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軍事] 惡奴 作者:傲骨鐵心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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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2011-6-5 02:56:1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54 216861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06:47
第二百三十一張 取財有道

妓營發生的混亂報上來後,趙強莞爾一笑,意料中的火爆場面嘛。不過火爆歸火爆,該收的銀子卻是一兩都不能少了,當下調了一隊兵去維持一下秩序,並讓劉德擬一些規矩下發各師團,以後不管幹什麼,都要按制度按規矩來,切不能亂糟糟的一轟而上,讓羅剎娘們見笑,丟了關寧軍的臉面。

丟人可以,但絕不能把人丟在女人那裡,尤其是羅剎女人,這是趙強反覆對一眾部下們強調的,一再要求他們回去之後一定要管好手下的兵,要是再出現沒有規矩亂來一氣的情形,那可就要軍法從事了。

妓營開張的第二天,酒樓、糧莊、肉店、布料行、藥材鋪等關寧軍吸金產業相繼開張,魏季不付所托,從各司中調了十多人把商務司的架子搭了起來,哥薩克大隊中原俄國人的兩個稅官也被調了過來,讓他們發揮以前收稅的幹勁,繼續在新的工作崗位發光發熱。

魏季對商務司有也沒什麼具體概念,反正就是按大帥的意思搞些能賺錢的行當,以此來補貼軍費,所以一開始他就把自己印象中能來銀子的行當都想遍了,並且準備把它們一一辦起來。

酒樓建在原雅斯克俄軍指揮官的院子裡,民曹擴建了一下,依照關內酒樓的樣子搞成上下兩層建築,主體是木頭建築,後面還帶了一個院子,地方很寬敞,可供二百人同時就餐。掌櫃的是商務司派來的,因傷退伍的吳軍老兵,夥計卻是調了二十個鄂溫克人,廚師也是吳軍家屬中找的幾個婦女,做出來的菜是不能跟關內大廚比,但卻是比軍中伙食要強得多。為數不多的香料也分了大半給酒樓,這樣燒出來的菜聞著就香。酒樓開業的時候,趙強帶著近衛師團和騎兵師團百戶以上的軍官以及民曹各司司長一齊來捧了個場,上下擺了幾大桌,酒喝了幾壇,最後結帳時,趙強分文不少的給了四十兩銀子,然後打著飽嗝興滿意足的回去了。

有大帥帶頭,這之後再來酒樓的軍官和士兵們可是沒人敢賴帳,也沒人敢欠帳,付錢時都是爽爽快快的,一來是不敢賴,二來懷中也有銀子,不差錢。整個定遠作戰,照少了算,至少五萬兩銀子落在各級軍官和士兵口袋,原先沒有妓營、酒樓,他們這銀子沒地方使去,現在有了可以花錢的地,樂乎還來不及,誰還在乎價格高不高,用著心疼不心疼。

糧莊、肉店、布料行、藥材鋪是針對那些自由民的,來光顧的軍官和士兵倒不是很多。這幾處地與妓營和酒樓只收實銀不同,客人可以以物換物,比如你拿一件價值士兩銀子的人參就可以在糧莊換取價值六兩的細糧白面。一般交換比是六成,就是說甭管你拿什麼來,到地就只能按估價的六成付給你需要的東西。這個比例其實是蠻黑了,但好在都是些索倫、鄂倫春、鄂溫克等族的自由民前來交換,他們腦中沒有什麼實物值的具體印象,屬於民風淳樸那種,再說都是關寧軍的產業,自己一家老小都是關寧軍的人,哪還計較吃不吃虧。所以幾家店的生意很是興隆,高峰期時甚至都沒有貨源可以供應,得派人急趕著到民曹去拉貨才行。

把以物換物的交換方式用在這幾處地方,是魏季的主意,因為自由民雖然大多是軍中家屬,但那些軍官和士兵也不見得有多少銀子給他們,給了他們金銀他們也不大可能跑到妓營和酒樓消費,與其他們家中堆著搶來的好東西,倒不如讓他們拿出來。然後民曹再將這些值錢的玩意統一處理,組織商隊到南邊和韃子做生意,從他們手中購買所需要的糧食、油鹽、鐵器什麼的。

關寧軍在俄國人後方的發展清軍基本上是一無所知,所以組織商隊與滿人做生意還是可行的,至少在安全上面一點也不用擔心會露什麼馬腳。因此趙強讓魏季和下面的人議一議,讓他盡快拿出商隊的章程,最好是就在這一個月內組織第一批南下商隊,因為趙強想混在商隊裡南下北京。原先還想著要安馬爾在璦琿給自己及南下的部下一些身份掩護,如度碟什麼的,現在看來,有商隊的掩護就足夠了,到時再化個妝什麼的就萬無一失了。

現在各地共有四萬七千多各族人口,其中自由民只有一萬一千人,且多是軍中家屬,其餘三萬六千人都是賤民,他們沒有權利享受關寧軍的戰爭紅利,也無法獲得與自由民相等的物質待遇,人身自由完全受到限制,說他們是關寧軍的奴隸一點也不過。趙強是痛恨奴隸制的,但現實卻逼得他必須在佔領區內實行奴隸制度,以更好更集中的使用人力物力,否則便沒有辦法在短期內為關寧軍積蓄未來的戰爭力量。

賤民們的口糧標準是按軍中輔兵口糧標準供給的,一日供應兩餐,無肉、油鹽也是少得可憐,多是些春夏生產的蕃薯、土豆,所以賤民們的體質與營養是根本跟不上的,情況和趙強他們在永陵時差不多。自打上次下令將多餘的肉食分給參與建城的民夫和百姓們,趙強便讓民曹提高了對賤民尤其是參與重體力活的百姓口糧標準,將一日二餐改為一日三餐,即早中晚各吃一頓,並且適當調配了些豆類、麥類糧食,每兩天吃一次葷腥。

魏季對於提高賤民口糧標準表示反對,因為大軍手中的存糧已經夠少了,省著點過也只能撐一兩月,現在把賤民們的口糧提的這麼高,那再怎麼省也撐不了一月。對此,趙強安慰他,只待情報司的情報過來,便立即派人去劫奪清軍軍糧,到時有的是糧食供應。魏季聽後,想想也是,便不再反對,按趙強的標準重新提高了賤民口糧標準。

各地的人口還在陸續往雅斯克輸送,新到人口都被統一安排在城東泊干河邊居住,男丁與健婦都參與建城,老弱和弱婦還有孩子什麼的則在民曹各司的指派下從事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如捕魚、伐木、編織、縫補、做飯等。

果因的飛牙喇人在十月十九那天便全部遷到了雅斯克,連同在近衛師團的依阿姆大隊,這批飛牙喇人有兩千多。攻打烏第思克時,飛牙喇人給趙強留下了深刻印象,所以讓民曹再次徵用了五百飛牙喇男丁,這些人都被充在近衛師團。果因對族人的再次被徵用十分不滿,曾與民曹的人發生衝突,但當依阿姆奉命與他的表哥溝通後,果因同意再出五百族人。

依阿姆現在是大隊百戶,其部飛牙喇人在烏第思克、杜吉根思克等地和其他大隊的士兵一樣,搶到不了不少東西,這些搶來的財富依阿姆沒有獨吞,而是全部交給了果因,這也是果因不再牴觸族人被徵用的重要原因。

出於弱化各族族長、頭人的需要,所以果因沒有被任命為新徵用的飛牙喇人百戶,果因對此的反應卻是出乎趙強的意料,他對於不用帶兵打仗非常高興。趙強會見他一面後,就對身邊的部下說了句話「觀這果因其人,不過是關內土財主,這種人物,不入軍中也罷。」

現在各地的警備大隊長基本上兼任了城守一職,軍民事務是一手抓,讓這些粗人搞民政,趙強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好在留在各地的百姓不多,也不需要搞什麼建設,所以讓後衛師團的百戶們兼任城守一職倒也不必太擔心什麼。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06:48
第二百三十二章 尼布楚口信

遷入雅斯克的醫院和學校被臨時安置在以前鄂溫克人住的房子裡,趙強去醫院看過一次,發現很多傷兵已經不用郭有財等歐洲醫生治療,而是由那些第一批跟著學醫的徒弟治療,不由大是欣慰,中途還看到兩個原達斡爾巫婆在那幫忙包紮,更是高興,吩咐下去,中午給醫院的醫生和護士們全部加葷腥,份量要管足,另外給那些打雜的各族老弱也都發一份乾肉,讓他們也沐浴一些大帥的和煦春風。

定遠三階段作戰,前後共有一千三百名傷兵被送入醫院治療,受傷者大多是些皮肉傷,那些失血過多或者斷臂斷腿的傷兵大多沒挺得過幾天就死去,所以能夠被送到醫院救治的就都是些能救過來的傷兵。大多數傷兵已經復員回原先部隊,尚在醫院的不到三百人,這三百人大半是不可能再上戰場了,殘廢是在所難免的事。對於這些殘廢的士兵,趙強早就有安排,並且是做為一條制度執行的,那就是傷好後一律到民曹和軍曹工作,實在不能動的則由民曹派人專門照顧。在雅斯克的規劃中,便有一處「軍人療養院」,此地即趙強為那些因傷殘廢不能自主生活的將士安排的養老地。該療養院與在建的關寧軍總醫院相隔一條街,佔地五十畝,可容納五到六百殘疾士兵入住,從規模上而言,比關寧軍總制府要大上兩倍。

自古以來,殘廢士兵的退伍問題就是個牽動各方神經的事情,如果不能妥善安排好這些為了軍隊獻出身體一部的士兵,就不能讓將士安心,所以就如同對待戰死者一樣,對於殘廢者亦是要加倍重視。死人活人,只要是為關寧軍貢獻過力量,那關寧軍就要永遠為他負責,這始終是趙強保持不變的一條信條。

久病床前無孝子,一個殘疾的連吃喝拉撒都不能自理的士兵回到家中,即使親人不嫌棄,也會增加他們的負擔,所以有了軍人療養院,派專人照顧他們,既可樹立士兵的凝聚力和向心力,也可以減少士兵家屬負擔,讓他們得以從事其他工作為關寧軍服務,不管怎麼算都是一舉多得的好事。

因為明年對清戰事的緣故,趙強特意囑咐魏季,讓他在醫院方面多用些心,一定要優先滿足他們的需求,對於那些在醫院服務的賤民們,只要做滿三年,同樣也可以免了他們的賤籍,從事醫生和護士工作的,也一律享受士兵軍爵待遇,如郭有財等四人,是按照總旗待遇供給生活的,其他醫生護士視工種和醫術定下軍爵,以後新入醫院人員也一律照此辦理。

南下和清軍作戰,是要遠離根據地的,可以說是「境外作戰」,受傷士兵不可能立即就轉運到後方,所以關於野戰醫院的問題趙強特意問了問郭有財他們,得到對方說可以在明年開春為關寧軍組織一支二百人的醫師隊伍後,趙強鬆了口氣,哈哈笑了起來。郭有財他們也問到了鄧肯和郭有壽他們什麼時候從澳門回來,趙強如實告訴他們,恐怕還要兩個月時間,同時承諾他們,一旦鄧肯他們回來,你們幾個就可以從醫院抽手,投入到更需要你們的地方。這個承諾讓郭有財他們禁不住笑意滿面,彼此歡喜不已。

學校趙強沒有去,強制學習漢語已經開始執行,凡各族小孩,只要年滿六歲就一律送入學校接受漢語教學,其父母不論自由民還是賤民,也都要定期參加漢語培訓。關寧軍中異族士兵漢化的工作也早在成軍之時就開展了,但因連著數月戰事繁多,士兵們根本沒有時間接受漢語教化,只能學一些簡單的如軍中口令什麼的漢語,所以效果倒趕不上民間。趙強也想快點改變這一情況,利用這六七個月的休整把漢化的事情加快一些,但是教師和教材太少,不可能短期內就讓所有人都能接受漢語教化,所以南下購買書籍和綁一些漢人的讀書人來也是趙強必須要做的事情之一,為此趙強特意讓劉德給自己開了個清單,把學校所需要的有關書籍和器具都列了下來,好南下的時候一一採購。

經過近一個多月的漫長等待後,十一月初四那天,派往尼布楚傳信的小隊終於回來了,他們帶回了羅剎人的最新情況和他們新任總督的口信。之所以說是口信,因為尼布楚的俄國人沒有給他們任何書面答覆,只是在瞭解到情況後,口頭許諾可以和關寧軍談判。

「羅剎人換了總督,小的們到達地方後,收信的是他們一個從羅剎京城來的御前大臣,叫什麼戈洛文的。」護送兩名羅剎兵到尼布楚的是原第一騎兵聯隊的小旗多吉思,達斡爾人,其是在墨爾根被胡旺他們給擄回來的居民之一,因懂馬術,所以後來擴建騎兵聯隊時就被選為騎兵了,積兩次軍功升做小旗。

多吉思回憶了他們到達尼布楚的情景:「那尼布楚城修得十分堅固,城池很大,比小的看到的羅剎城池都大,裡面熱鬧極了,什麼樣的人都有,小的們到達城門時,就看到好多商隊駝著東西進進出出的,羅剎人的收稅官收錢收得不亦樂乎那兩個羅剎兵和城門的守衛說明來意後,他們很驚訝,因不知我們底細,只道咱關寧軍大軍就要殺過來,所以嚇得把當即就把城門關了,然後飛奔進城告訴他們的官。」

「羅剎官員看了大帥的書信後,要小的們等待片刻,然後就去商量,出來後他們告訴小的,他們願意與大帥談判,但按照慣例,我們關寧軍必須向尼布楚派出一支正式代表團,惟有如此,羅剎人才願意與我們進行談判。」

