的大宅子,門口四個荷槍實彈的黑衣巡警站班,穿過影壁墻走進二堂是一座花園,假山怪石嶙峋草木郁郁蔥蔥,從山上引下來的活水穿過花園,水邊的桂花樹已經冒出點點的金星,淡淡的香氣沁人心脾。

這里原先是一個鹽商的私邸,后人不爭氣敗光了家業,就把這棟裝飾的美輪美奐的大院子一萬五千塊銀元賣給了柴東亮。

柴東亮原先在蕪湖有一棟私宅,那是清朝的蕪湖道臺衙門,現在他已經是江湖巡閱使了,大部分時間住在安慶,蕪湖的宅子久不住人就捐獻給了教育局,作為蕪湖公立女子中學的新校址。

中國自古的規矩是官衙前面作為辦公的場所,后堂則是官員的住所,現在安徽實行了西式政治體系,再拿衙署作為私宅顯然是不合適了,柴東亮就買了這棟大宅搬出來居住。

花園中傳來一陣陣女孩的嬌笑聲,莫小憐和吳美琪正在荷花池中喂魚。五彩斑斕的錦鯉最小的也有一尺多長,倆個女孩扔進去了食物,魚兒就蜂擁過來爭搶,一時間水中五顏六色煞是惹人疼愛。

柴東亮坐著花廳里,看著倆個十六七歲的小蘿莉嬉笑著逗弄錦鯉,不由得想起怪蜀黍騙小女孩看金魚的故事,所不同的是這一池子錦鯉是吳家送給自己的,現在的版本是小蘿莉主動陪怪蜀黍看金魚。

莫小憐和吳美琪都已經從蕪湖女中畢業,她們倆的年紀按照這個時代的標準,都該是找婆家的時候了。現在倆個女孩看柴東亮的眼神都是羞怯中帶著,尤其是吳美琪簡直是天天膩在柴東亮的府邸,弄的她哥哥吳錦堂都覺得頭大如斗,幾次三番托人給柴東亮帶話,試探他是不是可以早點把親事給定了

莫小憐天姿國色,吳美琪千嬌百媚,柴東亮對這倆女孩都挺喜歡,但是誰做大誰做小就成了難題,吳錦堂和賀天壽都是自己的左膀右臂,一個負責實業發展一個正在訓練商警總隊,這兩樁婚事如果處理不當就會給自己找來無窮無盡的煩惱。感情的事情一旦摻雜政治色彩,就會變得索然無味。而且更煩人的是,倆人天天一起來一起走,搞的自己想做點親昵的小動作都有些為難,認識了半年多了,最多也就是拉拉小手什么的,連親個嘴都還沒有過。

倆個女孩興致勃勃的喂完了錦鯉,在水邊洗了洗手,輕撩著裙裾從花叢中走了過來,初秋的風吹拂起竹布短裙,白生生的兩條腿就露了出來,許久沒沾過女人的柴東亮差點鼻血直流。

想當年也是閱遍看蒼井空老師如無物的人啊,現在看條大腿就有了生理沖動,簡直是太失敗了

柴東亮對自己憋屈的生活深感憤憤不平,穿越至今除了幾個讀女中的新式學生之外,其他的女人都不能看,一個個泥金般璀璨的牙齒,抹的像喝血般的嘴唇,更要命的就是那雙走路都艱難的小腳三寸金蓮?明明是殘疾人士好不好

吳美琪惦著裙子在花叢中穿行,還沒走到花廳就發現柴東亮直勾勾的看著自己的大白腿,臉一紅急忙將裙子放了下來,剛走兩步就被花樹勾住了裙角,她心里一急,“刺啦”一聲,裙子被掛了條大口子,整條腿都露了出來。她羞的滿臉通紅,急忙蹲在了地上。

花廳里柴東亮目睹了這難得的香艷場景,嘴里一口茶“噗嗤”就噴了出來,已經走到花廳門口的莫小憐發現柴東亮的神情有異,回頭看去,只見吳美琪低頭蹲在花叢中,她忙走過去發現是吳美琪的裙子破了,不禁有些好笑。

莫小憐安撫了吳美琪兩句,用身子擋住她,吳美琪捏住破成兩片的裙子,邁著小碎步急匆匆的走進了后堂。

過來片刻之后,倆人從里面出來,柴東亮的眼睛頓時發出了綠光,莫小憐月白色上裝黑色竹布短裙,吳美琪藍底白花的布衣布裙

一個學生裝,一個女仆裝,一個清純可人,一個春意撩人天啊,民國版的制服誘惑啊

柴東亮的小兄弟不失時機的抬頭行了納粹的軍禮,把褲子頂的鼓鼓囊囊的。

“坐,快坐”柴東亮流著口水一臉豬哥相。

可巧的是,柴東亮穿的是青布長衫又翹著二郎腿,生理變化一覽無余,倆個女孩不由得羞紅了臉

柴東亮感覺有些不對,低頭看去發現自己的長衫被頂成了帳篷,急忙有翹起的那條腿將它壓了下去,用力過猛了些感覺一陣劇痛,頓時臉色煞白。

莫小憐、吳美琪頓時一驚,一起沖了上去,將他夾在中間,急切的問道:“都督,你怎么了?”

片刻之后,柴東亮感覺好了些,這才放下一顆心,笑著道:“沒事兒,興許是最近累著了。”

嘴上敷衍著,心里卻樂開了花,兩個女孩都偎依在他身邊,胸口的高度正好頂著手臂,綿軟中帶著彈性的感覺真好

兩個穿著制服的小美女,同時用胸口給你按摩肩部,這種感覺誰受得了?柴東亮的鼻血嘩嘩的流下來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03:00
第一百五十六章 安徽有飯吃


九江報國寺香煙繚繞,蒙蒙細雨給它罩上一層神秘色彩,隱藏在山中的廟宇在煙雨中若隱若現,廟里敲響了開午飯的鐘聲,悠遠而寧馨。這里是江淮軍和贛軍的分界線,再往西兩百里就是江西的省府南昌了。贛軍在這里設置了路障,除了有官府頒的通行證的客商之外,一概不許進入九江境內。鐵絲網的一邊是穿著簇新的咔嘰布迷彩服背著漢I型端步槍的江淮軍,另外一邊是破衣爛衫武器雜亂無章的贛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今年夏天的雨水格外的多,其實不光是今年,自打宣統元年以來,每年夏天江西都是暴雨成災,江西境內成群結隊的災民扶老攜幼往安徽逃荒。每個人都懷著最后一點希望,聽說安徽境內到處都有舍粥棚,一口薄粥也許就能救一條人命。

報國寺下面的官道上,贛軍拉起了鐵絲網和鹿砦,荷槍實彈的士兵將通往九江的道路給攔住了。江淮軍守衛報國寺的一個名叫馮云海的連長,他原先是馬當炮臺的隊官,因為有鴉片癮差點被鄺海山給裁撤,這廝也算硬氣,將自己綁在大炮的炮管上,任憑風吹雨打除了幾口熱水之外,五天五夜沒有吃東西,最后吐出一股股黃綠色的污水,硬是把煙癮給戒掉了戒煙之后,鄺海山任命他為連長,帶著一百多士兵守衛江淮軍和贛軍的交界線。

報國寺的守軍都是來自九江,原先就是贛軍,看著家鄉的父老活活餓死在自己的眼前,人人都是心如刀絞。但是贛軍名義上和江淮軍都屬于南軍的編制,彼此算是友軍,只能暗罵李烈鈞這個江西都督混賬。

李烈鈞的控制區被贛軍搜刮的天高三尺,不少人都逃到安徽和九江來討生活,其中不但有災民還有不少的有錢人。這些人的逃亡令江西的稅收更加困難,在加劇了盤剝之后,李烈鈞的江西都督府下令,嚴禁贛省百姓私逃。

鐵絲網的東邊的老百姓雖然不富裕,但是吃飽飯還是問題不大的,而西邊則是萬千災民嗷嗷待哺,饑民的哭聲震天動地。形銷骨立的老人和孩子,在秋雨中無聲的死去,衙門里的差役掩埋不及,干脆就將災民的尸體扔進了滾滾的長江。

長江上到處漂浮著被水泡的腫脹的尸體,浮尸幾乎要堵塞這段最狹窄的江面,情形之慘令人毛骨悚然。

一個祖籍南昌的士兵恨恨的看著對面的贛軍,咬著牙道:“都他不是爹生娘養的,養活不了老百姓,還不許到咱們這里討一口飯吃,缺了八輩子大德了”

馮云海冷冷的道:“李烈鈞這個狗養的,就知道拿江西老百姓的民脂民膏給他臉上貼金別人送給孫文一百萬,他就得送兩百萬,別人為國民黨籌兩百萬的經費,他肯定出五百萬這種人不把老百姓骨頭榨干,他是不肯罷休的你看吧,這場雨之后,江西肯定到處是瘟疫,通知咱們的兄弟,江水不燒滾了不許喝,如果惹了瘟病,那可不得了”

兵憤憤不平道:“咱們柴大帥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他是江淮巡閱使,這江西也歸他管,他就不能派兵占了南昌,把李烈鈞這個王八蛋給攆出去,也給江西百姓一條活路你看看九江老百姓過的是什么日子,再看看鐵絲網那邊老百姓的樣子”

馮云海嘆氣道:“咱們都督也是追隨孫先生的,他就再看不慣也不能出兵南昌啊咱江西人的命不濟啊,沒攤上一個好都督唄,誰也別怨,這就是命啊”

士兵們看著對面的贛軍用刺刀和槍托驅趕聚集的災民,不禁同仇敵愾恨不得沖過去,將那些沒人味的民軍統統扔進長江喂王八,但是最終只能是默默的將嘴唇咬出了血。

哩哩啦啦下了半個月的雨,在夜里下的更猛了,贛軍的士兵躲進了路邊的房子里,哭天無淚的江西災民在凄風冷雨中瑟瑟抖。風聲、雨聲、孩子的哭聲,聲聲敲在九江守軍的心里,令他們心如刀割。

十幾個士兵聚集在連長馮云海的屋里,苦苦哀求:“連長,救救咱們江西人吧,我表叔全家都在對面,再不救他們就全餓死了”

“連長,你也是江西人,能眼睜睜的看著鄉親餓死在眼前?”