「噢,對了,羅剎人對我們說,他們的御前大臣已到到達尼布楚,現在是新的總督大人,是代表他們皇帝在東方的權威,所以我們關寧軍要想談判,就必須由大帥親自去尼布楚,只有如此,他們才願意和咱們談判。」

聽完多吉思的敘述,趙強和劉德看了一眼,問多吉思:「羅剎人有沒有說派軍隊替他們的前任總督報仇,把咱們趕走呢?」

多吉思歪著腦袋想了想:「沒有,羅剎人只說談判的事,其他的倒不曾對我們說起。」

「好,你們一路辛苦,下去各領十兩銀子,歇息去吧。」

見多吉思沒什麼要說,趙強揮手讓他帶著那兩名俄兵下去。待三人走後,趙強坐了下來,喝口茶才對劉德說道:

「先生認為羅剎人談判的誠意有幾分?」

劉德不假思索,脫口便道:「三分!」

「三分?」趙強饒有興致問道:「先生何以說羅剎人誠意只有三分呢?方纔那小旗說的可是明白,羅剎人好像很怕咱們,一個大話都不曾說起過,照這麼看,羅剎人倒是真心想和咱們談判的,怎麼也得有八分誠意吧?」

劉德聽後笑道:「大帥說的莫不是反話不成?照屬下看,這羅剎人新來一個總督,又是什麼御前大臣,想必在他們皇帝面前地位十分重要,這等人物通常都是心高氣傲,眼裡容不得沙子,況且之前又沒有與我關寧軍交過手,不知我們厲害,所以這新總督心中定是瞧不起咱們,只道咱們是和韃子一樣不堪一敵,僥倖贏了弗拉索夫佔了他們地盤,所以與我們談判絕對是沒有什麼誠心的。如果屬下沒猜錯,恐怕羅剎這新總督現在定是忙著調兵遣將,尋思怎麼才能把我們殺光才是。這談判一事不過是想摸摸咱們的底,拖延時間而已。」

戈洛文的大名趙強可是聽過的,因為正是此人和索額圖簽訂了清俄尼布楚條約,其來到東方坑蒙拐騙無所不為,憑著各種手段硬是嚇住了滿清,最終讓對方簽下了對俄國大有好處的條約,讓滿清割了大片土地來換取俄國人的歡心,保證所謂關外的和平。這樣一個人物,可絕不是好對付的,所以趙強壓根不信他真的願意與自己談判,但因自己沒有料到戈洛文會提前出現在東方,所以趙強也是有些驚訝,一時沒有想到如何應付這個新情況。

如果趙強沒有記錯,戈洛文應該是康熙二十三年方從莫斯科出發前往東方,現在卻是提前一年,這多少讓他有些措手不及,驚訝的同時只能感慨蝴蝶的翅膀終於扇動了。

劉德不知趙強在想什麼,見大帥想得入神,也不敢打擾,靜靜的立在一邊垂手等著。

沉寂片刻後,趙強反應過來,當下問道:「既然羅剎人未必是真心想和咱們談判,那先生認為本帥要怎麼做?」

「自古以來,所謂談判不過是個煙霧,戰爭雙方實力不濟之時所用之手段,現大帥主動想和羅剎人談,也是存著利用羅剎人之心思,所以屬下認為,既然羅剎人沒有拒絕與咱們談,咱們就和他們談。」劉德將自己的意思說了出來,不管羅剎人是否真心,都是要和對方會一會的,摸摸底也好。現在是冬季了,關寧軍固然動不了,他羅剎人難道又能動得了,所以這會雙方都不能奈何對方,還是有談成的可能的,關鍵就在於如何個談,怎麼個價碼而已,若實在談不攏,關寧軍難道怕了他一個新總督不成?

見趙強點頭同意自己的話,劉德接著又道:「不過大帥乃萬金之軀,當然是不可輕涉險地,羅剎人兇惡狡詐,本性不純,絕非善類,他們要大帥去談,可不是安的什麼好心,大帥要是去了,他們肯定會扣下大帥要挾我軍,所以依屬下看,不如就由屬下代表大帥往尼布楚走一趟吧。」

劉德說話的時候,趙強也在考慮去不去的事情,從時間上看,自己眼下是沒有可能去尼布楚的,因為糧食問題還沒有解決,要是自己去了尼布楚,恐怕家裡就要餓死人了。但是自己不去,誰又能和戈洛文這個老狐狸交手呢。正發愁著,卻聽劉德自告奮勇,當下心中一動,劉德不也是個老狐狸嘛,兩個狐狸碰一起,端的是有好戲看。當下不作他想,欣然說道:

「也罷,有先生出面與羅剎人談,咱們定然是吃不了虧。事不宜遲,先生明日便出發,本帥今晚就將談判內容擬定,好讓先生與羅剎人談時有個底數。」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06:49
第二百三十三章 獅子大開口

決定讓劉德代表自己去和戈洛文進行談判後,趙強閉門不再見任何人,讓守衛守在院外不許任何人靠近,然後自己一人呆在屋裡把腦海中所能回憶起有關《尼布楚條約》的內容全一一記了下來,然後根據這份條約內容再結合關寧軍的實際情況擬定談判內容。

趙強記得在尼布楚會議上,清朝代表索額圖準備了三個分界對策,即上中下三策。上策:以勒拿河為界;中策:以尼布楚(涅爾琴斯克)為界;下策:以額爾古納河為界。此三策中,無疑以上策最有利於清朝,因為如果以勒拿河為界,那勒拿河以東包括白令海峽邊的堪查加半島就都是清朝領土,也就是後世中國地圖公雞頭上方直到北冰洋的所有土地都是清朝的。而中策以尼布楚為分界地,則比上策損失二分之一領土,以下策額爾古納河為界,則又要少一半土地,也就是趙強現在所控制的地盤全部都以法定名義變成俄羅斯的國土。

但到最後,因為談判代表索額圖無能,經受不住戈洛文的恐嚇,另外也因為康熙要調重兵平定俄國支持的準噶爾等原因,不想和俄國人再生戰端,以免兩頭顧應不了,所以最終選擇下策以額爾古納河為界與俄國人簽訂條約,放棄了幾百萬平方公里土地。原先貝加爾湖以西以東是外蒙部落的地盤,名義上也是屬於清朝,也都被放棄了。這些領土的放棄為以後俄國的入侵打下了基礎,100多年後俄國以清朝放棄的地方為基礎,最終奪取了東北100多萬平方公里土地,從而一躍而為世界第一國土大國。

清俄所定尼布楚條約不但確定了兩國分界線,還規定「"兩國獵戶人等,不論因何事故,不得擅越已定邊界。若有一、二下賤之人,或因捕獵,或因盜竊,擅自越界者,立即械系,遣送各該國境內官吏,審知案情,當即依法處罰。若十數人越境相聚,或持械捕獵,或殺人劫略,並須報聞兩國皇帝,依罪處以死刑。既不以少數人民犯禁而備戰,更不以是而至流血。」

另有諸如「此約定定以前所以一切事情,永作罷論。自兩國永好已定之日起,嗣後有逃亡者,各不收納,並應械系遣還。」「現在俄民之在中國或華民之在俄國者,悉聽如舊。」「自和約已定之日起,凡兩國人民持有護照者,俱得過界來往,並許其貿易互市。」等條款,可以說除了割讓大片土地外,滿清政府的確是取得了外交的「平等化」。

不錯,除了土地沒有了外,條約是公正平等的,想到那些自己所看到的冠冕堂皇寫在《尼布楚條約》上的平等文字,趙強就不由想大笑一回。真不知道索額圖的腦袋是不是生銹了,兩國相爭的導火索就是土地,你到最後在兵力佔有優勢的情況下反而不要土地,改要所謂「和平」,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更可笑的是,原先拚死相爭雅克薩這個彈丸之地,兩萬大軍死命的圍攻半年,最後竟然大筆一揮十個直隸就這樣割給俄國人,真是讓人不發笑也難。

罷了,你們不要老子要!趙強重重的一拍桌子,沉思半響,提筆在紙上寫了起來。

談判就跟做生意一樣,坐地起價,大口還價,所以趙強很自然的就想到了獅子大開口。就好像前世他在家鄉市裡的招商場買衣服,對方開口就要三百,然後他二話不說,攔腰對折再砍一半,七十五塊,賣不賣,不賣就走!如果老闆實在不賣,見他走也不叫回來,那就回來再給添上二十塊,一般這種情況下,趙強都能帶著自己相中的衣服滿意的結束戰鬥。此種市面常見買賣實際也就是談判,小民之談判與國家之間談判本質沒有區別,只在於所談之事大小之區別,歸根結底,利之一字而已。有利就談,無利就打,利到和平到,利不到和平不到!

不過這次買賣是趙強開價,戈洛文還價,所以趙強的心態比還價時要好很多,畢竟不用看老闆臉色,也不要擔心自己是否真的出低了,並且關寧軍眼下的實力比遠東的俄軍強的不是一丁半點,所以他這個強者自然可以開列出他想要的條件,反正俄國人這次談判的誠意也不足,拿去嚇嚇他們也好,談不成也要嚇死他!

大半個時辰後,經過一番苦思冥想,算計折磨後,趙強終於停下筆來,心滿意足的伸了個懶腰,然後像看寶貝似的觀摩起自己擬定的這份《漢俄尼布楚條約》來(關寧軍現在沒有打出朱家的「大明」或者吳三桂的「大周」旗號,也沒有自立國號,所以趙強只能用一個「漢」字替代關寧軍以及自己。)在他這份漢俄尼布楚條約上,赫然列著八條條款,這八條條款的內容是由重要性從上到下依次降列的。

第一條通常是首條,最重要的一條,所以這一條當然是關於兩家分界地的劃分問題。趙強所確定的分界點大體與索額圖的上策差不多,也就是要求以勒拿河為界,勒拿河以東歸關寧軍,以西則歸俄軍。如此一來,不僅雅斯克、額爾古納、杜吉根思克、東邊的多倫禪等地都名正言順的成為關寧軍的地盤,另外尼布楚、雅克薩、貝爾加湖等地也要劃歸關寧軍,而在這些地方的俄軍要退到勒拿河以西,要是俄方真的同意這個分界點,那麼尼布楚總督從此只能做為一個過去式的官名留在檔案裡,永不見天日了。

以勒拿河分界當然是好,平白得到比現在地盤還要多四倍的土地,換誰也樂意,可趙強知道俄國人,尤其是戈洛文這個所謂「東方殺手」根本不可能同意,所以他丫根不指望劉德拿著這條約去能高高興興的回來。而且趙強也不是真的要讓俄軍退到勒拿河以西,把尼布楚、雅克薩都放棄掉,那樣一來,趙強也消化不了,他手頭沒這麼多兵去實施有效佔領,他也應付不了清軍的重拳出擊,所以以勒拿河為界只是趙強試試戈洛文的反應,看對方見到這樣一個劃界條款會是一個什麼樣的態度,或許能當場氣吐血都不一定。

其實趙強是不準備現在,至少在明年開春前就和俄國人真的簽訂一份條約出來,他所認為的最理想的簽約時間應該是雅克薩被清軍重兵包圍的時候,只有那個時候,戈洛文才會老老實實的面對現實,認認真真的和自己談,當然,武力的威懾也是必不可少的。想要取得有利於己方的談判內容,光靠安撫是不行的,沒有一隻懸在頭頂的利劍是萬無可能讓對方低頭的。

第二條則是戰爭賠款問題。趙強在該條中詳細列出關寧軍歷次戰鬥的損失,當然數字都比原先的擴大三倍,要求俄國支付這些戰爭賠款,共計白銀二百六十萬兩。在此列最後,趙強細心的考慮到了俄國人的實際困難,怕他們一下拿不出這麼多銀子,所以特別標註:俄方若困難,可折抵火銃、火炮、火藥、糧食、馬匹等充抵,若實在有困難,也可以用土地充抵。

第三條則是關於生活在這片土地居民的問題,趙強在此條中要求俄軍退出尼布楚和雅克薩等地後,不得強行帶走生活在當地的各族居民,要統統交給關寧軍管治。另外他們強行徵用的各族協從軍也一律要移交給關寧軍,士兵所持有武器俄方不得以任何理由收繳。

第四條則是關於通商貿易的條款。該條款要求俄國必須開放所有與關寧軍交界據點和城池的商業往來,兩方各以百分之五的稅收比例向對方商人徵收商業稅。在這條上,趙強也細心的標注一句:關寧軍承諾,治下各項所產在價格相等的情況下優先賣與俄國商人,同樣俄方亦要照此辦理。

第五條是有關俄軍俘虜贖回條款。該條款指明俄國如果想贖回關寧軍俘虜的俄軍軍官、士兵、平民、婦女等,都需支付相應的贖回金。如軍官贖回金為一千兩銀子,普通火槍手的贖回價格為三百兩銀子,平民及女人的贖回價格為一百兩銀子一個。而若要贖回貴族,則需每人支付一萬兩白銀,這個貴族指的是庫柏和他的妻子林娜,趙強現在準備迎娶馮雲為妻,對林娜也就不那麼上心了,算起來快兩個月沒有見過她了,所以自然而然的就在這贖回條款上將庫柏和林娜給列了上去。價格開出了,俄國人願不願意贖回,怎麼還價就不是趙強所要考慮的,這些都讓劉德去談。別的趙強不敢保證,但卻相信俄國人是一定會要求贖回俘虜的,因為這些俘虜對於他們太重要了,因為他們在東方的軍隊已經少得很可憐了。

第六條則是採購條款。此條約定關寧軍可向俄國採購己方所需軍火、戰馬、糧食等物資,俄方必須遵行此條約提供關寧軍所需物資,且價格必須在附款議定,一旦議定,不得以任何理由提高所售物資價格。在這一條上,趙強的備註為第六條可參見第五條款,即關寧軍採購銀兩可以第五條俄方贖回價碼折抵。也就是說關寧軍如果想要從俄國手中獲得五十桿火銃,而需要白銀五千兩,那麼就可以用五個軍官來抵消這筆購買金。

第七條是軍事互助條款。此條款約定自條約生效日起,關寧軍與俄國將是戰略盟友關係在,雙方承諾永不侵犯對方土地,殺害對方人員,並互派軍事人員建立永久性軍事聯絡點,雙方一應有關軍事方面事項皆通過軍事聯絡點協商處理。同時該條規定,雙方無論哪方受到何種敵人進攻,另一方都要無償提供戰爭援助,共同打擊來犯敵人。在這一條的最後,趙強同樣也標了一句:為表示關寧軍與俄羅斯帝國的友誼,我方可向俄羅斯帝國派出外交代表團進駐莫斯科。本來趙強是想寫派大使去莫斯科的,不過想道這大使二字恐怕俄國人現在還弄不明白,所以便用了「外交代表團」代替,這也算是趙強的一個惡趣味,他關寧軍連個國號都沒有卻要向俄國派外交使團,這不是赤裸裸的打俄國人的臉嘛。

第八條也就是最後一條,此條純屬趙強在想到上面七條後想不到其他的,又認為七不好,八好聽,便隨手亂寫了上去,即:如俄羅斯國有需要,關寧軍可向俄國派出遠征軍,幫助俄國消滅鄰近的敵對國家。此條在趙強看來,也就是圖個樂乎,俄國的歐洲領土離這十萬八千里,關寧軍哪有這個實力和閒心去幫他們打歐州國家。然而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這份他獅子大開口擬定的條約在前面七款被雙方扯來扯去時,這第八條卻沒有做一點改動就保留了下來。二十七年後,俄國人的公使便是拿著這份二十七年前的條約,理直氣壯的要求趙強派兵保護瀕臨亡國邊緣的俄羅斯大公國,而趙強還不得不乖乖的答應了他們的要求,向歐洲派出了中國歷史上第一支歐洲遠征軍。

…………

第二天一早,劉德便早早的來到趙強住處,趙強也早早的就在廳中等候他,一見他進屋,便將這份自己絞盡腦汗擬定的條約遞給劉德看,劉德一看,當場就呆在了那裡,不可思議的望著趙強,有些結巴的驚訝道:「大…大帥…這…這…」

趙強理解劉德的驚訝反應,人之常情嘛,換自己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看到這條約內容也會看傻眼的。

「這」了半天,劉德終是一嚥唾沫,小聲說道:「這是不是胃口也太大了些,屬下怕羅剎人根本就不和咱們談啊。」

「知道你會這麼說。」趙強哈哈一笑,從劉德手中接過大作,輕笑著道:「沒事,談判嘛,你開價我還價的,價格高些也是方便讓他們還價嘛,要是一開始就老實的列出價碼,這俄國人還是會跟咱們還價,既然如此,不如一開始就把價格定得高些,讓他們慢慢還去。你放心好了,羅剎人會和你談的,至少他們得把樣子裝出來,不然拿什麼迷惑我們呢?」

話是這麼說,劉德卻還是有些難以接受自己要帶著這麼一份不可能完成的條約去和羅剎人談判。見他這樣,趙強便漏了漏底,告訴劉德這幾條中都可以做哪些讓步,聽完趙強的底後,劉德這才鬆了口氣,暗道大帥這也太能折騰了,這紙面上的東西昨能和實際的相差這麼大呢。

「是否談成是次要的,關鍵是先生要讓羅剎人知道,咱們可不是小嘍囉,這地方也不再是他們羅剎人說了算的,要是他們真想和咱們打到底,那就連這最後的立足之地也沒有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06:50
第二百三十四章 南下劫糧(一)

當然也不能讓劉德就這麼單槍匹馬到尼布楚和戈洛文會談,該有的陣勢還是要有的,使團嘛就要有個使團的樣子,規格上得讓俄國人正視,所以趙強給劉德的「使團」配備了一個中隊的騎兵、另外還從近衛師團調了一個中隊火銃兵,軍曹民曹相關人員各十人,俄語翻譯三人,共計四百二十三人組成了這支代表團。同時傳令駐紮在圖古爾斯克的後衛師團,讓他們派一個大隊與杜吉根思克警備大隊一起護送劉德一行前往尼布楚。在使團前往尼布楚後,這兩個大隊便在距離尼布楚四十里的安克河邊駐紮,密切注視俄軍動向,一旦使團發生不測即往解救。為防萬一,趙強讓左銘南抽調三個大隊前往杜吉根思克以防不測。

因雅斯克以北已經降雪,道路不便,所以一直在趙強腦海裡醞釀的赫哲「雪橇」隊成形,兩百名赫哲人連同八百六十條狗、二百架雪橇擔負使團的運輸任務,除駝人外,攜帶的糧食等物資也一律以雪橇運輸,這樣可以減少人力,加快行軍速度。

赫哲人利用雪橇在冬天行進已有千年歷史,其所用的雪橇與趙強後世看到的雪橇差不多,也都是由狗拉,少數由馬匹拉運。一架大些的雪橇需要五到六條狗拉,雪橇上可載三到四人,小些的也可以容納二人乘坐。單純以狗拉的雪橇速度自然趕不上馬匹拉運,但卻是比人用兩條腿走的要快,一般一天行進四十里是不成問題的,若積雪足夠厚,甚至還可以達到五十到六十里的行軍速度。算算路程,現在出發,大概在十二月初就能到達尼布楚。

這支關寧軍的第一支雪橇隊是中隊編制,隸屬軍曹後勤司,中隊總旗是赫哲人穆稜,原第二步兵聯隊的一名小旗,其與親人是隨頭人漁林司長依安一起主動投奔的關寧軍,忠誠度上絕對過關。不過赫哲人卻是生性不善戰,他們是天生的捕魚好手,卻不是優秀的士兵,所以關寧軍中赫哲軍官和士兵都不多,大多數都在民曹和一些非戰鬥崗位上效力。但他們和鄂倫春人一樣,沒有一個賤民,全部是自由民,享受著關寧軍的戰爭紅利。

劉德一行是在十月初九啟程的,臨行前趙強率齊壯、賀滿川、魏季等一干在雅斯克的軍政大員為他們送行,直送了三里地才回去。齊、賀等軍方將領對於劉德去和羅剎人談判都有些不能接受,他們認為現在的羅剎人已經被削弱的厲害,根本不值得重視,開春之後就是把他們盡數趕出東方都沒有問題,卻不知大帥何以要讓劉德去和他們談判,怎麼看和羅剎人都沒有什麼談判必要。古話說得好,趁他病要他命,現在羅剎人力衰,正是一舉蕩滅他們的好時機,現在不打落水狗卻反過來要和他們談判,這多多少少讓一幫軍功建立在羅剎人身上的軍官們質疑。

對於部下的疑惑,趙強的解釋是明年關寧軍的主要敵人是清軍,在共同的敵人面前,羅剎人就是咱們的盟軍,正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既然清軍視羅剎為大敵,那麼關寧軍就不能把羅剎人給徹底剿滅了,留著他們牽制清軍也好。況且對清戰事一開,用兵的地方就多了,屆時也沒有精力騰出手來解決殘餘羅剎人,所以為了免兩面受敵,就必須和羅剎人坐下來談。而且要是談判真的成功,關寧軍也可以從羅剎人手中獲得一些支持,這對於目前一窮二白的關寧軍而言,無疑也是一大臂助。

聽完趙強的解釋後,齊賀等人還是有些不太明白,不過大帥怎麼說就怎麼做了,當下各自回到部隊去抓訓練去了,談判的事情是文人做的事,可不干他們這些大老粗什麼事,還是訓好自己的兵等開春後搶個頭彩要緊。魏季則去忙著他民曹的事務,現在各司事情多得嚇人,那些個司長多是不能拿主意的主,勉強在位子上應付著,大事還得他定才行。

劉德走後,趙強又等了兩天,卻遲遲等不到派到清占區的那兩個達斡爾情報員回來,安馬爾那邊也沒有情報傳來,這下他實在坐不住了。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氣溫也一天天冷得厲害,自己下令提高賤民口糧標準也讓存糧以驚人的速度消耗著,若再這麼等下去,恐怕真要坐以待斃了。左思右想之後,趙強決定冒回險,這就親自帶人南下,無論如何總要搞些糧食回來。若是運氣好,找到清軍軍糧的轉運點,那就奪他們的糧食,若是運氣不好找不到轉運點,那就學學契丹人打滿人的草谷,反正有哥薩克大隊在,清軍也懷疑不到關寧軍頭上。更何況,每年冬季,俄國人各據點的守兵南下擄掠也是家常便飯,只不過這次規模大些而已。下定決心後,趙強當即開始部署南下事誼。

格裡夫斯基的哥薩克大隊是南下主力,也是偽裝主力,此去可全靠他們的大鼻子綠眼睛打掩護,所以肯定是全部帶去的,另外騎兵也是要帶一部的,不然要是不走運碰上清軍八旗,動手就不那麼利索了。據孫有田上次的情報說,擔負押運任務的是清軍吉林將軍和盛京將軍的部下,全是正宗的滿八旗,戰鬥力方面自然不會弱到哪去,提前準備總是好的,不然真要遇上他們,雖說憑著哥薩克大隊清一色的紅毛鬼能唬住清軍,但從他們手裡把糧食搶下卻是不太容易。有一支騎兵在手就不同了,就算清軍發現有什麼不對,也只會把關寧軍的騎兵誤認為羅剎人的協從軍,暫時也不會就一下發現關寧軍的真面目。

最後趙強決定參與南下劫糧的部隊分別是近衛師團的哥薩克大隊、騎兵師團的一個大隊,總兵力一千四百人。搶糧打草谷這種事情,不在兵多,在於神速,所以帶兩個大隊兵力足夠了,人帶多了,反而壞事。騎兵大隊是近衛師團第一聯隊的第一大隊,大隊百戶鄭國輝,原吳軍兩湖後附人馬出身,兩湖後附說的就是那些吳軍北上後歸附的原湖南、湖北的清軍綠營人馬,吳軍將這些後降的人馬一律稱為後附軍。鄭國輝三十出頭,以前是個伍長,個頭很高大,卻不是騎兵出身,一早幹的是步兵,隨趙強北上後被調入騎兵,屬於半路出家的騎兵。但此人卻好像天生就是干騎兵的料,馬一上手,練不到半月,就能在馬上保持平衡,衝鋒時也不墜馬,再後來打了幾場硬仗後,他這騎兵算是幹上手了,戰功也立下不少,加上是吳軍老底子,所以這次整編就從總旗提為了百戶,領了騎兵師團戰鬥力最強悍的第一大隊,算是騎兵師團乃至整個關寧軍的模範隊伍。

鄭國輝在綠營時就成過家,那時只有二十一歲,家中給他說的同村的姑娘,模樣倒是長得一般,可是勝在賢惠,孝順。國輝在軍中當兵拿餉,她就在家中伺候鄭的雙親,料理家務,還一人種著幾畝地,村裡人一提起這姑娘就挑大姆指,誇鄭家娶了個好媳婦,國輝得了個好婆娘。對這媳婦,鄭國輝也打心眼裡喜歡,二老也滿意,日子過得倒也算過得去,成親第三年,媳婦就給他生了個大胖兒子,這下可把鄭和他爹娘樂壞了,那一陣,軍營裡的兵都能看到鄭伍長天天樂和得不行,逢人就打招呼「知道不?我當爹了,我媳婦給我生了個兒子!」

好景不長,第二年也就是康熙十五年的時候,西邊的平西王突然就起兵殺到湖南了,鄭所在的綠營一仗都沒打就反正了,帶兵的游擊把縣城的知縣老爺和幾個旗人們給一刀剁了,帶著鄭國輝一幫部下投了平西王,從此鄭就成了平西王的兵。從清軍變成吳軍後,頭兩年還算好,到處報捷,地盤佔得是越來越大,清軍一見吳軍殺到,開城的開城、投降的投降、反正的反正,可是好景不長,也不知平西王爺怎麼了,好端端的就停在長江邊不動彈了。再然後,就是夕陽西下,大好局面曇花一現,真正的兵敗如山倒。之後,鄭被清軍俘虜,和一幫「吳逆賊兵」被綁到了關外為奴。這一去,便一直到今天。鄭被發配關外為奴後,家鄉的情況一無所知,也不知爹娘可在,更不知媳婦有沒有改嫁,兒子長多高。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鄭國輝這麼個三尺漢子自打到了關外後,日日所思便是自己那才幾歲的兒子,夢裡都尋摸著兒子長什麼樣了,吃得飽不飽,穿得暖不暖,家裡有沒有受自己牽連。這麼個天天盼想著,鄭整個人便如蔫了一般,往日的精氣神再也聚不到他身上,就想著自己這輩子算完了,恐怕到死都見不著媳婦和兒子了,也不能再贍養雙親了。

這麼生不如死,一日不知一日的活了大半年,直到趙強在松山堡那振臂一呼,鄭國輝才變了個人,尋思著要是不拼這輩子真沒機會回去,要是拼了,倒說不定老天開眼,還能讓他有生之年見到兒子。人一旦煥發希望,便如生機一般,自那之後,鄭國輝恍若再生,端的是虎氣生風,衝鋒陷陣眼都不眨一下。就這麼一刀一劍、一道道傷疤的從一奴隸成了關寧軍的騎兵百戶,而且掌的是關寧第一騎兵大隊,前程更是無量。不過這些鄭都沒有放在眼裡,也從來不去想什麼榮華富貴,歷次戰功所得的獎賞他都放在一個包裹裡,軍中擄來的羅剎女人更是正眼都不看一眼,反正別人幹的他不幹,別人享受他不享受,因為他就想著早點殺回老家看兒子,除此之外,所有的一切對他而言都沒有意義。因他不玩女人,所以就和娶了羅剎娘們為妻的馬龍一樣,成了一眾吳軍老兄弟的笑料,但凡老兄弟聚在一塊,都不會忘記拿鄭國輝和馬龍開涮,對此,鄭與馬龍一樣,呵呵一笑,既不接茬也不反駁,任他們說去。