“柴都督平日教導咱們,軍隊是人民的鐵拳,軍隊唯一的責任就是保護人民的幸福,您抬抬手,我們兄弟悄悄的把鹿砦、鐵絲網給開個口子,就一個晚上,能救多少算多少,天亮之后就恢復原狀”

馮云海看見手下的兵群情激奮,叼著煙卷苦笑道:“兄弟們,不是我心狠,咱們把鐵絲網給剪開了,如果災民過來的時候,贛軍開槍了怎么辦?”

“不會的,都是江西人,鄉里鄉親的,贛軍再混蛋也不至于開槍啊,連長,就一個晚上,咱能救幾個算幾個,下不為例”

“是啊,就一個晚上,如果事情鬧大了,我們就說是自己私下干的,保證不牽連到你”

馮云海眼睛一瞪:“我是你們的連長,出了事情讓你們替我扛,我還有臉當你們的長官嗎?娘的,就這么干了,不過我有言在先,就今天一個晚上啊”

“好咧,趁著今天夜里大雨,神不知鬼不覺的把人放過來,天不亮就再給它接好,贛軍不會現的”

安排停當之后,十幾個穿著迷彩服的士兵趁著夜色和風雨的掩護,背著步槍匍匐前進,爬到鐵絲網前面的時候,他們取出多用短刺刀,配合鋼制刺刀鞘正好是一副鐵絲鉗。

剪開鐵絲網搬開鹿砦,五分鐘不到,一段兩米多寬的口子就出現了,士兵們依然爬著向前,泥水將他們的軍服濕透,地面的礫石摩破了單薄的夏季軍服,傷口的血混合著雨水無聲的在地上流淌。

爬過一段距離,又是一道鐵絲網,再次重復剛才的動作,又是一個兩米多寬的口子,經過十五分鐘的努力,三道鐵絲網都被剪斷。江淮軍的士兵貓著腰,悄悄的鉆進災民的隊伍。

“老表,快跟我走,不要出聲我們是江淮軍”

“老表,我是江淮軍,帶上東西跟我走,安徽有飯吃”

江淮軍按照江西人的習慣稱呼著“老表”,簡單的一句“安徽有飯吃”比任何話語都有力的多,災民扶老攜幼拖著討飯棍蜂擁著向東邊跑,黃土路被雨水淋的泥濘不堪,他們深一腳淺一腳的蹣跚前進,支撐他們的信念只有一個,穿過這一段封鎖線安徽有飯吃

在另外一邊,馮云海連長焦急的望著西邊,災民排成了一條長龍,人數不下五千,而鐵絲網的開口只有區區兩米,在封鎖線上被擠成了疙瘩,每個人都想盡快逃到九江,在鐵絲網的另外一端,有能令孩子不至于餓死的稀粥。

漸漸隊伍混亂了起來,十幾個潛伏過去的江淮軍也無法維持秩序,低沉的罵聲和孩子的哭聲越來越大。

突然,馮云海看見贛軍住所的窗戶出了昏黃的光,那是馬燈出的光線,然后傳來一陣陣的喊叫聲,他心里立刻緊縮了起來,呼吸也變得局促。只見對面的贛軍提著褲子從屋里沖了出來,手里平端著老式步槍,刺刀的寒光被馬燈映射在臉上,顯得格外的猙獰。

災民頓時炸了營,大家紛紛加快了腳步,試圖沖過鐵絲網,不少人被上面的倒刺扎的鮮血淋漓,年輕人試圖翻越沒有被剪開的鐵絲網,他們毫無憐憫的將老弱踩在腳下,任憑他們在腳下痛苦的呻吟前面是生路,后面是死路

生死之間,人類的劣根性被表現的淋漓盡致

“砰”

一聲槍響劃破了夜空,災民頓時愣住了,然后是更加瘋狂的奔逃,計劃中的悄悄潛逃變成了一場巨大的混亂。

砰、砰、砰

贛軍的士兵一陣排槍響過,十幾個災民后背中彈,胸口上炸開一個大窟窿,人群像被獅子追逐的羚羊,瘋一樣的四散奔逃,贛軍的槍聲持續的響起,成百的男女老幼被子彈打死,哭喊聲壓過了夜雨在山谷和江水中回蕩。

九江,仿佛成了十八層地獄,鬼魂野鬼在凄厲的哀嚎

“畜生啊”

馮云海目眥欲裂,跺著腳咆哮道:“來人,擲彈筒準備,給我轟了這些沒人性的畜生”

“連長,三思啊”

“沒有命令私自開戰是死罪”

馮云海眼睛瞪大到了極限,眼角流出殷紅的鮮血,他咆哮道:“天塌下來我一個人頂,給老子開炮”

三具擲彈筒依次擺開,擲彈兵用表尺簡單的設定了參數,然后伸出雙手拇指進行了簡單的目瞄,副射手填進去專用榴彈。

通、通、通

三聲輕響過后,三專用榴彈在空中劃出了巨大的弧線,落入了正在射擊的贛軍人群中。

咚、咚、咚

三聲巨響,十幾名贛軍被炸的粉身碎骨,其他人目瞪口呆,片刻之后只聽有人出一聲驚叫:“江淮軍開炮了”

“媽呀”

剛才還兇神惡煞般屠殺災民的贛軍,此刻比綿羊還要膽,扔了武器轉身就跑。

馮云海咬牙切齒的下令:“擲彈筒延伸射擊,給我炸死這些王八蛋,一個不留”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03:01
第一百五十七章 是可忍孰不可忍


“是可忍孰不可忍”

安徽軍諮府的作戰室里,柴東亮瞪圓了眼睛咆哮道:“第三次了,這是贛軍第三次挑釁”

“李烈鈞真拿咱們江淮軍當泥捏紙糊的?老虎不發威,他當咱是病貓呢”陸凱手里捏著一支鉛筆冷冷的道。

賀天壽用獨臂拍著桌子吼道:“對付那些不知死活的王八蛋,我就一個字——打”

秘書長高銘苦笑著道:“都督三思啊,李烈鈞是孫先生的心肝寶貝,打了他怕是讓孫先生難堪啊,不管怎么說,這都是南軍內部的問題,真的大打出手,怕是親者痛仇者快,別讓北洋撿了便宜”

陸凱冷笑道:“秘書長,您這話我就不愛聽了,誰是親者?誰是仇者?都督三番五次的教育我等,軍隊是人民的鐵拳,凡是殘民以逞的惡賊都是我江淮軍的敵人,就是江淮軍的寇仇李烈鈞督贛以來,刮地三尺弄的百業蕭條民不聊生,江西幾乎成了鬼蜮。民生凋敝不知救援反而設置路障,不許災民出省討飯,這還有半點人心嗎?李烈鈞這種人把咱們南軍的臉都丟盡了,我相信孫先生和黃克強也不會包庇他的何況贛軍屢次三番的挑釁咱們,在南京的時候槍殺我維持秩序的一團士兵,贛軍將領黃煥章又率兵攻打安慶,咱們至今還沒抓到禍首元兇,這次贛軍又屠殺逃奔到九江的難民,可一可二不可三,若是我方一再示弱,軍心也將不穩,淮、贛兩省百姓也不免對我江淮軍離心離德,兵猶火,不戰將自殘”

一直沒有吭聲的吳錦堂突然站了起來:“都督,如果出兵江西,軍費我們安徽商業協會全包了,一百萬夠不夠?不夠我們再給您籌大軍出動,如果短缺了糧餉供應,您拿我是問”

聽見他說話,武將們頓時喜形于色,打仗打的就是錢糧,有人肯主動報效自然是多了幾分把握

柴東亮開會一向是先聽取手下人的意見,很可能別人一句不經意的話語就可以激發他的靈感,很少像今天這樣先定下基調的,吳錦堂對他的風格太熟悉,知道他肯定是心中已經有了成算,所以立刻就全力附和,刻意的和他保持一致。

吳家已經和柴東亮的安徽軍諮府密不可分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早就被綁在他的戰車上了

一時間作戰室里喊打聲一片,高銘再三的苦苦勸道:“如果打江西的話,很有可能引發咱們和國民黨的幾個都督之間的大戰,參眾兩院的選舉在即,這個敏感時間開戰,對咱們極為不利。”

他的話剛落音,就是一片反對之聲,一個人的聲音激越卻被無數更為響亮的聲音湮沒。

大家吵了半天,突然又同時安靜了下來,就好像是一群嘰嘰喳喳的麻雀不曉得在什么時間就會同時閉嘴。

一直掛著笑容喝茶的高楚觀突然說話了:“我說兩句行嗎?”

高楚觀本來是黎元洪的心腹幕僚,因為看不慣他濫殺首義功臣,所以掛印離開武昌投奔了柴東亮,現在任職軍諮府高級秘書。

柴東亮知道高楚觀是個城府很深的人,輕易不說話一旦開口則直指要害:“向原先生請講。”

高楚觀慢悠悠的喝了口茶潤潤嗓子后笑道:“大家可否忘記了,咱們都督是國民黨的副理事長啊,您可以要求召開理事會,提議開除李烈鈞的黨籍,贛軍的骨干都是鐵桿的國民黨員,只要他不再是國民黨的理事,他就無法再控制江西,到時候您憑借江淮巡閱使和國民黨副理事長的雙重身份,不論是從南北哪頭來說,您出兵贛省都是名正言順的,這樣可以兵不血刃就可以拿下整個江西打仗?那是下策”

柴東亮早就對江西虎視眈眈了,那里的鎢礦是冶煉特種合金的必備原料,只是一直找不到出兵的借口,這次贛軍槍殺災民正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他聽到九江的匯報之后,第一反應就是出兵,現在發現高楚觀講的似乎更有道理。

國民黨的副理事長?柴東亮想了半天,才想起自己好像是有這么個身份,不過自己不光是國民黨的副理事長,貌似還是其他個大小黨派的理事、副理事長。最初同盟會給了自己一個理事的頭銜,最近改組為國民黨之后,為了拉攏自己爭取安徽省代表的四十張選票,又封了自己一個副理事長的職務。反正這個年頭的政黨亂七八糟,不論是誰隨便給自己扔張黨證過來,就在報紙上發布公告,宣稱柴東亮是本黨的黨員。柴東亮已經“被入黨”次了,沒想到這個國民黨副理事長的頭銜居然派上了用場,也算是意外收獲吧

陸凱等人聽見他的話,一個個腦袋搖的像撥浪鼓:“不可能,李烈鈞是孫先生的心頭肉,他也是國民黨的理事,開除他的黨籍?這不可能”

“向原先生,您這主意比老太太的裹腳布還餿”

柴東亮雙手下壓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平心靜氣的問道:“向原先生,大家的想法也未嘗沒有道理,您是不是有些過于理想化了?”

高楚觀哈哈大笑道:“都督別忘了,下個月就是參眾兩院選舉的日子了,只要您把李烈鈞在江西的劣跡刊載在報紙上,搞的天下皆知,在這么一個敏感的時期,國民黨會保這么一個劣跡斑斑的人嗎?更何況,現在的國民黨當家的不是孫先生,而是宋遁初”

柴東亮恍然大悟,宋教仁一直在搞政黨,在國民黨內的實際權力已經遠遠超過了孫文,只是他和柴東亮有個同樣的弱點,年紀太輕威望不夠,外面的人才會都認為孫文是國民黨的黨魁。宋教仁是內閣議會制度的堅定擁躉,對孫文、袁世凱都不是很買賬,一向是特立獨行。而且作為政治人物他卻有著精神潔癖,性格也有些剛愎自用,在大選在即的關鍵時刻,他斷然不能容忍有人破壞國民黨的形象影響選舉結果。

國民黨的理事會一向是唯宋教仁馬首是瞻,只要他鐵了心要開除李烈鈞,沒有人可以改變這個結果,孫文和黃興都做不到

李烈鈞能夠控制贛軍,靠的就是中下級軍官都是國民黨的黨員,這也是他為什么會不遺余力的搜刮江西來滿足孫文和國民黨的資金需求。但是,宋教仁不是孫文,他不會為了錢而妥協的,這個人的脾氣柴東亮太了解了。

柴東亮心里暗暗冷笑,君子可欺之以方,宋教仁,我吃定你了

他將軍帽摔在桌子吼道:“好,就這么辦慕辰,你負責搜集江西的資料,要讓所有人都知道那里老百姓的慘狀向原先生負責聯系報館,中國人外國人的都要通知到高秘書長,你以我的名義發電給國民黨的中央黨部,要求召開理事會,開除李烈鈞的黨籍政治手段要有軍事力量作為后盾,陸凱,你的二師做好戰斗準備,隨時聽候命令蔭府,這軍費就拜托你們安徽商業協會了”

方清雨、高楚觀、高銘、吳錦堂同時站起,齊聲稱是。

江淮大地又有一場風暴在醞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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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南海懷仁堂

楊士琦最不喜歡的一件事兒就是陪袁世凱吃飯,作為安徽人他一向是講究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對袁世凱最愛的茶雞蛋、大肥肉,他看一眼就覺得惡心,每次最多也就是微微動一下筷子,夾兩筷子清淡些的素菜。

袁世凱則是吃的汗流浹背,掰開一個大白饅頭夾進去一塊足有半寸厚的紅燒肉大快朵頤,一旁的趙秉鈞也是陪著袁世凱吃的滿嘴流油,吃的太猛噎住了,不停的打嗝,喝了兩大杯涼茶才壓了下去,然后又是大塊的吃肉。

趙秉鈞吃了兩個饅頭四塊肥肉之后,開始打起了哈欠,袁世凱皺皺眉,毫不客氣的道:“智庵,你先回去吧。”

“卑職失態,讓大總統見笑了那我就先走了,杏城先生,您先吃著”趙秉鈞的嗓音尖利如同刀子刮玻璃,令人心里一陣陣的發緊。

看見趙秉鈞扭著水蛇腰走出懷仁堂,楊士琦不禁搖頭苦笑。他對袁世凱的馭下之道非常清楚,對人才敬重但是不親熱,對奴才親近但是不尊重。梁啟超、楊度是人才,袁世凱對他們敬重有加,但是機密事不許他們參與,趙秉鈞是奴才,袁世凱對他從來不假辭色,但是卻可以參與機密。只有楊士琦一個人,袁世凱對他又敬又愛,既尊敬又親熱。

袁世凱嘆了口氣道:“智庵這是當年跟隨左宗棠平回亂,被大雪埋了三天三夜,傷了卵蛋成了廢人,還留下個病根,不抽大煙就渾身疼痛難當他也是個可憐人”

楊士琦笑了笑,沒有再說什么。

袁世凱將小半個饅頭塞進嘴里,從下人手里接過雪白的毛巾擦了擦嘴,然后含混不清的道:“報紙你看了吧?南邊這是鬧內訌?一邊出兵蒙疆,一邊還準備打江西,這個柴東亮的胃口還真不小,他也不怕被噎死?”

楊士琦拍著腦門苦笑道:“他用兩淮的鹽政換了個江淮巡閱使的虛名,恐怕就是為了今天江淮巡閱使掌控淮、贛兩省軍務,他就算是要改編贛軍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如果李烈鈞武力抗拒,那就是叛軍,柴東亮用這招用的次數還少嗎?打黃煥章奪九江的名義是平叛,打淮上軍統一安徽也是平叛,打張勛還是平叛,他每次都能占著大義的名份,江淮巡閱使改編江西的部隊,這是他的職權,咱們也不好說什么,當初真不該答應他,我失策了,失策了”

管家送上來茉莉龍珠,一股馥郁的花香飄了出來,楊士琦鼻子抽了抽,他實在對袁世凱的獨特品味難以接受,茶就要喝個原味,茶再香也總不是原汁原味。

一個風姿綽約的侍女婷婷裊裊的走了上來,捧上一盞普洱茶,楊士琦接過來的時候手指有意無意的在侍女水蔥般的手腕上抹了一把,侍女白了他一眼掩嘴竊笑了一下,退到一旁。把楊士琦的骨頭都弄的輕飄飄的。

袁世凱看在眼里也不以為意,他和楊士琦二十多年的賓主,彼此的那點兒嗜好心知肚明。也難得楊士琦小五十歲的人了,還這么好色而不加掩飾

普天之下也只有他了,除了楊士琦之外,誰敢在懷仁堂公然的調戲袁世凱的侍女?

袁世凱喝了口茶道:“這個丫頭歲數也不小了,十三歲就跟了五娘,該到出閣的日子了改天我送她一副嫁妝,就讓她伺候你吧。”

楊士琦連聲道:“不敢,不敢,磬兒姑娘是五娘的貼身心愛之人,我怎么敢奪夫人的心頭肉?今后再敢上門,還不被五娘拿大棍子打了出去?”

“杏城先生莫非是嫌棄磬兒歲數大了?”沈五娘笑盈盈的從內堂走了出來。

楊士琦急忙道:“絕無此意,絕無此意別說磬兒姑娘才二十一歲,就是再大個十幾、二十歲,配我這個老頭子都是綽綽有余的”

沈五娘朝磬兒使了個眼色:“還不拜見你家老爺”

磬兒走到楊士琦跟前,道了個萬福:“奴婢拜見老爺”

袁世凱哈哈大笑道:“杏城,你好福氣啊,這丫頭被五娘調教了多年,多少人想討了去五娘都不許,還是便宜了你這個風流才子。”

楊士琦笑著道:“慚愧,慚愧”,只是眼睛卻總在磬兒豐滿的胸部和小腳上瞄。

沈五娘用手指戳了楊士琦的額頭一下:“好了,今天我就把她送過門,嫁妝改日再送過去,總要遂了你的心愿以后看的日子還長呢”

說罷,對磬兒道:“你先跟我來,我有幾句體己話要對你說。”

倆個女人走了之后,楊士琦的喜色幾乎壓抑不住,他端著茶杯笑道:“別的茶都是越新的越好,唯獨這普洱是陳了才香,大總統有五娘這樣的紅顏知己,真的羨煞旁人啊”

袁世凱也不禁莞爾:“磬兒是二十年陳,五娘是四十年陳,等她也四十歲的時候,恐怕你和趙智庵一樣,也力不從心了吧。”

楊士琦尷尬的道:“取笑了,取笑了”

袁世凱經常把身邊的侍女調教之后收為干女兒,然后嫁給手下人做妾室或者是續弦,段祺瑞、馮國璋的妻妾都是袁世凱送的,但是磬兒是五娘的貼身丫鬟,跟在她身邊足足八年之久,沈五娘能夠忍痛割愛也確實難得。楊士琦雖然明白這是袁世凱籠絡人心的手段,但是也不由得升起一絲感激之情。

“說說那個柴東亮吧,如果他把江西也拿下了,那真成了心腹大患了,長江艦隊隔絕南北,咱北洋有勁也使不上,如果讓他收復了蒙疆有了聲望,再坐擁淮、贛兩省之后,恐怕就打算要一統南方了”袁世凱憂心忡忡的道。

楊士琦皺眉道:“那他不怕咱們吃掉他在蒙疆的那支孤軍?”

袁世凱搖頭苦笑道:“有了安徽、江西兩省的兵源之后,你覺得他還會在乎那支孤軍的死活嗎?政治這玩意兒,比婊子的褲襠還髒”

楊士琦思忖片刻之后,冷冷一笑道:“大總統有沒有聽說,柴東亮和美國人搞到一起去了。”

袁世凱點頭道:“有所耳聞,不過這事兒吃不準。”

楊士琦笑著道:“美國人在遠東還不算什么,英國才是巨孽,而且日本人和美國最是不合,不妨在日本人那里做做文章。”

袁世凱若有所思,片刻之后拍著桌子道:“有道理,讓日本人給他添點惡心,英國人也斷然不能容許有人在長江中下游攪風攪雨”說罷,卻有些英雄氣短,苦笑道:“想不到我袁世凱也要靠洋人的力量,才能對付這些不成氣候的毛頭小子”

楊士琦看著袁世凱,也有些黯然神傷,民國剛剛成立半年多,袁世凱仿佛卻老了十歲,氣色比被滿清朝廷貶斥到洹水釣魚的時候還差了許多。半年前,袁世凱接任臨時大總統的時候,那是何等的顧盼雄飛,僅僅幾個月之后,他的兩只虎眼就失去了神采,代之以難言的憔悴。

民國搞的這一套東西,共和、民主、憲政,都是袁世凱所不熟悉的,雖然所有人都在說,共和不過是個紙老虎,但是天曉得這只老虎到底會不會咬人滿清的前車之鑒就在紫禁城里放著,隆裕太后和溥儀被關在皇城內坐井觀天,試想三年之前,西洋列強都還認為大清十年新政的成效巨大,大清在道光年發生的鴉片戰爭之后前所未有的強大

袁世凱搞過洋務,搞過軍事,甚至還嘗試過搞過憲政,但是這種天翻地覆的共和制對他來說,簡直是匪夷所思的東西,參議院對他百般掣肘,把總統府當作橡皮圖章,袁世凱也只能忍氣吞聲。楊度等人經常講一些西洋的故事嚇唬他,破壞共和的人結局最終都是身敗名裂,求為田舍翁都不可得。

袁世凱不信這個,但是也不敢不信。萬一民國失敗,滿清像法國的波旁王朝復辟那樣卷土重來,天下人都還有退路,而逼迫溥儀退位的袁世凱還會有退路嗎?