此次趙強親調鄭國輝的第一大隊隨他南下,看中的就是鄭的沉穩,趙強一直留意部下眾將們,看這當中有沒有未來可獨當一面的大將之材,鄭國輝便是他所看重的幾個之一,因此這次南下便帶上他,一來讓第一大隊和清軍的八旗正兒八經交交手,二來也培養一下鄭國輝,日後好委以重任。

十一月十三,趙強率部到達首義城,將來意告訴吳四後,讓他暫時指揮首義城大隊組織城內居民成立一支運輸隊,與後續趕來的軍曹後勤司配合,在趙強指定的地點等待,準備搶運劫取的糧食。吳四得知大帥要親自去劫糧,不由勸趙強不要去,這事讓他去就行,卻被趙強婉拒了,告訴吳四你只要好好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就行。

見趙強執意要去,吳四不好再勸,卻是提到了他的幾個結拜兄弟和潘常清,告訴趙強他想派人和他們聯繫聯繫,因為分散了這幾個月,也不知他們情況如何,眼下關寧軍風生水起,正是要用人的時候,他的這幾個結拜兄弟可都是忠勇營的好手,潘師爺也足智多謀,要是能夠聯繫上他們,對關寧軍來說可是大大好事。忠勇和義勇二營是吳軍中的最強營頭,有這些老兵充實關寧軍,好處自然頗多,但吳大他們現在是在尚陽堡,離此地將近一千里,這麼遠派人去聯繫他們,風險太大,不如放一放,等明年開春解決進攻雅克薩的清軍之後,再廣派人南下,聯繫各地起事,到時各地一齊動手,對佔領關外更有幫助。因此趙強讓吳四暫時不要聯繫他們,吳四聽後,欲言又止,趙強也沒留意他的神情,因為他正忙著對其他人交待事情。

清軍從盛京、吉林等地運來的軍糧走的是水路,行進路線是「遼河——松花江——黑龍江「,遼河在清軍腹地,趙強不可能帶著這一千多人馬大搖大擺的跑過去,而且遼河是始出發點,屯在那裡的糧食不可能太多,而黑龍江又是目的地,那裡不僅盤踞著俄國人,還駐紮著滿清從各地調來的大軍,所以趙強也不可能羊入虎口,把自己送上門去。因此唯一可能的動手地點只能在松花江。但問題是松花江這麼長,鬼知道清軍的中轉站在那裡,難不成帶著一幫部下站在岸上看著清軍的運糧船在眼前慢悠悠的駛過不成。不過不知道不代表就不去了,現在趙強還真的只能把希望放在松花江上,所以在首義城休整一天,安排好後續運糧隊伍後,第二天他便率部南下了。

趙強選擇的南下路線不是從松山堡那裡南下,而是從被關寧軍搶掠過的墨爾根南下,據偵察所知,墨爾根城自從被焚燬後,清軍便未在那裡再設城置官,所以除了原先散落在墨爾根周圍的小部落外,墨爾根方圓並沒有清軍的蹤跡,而從墨爾根往南走上一百多里,再折向東南再走一百里路,就是松花江。這就是說趙強現在率部前往墨爾根然後潛到松花江流域,至少在時間上清軍沒有辦法提前得知有這麼一支人馬出現在他們的地盤而加以防範。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06:51
第二百三十五章 南下劫糧(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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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花江是黑龍江的支流,發源於長白山天池,由頭道江、二道江、輝發河、飲馬河等河流匯聚而成,流經盛京、吉林、黑龍江等地,是關外的三大水系之一。當地人又將松花江分為北流與南流,南流即指經流盛京、吉林兩地的松花江,北流則是指流經黑龍江與蒙古各旗的松花江。

清軍徵集來的一萬兩千石軍糧是從吉林和盛京分別起運的,吉林的軍糧就是從南流松花江北運,然後轉入黑龍江,逆流而上運抵愛璦等地,而盛京的軍糧是從遼河起運,經嫩江行入松花江再北運。結合印象的中國地圖東北部分與手頭劉德所畫、鄧肯標注的地圖,趙強初步判斷清軍在松花江上有可能在兩個地點設立軍糧轉運點。第一就是松花江與黑龍江的匯聚點——三道屯,第二則是位於松花江中游、永陵以北二百里的扶余城。

三道屯是兩江交匯之處,按照慣例,這樣一個交結部定是行駛在江中的船隊靠岸休整地,而扶余城則是滿清在松花江中游設的一處屯兵地,也是方圓百里內最大的一座城池,從常理上判斷,此地也應該是運糧船隊的必經與休整之地。這兩個地方的具體情況趙強並不知道,但從地理的重要性上判斷,三道屯與扶余的守兵應不在少數,至少也有兩個佐領以上的守兵才是,不然也對不住其這麼重要的地理位置。不過守兵多少趙強其實是不關心的,索倫、達斡爾、巴爾虎這些八旗兵的戰鬥力他已經是瞭解過了,比起清末那些爛到根的綠營,這等擴編的八旗還有所不如,碰上自己的關寧軍,對方只有挨打而沒有還手的份,所以他擔心的只是押送的清軍八旗隊伍。

三道屯和扶余一個在上游,一個在中游,兩地隔了幾百里,所以趙強必須要在這兩個地方選擇一個做為目標,無論清軍船隊是不是停靠在那裡,他都必須帶人去撲一次,否則只能空手而回。此次滿清調集如此多的糧食運往黑龍江,就是為了明年的雅克薩戰爭,所以對這些糧食的安全清軍肯定是倍加重視,從獲得情報到現在已經過去兩個月,可以料想已經有一批或者兩批糧食甚至多批已經運到目的地,餘下的應該不多了,因為一旦幾條大江完全冰凍,船隊根本無法再行駛,所以留給趙強的時間也不多,他必須趕在清軍最後一批糧食運到目的地前將它們截下來。一萬二千石糧食,不可能一兩趟就全部運往,所以哪怕是搶了最後一批,也完全可以供關寧軍度過冬天。但到底選擇哪個地點動手,趙強卻是有些為難,要是選錯了,等他撲過去時,船隊正好提前經過,那就竹藍打水一場空了,所以他必須慎重決定下手的地點。

劉德去尼布楚和戈洛文談判了,所以趙強身邊沒有一個對清軍事情知道得比較多的參謀,因此他只能自己判斷。鄭國輝和格裡夫斯基二人是給不了他參考意見的,在幾番思慮之後,趙強最終決定把動手的地點放在三道屯。

原因有三個,第一是三道屯距離要比扶余城的距離要遠,一旦劫糧成功,後續到達的運糧隊伍就能早一點把糧食運回去,第二則是三道屯位於兩江交流處,附近多是山林和森林,利於隱蔽人馬,也方便斷後阻截清軍追趕人馬。第三個則是從路程上考慮的,如果先撲扶余城,很可能船隊已經離開,而先撲三道屯,就算船隊沒有到,也可以在這等它來,如果天不成全趙強,船隊也走了,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結合三方面的考慮,趙強最終定下直取三道屯的決心。

確定動手地點後,趙強的心情也放鬆了下來,不再和先前一樣老是想著這事,傳令全軍加快速度,好在天黑前尋到一個合適的安營點過夜。與北面已經降雪不同,墨爾根一帶並未降雪,氣溫雖也冷,但卻不是讓人無法忍受,所以白天行軍還算吃得消,難熬的是晚上而已。一路上,趙強總是尋找最好的過夜地點,最好是那些小部落居住的寨子,大軍開過去,不需多說,對方要麼四散而逃要麼就是全寨乞降,然後關寧軍大喇喇鳩佔鵲巢,舒舒服服的睡上一晚。不過這樣的小寨子畢竟少,從首義城出來幾天,只有兩個晚上尋到了這樣的小寨子,其他時間全是在野外紮營,安上帳篷,生起火堆,一大堆人擠在一塊,皮衣、棉被什麼的御寒之物帶了不少,湊活湊活,挨挨忍忍也總是凍不死人,只是睡得不踏實而已。

格裡夫斯基的哥薩克大隊除了哥薩克軍官騎兵外,全部都是步兵,為了讓這次劫糧行動更加圓滿,不露一絲破綻,趙強從近衛師團調了三百桿火銃給這些原來的俄國士兵。領到火銃都是最先被俘虜的俄軍士兵,手上也都沾了同胞的血,他們現在沒有別的選擇,只能跟著關寧軍一頭走下去,所以趙強倒不大擔心他們中的某個不甘心的傢伙會朝自己打上一黑槍。

因為怕這些哥薩克人劣性不改,所以趙強嚴令他們不得在住在那些小寨子時燒殺搶掠,一旦發現,就地處死。在這樣的嚴令下,俄國人自然是不敢去做這掉腦袋的事。那兩個小寨子的人除了跑掉的,也統統被押著派上一小隊的人往後方送。路上也抓獲到一些各族百姓,同樣也都被送到後方,有些想躲避逃跑的則被騎兵攆上二話不說就砍死在地。這樣做趙強也是沒有辦法的事,畢竟到清軍嘴裡搞糧食太危險,絕不能洩露行蹤,否則很難全身而回,尤其是此趟南下目的是劫糧,事關重大,任何婦人之仁都要放一放了。

到達墨爾根時,只看見數月前的大火焚燒留下的一片廢墟,周圍也沒有什麼部民居住。從那些被抓的百姓口中得知,自打上次墨爾根被羅剎人洗劫後,周圍的部族就不大敢呆在這裡,大多遷到了更遠的三姓等地,留下的一些小部落也不敢再在墨爾根城周圍生活,也遠遠的躲到了山裡。加之現在是冬天,更是少有人出來。

遠遠看了一眼被燒燬的墨爾根後,趙強沒有多說什麼,下令繼續前進。此後三天,趙強帶著兩個大隊都是馬不停蹄的趕路,終於在十一月十五日看到了已經因為部分冰凍而靜流的松花江。

「東去大江水,高源何處來。混同天一色,長白雪千堆。」

望著面前這條哺育東北大地的松花江,趙強不由想到前世所看到一首描寫松花江的詩句,作者何人卻是不記得了,心致之下,不禁輕聲念了出來。

剛念完,就聽一旁的鄭國輝讚道:「好一句混同天一色,長白雪千堆,不想大帥不僅武功蓋世,文采也是過人,脫口便能做出如此佳作,以末將看,北京城裡的那些秀才們比起大帥來都差了許多。」鄭國輝幼時上過幾年私塾,識得一些字,曾與先生學過一些唐詩,剛聽了大帥的五言絕句,不由覺得甚好,讀上去朗朗上口,頗有一番境界,尤那一句「混同天一色,長白雪千堆」聽上去意境就頗高,不過他卻是不知這長白雪是指什麼,因他不知有長白山這麼一座終年冰雪覆蓋的高山,更是這松花江的發源,故而也就不明瞭。還有他也不知這讀書人學問大了叫進士,只道像那私塾裡的先生一樣,秀才便是好的,所以就用了「北京城的秀才」來襯大帥的文采之高,殊不知這等比喻可是大大貶了他們大帥。

「國輝何時也學人拍起馬屁來了?」

對於鄭國輝的秀才比喻,趙強啞口失笑,也不與他計較,卻是對鄭這個一心想著回去看兒子的實誠人難得拍起馬屁來覺得頗有意思。當下故作不悅,扳起面孔,有心逗弄一下鄭國輝。格裡夫斯基雖也在邊上,但就是把李太白的金句念給他聽,他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明白說的什麼意思,所以對於趙強的這首詩,他是沒有鑒別能力,也沒有欣賞能力的。自顧自的往嘴裡倒了一口伏爾加後,縮了縮脖子撫摸起自己的座騎來。

見趙強不悅的看著自己,鄭國輝有些慌,他再實誠也知道拍馬屁是不對的,要是讓大帥以為自己剛才是拍馬屁,那可就大大不好了,忙自辯道:「這個末將這不是拍馬屁,是末將覺得大帥這詩作的就是好,所以才由衷說道的。想當年在學堂裡,教末將識字的先生怕也做不出這等詩句來,末將自己更是不能,所以聽了大帥這詩,末將打心眼裡就覺得好,絕無拍大帥馬屁,欺瞞大帥之意!」說得急了,鄭國輝竟然一下就從馬上跳了下來,「撲通」一聲跪在趙強面前:「大帥明鑒,末將敬仰大帥,尊大神為神人,若是以謊言蒙於大帥,就教末將不得好死,天打雷劈!」

「國輝快起來!這是做甚!」

鄭國輝急成這個樣子,趙強有些不好意思了,自己不過是想逗逗他,卻讓他如此不安倒是過了,忙讓左右扶鄭百戶起來,然後翻身下馬以手拍其肩道:「你的為人本帥豈能不知,本帥也沒有怪你之意,只不過你可知方才本帥所念這詩卻不是我所做,乃他人之作,只不過本帥看這松花江一時感觸想到而已。」頓了一頓,見鄭國輝還是很惶恐,不由笑道:「待劫糧成功回去之後,本帥必親作一首詩詞念與你聽,到時你再評價一番,看本帥這文采如何,但願不必教你識字那先生差就是。」

聽大帥這麼說,鄭國輝心下稍安,忙道:「大帥定然是比那先生強得多了。」

「噢,那可未必。」趙強哈哈一笑:「為人師者,肚中學問自然是有的,本帥起於草莽,未曾有讀書機會,哪裡就比得上人家一輩子都在苦讀聖賢之書,怕屆時我那信手之作出來,倒是讓你笑話了。」

趙強這話倒是真的,論做詩寫詞他是肯定比不上那些一輩子都在鑽研科舉之道的秀才們的,毛筆字更是不行,哪怕是對聯他都寫不出來,若不計趙強那比這個時代多幾百年的見識,隨便從關內拎一個讀書人都要比他強得多。又與鄭國輝笑談幾句後,鄭國輝已經不再緊張,見天色還早,趙強便讓繼續出發,沿江往上游直奔三道屯,從地圖上看,兩江交匯的三道屯離此地不到一百里,照這般行軍速度,兩日後定然能趕到那裡。

出發時,趙強讓鄭國輝留下一個小隊的士兵,派人通知現在應該已經到達墨爾根的後續人馬,就在這松花江邊上等候下一步行動。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06:52
第二百三十六章 南下劫糧(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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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道屯」中的屯字本義是「包起來」、「圍起來」的意思,就是建有一圈防禦性圍牆的寨子,用以防備敵人的進攻,守兵就躲在屯子裡保護自己。以屯命名原是明軍所為,三道屯當年即為明朝遼東總兵李成梁部在這兩江交匯之地所建的一軍事要寨,用於防備蒙古和女真人。後金興起後,三道屯的明軍被女真人殺光,屯子也被金軍佔據,此後百年直到現在,這三道屯一直被用以軍屯所用,三道屯這名字也被沿用下來。

三道屯顧名思義,就是指這軍屯有三道防線,第一道為利用地形修建的石頭牆,第二道則是屯內一條幾丈寬的小溪,第三道則是屯內的主要建築——一百多間全部以石頭砌成的房屋,屋子堅固異常,相互連成一圈,皆設有哨台和箭垛,躲於屋內據守,敵軍人數再多也無法在短時間內攻進來。當年女真人是因為事先買通屯內做工的達斡爾人,才得以裡應外合破了屯子。據說打破了這屯子後,後金軍再攻明衛所或堅城時,就不再強攻,而是事先派人化裝成商人等收買城內守將或者大戶,讓他們在金軍攻城時趁機鬧事,打開城門放他們進來。

三道屯的大半建築是建在松花江邊,江面與屯子落差十多米,屯下江灘被平整出為一停靠碼頭,屯子周圍凌散的住著幾百戶各族百姓,但卻沒有旗人,只有屯子裡的佐領是旗人,其下兵卻是參雜不一,各族的都有。順治的時候,三道屯還駐著大清正經的八旗,怎料康熙年的時候就給撤走了,說是給派到關內打漢人的造反隊伍,打這之後,三道屯便再也沒有正宗旗人的八旗駐守,只陸續派了一個佐領的駐防八旗,人數不到二百,三個多月前卻是從寧古塔又過來一支鑲紅旗的索倫八旗兵,說是為了保護各族百姓不被羅剎人荼毒,但自打這些索倫兵來了之後,江面上就陸續有船隊經過,岸上還有穿著明晃晃鎧甲的旗人八旗兵。屯子周圍的百姓也被勒令不得在船隊到達的時候到江邊,這下搞得以捕魚為生的屯子百姓怨聲載道,不讓他們到江邊他們就不能到江上打魚,打不到魚一家老小就沒個吃食,這可讓人怎麼過。但是八旗兵們凶得很,說著也不是鬧著玩的,有幾個膽大的百姓想乘天色未亮去打魚,結果統統被抓起來抽了一頓鞭子,差點沒被活活打死,打這之後,各族百姓們可是不敢再去江邊了,都盼著這船隊趕緊走完。

這兩天沒有船隊來,屯子裡的兵鬆口氣,各族百姓也都鬆了口氣,只道不會再有船隊經過了,便嚷嚷著找佐領大人,要求到江上打魚去,沒想,兩個佐領卻是異口同聲不許一人一船下到江裡去。這下可奇怪了,既然沒有船隊來了,為啥不讓我們到江上打魚去,你們這些官兵到底是保護我們還是來欺負我們的。百姓們鬧將起來,兩個佐領雖然不怕,但也怕萬一這最後一批糧食運來出什麼岔子,好說歹說一家發些米面把這些百姓們給打發了回去。許諾他們,再等個五六天,五六天後,包準讓你們可以到江上打魚,如果到時說話不算數,就是耗子養的。

有了佐領大人的保證,群情激昂的各族百姓這才不鬧了,領著那些發下來的米面老老實實的回了家。人打發走了,兩個佐領卻不輕鬆,他們還得繼續熬著,等著將最後一批船隊接待送走,然後才能徹底輕鬆下來,繼續以前無人管無人問的日子。可上頭說這最後一批運糧的船隊昨天就應該到了,可是等到今天卻還是不見影,這船隊不來,他們就沒法完成自己該做的事,好吃好喝供應那些精銳八旗大爺們走人,然後一個繼續留著當土皇帝過土財主日子,沒人擾自己的清淨;一個則回寧古塔做他的安生老爺,好生算算名下的幾個店舖今年都賺了多少,把年底該送的禮都準備好,以免像去年一樣,落了副都統大人的那一份,這不副都統大人記著呢,不是大冬天的給發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來受活罪來了嘛。唉,都是要命的主,誰也不能得罪啊,要怪只能怪自個命苦,混了幾十年還是個佐領,官小人微,埋怨有個屁用啊。

一直駐在這的佐領是滿洲正白旗的人,叫葛格裡,大清八旗的官位,這佐領雖說是個正四品的官,放關內那就是知府道台大人,可放這關外,充其量也就是個看門的,比那筆貼式強一些而已。葛格裡四十來歲,身體養得那就一個胖,一臉的贅肉,活脫脫的一個彌勒佛投胎。可幾年前,人不是這樣子,那時的葛格裡身強力壯,衣服一脫,渾身的橫肉,使起大刀來也是虎虎生風,而且幾年前他就是佐領了,並且可不是現在這駐防八旗,帶著一幫亂七八糟兵的佐領,而是堂堂大清精銳京營前鋒營的佐領!手底下的兵可全是八旗的精銳子弟,個頂個的好漢,打起仗來嗷嗷叫的主。落到今天這幅境界說來也是夠冤,純粹是受了康親王傑書的牽連,連帶著給皇帝給貶到這關外來了。

康親王傑書是自個的大恩人,也是老主子,皇上要罷王爺,葛格裡沒有辦法,自個一員戰將給貶到關外不得重用,他也沒有辦法,誰讓這都是大清皇上的旨意呢。本是前程似錦,眼看著就要升任參領,現在卻要在三道屯這個地方終老,打擊不算不大,兩年的功夫,一身結實肌肉的葛格裡就成了如今這模樣,不說耍大刀了,現在就是讓他提著走一圈都嫌累。屯子裡的事情他也不管,兩手一攤每日裡不是吃酒就是吃肉,要麼就是拉上一幫手下學著關內漢人兵一樣推牌九賭錢,昔日的雄心壯志早已煙消雲散,人已經徹底廢了。

那鑲紅旗的佐領名喚郭木爾,他和葛格裡不一樣,打出生就在這關外,這佐領也不是他拼回來的,而是托祖宗的福蔭下來的,並且他還不喜歡當官,尤其是帶兵的官,可沒辦法,祖宗薩下來的你不當也得當。好在當了官後,上面看在銀子的份上也沒怎麼讓他出來,不用到窮山惡水去蹲點,所以一直呆在寧古塔,並且在寧古塔、尚陽堡等地做起了生意。你別說這郭木爾當官不行,可是這做生意卻著實是一把好手,十多年功夫下來,名下的鋪子都有十來間了,還在京城開了一家藥材鋪,淨天的把從那些苦哈哈手中低價收來的人參、鹿茸運到京城出售,這一出手就是好大的賺頭。生意大了,本錢足了,郭木爾就琢磨著要去江南進些上等絲綢販來關外賣給那些旗人貴婦們,不曾想剛要著手,都統衙門一紙調令卻把他發到這三道屯來了。事後一打聽,調自己去的是副都統大人,這不對啊,知道是副都統大人調自己去的,郭木爾當時就急眼了,哪年的孝敬也沒少得了你老啊,就前些日子過漢人的中秋節,還給你府上送去十顆上等東珠呢,怎麼一轉眼你就翻臉了呢?

迫切想知道副都統大人為什麼要派自己去三道屯的郭木爾,飯也顧不上吃就去找副都統,沒想人家根本不讓他進門,看來是早知道他要找上門來,所以乾脆閉門謝客。不甘心的郭木爾只好花了重金買通副都統大人的管家,從他口中才知道年初春節的孝敬郭木爾可是沒給送過來。一聽是為這事,郭木爾當場就懵了,回去讓小妾找來去年的禮單,翻來翻去才發現果然是漏了給副都統大人的過年孝敬。這下得了,啥都別說了,乖乖的到三道屯呆著吧,就這麼著,郭木爾領著二百索倫兵於三月前開到了三道屯。不過他來之前還是又給副都統大人送上了黃金五十兩,所以他有底氣,知道自己很快就能回去了。因此在自己呆的這段時間內,那運糧的船隊可是萬萬不能出事,所以他就難得的安撫了一下這些鬧將起來的苦哈哈們,出了點血把他們打發回去,省得給自己添堵。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06:53
第二百三十七章 南下劫糧(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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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已經頹廢,只想著混吃等死;一個滿腦子都是算盤珠子,淨琢磨怎麼賺銀子,這樣的兩個八旗佐領老爺自然沒心思去搞什麼工事,也不可能派兵丁大冬天的到周圍山林林巡視,所以趙強帶人摸到屯子的時候,連個狗叫都聽不見。

此時已經傍晚,冬天的太陽本就不長,最後一抹陽光早就消失在西邊的地平線,屯子裡的百姓這會早已點上松脂油燈,那些屯兵也在幾處空闊地上生起了篝火,操著手抱著長矛在那不住的跳動著。不遠處的松花江上一片寂靜,聽不到驚滔拍岸的水浪聲,也看不到一艘船隻的影子。一眼可見的屯下碼頭也空空蕩蕩的,好像多年沒有停靠過船隻一樣,這讓趙強的心涼了下來,只道自己終是來遲一步,那清軍的運糧船隊已經開過三道屯往黑龍江上去了。

因來時並無拓整平坦的道路,眾人皆是披荊斬棘冒著跌落松花江的危險提心吊膽的趕到這三道屯,饒是放慢速度,小心再小心,卻還是有兩匹馬和一個騎兵失足掉進松花江,轉瞬就被江水沖走,不見一絲波瀾。歷經辛苦之後,終於趕到這三道屯,所以不論是騎兵還是步兵,心中都如一塊大石落地,連日的疲憊在這唾手可得的三道屯前也煥然消失,一個個摩拳擦掌的準備殺進屯子裡大幹一票。尤其是哥薩克大隊的俄國兵們,更是眼紅心熱,望著那些在屯子裡出入的女人們呼呼的往外大口吐著白氣。

兩個大隊都是求戰心切,然在林中候了快半柱香時間,卻等不來進攻命令,都有些疑惑,要不是嚴禁出聲,恐怕都有士兵該抱怨軍官了。

「大帥,再等下去天就要黑了。」

鄭國輝不知道大帥為什麼盯著屯子發呆,也不敢催他,但再這樣等下去天色一黑,到時黑燈瞎火的雖有利於突襲,卻也不能保證沒有漏網之魚,萬一洩露行蹤,引來清軍重兵圍剿,那就得不償失了。所以他委婉的提醒了一聲趙強。

「傳令格裡夫斯基,限他在半個時辰內拿下三道屯。」

沒有見到運糧船隊,失望在所難免,但也不能就這麼空手而回,看這三道屯規模,怕也能搜刮一些糧食,縱使杯水車薪,但也總比沒有的好。不用鄭國輝提醒,趙強也知道應該進攻了,當下傳令哥薩克大隊開始進攻,騎兵大隊則分兩股,分別截住通往屯子的南北兩條道路,不使一人走脫。

格裡夫斯基接到命令後,立即帶著部下從藏身處衝出來,大呼小叫的就向屯子裡衝了過去,架勢一點也不像軍隊,倒像是一群在山上憋得久的土匪。見他們這樣,趙強也不以為意,反正這些俄軍不過是自己手頭的一個工具而已,他們存在的目的只是為了嚇唬清軍,至於戰鬥力方面,可以忽略不計,反正恐俄嚴重的清軍也不敢真的和這些羅剎吃人鬼拚命。

平靜的屯子上空突然響起好像鬼語一樣的叫喊聲,這讓根本沒有想到會有敵襲的屯兵和百姓們愣住了,待聽到崗哨上敲得好像催命咒一樣的鑼鼓聲後,所有的人頓時好像炸窩一樣紛紛四竄起來。反應及時的清兵則忙跑向那些防禦點,準備阻攔那些正衝進來的紅毛鬼,但大多數的人卻忙著逃跑,那些可以清晰看得臉面的紅毛鬼實在是太嚇人了,而且黑壓壓的這麼多人,憑屯子裡的這點兵哪能擋得住。

正和一幫手下推牌九的葛格裡手氣正好,手頭正拿了一幅天九好牌,哈哈一聲大笑,就要伸手去撥拉面前的散碎銀子,猛不丁就聽外面好像殺豬一樣喊叫個不停,不由火從心起,咧嘴就罵了開來:「哪個耗子養的瞎咋呼!」話音未落,就見屋門被「砰」的一聲推開,一個達斡爾兵一臉慌張的就衝了進來:「老爺,老爺,紅毛鬼來了,紅毛鬼來了!」

聽到外面聲音響起的時候,郭木爾已經上了榻,大冬天的,哪有比得上在熱烘烘的屋子裡睡覺還美的事,他才沒閒情陪葛格裡這個武夫賭錢,要知道本佐領就是躺著睡覺,那寧古塔和尚陽堡的店舖就見天的進銀子,哪用得著和你們賭那些小錢,真是有力氣沒處使了。初始以為是不是運糧隊到了,待聽有哭聲和救命聲後,他才反應過來,卻不是立即披上他那套只在上官面前才穿的鎧甲對敵,而是手腳飛快的穿上常服,推開窗子就跳了出去,然後頭也不回的就往江邊跑去。跳窗時,正好被兩個索倫手下看到,二人本已提刀在手,正準備前來保護佐領大人,不想大人卻是是想狼狽而逃,二人彼此一對視,二話不說也跟著佐領大人往江邊跑去,一邊跑還一邊回頭張望,唯恐被其他人看來。

郭木爾是聰明的,他知道既然敵人殺進屯子了,那屯子外的路肯定走不通,所以往江邊跑是最明智的選擇,到時就可憑借江邊長有一人多高的的乾枯蘆葦蕩藏身,待事情過後再出來。要是羅剎人被葛格裡他們打退,那他大可以找個不留神的地方鑽出來,沾上些死人血,一起分享軍功。要是葛格裡擋不住,屯子被羅剎人洗了,那也可以在羅剎人走後,喬裝一番回去報功,到時同樣也可以得個「勇武」名頭,畢竟自個可是在羅剎人重兵之下全身而回的,就算有人懷疑,上下一番打點,就什麼問題也沒有了。

郭木爾跑起來速度倒是蠻快的,在江邊蘆葦蕩裡一番穿梭,尋了個最合適的地點跟兔子一樣就蹲了下去,不想屁股還埋下去,兩邊的蘆葦就晃了起來,嚇得他是兩眼打鼓,兩腿打顫,只道羅剎人發現自己了,正叫命苦時卻見兩邊各冒出一個腦袋裡,前額光潔溜溜的不是咱大清的人還是誰?