袁世凱小心翼翼的維持著北洋的平衡,維持著和咄咄逼人的參議院的關系,為此不惜拿出重金給政敵宋教仁作為國民黨的經費。

都說袁家人只要當官就活不過六十歲,袁世凱能過這個坎嗎?

楊士琦看著這個和自己恩怨相交三十載的大總統,不由得心中升起一團苦澀,他猛然想起安徽的柴東亮。

這個人也像袁世凱一樣野心勃勃,也像袁世凱一樣的務實低調,但是他為什么就能在共和體制下撥弄風雨游刃有余呢?

難道這天下真的該由這些年輕人掌控了?自己和袁世凱這一代人的使命已經結束,苦苦支撐下去只不過徒增后人之笑?

這一霎,一向智珠在握的楊士琦也有些困惑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03:02
第一百五十八章 收復國土的第一槍


“這是陰謀,徹頭徹尾的陰謀”北一輝的臉都憋成了豬肝色:“遁初,你難道看不出來嗎?柴東亮這是打擊國民黨聲望的陰謀,在大選的重要關頭開除一個國民黨都督的黨籍,這對誰有利?除了方便他吞并江西,只能是對袁世凱有利”

年僅二十一歲的《民立報》主編、國民黨上海支部:“柴東亮有沒有陰謀姑且不論,他是國民黨的副理事長,當然有權要求召開理事會,我們報館也派記者去江西采訪了,所到之處哀鴻遍野民不聊生,反觀安徽則百姓安居樂業同享共和之福,兩廂比較高下立判,李烈鈞在江西盤剝酷烈,百姓都在思念滿清,說什么‘民國不如大清’。李烈鈞的行為正是破壞共和,長此以往民國人心盡失,滿清韃虜復辟在所難免我贊成立即召開理事會,開除李烈鈞的黨籍”

北一輝冷笑道:“政治本來就是骯髒的,只要有利益就夠了,我們現在不應該分析對和錯,而要看目前誰對我們更有利,李烈鈞已經答應,江西所有的選票都投給國民黨,而柴東亮至今沒有明確表態,他這個國民黨的副理事長恐怕名不副實”

徐血兒怒喝道:“國民黨不是一個人的黨,從陸皓東烈士鮮血染紅十八星旗至今,千萬志士頭懸國門才有了今天的國民黨,你如果想把它變成一個蠅營狗茍的政客俱樂部,我頭一個不答應,我這就寫章揭露李烈鈞的丑態,把這種殘民以逞的國賊的真實嘴臉公諸于眾”

《民立報》的行量極大,徐血兒一支大筆又無比犀利,辛亥剛剛結束,他就對辮帥張勛口誅筆伐,在《民立報》上先后表了《同胞,共殺南京土匪張勛》和《勵征南京健兒行》等時政短評。袁世凱當選為民國臨時大總統之后,徐血兒也絲毫不給他留情面,《聲討漢奸》、《鐵甕城頭旗》和《袁氏其悔過乎》等一篇篇的時評也新鮮出爐。

當時的上海報館大多集在四馬路望平街一帶,《民立報》每出一期,望平街上爭購者常常“萬頭攢動”,時有一聯稱:“千軍難御血兒筆,萬民欣賞力子”。

和當時的大部分報人一樣,徐血兒雖然是國民黨的黨員,但是卻保持了獨立的思想,絕不會因為黨派的利益而出賣自己的良心。

正因為他的性格,宋教仁對這個小兄弟非常的欣賞,兩個又臭又硬的家伙,成了生死相依的好友。

北一輝不屑的哼了一聲之后,拍起了巴掌:“說的好,說的精彩國民黨現在能控制的也就只有廣東、湖南、江西三省了,為了籌集反清的經費和國民黨的黨費,這三省的盤剝都比其他省份要嚴重的多,干脆你把這三省都督都彈劾下去,讓袁世凱派人接收不是更好?袁世凱做不到的事情,你替他做到了,北京政府是不是應該給你頒一枚虎勛章?”

“你”徐血兒的臉漲的通紅,手腳不停的抖動,然后捂著胸口劇烈的咳嗽。

一直悶聲不語的宋教仁瞪了北一輝一眼:“好了,吵夠了吧?明明知道天復有病在身,你還氣他?”然后親手拍著徐血兒的后背撫慰道:“天復,你身體不好,還要這么逞強”

徐血兒咳了半天,臉色由病態的潮紅變成了紙一般的蒼白,他依然強硬的道:“遁初,我們是為什么?難道僅僅是推翻清廷嗎?如果是那樣,清廷已經推翻了,我們是不是就應該像黃克強那樣悠游林泉呢?既然你要搞政黨政治,那么目的必須是為天下蒼生謀幸福同為一省的都督,為什么柴東亮的安徽可以令百姓安居樂業享共和之福,而國民黨的其他幾個都督就把天下搞的民不聊生呢?不要拿什么籌集經費作為借口,柴東亮給孫先生的錢也不算少了吧?打武昌、打南京,籌建南京臨時政府,哪次安徽沒出錢?為什么他能做到的事情,國民黨的其他都督就做不到呢?我覺得柴東亮這個國民黨的副理事長,才真正是名副其實,其他人不過是借之名行盤剝百姓之實罷了遁初,國民黨需要什么樣的人,不需要什么樣的人,你心里要有桿秤啊”

宋教仁沉吟良久之后,咬著牙道:“通知全黨,召開國民黨非常理事會,把李烈鈞在江西的劣跡通報給所有理事”

北一輝驚恐的道:“遁初不可啊,你真的把李烈鈞開除了,回頭向孫先生怎么交代?”

宋教仁冷笑道:“我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國民黨的黨務現在是由我負責,不是孫逸仙”

北一輝跺著腳道:“你們就胡鬧吧,國民黨早晚毀在你們手里”

宋教仁淡淡的道:“如果任由害群之馬擔任國民黨的理事,那么國民黨就不再是個的黨,與其讓國民黨蛻變成骯髒的政客俱樂部,不如由我親手毀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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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當時不是遁初遲疑不決,現在的大總統就是你黃克強了,最起碼也是個副總統,哪里輪到黎元洪這個廢物”

譚人鳳是湖南人,是黃興的鐵桿支持者。南京臨時大總統選舉的時候,十七省代表只有一票選的不是孫而是黃興,而這一票就是他投的。至今他還對宋教仁在武昌起義的時候,支持了黎元洪而耿耿于懷。

譚人鳳穿了一身府綢長衫,花白的胡須,年過半百的人依然精氣神十足,說起話來嗓門極大,湖南騾子脾氣依舊。

黃興哈哈大笑道:“都是陳年舊事了,石翁還喋喋不休?再說這個大總統當著有什么好?孫先生和袁世凱,不都被累的夠嗆?還是咱們好,喝茶、下棋,優哉游哉”

譚人鳳鼻子一哼,搖頭晃腦的道:“孫文此人惜乎自負雖大而局量實小,立志雖堅而手段卑劣。觀其謀舉事也,始終限于廣州一隅,而未嘗終籌全局,用人也是如此,除了胡漢民、汪精衛、陳其美等寥寥數人之外不能任賢用能,以他為君則天下必亂,宋遁初才情雖好,但是性情過于剛直不通權變,只可為太平宰相,不堪為人君,袁世凱是滿清余孽,和韃子勾勾搭搭糾纏不清,手下的北洋軍暮氣沉重,也不堪承繼大統天下英雄,我能看得起的唯有你黃克強,可你卻總不肯爭先,當年的曾國藩也是可以為君卻不為,你黃克強也是一樣,湖南王氣不彰,終不能出一個帝王“

黃興笑的噴飯:“石翁,我們是軍人,這大總統也不是皇帝,虧得你還是老黨,怎么滿腦子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東西,石翁,我聽說你在東京的時候,給遁初算過命,說他是三十年的太平宰相?”

譚人鳳點頭道:“有這個事兒,以遁初的命如果安于輔佐賢君明主,則有三十年的太平宰相命,如果強出頭想爭大位,則禍不旋踵”

黃興親手替譚人鳳裝了一鍋旱煙遞了過去,譚人鳳也不客氣接過來用洋火點燃,屋子里頓時煙霧裊裊。

黃興耐心的等待譚人鳳過足了眼癮,才問道:“石翁,你對這次遁初召開國民黨理事會的事情怎么看?我也是副理事長,不能不參加啊”

譚人鳳用煙袋鍋敲著板凳腿道:“遁初這是自剪羽翼,柴東亮算什么國民黨員?用兩個咸鴨蛋騙了蕪湖,又趁亂拿下了安慶,對外吹噓是孫文的特使,讓這個小子胡搞八搞的居然弄了個安徽都督,咱們起兵反清的時候,他胎毛還沒褪干凈呢,這事兒明眼人一看就懂,柴東亮想打江西的主意,這是在找借口,君子可欺之以方,也只有宋遁初這樣的人才會上他的當”

譚人鳳一向愛惜宋教仁的才華,宋教仁對他也非常尊敬,但是譚人鳳對宋教仁力推的議會政治非常看不慣,總覺得是瞎胡鬧。譚人鳳一向對孫也很看不慣,覺得他大言無實。孫對他也沒好臉,當了南京政府臨時大總統之后,也沒給他安排任何職務,把譚人鳳給晾了起來。

黃興嘆氣道:“柴東亮治皖以來,人心歸附,百姓安居樂業,反觀我國民黨同志治理下的幾個省,哪個不是民生多艱?我黨同志是應該反省一下了,遁初此舉也未曾沒有道理”

譚人鳳冷笑一聲道:“糊涂,天下大亂到大治,肯定有個過程,哪朝哪代莫不如此,柴東亮拿這個特殊時期來大做章,其心可誅,眼下他虎踞皖省,收買民心對抗中央,如果再拿下江西,坐擁兩省之地,兵強馬壯裝備精良,背后還有洋人支持,南方各省誰還能是他的對手?出兵蒙疆收復失地,這是他在給自己制造聲望,一旦天下有變,他恐怕就要對咱們下手了”