「佐領老爺,小的倆來保護老爺了!」

一索倫兵滿臉諂笑的對著郭木爾大表忠心,另一個則是不住附和,腦袋點得跟不暈似的。瞧這二人架勢,郭木爾心裡明亮得跟什麼似的,但這會腦袋凶險,那屯子裡正在殺著人,兩人既然追上自己了,就留著他們,真的有事也有個照應不是。當下也是一臉唏噓,不住誇讚二人忠心,待擊退羅剎人後,定要好好重賞你們。一番話聽得這兩索倫兵眼睛眉毛一把抓,歡喜得不得了,都不約而同的暗誇起自己,端的就是眼明手快,腦袋靈活,這跟著老爺逃跑可比去和紅毛鬼拚命划算得多了

三道屯的三道防禦工事沒有起一點作用,太平了幾十年的清兵們做夢也想不到從未在此地出現的羅剎人會突然出現在屯子外,一個有備而來,一個卻是稀里糊塗,一點準備也沒有,自然不可能組織有效的防線。那些百年前就築造的石頭牆經歷百年風雨洗刷,早就垮塌了幾處,可以通行馬車的大缺口歷任佐領誰都沒把它當回事,更不願意沒事找事花費人力物力去修復它,所以三道屯的頭道防線就跟不存在一樣,幾百俄國兵們甚至都沒有意識到樹立在他們面前的這些石頭牆竟然就是守軍的防線,只道些個缺口就是通往屯子的大道,他們在最短的時間內就衝到了石牆後,向著兩百多米外架上小溪上的一座木橋衝去。

「頂住,頂住!」

知道大事不好的葛格裡不知是不是被突然的敵情喚醒了沉睡多年的勇武,在眾多士兵慌裡慌張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的時候,毅然找到了那把被他扔在柴房裡的大刀,然後氣喘呼呼的扛著他就衝上了一高台上,在那裡咆哮著喝斥那些不退往後退的兵們。

「郭佐領人呢!」

「大人,小的不知...紅毛鬼來得凶,咱們還是跑吧!」

「混蛋,養兵千日,用在一時!大清養你們這麼久,也是該你們為國報效的時候了!都聽著,隨本佐領殺敵去!有膽敢退後者,定斬不饒!」

葛格裡怒聲喝罵了一個叫喊著要跑的兵,然後便想提起大刀去堵住那木橋,不料刀剛舉到肩處,兩臂就好像洩氣一樣再也用不上力,不由悔得一跺腳: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都給我回去,打退了羅剎人,本佐領每人賞十兩銀子!」

大刀算是舉不起來了,但這卻阻止不了葛格裡報效朝廷的決心,見羅剎人已經衝到木橋那,自己手下的兵和那些鑲紅旗的索倫兵卻是一個都不敢去退敵,任由羅剎人往屯內沖,是又急又氣,恨不得親手斬殺幾個退兵而穩住陣腳,怎奈自己再不復當年之勇,肉多力氣少,有殺人之意卻無殺人之力,無奈何,只能期許重賞之下出勇士了。

要說這葛格裡為人,卻是好的,因他不是一個吃兵血的佐領,而且為人豪爽,尤其在賭錢時,從來不賴帳,是多少就多少,贏錢的時候也很仁義的大散頭號(賞錢),所以他手下的那些兵對葛格裡都佩服得很,這會見佐領老爺一點也不懼,扛著大刀在那激勵士氣,再加上有重賞,倒真吸引了二三十個膽大的兵圍了過來。這些人一聚到葛格裡身邊,其他正在亂跑的清兵見了,也像見了主心骨一樣,都下意識的往這跑,因人天性如此,但見人多,必以為安全。這麼一來,聚在葛格裡身邊的清兵倒了也有了百多人。有了這麼多兵在身邊,葛格裡雖知無多大勝算,但卻也不怕那些羅剎紅毛鬼,振臂一呼,在一個可人的索倫兵幫助下,扛著大刀帶頭就向前衝了過去。

屯子裡早些年是不允許讓百姓居住的,但從康熙年間開始,因為這地方雖然地理重要,但北面的羅剎人離著幾百里,且從未來犯過屯子,而南邊一直到關內全是大清的土地,所以根本不慮有敵人會進攻。因此漸漸的屯子裡的規矩就不如以前那樣嚴厲了,一些百姓在賄賂了佐領老爺後,就把房子建在了屯子裡,東一片西一片的,到現在這百姓們住的屋子比兵住的都多。這麼多亂七八糟的的建築橫在屯子裡,卻給衝鋒的哥薩克大隊造成了些麻煩。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06:54
第二百三十八章 南下劫糧(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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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格裡帶著百多號清兵要去堵那木橋,怎奈已失了先機,紅毛羅剎鬼們早就奪了那木橋,分作幾隊往屯子裡殺了過來。葛格裡觸目所見到處都是那奔散以求活命的各族百姓,耳邊聽得的也多是淒慘救命聲,雞犬亂吠,真可謂是伏屍一片,人間地獄。就如他當年帶兵南下打漢人一般,所破之城男女老少一律殺光,任他怎麼乞求也躲不過那臨頭一刀,然今日卻是顛了個個,當年趾高氣揚領兵屠殺的大清勇士如今卻成了當年那被殺者一方,真是輪迴報應一個快字。

羅剎人入屯,火銃聲彼此起伏,但碰見活人,也不管對方是兵是民,上前一刀便結果,老人孩子也不例外,全如凶魔再世,臉上殺意不退,眼中戾氣沖天,端的是殘暴不已。不過這近千號人一齊湧進屯子,號令卻也不分明起來,求財心切的羅剎兵們自個亂了陣腳,三五成群的就尋那百姓屋子而去,而那尚在抵抗的清兵卻甚少有人去驅散消滅他們。一個個只顧著去搶劫財物,宰殺手無寸鐵百姓,哪還記得屯子裡還有敵兵未滅。

格裡夫斯基手中掌著最得力的一個中隊,過了木橋後就知前面建於高坡之上的眾多石屋便是那清國兵的最後防線,一心要在大帥面前表現,所以便要以快刀斬亂麻之勢蕩了那些不堪一擊的清兵。但其部有九百多號人,全為俄國降兵來著,彼此又分屬不同派系,又大多為流犯刑匪出身,往日裡限於俄國軍法,倒是能做到進退嚴明,攻守有據,但現如今成了關寧軍,又是降兵,這等軍法之念已是淡了許多,只是得過且過,活一日快活一日便是,哪裡真心就想為清國人賣命。再加上進屯之路就一木橋,近千號人全從那木橋上過,擁擠不說,前後更是不能呼應,如此一來,饒格裡夫斯基怎麼頒令,這隊伍一時半會也不能按他的意思行動。屯內又有那麼多百姓房屋,視線受到遮蔽,先過橋的兵都忙著去殺那些百姓,後面的又不知前面什麼情況,待過橋一看,同伴們都在搶東西,哪有不立馬跟上去的。如此混亂局面,大出觀戰的趙強意料,也讓騎兵大隊的將士們鄙夷萬分,若不是拿下這三道屯是板上釘釘的事,怕早就縱馬上去驅那些羅剎兵對敵了。

烏合之眾,徒有虛名,亂來一氣,若不是清軍太過無用,如何能成就俄國人。見屯內石屋中突湧出一佐領模樣的清軍將領帶著一夥人殺了出來,而那些俄軍還在哄搶,竟沒有軍官領兵上前,趙強不由勃然大怒,叫來翻譯下令道:「去告訴格裡夫斯基,他娘的眼瞎了嗎?放著這麼多清兵不打,卻光顧著去搶百姓,殺人放火都上癮了嗎?告訴他,馬上帶人把這伙清兵給剿了,不然本帥讓他回不了烏克蘭老家!」

見大帥動怒,話說得這麼狠,俄語翻譯嚇得一哆嗦,忙跑步入屯去給格裡夫斯基傳令。

格裡夫斯基也不想局面這麼混亂,那些有膽衝過來的清兵他也看到了,知道只要解決他們,這屯子裡就再也沒有敢戰之兵了。怎奈部下都亂了套,木橋上一時又過不了這麼兵,他和他的嫡系中隊沒法上去。正罵人時,聽了翻譯傳來的大帥令,格裡夫斯基當即臉就白了,下意識的回頭一望,見那些馬上的騎兵們正虎視眈眈的看著這邊,脖子不由一麻,再也不敢耽擱,手中的鞭子瞬間揚起,劈頭蓋臉就朝擋在前面的俄軍們身上打去。一邊抽著一邊不斷喝罵,讓他們都退到一邊去,他那嫡系中隊的軍官和士兵們見狀,也全都跟著上去把那些擋路的俄軍往兩邊推,有的直接就給推進小溪裡,也不管他們是不是要被凍死,橫衝直撞的便往橋上衝去。

橋上的俄軍一看這架勢,啥話都不敢講,灰溜溜的便往前竄,跑得慢的也是直接被從橋上給踢了下去。大冬天的又近傍晚,這溪水雖不深,但卻冷得要命,上面的冰層早被方才掉水的俄軍給摔碎,這會更是不堪一個接一個掉落身體的重壓,瞬間從東到西全裂了開來,從橋上掉落下來的俄軍可是慘了,頭腳「撲通」一聲就沉了底,然後哇哇叫著又從冰水中冒出腦袋來。

岸上的俄軍只顧著殺人放火,過橋的兵又忙著去和清軍交手,所以落水的俄兵根本無人過問,就那麼短短一會功夫,相繼掉水的俄兵就有幾十個,凍得在那張舞著手臂,拚命叫喚著往岸邊爬。上岸之後又全都自發的往起火的地方跑去,一到地,什麼都不管,脫下衣服就蹲了下去。有被羅剎兵攆得無處可逃的百姓們見了這群沒有兵器、脫得光潔溜溜的紅毛鬼們,也不知是親人的被殺激發了他們拚死的決心,還是實在沒地方可跑了,索性想著不如拉個墊背的和紅毛鬼拼了吧,於是全衝他們來了。撲上來對著這些光屁股紅毛鬼就是一陣手打腳踢,弱小些就用牙上去咬,滿腔仇恨的從對方身上咬下一塊血淋淋的肉來還不解恨,有婦女更是歹毒,竟然尋摸了縫製衣服的剪頭也不避羞的就朝這些光屁股羅剎鬼檔下瞅去,這一瞅可讓落水的俄軍們再次透心涼,嗷的一聲叫喚扭頭就跑。遠處觀戰的騎兵頓時見到這樣一個怪異的畫面——十多個光潔溜溜的羅剎兵捂著命根子連蹦帶跳的在前頭,幾個披頭散髮一臉血污的婦女哭叫著攆在後頭

這些從水裡爬上來的俄軍也著實叫一個慘,手腳現在正凍得麻木,再加上身上光潔溜溜的,那些如暴徒般的土著還盡往他們要害部位使勁踢,一時間連還手之手都沒有,只顧得捂著那坨疙瘩四處躲避,只到附近其他小隊的兵過來,他們才算擺脫尷尬而危險的困境,難為情的蹲在火堆旁一邊烤著火一邊警惕的左顧右盼,唯恐再冒出兩個拿剪刀的清國女人來。

格裡夫斯基帶人好不容易衝過木橋後,也顧不得去歸攏那些正忙於殺人放火的俄軍,逕直帶人便沖那隊清兵上了過去,他要證明給大帥看,那些愚蠢的清國兵永遠都不是勇敢的哥薩克人對手!

因為格裡夫斯基是哥薩克人,騎兵出身,所以他最鍾愛的兵器就是馬刀,對於俄國人使用的火槍他從來都是不屑一顧,認為這種奇巧借助外力的武器並非男人所為,只有膽小鬼才會使用,哪怕他自己在這火槍下吃過大虧都不改己見,固執堅定的認為馬刀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殺人兵器。因此他這嫡系中隊自然也就不會配備火槍,全清一色的馬刀。馬刀豎長,刀背寬厚,馬上砍殺如切瓜般鋒利,馬下對敵也是殺人的最好武器。對清國兵的固有印象讓這支中隊裡的俄軍士兵們一點也害怕那些試圖扭轉敗局的清國軍隊,在哥薩克軍官的帶領下,他們筆直的迎向了那些想要自殺的清國兵們。

葛格裡帶著那一百多號稍湧現出血性的清兵衝過來後,初始仗著人多倒也剌死了十多個羅剎兵,怎奈前面的羅剎兵太多,一看就知道是自己的幾倍,而且所經之處不是嚇得面無人色的百姓,就是兩腿跑得飛快的潰兵,這些人把他們沖得也是七零八落。見羅剎兵勢大,又有一隊全拿著馬刀的羅剎兵衝自己這邊而來,葛格裡審時度勢,他雖然想以死報效朝廷,報效皇上,可是也不能就這麼白白送死,所以當即立斷,決定立即退到石屋中憑借地利堅守。葛格裡還有希望,那就是護送運糧船隊而來的大清八旗騎兵,只要他能夠守到騎兵到達,那就有把握打退這些羅剎人。

從時間上推算,可能護送運糧船船隊的八旗騎兵正在趕來三道屯的路上,所以只要堅守下去,反敗為勝的希望還是有的,這個判斷應該說很準確,也是葛格裡多年從軍的一個經驗。無奈他犯了一個失誤,這個失誤換作平時倒不要緊,但在現在這種情況下卻足以要他命了。他決定後退的時候,葛格裡忘記事先告訴身邊的士兵後退是為了堅守。他的做法是從那可人的索倫兵手中拽過大刀,將它隨手扔在地上,然後掉頭就往後跑去。原以為手下們跟了自己這麼長時間,一定知道自己的意思,怎奈卻是他一廂情願,想當然的把自己的想法強加於手下的兵身上了。

那些清兵們撐到現在全是因為有佐領的奮勇,這才如有主心骨般堅持不退,現在一見佐領老爺都扔掉大刀逃跑了,哪還理會佐領有其他什麼意思,再說佐領跑的飛快,羅剎人也來得飛快,哪有容他們反應的時間,也不知誰先叫了一聲,於是所有人「嘩」的一聲便作鳥獸散,只留下葛格裡和幾個親兵還在那不知情況的往石屋跑。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06:55
第二百三十九章 南下劫糧(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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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跑到石屋後,葛格裡才發現原先跟著自己的一百多兵就剩四個人了。這四個人中有兩個是自己的戈什哈,從康親王府帶過來的老人,還有一個是屯子裡的伙長,也就是管做飯的,另外一個則是自己推牌九的好搭檔,每次都幫著自己收銅板發銅板的巴爾虎人扎巴束。

「人呢?!都跟哪去了!」

葛格裡暴怒了,不是憤怒,是暴怒,石屋的地形很好,防衛工事也做得相當到位,哨台箭垛應有盡有,庫房裡還有幾十桿火銃,有一百多兵在,即使羅剎人火器多,也不可能想攻進來就攻進來的,只要撐過這個晚上,明天就好辦了。可現在連自己在內就五個人,守一個石屋都守不住,這他媽的如何撐到明天早上!

葛格裡沒有意識到是自己的過失讓手下兵作鳥獸散,只道這些兵們貪生怕死,全自個活命去了,越想越氣,外面越來越近的羅剎人也不管了,在那來回急步走著發悶火。

葛格裡不管,其他人卻著急,見佐領大人光顧著發火也不拿個主意,要是再這樣傻站下去,那紅毛鬼可是說到就到,到時大伙可全得把命扔這了,當下那兩個戈什哈中的一個年紀稍長的就勸了起來:「老爺,紅毛鬼太多了,大伙都跑了,我看咱們也跑吧,漢人不是有句話嘛,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一聽戈什哈這麼說,那達斡爾伙長忙也跟著附和:「對,對,大人,咱們還是跑吧,搬來救兵再回來再跟這些紅毛鬼算帳也不遲!」

一聽二人要自己跑,葛格裡想都不想脫口就道:「要跑你們跑!」然後面朝南拱手一垂,沉聲說道:「本官世受皇恩,理當忠君報國!今羅剎人犯境,本官身為三道屯的佐領,既是守土有責,又是百姓父母,若是棄地逃跑,本官如何有臉面去見上官,又如何對得起這些慘死在羅剎人刀下的百姓。」言罷,看了一眼四人,輕聲說道:「羅剎人勢大,留在這裡也沒什麼益處了,本官已經決心在此為國捐軀,此為本官職責所在,爾等卻是不必如此,你們這就去逃命吧,若是能夠撞見運糧船隊,則告之此處情況,請押送的官軍速來退敵,如此,本官死也瞑目了。」

「老爺!」

見自家老爺執意要留在這裡,年紀稍大的戈什哈不由急了:「老爺也知留在這裡只有個死,既然如此,老爺自當與我等一起逃命,請得救兵再與羅剎人一決雌雄,怎可就此放棄,把性命丟在此呢!還請老爺與我等一起逃命!」

葛格裡的好搭檔扎巴束聽外面羅剎人的叫喊聲越來越近,也急了,再不跑可真來不及了,葛格裡想死,自個卻是不想死,看佐領一臉求死的樣子,還有什麼好勸的,當下丟了一句「請大人好自為之,小的上有老下有小,還要留條性命回去照顧他們,請大人恕小的不能與大人一起了!」說完頭也不回便往後面跑去,轉眼就不見人影,那達斡爾伙長見狀,看看葛格裡,看看兩戈什哈,又朝外面看看,最後一跺腳,順著扎馬束跑的方向也拔腿去了。

葛格裡已無生意,此時一心求死,部下去求條活路也是人之常情,當下閉了眼睛,尋思自己應怎麼個死法才好。良久,打定主意還是自殺為好,以免死在羅剎人刀下或被他們擄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正要去尋自殺用的刀劍,卻見兩個戈什哈還站在面前,二人並未和扎巴束他們一起跑。

葛格裡不解的望著二人:「你們兩個還不走的?羅剎人就快來了,再不跑可就來不及了。」

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對方,然後雙雙往前一步,跪在葛格裡面前,磕了一首才由那年紀大此的戈什哈道:「老爺,你受皇恩,我倆卻是受老爺大恩,當年要不是老爺,我倆早就死在亂軍之中了。隨著老爺一起多活了幾年,怎麼也夠本了,今天老爺要為國盡忠,我倆也要為老爺盡忠,陪老爺一塊死!還請老爺不要趕我們走,我們願在黃泉路上繼續伺候老爺!」

「好,好,好!」

望著這二個忠心耿耿,情願與自己一起去死的部下,葛格裡忍不住落下兩行老淚,垂視二人數秒,也不再多說,長歎一聲:「拿我大刀來!」

二戈什哈忙要為老爺去拿大刀,卻見四周並無佐領大人的寶刀,葛格裡亦想起那刀已被自己扔在外面,不由更是落寞,那刀可是隨了自己一輩子,不曾想死了倒要分開了。

既決定自殺以免落入羅剎人之手受侮,所以就得要有刀劍在手,如此才能乾淨利索的結果自己,寶刀不在,其他的也行。葛格裡指了指地上一把被士兵丟棄的長刀:「就那把吧。」

二戈什哈已知佐領老爺要刀做什麼,但二人卻誰也不多言,一人默默從地上撿起那刀,有些顫抖的捧給葛格裡,然後和另一人就垂手站在一邊,按規矩,自家主子死後,身為下人的要為主子處理屍身,以免被敵人壞了屍首,所以二人便等著,好處理完主子屍首再去追隨主子。

刀子很鋒利,擦得乾乾淨淨,一點銹跡也見不著,從那刃口便能看出只要往脖子上用力一抹,這便就能去赴黃泉,可是這刀子拿在手中,葛格裡卻是往脖子上提了數次,卻是每每要狠心割下時,心中都軟了下來,硬是抹不上去。

「罷了!」

原來這自殺也是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事,以前看著那些兵敗自殺的漢人將領時,總道這自己給自己一刀也不是什麼難事,不想如今輪到自己,卻才發現這往自己抹刀是那麼難為的事情。總說漢人懦弱,自盡不過圖個省事,是怕落在朝廷手裡活受罪,現在看來,自己倒是想錯了,那些自殺的吳逆卻倒不是真的懦弱,不是怕受活罪,他們是真的死意已決,是真的不再害怕,而不像自己這般竟生出怕疼的念頭來。下不了手的葛格裡千腸百肚,什麼心思都有,見兩忠心戈什哈詫異的望著自己,面上有些難看,最後一咬牙,對他二人道:「與其死在自己手裡,倒不如和羅剎人拼了,你等這就隨本官殺出去!」言罷肥胖的身軀一抖,轉身就往石屋外面衝去,然後就聽一聲大吼:

「紅毛鬼,來吧!讓你們嘗嘗葛格裡爺爺的厲害!」緊接著就聽「砰砰」幾聲槍響,再然後這石屋上空就聽不到聲音了,只有火銃的回鳴聲飄蕩在石屋的牆壁上。

………

「大帥,屯子裡的守軍全解決了!那些不知死活的刁民也全殺了!」

「末將的人抓了百多個逃出來的各族百姓,還有一些清兵,請大帥示下,如何處置這些人?」

葛格裡死後,屯子裡殘餘的戰鬥持續不到小半柱香時間便告結束,一切都安定下來後,趙強帶人進入屯子。格裡夫斯基和鄭國輝相繼稟報了所部行動戰果。

「百姓們先集中關押起來,待回返之時帶回去,至於那些清兵嘛…都押過來,本帥有話要問。」

奪下三道屯的目的是為了劫奪清軍的軍糧,但現在碼頭不見船隊,抱著最後的希望,趙強想問問被俘的清兵,看看這船隊到底有沒有過,後面還有沒有船隊經過,如果有,那就留在此守株待兔。

「是,大帥!」

聽了趙強的吩咐後,鄭國輝當即讓部下去將那些逃跑被抓的清兵給押上來。人一押上來後,就全部被踢打著跪了下來。俘虜各個民族的都有,有老也有少,老的看上去足有五十歲,小的也小的很,約摸十五六歲的樣子。這種老弱皆有的清軍多是駐防八旗,所以趙強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走到這些俘虜面前,趙強什麼廢話也不多說,只道了一句:「想活命的就好好合作,我問一句,你們就回一句,若是不老實,就一刀殺了!」

俘虜們此時極度恐懼,四周的屍體讓他們寒顫不已,聽了趙強的話,有聽得懂漢話的當即就不住點頭,說些求饒的話。

趙強不理會那些求饒的俘虜,走到一中年模樣的俘虜面前問道:「我問你,屯子裡一共有多少守軍?」

那中年俘虜是索倫人,漢話懂些,態度也老實,聽完就老實的說道:「回羅剎爺爺…回爺爺話,屯子裡原先是葛格裡大人領著一佐領兵,幾個月前郭木爾大人又領著一佐領鑲紅旗的索倫兵過來,一共不到四百兵。」他原本是想說羅剎爺爺,可是一看趙強不是羅剎人,而是漢人模樣,不由改了口,心中也是疑惑不已,不明白這漢人怎麼和羅剎人混在一塊的。

趙強問道:「葛格裡人呢?」

那俘虜四下看了一眼,指了指趙強身後二十多米後石屋下倒著的三具屍體:「那個胖子就是我們葛格裡大人。」

趙強朝那胖屍體瞄了一眼,見屍體穿的的確是佐領服,便點了點頭,續問道:「郭木爾呢?」

郭木爾在哪這索倫俘虜就不知道了,問了身邊其他人,都搖頭說不知道。見這些俘虜們不像有假,趙強便讓鄭國輝派人去各個屋子搜,一定要把郭木爾找出來。

鄭國輝帶人一間間石屋都搜了一遍,卻是沒有發現活著的人,只好回來覆命:「大帥,末將每間屋子都搜過了,卻是沒有發現那個郭木爾。」

找不到人?趙強怔了一下,就這麼大點地方,怎麼會沒有呢?