黃興被這一席話驚的目瞪口呆,喃喃自語道:“他有這么大的野心?不至于吧?他對孫先生還是挺敬重的”

譚人鳳把煙袋鍋在桌子上敲的梆梆響,痛心疾:“不至于?咱們數十年的努力,沒準就要毀在你這個‘不至于’上,你和孫文、遁初都被他騙了,你看著吧,將來毀掉國民黨的,必然是這個國民黨的副理事長,克強,你要早做防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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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曆九月正是秋高草長的時候,天地寥廓,陽光將草原鍍上一層金色,空氣都帶著甜絲絲的味道,這令常年生活在南方的先遣軍將士心情格外的舒暢。

十幾個騎兵在草原上縱馬狂奔,皖北的馬兒到了蒙古草原上也特別的興奮,恨不得能一下子跑到天盡頭。

為的軍官打了個唿哨,勒住韁繩,正在高飛奔的戰馬前蹄人立而起,一抹夕陽照在一人一馬之上,宛若一幅極為壯麗的北國風景畫。

馬上的騎士二十出頭的年齡,墨綠色迷彩服上的肩章顯示出他是個上尉連長。張書陽,二十一歲,安徽6軍小學畢業后在蕪湖新軍擔任隊官。鄺海山、6凱等人矢志反清的時候,他沒有參與錯過了最好的機遇。眼看現在鄺海山、6凱已經是師長,顧麻子也混了個少將旅長,而他至今還只是個連長,想想這半年來袍澤的機遇,他悔的腸子都青了富貴險求,如果當時自己能夠血再熱一點,起碼也弄個團長干干,不說搞個少將的金星,起碼也是校官。

馮唐易老,李廣難封,這次出塞收復蒙疆,對于江淮軍的官兵來說,是個難的的機會,現在已經是民國了,仗都打完了,這次再不立功想出人頭地可就難了

張書陽作為偵察連的連長,親自率領一個班的戰士搜索草原,為后續部隊探聽消息。自打先遣軍來到蒙古草原之后,一直像蝗蟲般騷擾的馬匪也不見了蹤影,部隊高歌猛進固然痛快,但是至今還沒放一槍總覺得不夠過癮。

“這里已經深入蒙古腹地了,隨時可能遇見馬匪,大家要小心”張。

士兵們紛紛跳下馬,從料袋里取出黑豆填進馬嘴里給戰馬補充氣力,他們一邊喂馬一邊拍著背后的漢風i型短步槍,嘻嘻哈哈的道:“連長,我的槍都餓壞了,正想拿馬匪開葷呢”

“用什么槍啊?咱騎兵就得馬上爭鋒,用馬刀決個生死,用槍太欺負他們了”

士兵們對烏泰、哲布尊丹巴手下的蒙古士兵毫不在意,也難怪他們驕傲,自打進入蒙疆之后,連小股的騷擾之敵都沒見過,所到之處直如進入無人之境。

“砰砰”

遠處傳來隱隱約約的槍聲,張書陽頓時警惕起來:“別吵吵,有槍聲”

“連長,別自己嚇自己了,是牧民打獵吧?”

張書陽瞪了他一眼,將士兵嘴邊的話給堵了回去,他仔細的聽了聽之后,神色凝重的道:“不是打獵,槍聲很密集,地圖”

一個士兵從背后摘下黃布地圖筒子,從里面掏出地圖和指北針,張書陽仔細的辨認了方位之后,指著北方道:“槍聲是從那里傳來的,土默特左旗的位置”

“上馬”張書陽一擺手:“過去看看去”

十幾個人催馬向北方飛奔,漸漸能聽清楚了,槍聲很雜,有毛瑟槍的聲音還有俄國伯丹、水連珠的響聲,還有土造的杈子槍的悶響。

張書陽心里一緊,駐防蒙古的二十師使用的是老式毛瑟,烏泰手下的馬匪用的槍則一般都是俄國的伯丹,這應該是張紹曾的二十師和馬匪在交火。跑了五里多路,張書陽看見一個山谷,谷口很狹窄,槍聲就是從山谷里面傳來的。

“隱蔽”張書陽低喝道。

士兵們跳下戰馬,在馬背上一拍,戰馬乖巧的前腿跪伏在深及腰部的蒿草,張書陽等十幾個騎兵也都采用了跪姿,警惕的平端步槍,瞄準谷口的位置。

“噠噠噠”

幾匹蒙古馬從谷口竄了出來,上面是穿著灰布軍服的北洋軍,他們一邊跑一邊回頭用騎槍射擊,他們似乎在保護一個穿著蒙古袍子的人,十幾名士兵將他團團圍在間,緊接著上百名衣衫不整面目猙獰的蒙古騎兵追了出來,他們每人兩匹馬,揮舞著馬刀、步槍,嘴里“荷荷”怪叫聲。

不時有蒙古人被北洋軍打倒,但是他們對同胞的死傷絲毫不在意,馬蹄踏著在地上苦苦掙扎的同伴,繼續策馬追趕。

張書陽看的清楚,穿灰布軍裝的就是張紹曾的二十師官兵,他們以區區一個團的兵力扼守萬里蒙疆,每個地方守軍往往只有一個連甚至是一個排一個班。在數萬蒙古馬匪的騷擾下左右支絀,而且袁世凱拿他們當后娘養的,軍餉器械補充也都很不及時。也難為他們在這么艱苦的條件下,勉強保持著央政府對萬里朔漠最后的一絲威嚴。

張書陽躲在草叢,嘴里嚼著一根草莖,任憑酸澀的味道在嘴里彌漫,頭腦卻無比的清晰。

馬匪有一百多人,但是裝備極差,自己雖然只有十多個兄弟,但是漢風i型步槍的威力遠遠不是他們手的那幾桿破槍能比的,何況自己還有一具擲彈筒,而且每人身上都帶著十二枚手榴彈。

看著二十師的騎兵和馬匪從自己正面橫穿而過,確定了后面再無馬匪的援兵,張書陽下了決心,嘴角挑出一絲殘酷的冷笑:“預備開火”

砰砰砰

一陣排槍過后,“通”的一聲,擲彈筒也開火了,以每分鐘二十的高射將專用榴彈拋射到疾馳的馬匪隊伍里,每榴彈都可以覆蓋十幾平方米的空間,預制破片和鋼珠從天空雨幕般拋灑,將死亡的恐懼帶給得意忘形的馬匪。

馬匪驟然遇襲,頓時亂了陣腳,戰馬被巨大的爆炸聲嚇壞了,不辨方向的四散奔逃。

先遣軍的士兵躲在草叢里,毫不吝惜的將子彈和擲彈筒的榴彈射向馬匪隊伍里,幾乎每一槍都會有人或馬彈倒地。江淮軍嚴格到可以用殘酷形容的訓練,在實戰揮了作用,十幾個人的集火齊射,就讓人感覺似乎有機槍的威力,而自由射擊又能槍槍咬肉。

給馬匪最大威脅的還是那具高射的擲彈筒,兩百米內用手榴彈,過兩百米就用專用榴彈。用數千訓練彈和實彈磨練出來的擲彈兵,在四百米內憑借擲彈筒上簡單的標尺和目瞄本領,幾乎是百百。

蒙古馬匪被炸的鬼哭狼嚎,一直被追的喘不過氣的北洋騎兵,頓時精神百倍,紛紛調轉馬頭,在馬上用騎槍射擊蒙古人。

張書陽難以壓抑心頭的興奮,這征蒙的第一槍竟然是自己打響的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03:03
第一百五十九章 聲東擊西


偵察兵抑制著上馬追殺殘敵的沖動,不停的在沒腰的蒿草中轉換位置,用步槍和擲彈筒打擊馬匪。()北洋軍倒是來了勁頭,紛紛抽出洋刀策馬狂奔,魂飛魄散的蒙古馬匪被殺的鬼哭狼嚎。最兇悍的是那個被二十師的騎兵保護在中央的蒙古人,只見他馬如蛟龍刀似閃電,一馬雙刀擋者披靡。被他一個人砍死的馬匪就不下七八個。他騎的馬也不是低矮的蒙古馬,而是極為雄健的河曲棗花馬,速度奇快,往往馬匪還沒來得及反應,已經被他一刀梟了首級。片刻之后,棗花馬渾身浴血似乎是從地獄血河里竄出來的魔獸。

好生彪悍的蒙古漢子

轉眼間一百多名匪徒被打死了一小半,剩下的四散奔逃消失在茫茫的草原。

張書陽嘴角挑出一絲冷笑:“不堪一擊”

“是哪位好漢救了我們?請現身一見”穿著絲質蒙古袍子的人沖著張書陽的藏身處喊道是,聲音脆生生的煞是好聽。

張書陽聽他口音中帶著濃重的京腔,估計是東蒙古的達官貴人后裔。東蒙古被滿清政府羈縻了數百年,都是官場上的老油條,早已沒了半點草原漢子的豪氣。蒙古八旗和滿八旗、漢八旗一樣提籠架鳥不務正業,說起票戲、養鳥、斗蛐蛐一個賽過一個,能夠拉得動硬弓騎得了烈馬的百中無一,像這位蒙古漢子般刀馬精熟的真是極為罕見.

只是這嗓音也太柔媚了些,和剛才一馬雙刀縱橫沙場的樣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張書陽打了個唿哨,帶著偵察兵們翻身上馬,從草地里跑了出來:“你們是二十師的兄弟吧?我們是征蒙先遣軍”

穿著蒙古袍子驚喜的人摘下帽子,躬身一禮:“您就是先遣軍的兄弟?我們就是來找你們的,請救救我們土默特吧”

帽子摘下之后,一頭青絲如水般流瀉下來,看面容她不過十七、八歲的年齡,身高卻足有一米七多,差不多到張書陽的眉毛那里,和一般身材的男子相若。肩膀也比中原的女孩寬的多,腰肢倒是滿細的,草原女孩那種普遍的圓圓的臉龐,大而圓的眼睛純凈的如同一汪清泉,眉毛濃濃的,好象是墨染的一般,皮膚不是很白,小麥一般的顏色,一般人馬背上長大的人都是那種羅圈腿,她的兩條筆直的腿在草原女子中非常的罕見,而且長的出奇,剪裁的非常合體的緊身皮袍將發育良好的胸部更是襯托的峰巒疊嶂,起伏有致,引人遐思。

張書陽沒想到她竟然是個如此漂亮的蒙古女孩,眉宇間卻有股男人都比不上的英氣。

“你是女的?”張書陽瞠目結舌道。

一個北洋軍士兵插言道:“這是土默特郡王的公主烏云珠,郡王的官寨被烏泰那個混球給圍了,連長派我們保護公主突圍出來向先遣軍求救,一路被這些狼崽子追的氣都喘不過來,幸好遇到你們,要不然我們全得報銷。”

張書陽點了點頭:“我帶你們去見長官。”

烏云珠左看看右看看,好奇的問道:“你們其他的人呢?怎么沒看見你們的大炮?”