「屍體都查過了?」

「查過了,沒有。」鄭國輝又肯定道:「大帥可以放心,末將可以保證,絕無一人從末將所部逃脫!」言外之意就是這郭木爾不可能從騎兵大隊眼皮底下逃出去,如此只有一個可能,郭木爾還活著,而且必然是躲在三道屯的哪個地方。

難道有暗窖什麼的?趙強心中一動,厲聲問那中年俘虜:「老實說,這郭木爾到底躲哪去了!」

中年俘虜被趙強一嚇,身子一軟,苦著臉搖頭道:「回爺爺話,小的真不知,小的真不知!…」

「不知?」趙強冷哼一聲:「不知留著還有什麼用,來人,把他們拖下去統統砍了!」

「是,大帥!」當下就有兵上來要把俘虜們拖下去,這下俘虜們急了,一個個殺豬般叫起來:

「爺爺饒命,爺爺饒命,小的們真的不知啊!」

那年紀最小的少年俘虜卻是叫道:「小的知道郭木爾躲哪去了!」

趙強一聽,忙上前一把提起這少年:「說!」

少年俘虜被提得有些喘不過氣來,漲紅著臉道:「郭佐領不在屯子裡,又沒跑出去,只有一個地方可躲。」

「哪裡?」

少年往江邊一指:「江邊的蘆葦蕩子!」

聽完少年說的地方,趙強嘿嘿一笑,鬆手放他到地上,對鄭國輝笑道:「倒忘了有這麼個地方,你馬上派人進去搜,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郭木爾就是鑽進地裡,都得把他刨出來!」

鄭國輝卻是有些為難道:「大帥,這蕩子這麼大,天色又晚,就算郭木爾躲在裡面,咱們也抓不到他...是不是等到天亮才派人進去搜?」

趙強斷然否絕道:「等到天亮就晚了!如果這小子跑出去報信,咱們就麻煩了。」不過鄭國輝說得也是事實,天這麼黑,蘆葦蕩這麼大,派人進去搜是有點難度,盯著遠處的蕩子看了一會,趙強有了主意,吩咐鄭國輝:

「派人把這蕩子圍起來,一個路口都不放過,然後給我放火把他逼出來!」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06:56
第二百四十章 南下劫糧(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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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邊的蘆葦都已乾枯,平時便是那些百姓們生火做飯的好燒材,現在直接一把火點上去,真正是乾柴烈火一點就著。火借風勢,頓時江灘上一片通紅,火光照亮大半個江邊。乾枯的蘆葦夾雜著些乾草就那麼「霹靂叭拉」的燒了起來,濃煙裹著沖天的火光如長龍般從上風口向下風口刮去。離遠了烤著大火倒也讓人暖和舒服,但近了卻不行,臉上燙得厲害,再加上濃煙嗆眼,值守在下風口的關寧兵們便都往其他煙吹不到的地方躲去,不過卻是沒有忘記自己的職責,一個個眼珠瞪得大大的死死盯住面前的蘆葦蕩,只待有人冒頭便上去將他擒了。

大火起來的時候,郭木爾便和那兩個索倫兵急眼了:想跑,外面圍得全是羅剎兵;繼續呆在原地吧,眼看著大火就要燒過來,這等火勢還不把人烤熟了!跑又不能,躲也不行,三人這會處境真應了那句「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靈」,心頭裡算是把那些羅剎紅毛鬼的祖宗八代都問候了。郭木爾更是悔得不行,早知羅剎人這麼惡毒,就該跟他們拼了,死也死得痛快些,哪像現在這樣,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等著被烤熟。

「裡面的人聽著,如果不想被活活燒死,就趕緊出來,不然大火燒到你們跟前,到時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們了!」

三人正著急不知怎麼辦才好,外面卻傳來了叫喊聲,這聲叫完,其他方向又響了起來,三人聽後,相互看了一眼,只道叫話的都是被羅剎人抓獲的屯子裡百姓和兵。一聲接一聲的叫喊聲聽在三人耳中,有如行刑前吃斷頭飯一般,心中是又懼又怕又抱希望,懼的是那大火真燒到跟前,到時可真就沒人能救了;怕的是要是就這麼走出去,不知道羅剎人怎麼對付自己;那希望則是盼著現在風向陡變或是降下暴雨,把這該死的大火澆息,但這希望又是那麼不切實際,與那上斷頭台前盼「刀下留人」一般不靠譜。

短暫的沉默後,一個額頭都滲出汗來的索倫兵嚥了嚥唾沫,眼巴巴的望著郭木爾,帶著點哭腔道:「大人,怎麼辦?要不咱們出去吧,不然這火可就要燒過來了。」

這索倫兵剛說完,不待郭木爾開口,另一個索倫兵卻忙阻止同伴道:「紅毛鬼狡詐,咱們可不能聽他們的!要是信了他們,只有死路一條!」

見同伴不同意,想出去投降的索倫兵急眼了,瞪了他一眼:「這都火燒眉毛了,不出去難道在這等死啊!」

「反正不能出去,真要出去還不如被燒死呢。」

不同意出去的索倫兵也不知道怎麼好,眼下處境是個死結,根本沒法解開,但羅剎人做的那些慘絕人寰的惡事卻讓他鐵定心不出去,哪怕真燒死在這也不出去。

見郭木爾不說話,低著頭在想什麼,想要出去的索倫兵以為佐領大人想到脫身的法子,忙問道:「大人,你想到法子了?」

郭木爾哪有什麼法子,低著頭不說話是因為他已經絕望,根本不指望能跑出去,現在想的是呆會出去投降後拿什麼才能求得羅剎人不殺他,正盤算著該出個什麼價錢才能換對方刀下留人,冷不丁被這索倫兵一叫,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我他奶奶的有個屁法子!」說完卻被飄過來的濃煙嗆了一下,眼睛頓時紅得難受,不受控制的淌下兩行眼淚來,嗓子也是難受,見大火離這邊還有百十來米,說話功夫就要燒過來了,容不得他再仔細盤算,當下便從地上站了起來,對二個手下說道:

「走吧,隨本官出去吧,咱們現在是插翅難逃了,難道你們還真想被燒死在這?」

早就想要出去投降的索倫兵聽了,忙從地上站起要跟著佐領大人出去投降,不想卻被身邊的同伴給拉住了,然後就見他對佐領大人說:「大人,要不咱們跳江跑吧?」伸手朝不遠處的江面上指了一指,語氣也有些興奮,看來他是為想到這一逃身法子高興。

「跳江?」郭木爾聽了卻是一怔,遂即想都不想抬腿就踢了這索倫兵一腳,罵道:「你腦子燒糊塗了,江水這麼冷,跳進去不是活活凍死自己嗎?」

「凍死也比被羅剎人吃掉好!」

打定主意要跳江逃跑的索倫兵也顧不上腰間被佐領大人踢的生疼,倔強的從地上站起:「小的可是聽說羅剎人都是吃人心的惡魔,但凡他們劫過的屯子,都沒一個活人的,不管男人女人,胸口都是少一塊的,那裡面的人心可都被他們活活搗走吃了的!咱們要是出去投降,羅剎人指定也要吃咱們的心,與其被他們吃掉,倒不如跳江搏一把,說不定天老爺可憐,能僥倖活下呢!」

另一個索倫兵聽同伴把羅剎人說得這麼凶慘,連吃人的事都擺出來了,不由嚇得面無人色,聯想到以前聽說過的紅毛鬼惡事,心下不由發虛,有些相信同伴說的羅剎吃人之事,嘴上卻是強撐著道:「你說得也忒太嚇人了,這羅剎人也是人,哪真這麼兇惡的?」

「信不信是你的事,反正打死我也不去向羅剎人投降!」

那要跳江的索倫兵見再不跳江那火就要燒過來了,再也不理會他們二人,說了一句「你們不跳,我跳!」然後就揮刀在身邊砍了起來,一陣亂砍後又把那些砍斷的蘆葦捆在一起,在郭木爾和同伴驚訝的眼神中疾步便往江邊跑去,很快就消失在郭木爾二人的視線中,然後就聽見遠處傳來「撲通」一聲的入水聲。

「他…他這是自尋死路…」

郭木爾被那索倫兵的舉動驚呆了,這麼冷的江水,人跳下去斷無生還道理,這跟自殺沒什麼區別。他從來沒有想到一個人竟然會因為害怕而選擇一條必死的路,這他娘的太傻了,你難道就不能試一試,碰碰運氣的!

「你…你跟我出去投降…」

跳江的蠢事郭木爾才不會去幹,伸手便要去拉這留下來的索倫兵,想帶著他一起出去向羅剎人投降,哪想卻被對方給擋了回去,然後就聽對方說了一句「大人,你要投降你自個去,小的就是死也要有個全屍,要是讓羅剎人吃了,那小的下輩子可是不能再投胎做人的!」言畢也不去管郭木爾,學著方才同伴的樣子砍了些蘆葦捆上,然後抱起就往江邊衝去,不到片刻就聽江邊又傳來一聲「撲通」的入水聲。

想必這索倫兵跳江時被人發現,很快郭木爾就聽見遠遠有人在叫:「有人跳江了!有人跳江了!…」

趙強也接到了有人跳江的消息,不過他卻是揮手吩咐來報的小旗:「不要去管跳江的,江水這麼冷,由他們去好了,是死是活都由他們,要是命大能活下來,也是命不該絕,就放他條生路吧。你們只管給我看好各個路口,絕不能讓人家從你們眼皮底下跑了!」

小旗得令忙下去通傳,原本要去捕殺跳江清兵的幾個小隊得令忙回到原先看守地方,再次將蕩子圍得嚴嚴實實。

偌大一片蘆葦蕩燒到現在已不到一半,眼看就剩最後一片灘塗時,守候的士兵終於聽到蘆葦叢中傳來人的聲音。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投降,我投降了!」

郭木爾一邊伸手去撥蘆葦,一邊不斷對外面叫喚著,唯恐外面的羅剎人見了自己二話不說就是一刀。還好,外面的人聽到他的叫喊聲後,只是靜候他出來,沒有衝上前來對他一陣亂刀,就這樣,郭木爾被押到了趙強的面前。

趙強上下打量了一眼這個穿著常服的旗人,見其一點也不像個帶兵的,倒像是個掌櫃的,以為此人不是郭木爾,當下問了一句:「你可是郭木爾郭佐領?」

「不敢,不敢,小的正是郭木爾,爺爺是?」

郭木爾以為自己被押去見的定是羅剎軍官,不想沿途見到的除了羅剎人外,還有許多大清國的人,這會聽對方帶隊的官問話,卻是一口地道的漢話,不由愣在了那裡,心下卻是暗喜,羅剎人不好說話,這漢人可是好說話多了。看此人打扮,定是脫逃的漢人奴才,與羅剎鬼勾結來犯我大清,這等漢奴只要用重金誘之,定能放自己一馬,當下在心中把剛才開給羅剎人的買命錢給降了一半,並打算著看情況是不是再降一點。

「你不要管我是誰。」趙強懶得回答郭木爾,朝江邊指了指:「方纔跳江尋死的是誰?」

聽對方問道那兩個傻子,郭木爾眼皮都不抬,毫不在意的說道:「方纔跳江的是小的手下兩個活夠了的索倫兵,腦子不開竅,自己尋了死路。」

「呵呵,你怎知你就不是尋了死路呢?」郭木爾對部下的冷漠讓趙強有些厭惡,心中起了殺念,只待問完這傢伙,便將他扔到松花江裡餵魚,去和他的部下黃泉路上結個伴。

「……」

趙強的話讓郭木爾有些失措,不知怎麼回答,心中也有了些懼意,是啊,不管這漢人奴才有多下賤,現在自己的小命可是捏在他手中,正所謂人在屋簷下,哪能不低頭,識時務者為俊傑,看來還是不能捨不得銀子,等會還是多給些才好。

見郭木爾轉動著眼睛不知在想什麼,趙強在心裡冷笑一聲,開口問道:「怎麼不說話了?」

讓趙強意外的是,郭木爾沒有回答他的話,卻是突然跪了下來,叫道:「但要爺爺能饒了小的一命,小的願支付爺爺重金!」

「重金?」

趙強哈哈一笑,覺得這郭木爾倒是蠻聰明的人,知道拿錢買命,饒有興致問道:「你說說看,你所謂的重金是多少,把價碼報來我聽聽,看能不能買下你這條小命。」

一聽趙強這麼說,郭木爾心中大定,心道這漢人既然貪財,那就好商量。當下把心中已想好的價碼報了出來:「只要爺爺能放了小的,小的願出黃金一百兩供爺爺們花銷!」

趙強聞言一撇嘴,曬然道:「黃金一百兩?不錯,不錯,這可是不小的錢財了。」一番話聽得郭木爾是大鬆一口氣,臉上不自禁的洋溢出一絲笑容來了,然未等他笑容褪去,卻聽對方話鋒一轉惡狠狠道:「不過在我眼裡,這黃金一百兩也買不了你的小命!」

「啊?!」

郭木爾大駭,臉嚇得白成一片:「爺爺想要多少,儘管說,儘管說,只要小的能滿足,小的一定滿足,只求爺爺不要殺小人!」見對方一點不為所動,郭木爾真的急了,要是對方不愛自己的錢,哪這條小命可十有八.九真丟在這了,眼角餘光瞥見不遠處走來一群紅毛綠眼睛大鼻子的羅剎鬼,更是急得不成人樣,跟這漢人還能商量商量,要是讓羅剎人摻和進來,那可就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了,那羅剎人吃人心的事自己也是有過耳聞的,估摸也假不了,要是這漢人把自己交給羅剎人,可就是真的生不如死了,比起那跳江活活凍死的索倫人都要慘了。

生死關頭,什麼也顧不上了,郭木爾一狠心,咬牙就說了起來:「不瞞爺爺,小的名下有幾家鋪子,京城也有店面,這些年也賺了不少銀子,若是爺爺肯放了小的,小的願將這些店面連同家中歷年積蓄全部獻給爺爺……」

郭木爾的神情變化始從格裡夫斯基等人過來才真正有所轉變,這些趙強都看在眼裡,知道真正讓郭木爾害怕的不是自己,而是那些俄軍,也不以為意,只是暗笑一聲這廝也是個慫貨,對郭木爾所說的這些店面家當,趙強更是一點興趣也沒有,那些金石倒還罷了,那些個「不動產」卻是只能看不能動,難道真要派人去當綁匪佔了郭木爾的鋪子不成。

心中惦著大事,沒什麼心事再和郭木爾瞎扯,臉色一板,冷冷說道:「你的這些家當倒也夠買你這條命,不過我不要你的身家,我只問你,這松花上往來的運糧船隊前後一共幾批,又過了幾批,還有幾批未到,這未到的又是何時到,若你一五一十老實說出來,我不但不要你命,還給你些錢財,派人護送你離開這三道屯,讓你全身而返,你看如何?」

「爺爺說得當真?」

「趙某說話,說一是一,說二是二,怎麼,你不信我?」

「不敢,不敢!」

「既信我,那就如實說來吧。」

「這」

「怎麼,你不願?哼哼,你不願意說我也不會勉強你,但是現在就把你送給羅剎人,你是知道的,羅剎人可是特別喜歡吃人心,你一個佐領,養尊處優的,這身子養得可是比那些苦哈哈們強多了,羅剎人要是得了你可是高興得很...」

趙強還想繼續嚇一嚇郭木爾,好讓他徹底崩潰下來,一五一十的回答自己的問題,不過才說了幾句,郭木爾就受不了,額頭汗珠直滴,身子也不斷晃動,兩腿哆嗦不停,喉嚨的喉節也上下移動,在趙強說得正歡時,他的腦袋耷拉了下來,開始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倒豆子一般吐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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