張書陽哈哈一笑:“就我們這幾個人。”然后指指正在拆卸的擲彈筒:“那個就是我們的大炮。”

烏云珠抽抽鼻子,長發一甩:“長官騙人,這還沒我家過節放的銃子大,我家的官寨也有大炮,別蒙我”

張書陽笑著道:“兄弟們,放一炮給公主看看,別讓她以為我們漢人喜歡撒謊。”

擲彈手笑著將擲彈筒擺放好,副射手填進一發手榴彈,“通”的一聲,手榴彈劃出一條拋物線飛到兩百米開外,然后炸裂成六十四塊破片,飛入了高高的草叢里。

烏云珠驚得目瞪口呆:“這還真是炮啊?比我們家官寨的大銅炮還厲害”

在她的印象里,官寨上那門道光年制造的大銅炮就算是最厲害的武器了,長兩丈有余重達三千多斤,開炮的聲音驚天動地,打出成片的鐵砂和鐵球。但是剛才那個小玩意的爆炸聲似乎比大銅炮還要響亮,怎能不讓她心驚膽戰。別說烏云珠沒見過,二十師的北洋士兵也沒見過擲彈筒,剛才把馬匪炸的喪魂落魄的居然是這么個不起眼的小東西。

二十師的士兵看著江淮軍頭上的鋼盔,身上的迷彩服、瓦藍的漢風I型步槍,再看看自己手中膛線都磨沒了的老毛瑟,頓時產生了嚴重的自卑感人家才是軍隊,自己倒像是扛著槍的叫花子。

茫茫草原上,征蒙先遣軍的隊伍扎起了營帳,士兵砍伐樹木構建壁壘,中間的帳篷是鄺海山的中軍大營。烏云珠的到來令軍官們眼前一亮,在草原上難得看見這么漂亮的蒙古女孩,而且還是個貨真價實的公主。烏云珠的父親是土默特的札薩克(郡王),按理說她不夠資格當公主。宣統元年,清廷為了羈縻東蒙古,破格將她封為和碩公主,享受郡王的俸祿。民國成立之后,北京臨時政府依然承認蒙古王公貴族的爵位。

“你能確定烏泰就在土默特?”鄺海山沉聲問道。

烏云珠點頭道:“我看見他的王旗了,四爪金龍旗,烏泰的衛隊用的都是俄國的水連珠,那槍我家也有,錯不了”

“他們有多少人?”

“不知道,鋪天蓋地比草原上的牛羊還多,我父王的官寨被圍的水泄不通,求大人速速發兵援救我們土默特”烏云珠苦苦哀求道。

“土默特汗的官寨有多少守軍?武器裝備怎么樣?”鄺海山轉臉問北洋兵道。

“回長官的話,有我們二十師的一個連,還有蒙古士兵三百多人,能拿槍的全加在一起四百多,還有兩門道光年間的土炮。”

鄺海山眉頭鎖了起來,那種打鐵砂和實心彈的東西也能被稱為炮嗎?烏泰手下有彪悍的馬匪六七千人,還有哲布尊丹巴支援他的一個蒙古國騎兵師,總兵力接近兩萬,又有大批俄國人提供的新式武器,土默特區區四百人怎么能守住官寨?

“大人,我父汗說了,只要您能救了我們土默特,他送給您金子一千兩,白銀一萬兩,駱駝一百峰,牛馬兩千匹,羊一萬頭,草原上最漂亮的姑娘二十個如果您要是嫌棄她們出身卑賤,我愿給您做姬妾,只求您快快發兵解救我父汗”烏云珠心里掛念被圍困在官寨中的父親,苦苦的哀求道。

先遣軍的參謀都忍不住樂,憋著不敢笑,臉都漲紅了。

鄺海山一拍桌子,正色道:“胡說,我們先遣軍是民國的國防軍,不是土匪山賊,我們出征蒙疆是為了維護國家的統一,不是來搶劫財物討小老婆的”

感覺自己的語氣似乎過于嚴厲了些,鄺海山又擠出點笑容道:“好了,你們都累了先下去歇息,我們研究一下解救土默特的方案。”

“大人”

“請公主先去休息,我們一定會給土默特解圍的”

烏云珠一步三回頭,可憐兮兮的退下了,搞得參謀們都有些不忍,恨不得立刻發兵援救土默特。

巨大的行軍地圖在中軍大帳里擺開,鄺海山帶著參謀們仔細的研究,讓他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烏泰為什么集中主力攻打土默特。

“司令,烏泰是不是打算搶點糧食貓冬啊?蒙古的冬天特別早”

“土默特才幾個人?搶干凈了也不夠啊”

“窮途末路唄,搶一點是一點”

鄺海山仔細的在地圖上看了又看,他朝身邊的副官問道:“這兩天有包頭發來的電報嗎?”

“沒有”

“幾天沒接到包頭的電報了?”

“已經兩天多了吧,原先是每天都有電報的”

鄺海山的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立刻,給包頭的北洋駐軍發電,如果沒有回電”

他沉默了,一個嚴峻的問題已經擺在了面前。

一個年輕的參謀驚呼道:“烏泰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想把咱們的主力吸引到土默特,然后他趁機襲擾包頭?”

包頭是西部重鎮,是晉商最大的中轉站,幾乎所有西幫的大票號、錢莊、票號都在這里設有分號,尤其是最大的晉商“大德通”的喬家,起家就在包頭小小的包頭城里,起碼有上千萬兩的存銀和難以估計價值的茶葉、皮毛、糧食等物資。

包頭一旦被烏泰拿下,他就可以憑借這些物資躲在大漠深處,想找到他藏身之所就難了茫茫草原,只要有吃的有燒的,哪里藏不下他的軍隊?想看見烏泰的影子都千難萬難,更別說逼他像東逃竄到滿洲

包頭離土默特三百多里,一旦先遣軍的主力被調動到那里,想再救援包頭,即使輕騎突進也需要一天一夜,重武器起碼要三天才能拉到包頭城下。

從鄺海山的營帳到包頭直線距離兩百八十里,到土默特汗的官寨則不足一百五十里。

猜到烏泰可能襲擾包頭,所有人都沉默了,大家焦急的等待包頭的回電,大帳內只能聽見懷表的滴答聲,半個小時之后,發往包頭城依然沒有回應。

鄺海山一振衣袖從椅子上蹦了起來:“不能再等了,一團、炮團和二團的兩個營、火速奔襲包頭,其他兩個營去支援土默特,隨時保持無線電聯系”

他在帳篷里反復踱步,嘴里念叨著:“希望我的判斷是錯的”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03:04
第一百六十章 包圍


草原深處,土默特汗的官寨是個三層高的碉樓,碉樓的四周還架著兩門土炮,上面有荷槍實彈的蒙古士兵和一個連的北洋軍在守衛官寨里的男人有一個算一個都已經站到了垛口上,城頭擁擠不堪,空氣中飄散著濃烈的羊膻味碉樓被子彈打的千瘡百孔,有的城垛干脆就已經被削平了,官寨的空地上橫七豎八的躺著受傷的土默特和北洋士兵

土默特汗的官寨已經被圍困了一天一夜,馬匪發動了四次襲擊,有兩次甚至都攻上了垛口,被土默特士兵和北洋軍用馬刀和刺刀硬給打退了回去

誰也不知道下一次進攻是什么時候,沒有人知道官寨還能支持多久

在一個管家模樣的人指揮下,官寨里的男人把黑火藥、鐵砂從倉庫搬到了院子里,給每門土炮都裝上了火藥,幾個彪形大漢手拿著松油火把,隨時準備點燃火繩其他的男人都拿著槍趴在垛口,神色凝重的望著遠方下面無數的騎兵揮舞著馬刀荷荷怪叫著沖了過來,后面則是兩匹馬拉的勒勒車,火光下可以看出,車上橫七豎八的捆著大批的老幼婦孺,不少女人下身赤裸掩面而泣,顯然是受到過**

城頭的土默特戰士牙齒咬的嘎巴巴響,攥著槍的手不停的顫抖

寨墻外面,密密麻麻的馬匪在官寨外面來回奔馳耀武揚威,馬刀在頭頂打著旋

負責守衛官寨的是二十師的一個連長,他名字叫做孟良張紹曾派遣士兵給蒙古王公守衛官寨,除了防御烏泰和哲布尊丹巴之外,也不無控制他們防止叛亂的目的

“轟轟”,大地在顫抖,煙塵席卷干枯的草原,塵頭像海浪般翻滾,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土腥氣

孟良第一次知道千軍萬馬是什么感覺,上千騎兵的馬蹄如同雷聲滾滾,讓人不禁有些膽戰心驚

官寨點起了烽火,這是召喚所有牧民保護官寨的信號,見到烽火牧民都要拿起刀槍向官寨匯集參加戰斗可即使是土默特所有能拿槍的男人都參與戰斗,也不過是一千左右,而敵人起碼也有六千的騎兵烽火已經點了一天多,卻見不到幾個人來守護官寨,看來這些牧人也兇多吉少

天漸漸黑了,官寨上的守軍點燃了松油火把,土默特汗巴音特爾也站在了垛口,他神情凝重的問道:“孟老弟,援兵到底啥時候能到?”

孟良心里根本就沒底,他甚至不能確定烏云珠等人是否能平安的逃出去,找到征蒙先遣軍,不知道先遣軍是否會來援救土默特汗的官寨指望二十師肯定是不行的,張紹曾在偌大的蒙古只有不足一個團的兵力,哪里有余力保護土默特?而先遣軍則屬于南軍的編制,和北洋不咬弦

二十師既不是袁世凱的嫡系,也不是南軍的人,屬于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野種張紹曾被袁世凱扔到了蒙古,任憑二十師自生自滅

“不好說”孟良苦笑著搖頭

巴音特爾嘆了口氣,拍拍孟良的肩膀不再說什么

幾十個蒙古騎兵護衛著一個穿著華麗皮袍的人騎馬慢慢到了官寨下面,從火光中看出這個人是烏泰的管家巴圖

巴圖瘦刮刮的臉上浮現出殘酷的冷笑,他沖著城頭上面喊道:“巴音特爾老爺,我們大汗說了,只要您打開寨門,宣布擁護大蒙古國,交出國民政府的漢人,就封你做親王我們兩家還是姻親如果執迷不悟,打破官寨之后,土默特所有高過車輪的男丁都要被處死”

巴音特爾面無表情的道:“你讓烏泰來見我,我和他有話說”

巴圖皮笑肉不笑道:“我們王爺太忙,您有什么話跟我說也是一樣的”

巴音特爾手按著垛口,哈哈大笑道:“我們兩家本來就是姻親,十五年前我就把小女烏云珠許配給了王爺的世子,怎么,現在女婿來打岳父了?咱蒙古人可沒這個規矩你們說的這個大蒙古國,今后是我們蒙古人自己說了算,還是聽俄國人的?我上個月拜見了章嘉呼圖克圖大國師,佛爺說了,我就是個郡王的命,如果要是自不量力想當親王,那就死無葬身之地,我巴音特爾老頭還想再多活幾年呢北洋的官兵是我土默特的客人,按照草原的規矩,任何人只要進了自己的家門就不許別人來尋仇”

巴圖管家鼻子一哼道:“你不要妄想用活佛來壓我們王爺,等我們王爺當了全蒙古的汗,活佛也得要王爺來冊封否則他什么都不是”

巴音特爾暴怒道:“混賬,連佛爺也敢褻瀆?你就不怕死了進阿鼻地獄?咱們蒙古的神情,自古都是東蒙古由章嘉大國師說了算,西蒙古是哲布尊丹巴活佛做主什么時候輪到烏泰當家了?滾回去,告訴烏泰,現在懸崖勒馬還來得及,等到中央政府的天兵一到,那個時候他想回頭也晚了甭指望俄國人會幫他出頭,草原上的事情只有佛爺說了才算,洋人就是個屁”

巴圖鼻子一哼,怒罵道:“好,既然不識時務,那就不要怪我們不念兩家世代的姻親了”

巴圖管家逃了回去,馬匪的叫聲則加響亮了,馬刀在火把的映照下寒光閃閃,一場真正的大戰已經迫在眉睫了

馬匪嗷嗷怪叫著,騎馬沖到官寨外面,一起勒住戰馬,朝著寨墻上的守軍開槍,并用蒙語辱罵,一時間白煙彌漫,“砰砰”的槍聲響如爆豆

官寨上的土默特戰士則躲在垛口,任憑馬匪挑釁卻沒有還擊巴音特爾非常清楚,馬匪知道官寨里人不多,想逼他打開城門決戰

馬匪放了幾輪排槍,見官寨沒什么動靜,后面的人就跳下馬扛著梯子就跑了過來孟良一看他們要強攻了,吼叫道:“開槍”

“吞吞吞”,孟良僅有的一挺金陵制造局仿制的格林炮首先開火了,一道火舌將戰場分割開來,后面的像割草般倒下一片,沖到前面的人扛著梯子茫然若失,“砰砰”土默特戰士的老式火槍也打響了,在十幾丈的距離老式散彈槍的威力甚至過了式步槍,鐵砂、鉛子把攻城的馬匪轟的稀爛,胸膛炸開臉盤大的血洞

馬匪的勇氣被無情的彈雨給澆滅了,任憑長官的叫罵依然不敢發動沖鋒突然,被捆在勒勒車上的牧民被驅趕了下來,成百上千男女老幼被反剪著手臂,被匪徒驅趕著向官寨進發,走的稍微慢一點,就被馬刀劈殺,城下哭聲震天

官寨上的槍聲停止了,不論是北洋軍還是土默特士兵,都將槍口抬高了些,官寨里的士兵開始躁動不安,而那些馬匪則夾雜在這些婦孺之間越來越近

“開槍”巴音特爾老人雙目圓睜,像一頭暴怒的雄獅

“大汗,不能啊那都是我們土默特人啊”

“官家,不能開槍啊”

“官家,打開寨門,我們沖出去救人我爹娘也在里面啊”

土默特戰士紛紛跪倒在地,喊著大汗叫著官家,把頭磕出血求巴音特爾打開城門,下面的土默特牧人也在呼爺喚兒,上面下面都是哭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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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頭,塞外明珠,人稱鹿城

乾隆年間,這里才成為有個兩條街的村子,到了嘉慶十四年,包頭村擴大了規模,改稱包頭鎮

乾隆二年的時候,喬家在包頭村賣些豆芽、草料艱難謀生,賺到幾個小錢以后,乾隆二十年,正式開辦了廣盛公貨鋪,賣糧食、雜貨,到了嘉慶二十四年,一直賠錢的廣盛公終于賺錢了,于是改名叫復盛公

先有復盛公,后有包頭城,說的一點都不錯,

喬致庸當了喬家的當家人以后,推行五不準:一不準吸鴉片、二不準納妾、三不準賭博、四不準冶游、五不準酗酒

喬家風氣好,又節儉,復盛公生意蒸蒸日上,喬致庸慧眼識人,把馬荀由一個小小的糧店掌柜,破格提拔為所有復字號的大掌柜

馬荀也沒給喬家丟人,二十年如一日,為復字號辛勞,終于讓復盛公成為包頭城首屈一指的大買賣

包頭城雖不大,但是卻地處黃河水路要沖,是西北皮毛出口唯一通道,西北五省的商人都要把皮貨送到包頭,然后各大商號組織出口

現在已經是秋天了,包頭的秋天已經比較冷了,風吹的人臉疼

如果換做平日,復字號的大掌柜馬荀應該是一身黑色夾襖,站在店前迎接客人,但是此刻他卻親手抄起一桿洋槍,帶著復字號的伙計們守衛在包頭城墻一百多年來一直給西幫當保鏢的“廣盛”、“順義”、“李家”、“牛家”四大鏢局,不論是鏢頭、趟子手都已經站在了包頭城上,封在箱子里的洋槍,打開了油紙包,擦凈黃油,子彈和火藥也按人頭發放到了手中,沒有洋槍的人拿著長矛、大刀,廚子把廚房的砍骨刀攥的緊緊的,馬夫抗著把鍘草的大鍘刀,一個個如臨大敵

包頭城雖小,可是存銀甚多,各大票號都準備了大批的現銀,預備給那些做皮毛生意的“相與”匯兌

小小的包頭,光這些票號的存銀就過一千萬兩,這還不算貨物的價值,如果包頭有失,比起庚子年義和團火燒大柵欄,各大票號京城分號被焚毀,損失還要大得多,東蒙古的包頭,河南的賒店是晉商最大的兩個中輾轉,可以說是西幫的命脈,丟了一個,就要了西幫的命

包頭的守衛在整個蒙古是最嚴密的,兵力匱乏的張紹曾硬是在這里擺下了一個營,比他的駐地綏遠的兵還要多

但是傾盡張紹曾的全力,包頭也只有區區一個營四百多兵力,而在包頭城下,則是一萬多名蒙古馬匪,數量是守軍的三十多倍

看著下面蜂擁蟻簇的馬匪隊伍,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這包頭還能守的住嗎?

前天是包頭每旬日一天的趕集日,熙熙攘攘的人群還在做著買賣,皮貨商人還在兜售著猞猁、狐貍、牛羊的皮子喧鬧的城市絲毫看不出有什么異樣復盛公的大掌柜馬荀發現了一個怪事兒,自己給總號發的電報居然沒有回應,而平日里,分號每天給總號報賬的時候,總號都會有回電的

馬荀人老成精,本著小心無大錯的宗旨,他請“廣盛”鏢局的趟子手去通知電報局檢查線路,卻發現不單單是復盛公,而是所有的電報都發不出也收不進馬荀頓時就警惕了起來,他請求駐防包頭的北洋軍騎兵營長王大卯秘密調查結果在街上看到不少鬼鬼祟祟的蒙古人,抓起來一搜之后嚇了一跳,這些人身上都帶著短槍和炸彈王大卯一邊命令封了城門,一邊全城大搜查,混進包頭的馬匪探子足足有上百人,審問過后才知道,他們是烏泰的人,奉命在馬匪主力攻打包頭的時候,在城內制造混亂,順便打開城門

王大卯和馬荀嚇的手腳冰涼,電報也發不出去,肯定是電報線被掐斷了他們只好派人出城求救,但是至今也杳無音訊,肯定是落到了烏泰的手里

王大卯緊急動員,將所有士兵都調配起來守城,一再派人飛馬出城求救,也是杳如黃鶴沒有消息他的這個營都是步兵,每人一桿膛線都快磨平的毛瑟八八,機槍也只有兩挺金陵制造局仿制的格林炮,手柄稍微搖快點就會炸膛的古董為了增強包頭的防御力量,城隍廟用來辟邪的兩門明朝鑄造的威武大將軍炮也被蒸洗了只好搬上城頭

反正管用不管用也只能湊合了,打不死人嚇嚇蒙古人的戰馬也是好的

看著下面螞蟻般黑壓壓一片的蒙古騎兵,馬荀的頭皮都發麻,憑借著包頭這么一點可憐的防御力量,能擋住這一萬多的馬匪嗎?

皇天啊,保佑西幫,保佑咱漢人

一向不太相信神佛的馬荀,在心里無比虔誠的禱告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03:05
第一百六十一章 蒙古潘金蓮


從先遣軍的駐地察罕盟到土默特汗的官寨有一百五十里,全副武裝的兩個騎兵營在副司令顧南山的率領下,一路飛奔八百六十人一千七百多匹戰馬,每個戰士配的都是雙馬皖北雖然自古就是出戰馬的地方,但是南方的馬耐力遠遠不及口外的健馬,沒有一匹備馬換乘,恐怕跑到了土默特,馬也累散架了

烏云珠一馬當先,河曲棗花馬像一溜閃電在草原掠過,她不時焦躁的回頭張望,等待先遣軍的士兵跟上她的馬蹄

“你們這些漢人會騎馬嗎?慢慢吞吞的還不如個孩子”烏云珠的漢語說的極好,京味兒十足

張書陽因為打響了征蒙的第一槍,救了土默特的公主,因功被提升為少校營長戰場上升官就是主官的一句話他聽見烏云珠的牢騷,不服氣道:“你們蒙古人厲害?那你們自己對付烏泰去啊,還用得著我們?當年你們蒙古的僧格林沁夠狠?被我們漢人給宰了”

烏云珠眼睛一瞪,馬鞭隨手就舉了起來想想之后又放了下去,只是白張書陽一眼,引得先遣軍的騎兵一陣哄堂大笑

烏云珠的眼睛滴溜溜的轉了兩圈之后,大聲道:“漢人兄弟們,誰能救了我父汗,殺了德楞泰,我就嫁給他,讓他做三百里土默特的王”

“真的假的?娶這么漂亮個媳婦還饒個王爺干干?這買賣值當啊”

“我父汗沒有兒子,誰娶了我就是土默特的郡王”烏云珠不失時機的給先遣軍士兵鼓勁

先遣軍頓時勁頭大增,拼命打馬揚鞭,哄笑著飛奔,指揮官顧麻子笑著搖頭也不阻攔只有張書陽一臉的迷茫,他朝擔任向導的北洋軍問道:“德楞泰是誰?”

“烏泰的小兒子,烏云珠公主的未婚夫”

張書陽的下巴險些掉了下來謀殺親夫?蒙古草原的潘金蓮啊

這種話要是中原的漢人女子說出來,肯定被人把脊梁骨都搗爛了,不過從烏云珠的嘴里說出來似乎倒也沒什么她是個不通中原禮法的番女蒙童嘛

烏云珠策馬跑到張書陽跟前,一本正經的道:“我希望殺掉德楞泰的是你”說罷,羞紅了臉含情脈脈的瞟了他一眼之后打馬揚鞭飛馳而去,把張書陽弄的楞住了

北洋軍的士兵哈哈大笑道:“張營長,恭喜你,您該當駙馬爺了”

張書陽尷尬的差點從馬上掉下去,這蒙古女孩還真直爽不過殺了她的未婚夫然后再娶她,自己成什么了?

西門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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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頭城已經打響了,蒙古騎兵圍著包頭低矮的土城揮舞著馬刀“嗷嗷”怪叫

廣盛和其他幾個鏢局的鏢師、趟子手人手一桿洋槍,趴在低矮的城墻上,眼瞪的溜圓

西幫的學徒、伙計、跑街也都上了城墻,雖然一個個腿在膘著勁的打哆嗦,但是也都把洋槍抓的死死的,手心里全是汗水在西幫的商號里,最低級的伙計都背著身股,每年分紅不下于一個知縣的俸祿,他們和東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鏢局的鏢頭手里抓著一桿老式的前裝單發步槍,其實所有人的武器都差不多,全是前膛槍,而下面蒙古騎兵背的已經是后膛槍了,盡管是單發的伯丹式步槍,可來福槍畢竟比滑膛槍射程遠、打的準,而且后膛槍裝彈藥也比前膛槍快許多

二十師的北洋軍武器稍微好點,也不過是用了十幾年的毛瑟八八,王大卯對手下人道:“都機靈點,把人放近了再開槍”

下面人都死命的點了點頭

但是每個人的心都懸在了半空中,包頭城只有不到三丈高,最多也就是兩丈七八,護城河早八百年就干了,城墻是干打壘的底子包青磚,磚頭已經缺失了大半,一部分是自己脫落的,大部分則是老百姓偷回家蓋房了

西部重鎮包頭實際上就是個土圍子,要命的是這個土圍子里卻有堆積如山的金銀和海量的物資

一個蒙古人騎馬到了離城墻十幾丈遠的地方吆喝道:“包頭的人聽著,趕緊的打開城門,王爺說了,只要你們不抵抗,我們不殺人,不搶東西”

王大卯的大嗓門吼了一嗓子道:“不殺人不搶東西,你們來包頭做什么?趕緊回草原,這里又沒馬奶酒、手抓肉,快回去,回家晚了,就趕不上吃晚飯了”

城頭上的守軍,被王大卯刻意的笑話逗的哈哈大笑,本來緊張的空氣多少緩和了些

烏泰在遠處臉色一沉,揮手向前,做了個進攻的手勢他也是被逼上梁山,起兵之后不久,就被奉天都統派出的巡防營打了一記悶棍,兩千巡防營的兵把自己八千人打的屁滾尿流幸好他們不是北洋的嫡系,這些雜牌軍有各掃門前雪的習慣,這才給了烏泰喘息之機靠著俄國駐哈爾濱總領事館的幫助,他搜羅了一批草原的悍匪又裹挾了一批牧民,湊起了兩萬人,對外號稱是十萬大軍

但是烏泰也不傻,知道自己肯定不是民國政府的對手,而且俄國人的態度最近變了許多,庫倫總領事施什勒馬福那個老東西總是對自己派去的使者總是打馬虎眼,從來沒點實際表示,庫倫的哲布尊丹巴也對自己不冷不熱,愿意幫助自己的俄官則在哈爾濱,遠水不解近渴而且聽說有一支從中原來的正規軍要來圍剿自己

烏泰對自己手下人的戰斗力現在了解的很清楚,連巡防營都打不過,還和正規軍去交手?嫌命長啊

烏泰打定了主意,先拿下包頭撈足了過冬的物資,然后在草原上和這支征蒙先遣軍捉迷藏,等到他們銳氣消了之后,有便宜就抽冷子打一家伙,形勢不妙就干脆和談,實在不行就逃亡俄羅斯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他派遣了六千人圍攻土默特汗的官寨,造成主力攻打土默特的假象,又故意放跑了報信的烏云珠等人,如果真的下死力氣攻打,小小的官寨早就被攻破了圍攻土默特的六千人他就沒打算在讓他們活著回來少六千人就等于少了六千張吃飯的嘴,只要手里有槍,哪里抓不到幾個牧民當兵?

烏泰派出的傳話人沖著城頭喊了半天,王大卯在城頭看的清清楚楚,直接就放了一槍

“砰”的一聲響,派來傳話的蒙古騎兵已經跌落馬下

頭一槍,竟然是人單勢孤的包頭守軍先開的

傳話的人一死,這些蒙古騎兵抓狂了,本來是擺開架勢,準備來個狼吃羊的,結果羊不但不配合著把頭伸到狼嘴里,反而頂了一犄角

兩百多人“嗷嗷”怪叫著,沖到離城墻一百多米的地方,停住戰馬,對著城頭射擊

城頭上的鏢師都是江湖上的老手,二十師的士兵也受過正規的訓練,急忙把頭縮進城垛里,那些票號、商號的伙計就直眉瞪眼的看著下面開槍

幾個鏢師貓著腰跑過去,拉著他們衣服給拽住到地上

“想死啊?”

“啾、啾”的子彈聲音不絕于耳,但是守城的沒有出現一個死傷的

這些蒙古人大部分也是頭一回摸這種洋槍,能打響就不錯了,哪里還能談的上準頭

蒙古草原上除了喀爾喀等不入八旗的部落之外,吃皇糧的有四十八旗三十多萬人,蒙古八旗也和滿八旗一樣,二百多年的鐵桿莊稼已經把他們喂的連打仗是什么樣的都忘記了

當年英法聯軍來的時候,僧格林沁帶著他的蒙古鐵騎,前赴后繼的沖擊洋人的隊列,用的戰法和今天這些人打包頭沒什么倆樣

大元朝的時候,蒙古人騎射功夫天下無敵,先是騎兵沖擊,沖到離對方十幾、二十丈遠的地方放一陣亂箭,然后就撤,接著再次沖擊,等對方陣型亂了以后,再分割包圍、殲滅

這一招橫掃歐亞大陸,無論金兵、宋兵還是歐洲的軍隊,都被這種狼群般的騷擾戰術打的頭暈眼花

可是,等到僧格林沁玩這一招的時候,時代已經不同了,騎兵沖到洋人陣地前面,停下來射擊的時候,正好成了洋人的靶子,洋槍射程遠,而且威力大,還沒等騷擾到人家呢,自己的騎兵已經快被打光了

即使吃了這么大的虧,蒙古人也沒長記性,只知道洋槍厲害,戰術絲毫沒變

祖宗的騎射不能丟,在這一點上,蒙古人和滿人驚人的一致也難怪中外都承認滿蒙一體,連腦筋不轉圈都一模一樣

本來這些烏泰手下的蒙古兵用的槍比守城一方的射程遠,精度高,可是這些人都是頭一回使用,全是菜鳥,而且戰術也太簡單,就是沖到城頭放一陣亂槍

包頭城的麻雀是被嚇跑了不少,可是守城的人卻連一根毛還沒傷著

那些傻愣愣的站著看下面放槍的西幫伙計,居然連一個受傷的都沒有,也算是奇跡了

王大卯都在感嘆這些西幫的菜鳥運氣真不賴

蒙古騎兵朝天亂放槍,可是鏢局子這些人都是老江湖,走鏢的手里沒幾把硬功夫,光靠面子是罩不住的

蒙古人客氣,他們可不客氣

“砰、砰”,滑膛槍的悶響不絕于耳,這些蒙古人離城墻也確實近了些,這些鏢師的槍法也都不錯,轉眼間,就有十幾個被打躺下了,十多丈的距離,滑膛槍的散彈連人帶戰馬都給打成了馬蜂窩,全身到處都在淌血

活著的騎兵立刻就往回跑,比沖城門的度快了不少

王大卯嘆了口氣,被打躺下的人,搖搖晃晃的還了魂,戰馬也爬了起來,又跑回蒙古人的隊伍里去了

滑膛槍在這個距離,本來是可以發揮最大的威力,可惜現在打的都是散子,鏢局還存著一些獨頭子彈,可是數量太少了,他們沒舍得用,如果用上的話,這些人哪里還能活著回去?

現在中槍的蒙古人只是受了些不輕不重的傷而已

包頭城已經打了一會兒了,王大卯手下的北洋軍至今還一槍未放,只有四大鏢局的趟子手在抵擋著蒙古人的進攻

北洋二十師的士兵,心里都清楚,這只是試探,真正的戰斗還沒打響呢

能多阻擋蒙古人一會兒,外界知道包頭被圍的希望就大一些,好鋼要用在刀刃上,現在還沒有到拼一個夠本拼倆賺一個的時候

時間是守軍的朋友,卻是蒙古人的敵人這一點,王大卯和烏泰都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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